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出狼窝工作入虎穴

作者: 青桐


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开始(1)

  2004年10月的某一天,我来到深圳,进了一家大型电子厂,成为无数80后打工族中的一个。
  传说中这是一家世界上最严酷铁血的企业,一起进来的还有六十多个女孩,我们提着重重的行李,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与幻想。但是从被冠上“应届毕业生”名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未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四个月前,我还是西部某个大城市里一个正规工科院校的大专生,正在为毕业后人生的第一份工作而奔波于各个校园招聘会上。工作显然不好找,全国高校连续五年的扩招,让大学毕业生数量空前 ,而身价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个黑色的六月,我拿着精心制作的简历一次一次地参加校园招聘会,各公司进场招聘的人事专员对我的学历无不嗤之以鼻。是啊,这年头,本科生都像大白菜似的那么多了,谁会稀罕一个大专生呢?我深知自己毕业的学校并不知名,所学的工业工程专业,连男生的工作都不那么容易找,何况我还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女生?

  我一场不落地参加着各种招聘会,每去一次都不可避免地遭受一次打击。一颗心从最开始的自信满满,被打击到慢慢失望直至最后完全心灰意冷。想起远在宁夏种地的爹娘,我不由得苦笑,三年前他们自豪地送走了考上大学的长女,然后每年省吃俭用甚至负债累累地供我上学,盼的就是有一天我毕业了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最好是吃上公家粮。没想到现在博士硕士一抓一大把,本科生更是比蚂蚁还多,像我这样的一个大专生,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一点儿社会经验,别说是好的工作了,能找到工作,只怕已经是奇迹了!

  同一寝室的女生们,大多数都有着比较好的家庭背景,家里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工作,根本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唯一跟我境况相似的是来自甘肃的韩蓉,也是一场场地赶着招聘会,一次次地被现实无情地打击着。到最后,毕业散伙了,我们俩还是没能找到用人单位。
  毕业散伙最后的聚会上,同窗三年的同学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放肆地伤感着。某些害羞的男生趁机向心仪已久却没能走到一起的女生做着真真假假的告白;已经走到一起的情侣们,更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我跟韩蓉不胜愁苦,因为离校在即,而我们的前途还是愁云惨淡一片迷茫!
  第二天,便有同学陆续开始离校,寝室里的女生们也收拾好东西一个个走了。我和韩蓉却依然在为工作的事情发愁。很快一周离校期限就到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继续找工作。一个多月之后,工作的事情还是没有眉目,我跟韩蓉却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没有办法,总不能再伸手向田间地头劳作的父母要吧。这时韩蓉已经在上海联系好了一份工作,而我只能打电话向远在深圳的堂姐叶兰求救了。堂姐知道我目前的状况后,给我宽着心:“没事的,叶子,找不到工作就到深圳来吧,这边机会很多的,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到了这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很快就找到工作了。”

  堂姐的话让我焦急的心安定了一些,挂了电话后我买了火车票,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韩蓉也过来帮忙,一会儿便收拾停当。看着简陋房子里空空的床铺,再看看相处了三年一直要好的韩蓉,想到我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前途未卜,不由一阵心酸,眼泪滚滚。

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开始(2)

  当天晚上我跟韩蓉便分别踏上了去深圳和上海的列车,临别前韩蓉把手挥了又挥,喊:“叶子,到了深圳记得联系!”
  经过两夜一天的颠簸,火车缓缓开进了深圳罗湖站。下了车走到站台时,堂姐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一看到我便帮我拎起手上的一个包,说:“快,我们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我僵硬地随着堂姐快步跑出站口。外面就是大街,清晨的阳光柔和地铺洒下来,惬意而温暖。我眯着眼睛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心里说:深圳,我来了。
  在我左顾右看的时候,堂姐扬手招来一辆的士,我怯怯地看着她:“打的太贵了,我们还是坐公交吧。”
  堂姐自顾拿着我的行李塞到了后备箱,再把我塞进车厢里,坐上去对司机说:“到宝安中心城。”然后扭头对我说,“叶子,我八点钟得上班,现在把你送到我租的房子里,你自己去买份地图和今天的报纸,休息一下也行。晚上回来我再跟你聊吧。”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堂姐,只见她穿着一身苹果绿的职业裙装,长发绾在脑后梳得一丝不乱,脸上化着淡妆,淡紫的眼影下仍然可以看到发黑的眼圈,精明强干之下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可以看出,堂姐所做的销售工作并不那么轻松。

  “姐,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堂姐租的是一个十多平米的房子,虽然有点儿小,但布置得还算舒服。她帮我把行李送到房间里,然后递给我一串锁匙,说:“进出一定要记得锁好门,这里小偷很多。另外你在街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深圳骗子也很多的。我去上班了,回来再跟你聊吧。”堂姐说着便匆匆出了门。
  我拿出杯子洗漱了一番,便到外面吃了早点,顺便又买了报纸和深圳的地图。想起堂姐临出门时叮嘱的话,我没敢在街上多逗留,回到房间开始研究起深圳地图和报纸上的招聘信息。
  堂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她一进屋便倒在床上躺着:“累死了,一天总算过去了!”
  我看着堂姐疲惫的样子,不由得担忧:“姐,你没事吧?是不是醉了?”

  “我没醉,给我倒杯水吧。”堂姐闭着眼睛说。
  我给堂姐倒了一杯水,又拿了热毛巾递过去。堂姐喝过水,又拿毛巾擦了一把脸,总算有了几分精神,问我:“你吃了饭没有?身上还有钱吧?”
  “我已经吃了方便面,不过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我涩然一笑,捏了捏干瘪的钱包。
  堂姐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说:“这里是五百块钱,你先拿着找工 作吧。”
  “姐,这,这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拿着!等你找到工作的时候记得还给我就行了!”堂姐把手中的票子塞了过来。
  “我会还你的,谢谢姐。”堂姐的关怀,顿时让我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又开始奔波着找工作。深圳的招聘企业远远比我读书的城市要多得多,对文凭的限制也放松了不少,但无一例外都要求应聘者必须有胜任职位的工作经验,唯一对文凭和工作经验都没有要求的,只有工厂里招聘的普工,也就是流水线上做生产的打工妹。可我好歹也是从正规学校出来的大专生呢,怎能去做一个打工妹呢!我把苦恼告诉堂姐,堂姐撇撇嘴说:“现在这年头,哪个企业会自己培养人才的?这可是要很大的成本的。那些企业都精得很,才不会在这方面做资本投入呢,全是要现成的人才,招过来就能为他们创造效益的那种!”


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开始(3)

  我担忧地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啊?”
  “别着急,你再找找看,说不定会碰到一些企业愿意招应届生的。”堂姐拍着我的肩膀乐观地说。
  “好,那我再找找看。”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堂姐想象中那么乐观,接连两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没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更糟糕的是,这时母亲带着哭腔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我才知道前天父亲修房子的时候,从屋顶上摔下来,把腿摔坏了,正躺在县人民医院!
  我听了不禁悲从中来,家里为了供我上学,早已经倾尽所有,甚至向三亲六戚们借了不少钱,这下父亲住了院,医疗费又成为压在母亲身上的一座大山,她一个农村妇女哪有什么主意?无奈之下唯有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想点办法。
  可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找到,哪里能有什么办法?身处困境之中再加上接连的打击,让我透不过气来。堂姐看到我着急的样子,主动拿了银行卡取了五千块钱递过来:“先把这个钱寄回去吧,家里现在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
  我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两个字:“谢谢。”

  堂姐看着我,认真地说:“叶子,现在你父母年纪都渐渐大了,弟弟妹妹又还在读书,你是家里的长女,又已经毕业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家里还得靠你。你必须学会坚强,学会镇定,才能帮到家里,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家里的。”我也看着堂姐,认真地点点头。
  五千块钱寄回家里后,我又发愁了,连续两个多月找工作,堂姐借给我的五百块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自从来了深圳算起来已经向堂姐借了五千五百块钱了,已经没有理由再跟她借钱了。而且现在家里虽然暂时度过了难关,但是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难不成还让父母再跟人借钱吗?
  怎么办?
  思来想去,唯一的出路只有先到工厂做普工了,好歹也是包吃包住有一份工资呢。明确了这个想法后,我留意了一下最近的招聘信息,就看到了西乡黄田一家生产电脑的外资工厂正在大量招收普工。我拿着毕业证书,按招聘信息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工厂,门口正排着长龙,果然是在大量招收普工。我也走进了队列,随着队伍的移动来到招聘人员面前。

  “看看你的身份证和毕业证吧。”招聘专员面无表情地说。
  我把身份证和毕业证递过去,没想到很快就被他退回来,他说:“我们这里只招收高中生和中专生,大专生不招。”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招普工不招大专以上的毕业生,这是规定。”招聘专员依然面无表情。
  靠!这是什么狗屁规定!我捧着三年修来的大专毕业证,真是欲哭无泪。好工作已经给本科生抢光了,差一点儿的工作却不接收大专生,那是高中和中专生的专利!夹缝中生存,我该如何是好?

  我退了出来,沮丧地在街上走着,忽然眼前一亮,既然他们只要高中生和中专生,那我就用高中毕业证进去得了。但是拿着高中毕业证,我既无奈又不甘,这意味着父母辛苦供我读了三年的大专等于白读了。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毕业四个月了,现实已经经不起等待,能够在外企做一个体面的白领当然不错,可在外企做一个产业工人,还是一样有晋升的机会啊。拿定主意后,第二天我带着高中毕业证书再去,果然很顺利地拿到了体检通知。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体检合格,我就能进厂了。

  堂姐听说我要进厂做普工,有些反对:“叶子,我看你还是再找找吧,不用那么着急的。”
  “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我已经等不起了。我自己选择的路,我自己负责。”
  堂姐便不再说什么了。我去了工厂指定的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做了体检,再把结果交到工厂人事部,很快就得到录用的通知。
  于是,大专毕业便失业的我,在经过四个月的辛苦奔波之后,总算找到了一份工作。

适者生存(1)

  我们所进的这家工厂,是一家生产电脑的电子厂,规模很大,有四万多人,据说在苏州和武汉都设有分厂。厂里有自办的厂报,各种文化娱乐设施也很像模像样。去报到的第二天,一起来的六十多人便被集中在一起培训,培训的主要内容有:工厂的背景、厂方的各项人事规章、品质政策、ISO90001(国际标准化组织质量管理体系)、ISO14001(国际标准化组织环境管理体系)、防静电知识以及电脑的各种外观不良。

  培训是严格的,每天都要对所学的内容进行考核,没有达到八十分的,自动淘汰。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敢偷懒。我们被灌输的都是一些比较表面的东西,但是因为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学起来还是很吃力的。我们学得都比较用心,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笔记本把资料详细地抄下来背得滚瓜烂熟,所以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电子厂的品质政策。80分看似很难,实际上考的都是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只要用心一点儿基本都是能达到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年轻的女孩子们总能打到一片去。很快我就跟坐在旁边的两个女孩子认识了,她们都是河南人,一个叫杨燕,一个叫高华丽。上课培训的时候我们一起背资料,下课后又一起到厂里的餐厅吃饭。
  一个星期的培训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分部门。我们分五批被各个不同部门的文员分别领走,和我在同一批的14个人被娇小清秀的部门文员领到厂区第二栋三楼的一个巨大的无尘车间的更衣室里。然后车间出来了几个组长,她们开始挑人。说是“挑”,一点儿都没错。我们被一字摆开,任凭那些组长们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然后或果断或迟疑地把其中几个领到生产线上。不用说,当时我觉得非常屈辱,感觉就像摆到市场上被卖的牲口。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很快我和一起进厂的高华丽、杨燕被一个大约二十五岁的组长领到一边,然后她自我介绍说她叫陈咏梅,已经进厂八年。她把车间吃饭、上班时间给我们讲了一遍,又问我们有没有困难(主要是有没有钱吃饭)。虽然是例行公事地讲,我们还是感到很高兴,刚才那些不快转眼就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作为一个基层管理人员必备的收买人心的惯用方法)。接着她手把手教我们怎样穿无尘衣。

  没有穿过一百级无尘室工衣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它是怎么回事,穿这个衣服也是讲次序的。先戴口罩再戴帽子,接着穿连体衣、无尘鞋,最后还要戴一双长手套。当我们戴上口罩和帽子,穿上工衣和无尘鞋,再戴上手套后,站在镜子面前一瞧:乐了。因为通身下来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其他的部位全部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
  陈咏梅组长把我们引进车间产线,这是一个很大的无尘车间,有二十多条生产线。我们被带到其中的一条组装线上,分到不同的工位,让老员工带着做事。我分到的工位是外观检查,也就是看一遍前面工序所组装好的产品有无外观缺陷,然后再看一遍产品的条码是否与当前所生产的产品相符,一切OK后就出货给FQC(最终品质检查)。
  高华丽和杨燕都分到我前面的工序中,做的是装料和焊接。相对来说,装料和焊接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工序,唯有外观检查才是最难的。首先,产品的条码变化很多,原因是每种原料都有两家以上的供应商,每一个供应商都有不同的代码,并且正常生产的和返修的产品代码又各不相同,如此一来,光是熟悉条码就得用不少时间。其次,压力非常大,前面是十几道工序下来未经任何检验的产品,后面是抽样检验的FQC,稍有不慎把不良品漏过去了,轻则开重工单,重则开PDCS(制程异常联络单)。做过生产管理的人都应该知道那些单是什么东西,那是谁接到谁就得倒霉的玩意儿。再次,做这个检查的工位是必须要考上岗证的,如果没有上岗证被稽核组查到了,我们的组长乃至主管都将不得安宁,必须写检查解释,并且要有课长和经理的签名。


适者生存(2)

  跟带我的师傅于晶晶了解到这个信息后,我才知道我非常倒霉地分到了组装线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位上。但是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实在没有勇气对和蔼的大姐陈组长提出换工序的要求,我不想一到产线就给她留下一个拈轻怕重的印象。那么就加把油干吧,别人能做的事我也一样能干,说不定陈组长就是认定我适合干这个才特别让我去做呢。

  于晶晶却对我说:“叶子,别看这个工序很难,但它是组长最看重的工序,很多助拉都是从我们做的这个工序提上去的呢。”
  “那我们那个助拉邹娟,她以前是做哪个工序的?”产线上的助拉相当于组长的助手,负责员工的纪律跟物料的发放,当组长不在产线的时候,就是助拉说了算。后来我才明白,在某种程度上讲,助拉就是副组长,做助拉也是通向组长的必经之路。开始的时候看到我们产线的助拉邹娟,我心里总是非常羡慕,她的工作多轻松啊。我暗暗地骂自己没出息,如果当初找工作的时候,自己的运气好一点,说不定已经是外企办公室的白领了。

  “邹娟以前是带我的师傅,也是做这个工序的。不只是邹娟,陈咏梅以前也做,听说连刚升上去的总监方思云,以前也做过这道工序呢。”
  “方思云是谁?总监是什么?”我傻乎乎地问。
  “总监就是经理上面的职位。我们厂最底层的就是我们了,往上面就是组长、主管、课长、经理,再上面就是总监、副总。”
  “总监的职位那么高啊?方思云一个操作员,怎么做上去的?”
  “人家来了三个月就评上了优秀员工,半年以后就升了组长,做了不到两年又升了主管,听说她已经在厂里做了十年了,可厉害着呢。”
  听于晶晶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对这个传奇般的人物感到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哪,我倒想看看。”
  于晶晶“哧”地笑了:“你还想见她,我进厂三年了,也只见过她两三次呢。我们整天坐在这里,平时见得最多的也就是主管,课长、经理都很难 见到。”

  但是不久之后,我还真的见到了总监方思云。那是一个周一的上午,陈咏梅跟邹娟一阵风似的跑到产线通知员工:“大家注意了,现在总监已经在更衣室了,马上进来。”
  于晶晶便跟我说:“马上检查你的静电带和着装,给总监看到问题就 惨了。”
  我听了便仔细地把身上四周都检查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客户穿的衣服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群男人。正想再看,于晶晶拉了我一下,我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看货的样子。等她走过去以后,于晶晶才对我说:“叶子,总监来了你就要认真做事,看什么看。”
  我不理会于晶晶对我的提点,问道:“刚才那个女的就是方思云啊?她好威风啊,后面跟着的那帮男人是做什么的?”
  于晶晶说:“后面那些都是经理、课长、主管啊,可能还有工程师吧。”

  “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什么时候我也能跟她一样就好了。”我羡慕 地说。
  “她当然了不起,整个公司只有一个方思云。你想跟她一样?我看你还是赶紧看货吧。”
  那段时间很用心地跟师傅于晶晶学,尽量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判断产品是否合格,缺陷是否可以返修,条码是否正确。然后到培训部连考了两遍总算把上岗证考到手。于晶晶告诉我,我算是上手比较快的了,有些人考证考五六遍才能过,就是她也考了三遍才把上岗证考到手。

适者生存(3)

  上岗证拿到手后,总算在工厂站稳了脚跟。三个月后我结束了试用期,成为厂里正式的员工,我的工资也由试用期的工资转为正式工的工资。
  在厂里稳定下来后,我的心情轻松了些,对这个厂的了解也在慢慢加深。厂里有“三多”,就是员工多、餐厅多、宿舍多。因为员工多,所以有八个餐厅,四十多栋宿舍。员工多不用说,四万多人,但是这里面又是女工居多,占80%。在生产线上基本很难看到男同胞的身影,以我们车间为例,整个车间六百多人所有的操作工清一色全是女同胞们,组长们也全都是女的,只有部分主管、经理和设备维护工程人员是男的。不要去想象这么多女人挤在一起是怎样一番壮观场面,因为在车间里男人和女人除了身高和体形略有区别外,其他都没有不同:每个人都裹着一身白色厚厚的无尘衣。也不要诧异为什么所有的操作工都是女同胞,当你接触过产品以后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策,那产品是最精密的电子部件,那么小巧,那么脆弱,那么精致,操作的时候连平时细致温柔的女同胞用力稍大一点都成了废品,何况是五大三粗的男同胞们。

  好在男同胞虽然数量有些少,质量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主要集中在厂里的研发部、工艺工程部、IE(工业工程部)、TE(测试工程部)、QE(质量工程部)、IQE(来料质量工程部)、仓库物流等部门,那些部门才是男人的天下。那都是一些比较有技术含量的部门,能进去的多数都是厂里从各地高校招募进来的大学生。
  在产线上埋头苦干的日子毕竟太枯燥了,何况我们都是年轻人,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所以通常是组长刚一转身,组装线上的女孩子们就唧唧喳喳地开始聊天。在同一条组装线上,工位相邻的女孩子们的友情通常就是用这种方式聊出来的。因为一起进厂的缘故,我跟高华丽、杨燕三个人之间自然就比较亲近一些,加上我们的年纪相仿,三个人的工序又相隔不远,就经常聊天,不然这一天十二个小时的漫长工作时间也太难熬了。

  女孩们聊天的内容当然是五花八门,不外乎是昨天新买了一瓶洗面奶啊,脸上又冒了一颗青春美丽痘啊,下班后要不要去逛街啊,等等。也会很八卦地说昨天下班后看到了工程部某某男和车间里的某某女在一起,肯定又是谈恋爱啦。新近又来了一位帅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很斯文啦。有时遇到感兴趣的会把某个帅哥的年龄、毕业学校、家乡在哪儿、有没有女朋友等类似问题全部八卦一遍。呵呵,没办法,女人天生就是爱八卦。

  聊到帅哥,做装料的杨燕转过头来对做焊接的高华丽和我说:“我有一个长得蛮帅的堂哥,他在TE部门上班,你们要不要认识他一下?”
  “多帅呀?跟蟋蟀比谁更帅一些?”我嬉皮笑脸地问。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是挺帅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呢。”杨燕认真地说。
  “好啊,我倒想见一见是什么人物,值得你这样夸他,难不成帅过周润发,靓过刘德华。”高华丽说。
  “华丽,你也太没眼光了吧,刘德华那叫帅?你是没见过帅哥吧。”我不屑地说。
  “就是,我哥可是比刘德华帅多了。”杨燕附和着说。
  “既然这样,怎么一个见法?总不成你让我们跑到TE办公室去找你堂哥说:‘你好,帅哥,我们想认识你。’”高华丽捏着嗓子说。
  “晚上到厂里的舞厅去啊,他每天晚上都去那里跳舞,他跳舞棒极了,舞林高手一个。对了,我哥叫杨宇翔。”杨燕说。

  “嘘,安静!陈咏梅过来了。”我对高华丽和杨燕警告了一句。于是我们友爱和善的组长踱着步子慢慢地从拉头巡视到拉尾,看到大家认真做事,出货速度正常,满意地点头走过去。我和高华丽、杨燕相视一笑,又低头做 事了。
  现在回想起在组装线上做PQC那一段时光,虽然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工作很辛苦,但没有心眼没有算计,是一个少女最纯真的时光。

做好本职工作比什么都强(1)

  我很少到厂里厂外的舞厅、溜冰场、录像厅等娱乐场所去,每天下班后吃完饭的首要节目就是到餐厅前面一长溜的报纸张贴栏看当天的报纸。把报纸上的各种信息看了一遍以后,我会到厂外面的书店转一圈,然后回宿舍冲凉、洗衣服。干完活以后就坐在床上看书,一直看到宿舍统一关灯睡觉。这些节目都是每天例行的。
  但是今天显然不会重复每天这种例行节目了,因为杨燕非要拉我跟高华丽一起到舞厅去看她那个叫杨宇翔的堂哥的潇洒舞姿,并且把她堂哥形容得很帅,加上高华丽在一边鼓动,我便答应了吃饭后一起去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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