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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房子!
作者:
慕秋阳
日期:2010-4-6 9:57:00
这是一个关于房子的故事,展现了中国人跟房子的纠缠以及爱恨情仇。
这也是一个关于生活的故事,以房子为切入点,映照出生活的千姿百态。
它描绘了中国人十多年的住房变迁,它展现了房地产从初兴到昌盛的历史性巨变。
生活的蹉跎艰辛,房价的真实内幕,一一被展露无遗
而“房子”一词,也在这里变得异常沉重……
如果你想要成为房奴、即将成为房奴或已经成为房奴,那么,请你看看这本书。也许,你会从中找寻到一些触动你内心的东西。它是一部不可多得的都市现实小说,讲述的是一个你我的命运都可能嵌合其间的故事,它的焦点是房子,也是生活……
日期:2010-04-06 10:07:59
第一章
胡逸文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跟女友会在出租屋被当作卖淫嫖娼的给逮起来。
那天晚上平淡无奇。节令已经过了仲夏,濡热的天气在秋风行将吹来之际终于露出了一抹羞怯的清凉;空气中弥漫的凉爽分子不断驱赶严热,但后者不甘心就此退出季节舞台而负隅顽抗,两相争执纠缠,形成了让人难受的“桑拿天”。夏夜的天宇比以往时节更为澄澈,明灯似的月亮悬在青色苍穹上,像一位亭亭玉立光彩照人的少女,她透过云尘,散出柔似轻幔的瑕光,洒向城市,洇进房间。
这是一间简陋的出租屋,一床一桌外加一个简易衣柜。地面是未铺地板的水泥地,墙壁斑驳而灰暗,有些石灰块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黝黑的墙底,像一块脏兮兮的破抹布。桌上摆着一台旧电脑,电脑旁的风扇呼哧呼哧飞转如梭,但始终排不掉房间里堆积如山的滚滚热气。
胡逸文坐在铺着席子的木板床上看报纸,报纸上关于龙阳抗洪抢险的新闻铺天盖地。因为要上早班,女友王蓉早早睡下了,电扇将她的白色睡衣吹成了飘荡的帆,双条雪白长腿整个裸露在外面,像两根白润剔透的象牙。胡逸文下床将窗户全部打开,一股凉风便扑了过来;他又将电风扇调高了一档,随后坐到床上继续看起了报纸。一则新闻让他惊讶不已,新闻是关于“住房改革新政,国家今后取消福利分房”的。他仔细看过内容后,推醒了一旁的王蓉:“国家要取消福利分房了,你看看这新闻。”王蓉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单位又不分房。”胡逸文一时语塞,他丢开报纸骂了一句:“妈的,以前还有盼头,现在连盼头也没了。”
他提着水桶去楼道尽头的公共洗漱间冲凉,冲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王蓉裸露在外的大腿让他感觉有股热流从脚底下呼哧一下蹿到腰间,灼燥得浑身难受。他在王蓉红润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动手解她的睡衣,但被推开了:“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胡逸文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亲爱的,咱们好长时间没做了……”一边说一边在王荣身上乱摸。王蓉像是被调动了情绪,又像是被纠缠不过,一边说着“烦人”,一边眯着眼睛捋起了睡衣……两人亲热着,床板也随之剧烈地吱呀乱响,王蓉低声喝道:“轻点声!又想被别人骂是吧?”胡逸文一听,炽热似火的激情陡然低落下来。
他们租住的房子位于一所大学后门外,像这一带所有城中村私房一样,出租对象主要为同居大学生和刚参加工作的上班族;胡逸文大学毕业三年来东南西北一共搬了七次家,最近一次从杂志社附近搬到这儿来,一个重要原因是离王蓉上班的医院比较近,另一个原因在于便宜:一个小通间外加厨房一个月才70块钱。但住进来后才深切体会到“便宜不是货”。每层楼被房东用三夹板隔成六七间房,房间与房间之间谈不上任何隔音效果,一个房间的轻微声响,在隔壁房间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比如两人亲热的响动。他们刚住进来的时候,隔壁住的是一对小夫妻,对房事很上心,早早晚晚在隔壁地动山摇,这让逸文不堪其扰,王蓉不得不经常拿着鞋板拍墙以示警告。拍的次数多了,对方就有意见,到逸文他们亲热的时候,隔壁也会响起不合时宜的拍墙声以示报复。后来胡逸文想了一个办法,亲热的时候就打开录音机,以鼓噪的音乐遮掩尴尬难堪的声音。但这一招很快被隔壁正处于情欲旺盛期的小两口如法炮制,而且音乐响起的频率更频繁更无规律更肆无忌惮。这可苦了逸文他们,作为杂志编辑,他经常要写稿,王蓉昼夜颠倒的护士工作更需要养精蓄锐。他曾找小两口交涉过几次,但被对方一句话顶了回来——“那你们先别开录音机啊!”逸文只能率先妥协,关掉录音机,少亲热,即便亲热也尽力做到悄无声息。但那感觉如同隔靴搔痒、穿着棉裤放屁,压抑且憋闷。
所以此刻正当胡逸文渐入佳境时,被王蓉一低喝,顿感兴趣消殆,如同欢畅地飞到半空又被人活生生摁下地一般。他翻身下马垂头丧气,想睡觉又感觉意犹未尽。他附在王蓉耳边低语几句,被王蓉推开了:“不行……像狗一样。”胡逸文哄劝道:“来嘛来嘛,一会儿就好了。”王蓉躺在床上不愿动,最后还是经不住撩拔忸怩着下了床,双手撑在床边的窗台上,身子躬成“厂”字形……没有了床板吱呀响动的羁绊,胡逸文顿觉酣畅淋漓备感畅快,但声音依旧是压抑的,像被人卡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痛苦喘息。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楼道陡然响起,胡逸文停下了动作,屏气聆听外面的响动,“怎么了?”王蓉直起身问他。胡逸文盯着房门摇摇头。
房门是 “砰”的一下突然被踹开的,一伙陌生人破门而入,将呆愣着的逸文王蓉吓了一大跳。王蓉急忙坐到床上,抓过床单裹遮着赤裸的身子。胡逸文恼羞成怒问他们是什么人。一个大高个叫道:“我们是派出所联防队的,查卖淫嫖娼,你们把身份证都拿出来!”“卖淫嫖娼?”胡逸文勃然大怒,“你们看清楚,我们是情侣,谁卖淫嫖娼了?”大高个喝道:“甭啰嗦!快拿身份证!”胡逸文只得穿上短裤去拿身份证,王蓉裹着床单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身子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高大个看过身份证觉得没有问题,又问他们要暂住证。胡逸文说:“我们没有暂住证,也不知道在哪儿办。”高大个说:“没办暂住证?那跟我们去派出所!”胡逸文叫起来:“我们没惹事没犯法,凭什么去派出所?”大高个一手电筒砸过来,“啰里巴嗦!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胡逸文顶着被打疼的脑袋和惊恐的王蓉一起被带到了派出所,两人被关进一间小屋里,和几个真正的嫖客妓女靠着墙根蹲成一排。旁边蹲着的一个胖子用手肘碰了碰胡逸文:“哥们儿,你也走霉运啦?”又伸头扫了一眼王蓉,问道,“货色不错,哪儿找的?”胡逸文扭头怒道:“去你妈个蛋,老子不是嫖娼!”胖子并不恼,嘻嘻笑道:“被抓进来的没一个承认自己嫖的。”
这时大高个进来了,胡逸文站起来急急申辩道:“我是《情感》杂志社编辑,叫胡逸文,她是我女朋友,叫王蓉,是市八医院的护士,我们谈了两年恋爱了,请你们调查清楚!”大高个两眼一翻:“嚷什么嚷什么,过去!蹲好!”逸文倔强着没动,大高个从腰里抽出警棍,逸文吃了一吓,乖乖蹲下去了。胖子凑近大高个谄笑道:“警察同志,我是老实人,我承认自个是嫖的,千万别通知我家人,你看怎么处置?”大高个“嗯”了一声,“卖淫嫖娼是社会丑恶行为,根据规定要罚款……跟我出去。”胖子点头哈腰跟大高个出去了,一起出去的还有一个口红涂得夸张的女子。
不一会儿功夫,小屋几对男女陆陆续续交了罚款之后被放了,只剩下逸文王蓉二人。王蓉一直没说话,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牙齿将嘴唇咬得紧紧的,眼泪被两排栅栏似的长睫毛拦住了,打着转,却没有流下来。逸文心里酸酸的,伸手过去搂她,被她一下甩开了。
大高个又进来了,问他们考虑好没有。胡逸文说:“我说了我们不是……”
“但你们没办暂住证。”
“没办暂住证也要罚款?”
“废话,所有外来人口在龙阳租住的都要办理暂住证,这是规定。”
“要罚多少?”
“根据规定,罚八百。”
胡逸文在身上掏了掏,又在王蓉荷包里掏了掏,“我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能不能少点?”
“买菜啊!讨价还价!继续蹲着!”说罢,大高个抽身出了小屋。
日期:2010-04-06 10:10:01
秦文夫一上班就接到胡逸文打来的求助电话,他没有怠慢,立刻去找总编陈昶打了一个单位证明,随后急冲冲地赶至派出所,交了罚款递了证明。胡逸文和王蓉被带出来了,他们被要求在口供上签字。大高个说:“回去把暂住证办了,不然日后检查,你们还得被抓来,何必呢?文化人更要遵守规定嘛。”胡逸文气怒难消:“你们这是赤裸裸侵犯人权!我要去告你们,去报社揭露你们!”大高个两眼一翻:“告什么告?我们这是按规定办事!”“同志别介意,他说着玩儿呢!”秦文夫边陪笑边将胡逸文往门外推。
三人来到大街上,胡逸文谢过秦文夫之后对他说:“钱过两天还你。”秦文夫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回去休息一下,我帮你请个假。”说罢又宽慰他一番,就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王蓉一直未发一语,阴沉的脸像一条未拧干水的白毛巾。回家后,逸文让她睡一会儿,他打电话去医院帮她请假。但王蓉坐在床上没反应。逸文有点恼了:“你吱一声啊,绷着个脸!我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啊?”过了半晌,王蓉终于吐出几个字:“我们分手吧。”
“什么?你说什么?”逸文忙扳过王蓉的肩膀反问道。
“我说我们分手!”这次王蓉提高了声量,一字一句盯着逸文的脸叫道。逸文的脸像掠过一层灰暗的土,也阴暗下来。他一把抱住王蓉说:“别说胡话,我知道你昨晚受了委屈……”
王蓉推开他,“我没说胡话,我现在很清醒。这种日子我受够了!逸文你自己说,我们谈了两年恋爱,搬了多少次家?跟你在一起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也看不到一点希望。真的,逸文,我累了。”说罢,她呜呜哭了起来。
逸文心里针刺似的隐隐作痛,女友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他愧疚道:“都是我没用,我知道你做护士辛苦,昼夜颠倒,需要一个安静睡觉的环境,但我却满足不了,甚至连痛痛快快亲热一回都做不到……可是小蓉,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套漂亮舒适的房子,有一个安定幸福的家的!”
“怎么相信你啊?”王蓉停止了抽泣,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等你买房子还是等你单位分房?”
逸文顿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王蓉擦了一把眼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麻利地将衣物、鞋袜以及生活用品一古脑往行李包里塞。
“是,我是没用,我是挣不来大钱,”逸文发起火来,“滚吧,去找有房子的男人去!”
王蓉怨恨地瞪了他一眼,提起行李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妈的永远别回来!”胡逸文“砰”的一声将门关得地动山摇,站在房间悲愤难抑地吼道,“房子,我操他妈房子!”
日期:2010-04-06 11:17:59
胡逸文在这个盛夏之日感受到了爱情的寒冷如冰,他悲哀地意识到,他的爱情已无可挽回地走向寿终正寝。王蓉自那天搬到宿舍之后再没有联系过他。他打去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被她的同事一阵搪塞:“她不在”或者“她正在休息”。后来他从她同宿舍女孩的口里得知,这个离开他不到一个月的女友(或者说前女友)已经另交了新欢,按那女孩的描述,那男子是龙阳本地人,“家里条件很好,有两套房子。”
那天他来到医院宿舍门口,重返这个曾来过无数次的地方盛情难抑,但这次等来的不是王蓉一如往常的笑盈而来,而是她和一个瘦高男青年甜蜜的相拥而行,这个情景如同一条冰冷的铁索抽打他本已伤痕累累的心。王蓉看到他后,丢下男青年走过来:“你还来干吗?没用的,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胡逸文死死盯着她,王蓉将头扭向别处,“你人好,又有才华,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她丢下这句半是安慰半是托词的话后走向高个青年。高个青年问了一句什么,王蓉摇了摇头,最后两人手挽着手一同往街那边走去了。
胡逸文失魂落魄地杵在那里,突然感觉潮冷如冬,他紧抱双臂,慢慢腾腾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看到街上的行人车辆如水一样在眼前流过,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像是天边撒下的弥撒曲,又像是一架破旧风琴里弹出的杂乱无章的悲音。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夜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依次开放。他站了起来,眼睛一阵发黑,便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随后朝住的地方走去——他从不把租住屋叫做“家”。
第二天上班,胡逸文破天荒第一次迟到。当形容枯槁的他来到自己的座位时,编务周晓妍正在分发全国各地作者投来的稿件,瞅见他郁郁寡欢的神色,这个活泼的女孩打趣问他是不是失恋了,“快点告诉我,是不是……”
“你烦不烦啊!”胡逸突然将一本杂志砸在桌上,朝周晓妍吼了起来,“这么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有劲吗?”
周晓妍被胡逸文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脸上的惊恐像溪水一样流过,不一会儿又被一种委屈的神色覆盖了。她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她似乎尽力不让它们流下来,最后她捂着嘴跑开了。
胡逸文的嗓门也惊动了编辑大厅里其他同事,纷纷从格子间伸出脖子张望。坐在隔壁的秦文夫敲了敲格子间的挡板问胡逸文出了什么事,胡逸文没有应答。编辑部主任刘文芳揣着个茶杯踱步过来,她以一种长辈加领导的口吻对胡逸文说:“小胡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要是有什么困难,可要跟我们说啊,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解决。但不要动不动发脾气,你看你刚才都把晓妍气哭了,人家也是好意关心你嘛。”
胡逸文没有说话,突然冷不防嘟嚷了一句:“什么破单位!”
“什么?”刘文芳一时没听清。
“我是说,我们这个破单位,不仅连房子都不给职工解决,连他妈的宿舍都没有!”当胡逸文一字一顿说出这些话并外加一句脏话时,他已经清楚自己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哎呀,小胡。”刘文芳惊叫起来,“我今天可要批评你了,怎么能这样说话?什么叫破单位,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文化单位。嫌这里不提供房子可以另谋高就嘛。再说了,现在国家取消福利分房了,职工住房跟单位没关系了,你还凭什么抱怨单位?真是!”
“刘主任,算了,”秦文夫站起来劝道,“小胡估计是失恋了,看他的样子,可能心情不好。”
“噢,他失恋了就了不起了,他失恋了难道是单位造成的啊?没道理嘛!”刘文芳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喝了一口茶,抹了一下嘴边的茶叶末。
胡逸文将一沓稿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我还真不愿干了!”他气呼呼走出了编辑大厅。
“哎,哎,还真来气了。不干就不干嘛,了不起啊,竟然还充老子,什么素质!”刘文芳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荡起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一整天,胡逸文都像孤魂野鬼似的在大街上游荡,即便夜色降临也丝毫没有累的感觉。夜风拂过,带来热气阵阵,来往的汽车在他身旁呼啸而过,泛起的噪声像是天边流动的阴云。街边烤羊肉串的辛香味随风飘了过来,呛得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嘈杂的广场,那里像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装纳着正在消夏纳凉的市民。广场南边一些老妇人正在跟随着一首曲子跳着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舞。西北角一个巨大的背投电视被挂在一根石柱子上,电视正在放着《新闻联播》。胡逸文靠在一处栏杆上,看到电视上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对着记者侃侃而谈:“……我们一定要认真贯彻和落实中央关于房改的各种政策,切切实实地把各项工作做到位,让老百姓‘居者有其屋’。”接着一个学者模样的人接受记者的采访:“我觉得中央关于房改的政策是非常英明的。只有把房子推向市场,让老百姓自己掏钱来买房子,才能促进房地产业的发展,才能拉动内需,才能抵御亚洲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冲击。同时也能让老百姓把存在银行的钱拿出来,要知道,去年我国居民的储蓄率又创了新高……”
在胡逸文的旁边,两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一边纳凉一边聊天,一个问另外一个说:“你们家以后会去买房吗?”
“买房?我还等着单位分房哩。”另一个说。
“电视上说以后不分房了。”
“不分房?哼,我天天拿石头去砸厂长家玻璃。”
胡逸文暗笑起来。坐了一会儿后,他离开广场,顺着大街走过一个个商店、餐馆、水果摊,到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后来他在街边的一条石凳坐了下来,望着对面一幢高大的住宅楼浮想联翩。此时的住宅楼正沐浴在迟暮的烟火夜炊之中,每扇窗户都飘出幸福的灯光。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吧,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这样想时,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回到租住地已过8点,他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像纸片似的吹得无踪无影;他两眼呆呆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一阵猝不及防的闹钟突然响起,将他吓了一跳。他一把抓过闹钟,发现忘记关了定时钟。这个闹钟是以前王蓉买的,外形酷似一个瓷娃娃。他朝床边的桌子上扫去,王蓉以前用过的洗面奶洗发精还在,而附在上面的她的气息似乎也还在。这种气息让他眼角生涩。他爬起来找了一个纸箱子,将王蓉用过的这些东西包括没拿走的衣服、鞋袜以及各种小玩意儿统统塞了进去,随后搬到门口付之一炬。
他决定搬家,另觅房子。
翌日是星期六,他来到离江边不远的一个叫西门桥的地方,在一个名为罗家巷的弄堂里找到了一幢单门独户、带了一个院子的四层民房。房子气派大方,似乎新盖不久,墙体粉白,靠外一侧贴着暗红色瓷砖。房东罗老头是一个秃头马脸年过五十的老汉,他将胡逸文带到四楼,指着一个近似楼阁的房间,像一个将军指着战场上的堡垒:“在这个弄堂里,我家的房子那是数一数二的,前年才盖,顶呱呱的新房!楼下的房子都被人抢着租了,只剩这一间,你想租的话,每个月一百二,水电另算。”胡逸文睃巡了一下房子,外面是一间近20平米的通间,里面还有一个小间,墙壁熏得发黑,估计被以前的住户当成了厨房。门前有偌大一个平台,罗老头站在平台上说:“你搬来了等于一个人住一层楼,你看看这平台,多宽敞!”胡逸文觉得还不错,就和罗老头签订了租赁合同。签完合同,他问在哪儿办暂住证,罗老头一愣说:“在居委会办,你要办?”
“是的。”
“别的房客躲都来不及,你倒主动要办,怪人。”
胡逸文笑了笑,没说话。罗老头说:“你搬来了,我带你去办。”
下午胡逸文雇了一辆三轮车,将全部的家当一古脑拖到了西门桥。将近黄昏的时候,房子一切布置妥当,他打量着房间,一股温馨而又空荡孤独的感觉盈满全身,令他心头百味杂陈。
第二天他一到办公室,便被社长嫌总编陈昶“请”进了总编室。满头银发戴着眼镜的陈昶将逸文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顿,批评他对一个领导而且是一个女人口喷污语着实不是一个文化人所为,批评之后还要他给刘文芳道歉。最后他又拍着胡逸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胡,你年轻有才华,做事踏实,杂志社还是很器重你的,好好干,社里不会亏待你的。”
胡逸文说离开杂志社当然只是气话,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一份专业对口且自己又喜欢的工作,而回到杂志社的上级单位南方文艺出版社又不太可能。所以面对总编的“胡萝卜加大棒”,他也就驴下坡,主动承认了错误,也给刘文芳道了歉,但他的心情并未因之而好转起来。
不过杂志社的人要感谢他的是,他在编辑大厅抱怨单位不提供房子的激动言论“惊动”杂志社“高层”,直接促使了一项事关全体人员切身利益的政策的出台:杂志社决定给所有员工办住房公积金。具体规则跟交养老保险一样按三七比例来交,职工交三,杂志社交七,职工交的“三”按照工资的5%的比例从工资里扣。
大家并未因这个公积金而引起太大的兴奋,很多单位几年前就开始弄了,社里现在提出来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无论怎样,没房子分了,有公积金总比没有好,要是日后真的要买房子,怎么着也能帮上忙。
胡逸文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感到郁闷无比。七年前,他从农村考入省城龙阳的师范大学,毕业后通过了市人事局组织的考试,进入南方文艺出版社成了一名有编制的员工,工作半年后被调到了杂志社。当时陈昶握着他的手深表歉意地说:“社里目前有困难,不能给你解决住房问题,但对人才还是很重视的,社里每个月给你70块钱的住房补助,将来一定给你解决住房问题。”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不仅没等来领导许诺的房子,反而是鸡肋式的住房公积金,这好比原先答应给你一个大馅饼的,最后给你的只是馅饼上的一粒芝麻,即便是这粒芝麻,你还得感恩戴德,这如何不叫人郁闷?
日期:2010-04-06 13:51:38
秦文夫下班回家之前照例顺道去了一趟离家不远的菜市场买点收市菜,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能精准地算出买收市菜最好的时间是在傍晚6点到6点半之间,这时候急于收摊回家的菜贩想尽快处理掉没卖完的菜,勿需太繁杂的讨价还价,一块钱就能买下半篮子菜。
秦文夫的家位于离江边不远的八里墩,一个狭小的院子住着七八户人家;这原先是船坞修造厂存放建材的仓库。秦文夫回城那一年,他尚未去世的父亲秦老爹和几个工友找到厂领导软磨硬泡要解决住房问题,秦老爹用他有名的大嗓门在厂领导办公室咋咋呼呼:“我18岁在修造厂干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前娃娃们小,一家人住一间大通房不觉得逼仄;现在两个儿子比我还高了,还挤在一起咋行?我跟老婆都一年没亲热了!”其他几个工友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叙说自家的住房难,有的人叙述的窘境远远超过秦家。
厂领导被缠得无可奈何,后来指着工厂家属楼后面的一排仓库说:“现在厂子困难,不可能给大家伙建房分房,那间仓库大大小小房间有十多间,你们要是乐意就拾掇拾掇住进去,要是不乐意就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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