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4-10 7:10:00

　　引子
　　九七年七月初，深圳。台风呼啸，暴雨如注，天地间混沌一片。
　　我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天气我不用出门。我坐在宝安城中村的农民房里，悠然自得地看着电视，里面正放着香港回归的时况转播。房间外狂风骤雨，昏天黑地，电视里哧哧啦啦，雪花一片，我看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计较画面不清，音色不纯。骨子里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你看查尔斯长得那个熊样，整个一尖嘴猴腮，不知道戴安娜怎么会看上他。”我愤愤不平地说。必须承认，我用如此尖刻的言辞说落荧屏上那个一脸苦相的外国男人，纯粹是出于内心的嫉妒。
　　“人家是王子，不看上他难道看上你这猪头。”女友如花并没有附和我。“如花”不是女友本名，而是拜我所赐，来由在于她像所有女人一样，喜欢臭美，自认倾国倾城，貌美如花。

　　说落完我就后悔了，我知道“潘朵拉的盒子”已经被我打开，下面该论到我被说落了。果然，如花没有让我失望，“香港都回归了，马上就二十一世纪了，我看你坐得怪稳当的，一点都不急。”
　　“香港回归是大好事啊，举国欢庆，我急啥，有啥好急的。”我只能装糊涂，我知道如花下面想说什么，我太了解这妮子了。
　　“还有三年你就三十了，你看你现在啥样子，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压根就没想做一番事业，都说三十而立，我看你拿什么立。”声东击西是如花的拿手好戏，夸夸大其词则是她的一贯作风。如花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愿意，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她需要的话题上。就像现在。
　　我是通情达理的，我理解她。儿时看童话，我发现灰姑娘们向往的结局总是惊人的一致：从此她和王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啥是王子而不是马夫或者农夫，儿时的我总是弄不明白。长大后我才明白那是因为王子有城堡，有当国王的爸爸，而马夫只有赶马车的鞭子，农夫只能老老实耕地。现实中，女人们总喜欢和成功男人而不是倒霉蛋一起生活。成功男人的背后，通常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我知道，如花特别愿意做这样一个伟大的女人。那么，我必须得做一个成功的男人。

　　我不能漠视如花的愿望，风停雨住，我即刻行动起来，着手拥有自己的事业：开一家模具厂。其实，我的心里藏着一个老板梦，这个梦像一颗种子，老早就种在心田里，它已经按捺不住，破土欲出了，如花的鞭策不过是给这颗种子浇了点水，施了点肥。对于开厂，我有十足的底气：我是学机械专业的，精通模具设计，在数控技术上也颇有造诣，这是前提；来深圳几年下来也赚了一些钱，攒了一些钱，这是后盾。开一家小小的模具厂对我来讲，不算难事。两个月后，九月初，学生们开学了，我的小工厂开张了。

　　开张前夜，我失眠了，一半因为心想事成，天亮就要做老板了，另一半则因为前英国王妃戴安娜车祸死于巴黎——临睡前，刚刚在凤凰卫视上看到这个消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稍微关心点国际时事的男人，基本上都挺喜欢这个女人，实话实说，有段时间戴安娜是我的梦中情人。也许，我的失眠就是从那夜开始的，并养成了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当初以为工厂开张后财富就会滚滚而来，做一名成功人士指日可待了，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工厂开张是一回事，运转良好是另一回事，这就好比男女凭着一股冲动成了家，但接下来要把日子过好却着实不易。那时情形并不太妙，工厂原属“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产物，随后又赶上金融危机，外有讨债者苦苦相逼，内有如花指责伤怀——她对我的要求总是那么严格，那么不近人情——可以说是内外交困，风雨飘摇，日子难过得很，如果没有坚强的神经，简直支撑不下去。

　　但奋斗自有奋斗的乐趣，这些年的感受，正所谓“痛并快乐着”。常年的生意过程中，我遇到过很多奇事趣事麻烦事，也碰见过很多高人怪人聪明人，这些人和事时常回旋在脑海里，让我产生不吐不快的冲动。每每夜深人静难以成眠时，我就忍不住坐到电脑前，试图把这些人和事还原出来，和大家一起品味，一起分享。噼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如美妙的音乐，让我的心在暗夜里彻底放松下来，恢复它应有的平静。

　　我姓刘，我喜欢人家叫我“老刘”，尽管我还不算太老。下文中，你看到的“老刘”就是我，我就是“老刘”。我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才干，只有小技能；没有大德行，只有小善良；我不谈大问题，只作小文章。如果我的小文章对大家，尤其是创业的朋友有所裨益，我将不胜荣幸。
　　为什么我老是板着脸，因为我对我的事业爱得深沉。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日期：2010-04-10　15:48:14

　　一.打麻将
　　工厂如愿开张，老刘拥有了自己的事业，那份喜悦自不待言。然而时运不济，没过多久金融风暴席卷而来，一夜之间百业萧条，老刘的小工厂亦不能幸免，生意清淡，订单不见一个，催债的电话倒是不断，令老刘难以招架。
　　这天，老刘正在办公室里为钱的事情发愁，电话铃脆生生地响了起来。老刘心里明白，十有八九又是供应商来催要货款的。办公室里除了老刘，还有文员黑牡丹，她正低头修那永远也修不好的指甲。
　　黑牡丹不是本名，同样拜老刘所赐。这没心没肺的姑娘，有点黑，有点胖，笑容经常像花儿一样绽放。这妮子是如花的高中同学。工厂虽小，老刘却不想开成夫妻店，遂婉拒了如花共同奋斗的好意，作为交换条件，黑牡丹进到厂里。老刘不以为意，放手使用，黑牡丹因此身兼秘书、文员、出纳、打杂、跑腿、招待；面对不解人意的客户和供应商时，也兼护身符、挡箭牌；逢老刘心情不好时，还兼出气筒、受气包。

　　电话铃响个不停，听得人心惊肉跳。黑牡丹抬起头，迷茫地望着老刘，等待老板指示。老刘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递个眼色过去，示意黑牡丹接听。黑牡丹听了一会儿，用手捂住话筒，小声对老刘说：“老板，找你的，听上去不像要账的。”说完，把话筒递过来。
　　是不是索债的供应商还说不准，因为他们很会伪装，老刘半信半疑接过话筒，硬着头皮道：“我是老刘，你哪位。”
　　电话里，对方语调平和，言辞甚为客气，听了几句老刘眉开眼笑，原来非但不是要账的，反而是送生意上门的。对方声称他们公司有些模具需要外发，希望第二天来老刘厂里实地考察一下，详情到时面谈。老刘欣然同意。
　　末了，老刘好奇，问对方如何找到自己这等小厂，回说是查深圳黄页找到的。老刘心下暗喜，看来，登黄页的钱真的没有白花。想当初自己面对黄页的客户小姐时，态度是何等的不耐烦，掏钱是何等的不爽快，老刘暗自羞愧，决定来年主动联系黄页小姐，把广告续上。
　　放下电话，老刘欣喜异常，对黑牡丹说：“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你看，这不就掉了嘛，而且就掉在嘴边上。”

　　黑牡丹也十分高兴，欢快地说：“太好了，老板，这段时间厂里没有生意，我都愁得不行，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虽然这妮子一成不变的身材证明其所言甚虚，但难得人家有这份心，老刘还是很感动。
　　“馅饼是从天上掉下来了，可要把它稳稳接住吃进肚里，还得下一番功夫。”老刘故作镇定地说。
　　“一定能接住。老板，我知道你行。”黑牡丹恭维说。
　　一段时间以来沉积在心中的阴霾因这个来电一扫而空，老刘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这时我才知离不开你，喔，姑娘。。。。。。”黑牡丹在一旁捂嘴偷笑。
　　第二天下午，通话其人现身，乃一年轻男子。该男子明眸皓齿，白衫黑裤，玉树临风，英挺逼人——用词绝不夸张，就是这么帅。幸好老刘乃男儿身，又无断背念，没做它想。黑牡丹可就不同了，这妮子正值思春之龄，男朋友尚无着落，此番见到来人，顿生惊艳之感，竟手足无措起来。

　　老刘暗骂一声“没出息的妮子”，赶紧起身，将客人迎进办公室。帅哥叫李明建，衔头是昌盛电子公司总经理助理兼采购部经理。名片交换完毕，老刘恭维道：“李经理真是少年得志，年轻有为呀。”
　　帅哥老成得很，闻听此言只微微一笑，说：“刘总不必客气，叫我阿建好了。”随后把生意上的事情向老刘作了简略说明。原来，昌盛是家刚成立的公司，专门生产电脑外部设备，面向海外市场出口，主打产品有键盘、鼠标、音箱、麦克风等等，眼下公司有批模具需要外发，阿建身为总助兼采购部经理，负责寻找考察配套厂家。
　　听完介绍，老刘心中小小的疑问得以解开，怪不得通过黄页寻找供应商呢，原来是家新筹建的公司。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新公司，这等好事也不会落到老刘头上，因为老公司都有自己成熟的供应商序列，别的厂家很难再打进去。
　　言毕，阿建即要求去车间察看，老刘忙起身作陪。巡视车间时阿建看得相当仔细，所提问题也很专业，一看就是在行内浸淫多年的老手，不似有些客户，东问西问就是问不到点子上。老刘的回答虽有少少夸张，也算到位，阿建听后频频点头，似乎对老刘的小工厂印象不错。果然，回到办公室后阿建马上表态，对设备、人员、技术诸方面均较满意，有意把订单下给老刘。

　　老刘有自知之明，自己虽头戴一顶“老板”大帽子，手下也就十来个人，七八条枪，技术还算过得去，设备却是不入流，被阿建高看后，甚感心虚，见其言词平和有度，遂壮胆相问，本厂弱小，何以入贵公司法眼。
　　阿建笑道：“大有大的不当，小有小的好处。以你刘总的角度来说，厂小自然会更加重视每笔生意；站在我们客户的立场看，凡事有你老板亲力亲为，我们当然会更加放心。”
　　老刘被挠到痒处，心悦诚服，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退一步讲，至少不会店大欺客吧。”阿建说。
　　经过阿建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老刘一向的短板变成长处，弱点化为优点，怎不让人感激涕零。当时老刘恨不能紧握其手，道声兄弟，你真是老刘的知音哪。
　　后面的交谈轻松愉快。从阿建的谈话中老刘得知，帅小伙是昌盛公司老板的外甥，昌盛的老板本来在香港做电脑销售生意，赚了些钱，于是过深圳这边投资办厂，在龙岗买地盖了厂房，目前厂房刚刚竣工正在装修，公司暂时栖身在布吉的一家酒店办公。

　　如此年轻就做到这般职位，不是老板的亲戚才怪。老刘心想。最后，阿建直言不讳地要求，生意事成老刘收到货款后给他一笔好处，这笔好处可以加在报价里。老刘当即爽快答应。
　　天色渐晚，老刘真心实意挽留阿建吃饭，并且建议饭后去夜场唱歌。阿建坚辞不就，还说小老板做点小生意着实不易，能省则省，能不花就不要花，云云。斯人如此体贴，当下叫老刘感动地五体投地，恨不能有个亲妹妹，由自己做主嫁给他算了。

日期：2010-04-12　22:38:47

　　昌盛公司帅哥经理李明建对老刘的厂子相当看好，既不吃饭，又不唱歌，还说这么多体贴话，老刘过意不去，想想布吉离宝安数十公里，跑一趟不容易，于是要自家司机开车送他回去。阿建执意不肯，说坐公交车不挺好嘛，直达，又不用转车，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呢。老刘不再坚持，亲自把阿建送到站台上了大巴。
　　作为一个开局不顺的小工厂主，一个尚不知成功为何物的小生意人，当幸福来得太过容易时，心里难免会犯嘀咕。大巴刚刚离去，老刘便迫不及待掏出阿建的名片，照上面的几个座机号挨个打过去，意在验证一下真伪。结果每个电话皆有人接，接电话者有男有女，皆曰李经理去宝安办事了，有事请打其手机。名片上还有一香港号码，索性再打过去，叙述亦无异常。老刘大感宽慰，遂放下心来，坐等天上馅饼。

　　等待的日子很是煎熬，两天过去了，对方并无动静。老刘心神不定，在办公室踱来踱去。“你说昌盛公司会不会看不上咱们厂，嫌咱规模小，没实力。”老刘对黑牡丹说。这真是破天荒了，老刘平常很少主动和这妮子讨论生意上的事情。
　　“不会吧，那天帅哥对咱们印象挺好呀。”黑牡丹修着指甲，头也不抬。
　　“会不会到别的厂里看过以后变卦了呢。”老刘又说。
　　“说不好，也有这可能，谁知道呢。”
　　“那天留他吃饭他不肯吃，叫他唱歌他也不唱，我就知道这事不牢靠，人家那是怕欠咱们的情。”

　　“不如打个电话问问吧，总好过在这儿瞎琢磨。行就行，不行拉倒。”
　　看在如花的份上，老刘不计较黑牡丹说话难听，当真翻出名片，准备打过去。恰在此时电话响了，竟然是日盼夜盼的昌盛公司帅哥经理李明建打来的。阿建电话里言其老板舅舅明日来深圳视察工作，约老刘去布吉见上一面，当场敲定订单。放下电话老刘长吁一口气，对两天来的疑神疑鬼给予了严厉的自我批评。
　　第二天，老刘起个大早，刮了胡子，换上西装，打了领带，喷了摩丝，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
　　“至于嘛，弄得跟相亲似的。”如花十分不解，“不就是谈个生意嘛，看把你激动的，要不要再喷点香水。”
　　“你懂啥，人家是香港大公司，不得精神一点嘛。”
　　“精神一点没问题，但你去了人家公司不要发神经，跟人家女的眉来眼去，谈笑风生。我告诉你，很多女人看上去漂亮，实际上可不是正经人。”如花就是这样，生活中永远不会忘记两件事：鞭策老刘；诋毁别的女人——从身材到长相，从长相到穿着，从穿着到人品。没办法，谁让深圳这地方女多男少呢，据说1：7。老刘带着几分得意，带着厂里的司机肥仔，兴冲冲往布吉赶去。

　　半道上，肥仔小心翼翼地说：“老板，你今天好气色呀，肯定是去谈大生意吧，咱们厂可有救了。”
　　黑牡丹和如花带点故，肥仔则沾些亲，当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那种。老刘对黑牡丹有些放任，但对肥仔一向严格要求，在其面前不苟言笑的形象居多，肥仔也就不大和老刘搭话，这回竟然主动开腔，一定是老刘好事当前没沉住气，弄得七情上面，被肥仔看出来了。
　　“看着路，注意安全。”老刘照例先训诫一下，然后轻描淡写说：“生意是大是小还不知道，如果能接下来，估计工资是不愁发了，你又可以斗牛了。”说来辛酸，厂里薪水已拖欠两个月了，只发些生活费让员工度日。老刘知道喜欢赌博的肥仔手无余钱，这段时间心痒得不行。
　　赶到布吉那间酒店已经十点多了，阿建正站在酒店大门前左顾右盼。一般说来，客户的架子只会摆得比老爷还大，像阿建这样亲自迎出大门的，真是少见，老刘简直受宠若惊。阿建带老刘上到十六楼，进了其中一间套房。进房前，阿建往左右两边一指，对老刘说：“我们公司一共租了三套作办公室，这些都是。”
　　老刘点点头，看来这昌盛实力不小呀，无论如何要把眼前这笔单争取下来，只要打进去，以后生意有得做，哼哼,不要说发工资了，发财都有可能。

　　这是间两进的套房，客厅很大，有两拨人在谈生意。老刘留意了一下，一拨人在讨论厂房装修方案——看样子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没说几句，几个人就起身告辞了。另一拨人在谈判采购叉车事宜，吵嚷得正热闹。
　　老刘凝神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大概，原来是“合力”的代理商向昌盛公司推销叉车，昌盛的人对“合力”的价格还算满意，只是担心质量比不过另一家叫“林德”的。“合力”的代理商不服气，说我们的质量怎么会差，“合力”是上市公司，每年都有大批产品出口到国外。。。。。。其中一个穿白衬衫的声调越说越高，嗓门越说越大，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思，完全不顾昌盛这边的感受——换成老刘可不敢，客户是上帝呀。由于所学专业的缘故，老刘对“合力”和“林德”均有相当了解，看到这情形怕双方伤了和气，忍不住上前打了两句圆场。

　　阿建笑笑，小声对老刘说：“工厂刚开始搞，事情太多太杂，每天都有几拨人上门。这里太吵，咱们到里间去谈。”阿建做了一个手势，“刘总，请！”

日期：2010-04-13　02:00:29

　　里间空无一人，阿建把老刘让到沙发上坐定，拿出一卷图纸摊在茶几上，“刘总，你慢慢看，我去给你泡杯茶。”说完，出到厅里去了。
　　图纸零号大小，整洁清爽，约略翻翻，有七八张之多。老刘惊喜异常，这回果真逮着大鱼了，这可是笔大生意呀。
　　阿建端茶进来，提醒说：“刘总，你就按咱们约好的方式报价，争取今天一次过搞定。”
　　老刘点点头：“你放心，我有数。”
　　阿建静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偶尔起身给老刘的茶杯添水，其间去了外间几次，在热闹的叉车谈判中加上几句。老刘花了一个多钟头把图纸看完，在心里给了初步报价，然后对阿建说：“李经理，图纸已经看完了，和谁谈，你吗？”

　　“这个事基本上我就能做主。”阿建说，“但还要和杨总说一下，就是刚才外面胖胖的戴眼镜的那个，我这就叫他进来。”
　　阿建把杨总叫了进来，给双方做了介绍。杨总是个热情爽朗的中年人，他紧紧握住老刘的手，客气地说：“这里乱糟糟不成样子，如有慢待，请多包涵。”
　　老刘含笑点头，表示理解。
　　客套之后，杨总说：“公司刚刚筹建，方方面面的事情多得很，也急得很，但说到底还是生产最急，而模具又排在生产的最前头，按计划现在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用来开模了。刘总，图纸你也看了，给句实话，能不能按时完成？”
　　老刘赶紧表态：“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杨总强调说：“工期最紧要，别的都好商量。”又说，“对了，初步的报价弄出来没有？”
　　老刘说弄出来了，然后把内心的价位加了一成说给杨总听。
　　杨总说：“价钱你和李经理谈就好了，他负责这一摊。今天叫你来，主要是和我们老板张生见见面。这批模具关系到本公司开业的第一单生意，产品是销往美国的，马虎不得。张生很重视这件事情，今天专门从香港过来。”说完，走到一边拨了个电话，嗓门挺大：“张生，模具厂的人已经到了。。。。。。”
　　打完电话，杨总对老刘说：“抱歉，老板很忙，香港那边还有生意,要等一会才能动身。”
　　老刘不以为意道：“你们这么大的公司，张生那么大的老板，事情肯定多，没关系。”
　　杨总看看表，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中午了，要不，咱们先下去吃顿饭？”
　　老刘热情响应：“好，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中饭请客本在老刘计划之内，现在人家主动提到吃饭，哪有不积极响应的道理。
　　一行人下到二楼的海鲜城，要了个包间坐下来。楼面经理进来点菜，阿建没有谦让老刘，也没有翻看菜谱，张嘴就报了几个菜名。菜式报完后，老刘松了一口气。由于经常请客，老刘对粤派海鲜的味道和价格心中有数，阿建点的几个菜，既可口，又上得了台面，价钱也能接受，算得上是惠而不贵，估计五六百块就能拿下，没有超出老刘预算。

　　席间，老刘发现了“白衬衫”，印象中这人是“合力”的。老刘举起酒杯冲“白衬衫”道：“这位兄弟，生意谈成了吧？”老刘本意说来有点小家子气，如果“白衬衫”确是合力的，生意要是谈成了，当然该他付账，自己正好借机省下几百块钱。
　　“白衬衫”一愣，没有马上答话，杨总抢过话头代他说：“呵呵，这位是我们公司管后勤的小周，不是‘合力’的，‘合力’的人已经走了。”说到这里，杨总故作咬牙切齿道，“今天先放他们一马，下回一定好好宰宰，公司一下要了他们六台叉车。”
　　阿建附和说：“得宰，得宰。来，老刘，端起来嘛，咱俩走一个。”
　　老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嘀咕道：看来这顿饭钱免不了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宴毕阿建他们抢着买单，根本不给老刘掏钱的机会。人家给自己生意做，贵为客户，而且是实力雄厚潜力巨大的大客户，老刘巴结都来不及，可还没拿出钱包，就被一左一右的阿建和杨总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杨总说：“刘总，你大老远从宝安跑过来，是看得起昌盛公司，是对我们工作的莫大支持，这顿饭我们聊表地主之谊，该请的。说实话，今天见到刘总我很高兴，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年轻人交朋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阿建也在一旁帮腔：“刘总，等我们去了宝安你再请不迟，今天就别争了。”
　　老刘感动得说不出话，只得由他们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几个人喝茶闲聊。杨总兴致很高，先是谈了公司的近期打算，然后用令人激动的言语把昌盛的远景规划描述了一遍。真不愧是大公司做领导的，他的讲话既有说服力，又有煽动性，听得老刘心潮澎湃血脉贲张，肾上腺素急速上升。末了，杨总说：“刘总，我觉得咱们有缘分，你看，我们公司刚刚成立，而你的工厂也没开多久，黄页上那么多模具厂的广告，我们偏偏就找到了你，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希望咱们共同珍惜这种缘分，一起成长，实现双赢。”

　　老刘真心实意地说：“能够结识杨总和李经理，是我莫大的荣幸，别的也不多说，只说一句，把模具交给我做，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杨总起身拍拍老刘的肩，说，“我再打个电话，看老板到哪里了。”
　　通完电话，杨总说：“老板在去皇岗口岸的路上，赶到这里恐怕还得两三个小时。刘总，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