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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凶寺
作者:
_小僧_
日期:2008-10-27 16:18:27
引章
萧狼疯狂地跑着。
他的心脏像个开到最大档的阀门,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将血管撑开到极致,将汗水从毛孔中排出;汗水不断从额头上流下来,流入他的眼睛,他却顾不得抹;头发被汗水死死粘在头上,不管怎么跑都纹丝不动,热气腾腾;热烈的空气从他鼻子和嘴里呼出来,霎时间化作一团又一团白雾。
但现在萧狼却不觉得热,而是恰恰相反。
他只觉得冷,很冷。
萧狼是带着全套装备进山的。有登山镐,羽绒服,帐篷,指北针手表,GPS,手电,酒精灯,方便面以及压缩饼干等等,全套职业登山装备,简直和一个普通登山爱好者每次登山一模一样。
至于手枪,子弹,雷管,炸药,放大镜,一次性手套,强力不干胶,以及装古董用的泡沫,检验金属年代的试纸以及化学药剂等等,全套职业古玩盗贼装备,萧狼也装备齐全。简直就和萧狼自己每一次出手行动一模一样。
但现在这些东西,一股脑都被萧狼自己抛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知去向。
萧狼只是跑。
萧狼进山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在黑竹山这个既无险峰也无绝壁的地方,登山爱好者并不多见。萧狼清楚的记得,三天前的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他来到山中的一座佛教寺庙,人称“生缘古寺”。生缘古寺虽说不是什么名寺大宝,倒也算得上一座古刹。山中风景并无奇特之处,只是有许多黑色的竹子,手臂粗细的竹竿密密麻麻将寺庙围了个严严实实,想来黑竹山正是由此得名。
那天下午三点正,参观完毕之后,他投宿寺庙外一处当地山民开的鸡毛小店里。三天来,萧狼一直住在这里。他每天早晨十一点起床,胡乱吃点东西,下午睡个午觉,无所事事东游西逛。而到了晚上十二点,他准时抖擞精神,从客房窗户爬出去夜探,一直忙碌到早晨五点三十。在此时间段内,他一寸一寸仔细探寻了生缘古寺周围每一块土地,以及附近地形、山路和可以藏身藏物的植被。除了山上的猴子,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干了什么。
但他却除了头一天花二十元买了门票之后,再没有能踏入生缘古寺一步。
因为有猴。
这里的猴子并不是普通猴子,而是一种被称为“黑山猕猴”的异种。体型高大,成年雄性站起来竟然有一米三、四。猴子平日里安静沉稳,老成持重,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梵音檀香熏陶得久了,一个个竟有些学佛修道的模样。但一到夜里,猴子们却警觉异常。一旦走到附近,便瞪大眼睛看着人,稍有不对,便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萧狼记得,至少有三十次,整整三十次机会,他完全可以从围墙那边跳到寺庙里面,但每次稍有动作,猴群便鼓噪起来,让他无功而返。
干这一行多年,他早已养成了对时间控制极为精确的习惯。这是在他从事的这种职业中有所成功必须具备的条件,他当然不敢怠慢。终于,他观察到猴群黎明时分处于疲惫状态,计算好了猴群每天夜里来回迁移巡逻领地的路线规律,利用一个时间空档翻身进了寺庙。所有时间点,都在他计算之内。三十一次,他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
但现在他却连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是几点钟都不知道。
他甚至根本不想知道。
他只想再跑快点!
黑竹山,生缘寺,黑竹,黑山猕猴,所有这一切第一次进入萧狼的耳朵,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进入生缘寺并非陌生。三个月中,他曾经假扮成游客,香客,两次进入生缘寺。他对自己化装很有信心,显然,没有人认出他这个常客来。这座山腰上的庙宇大而空旷,只有一个主持和尚和三个小沙弥。主持和尚名叫释无性,小沙弥分别叫释学意,释学经,释学慧。两个负责清洁的收取门票的居士婆婆,一个姓余,一个姓方,都是年近古稀的老人。每天早晨打扫完毕,便坐在大门边上,一只手递送人民币和门票,一只手捏着念珠,相互聊天。吃饭时间,余婆婆就捧着一个破损了一大片又填料补好的发黄破碗,就着青菜萝卜下少少一丁点儿米饭。
最先吸引住萧狼目光的,就是那个破碗。
传出消息的是一个古董商人。那人专门负责非正规渠道的文物古玩流通,多次与萧狼交涉,算是合作伙伴。萧狼记得,那回谈完一桩生意,那人忽然摸出一碎瓷片儿白来。萧狼是行家,还没拿到手里就看出来了,绝对是北宋名窑的物产。他的眼光没错。那是汝窑的碎瓷。北宋五大名窑,汝钧哥官定,其中汝窑的瓷器,现存完好的,不过只有七十余件,可以说件件是国宝。一个守门扫地的老太太,居然拿着一件汝窑的物件吃粗菜淡饭!如果那地方里面……萧狼记得当时自己心头一紧,一股热血冲上头,二话没说就拍出五万现金。不是要那片碎瓷,是要了五个字。
“鄂南,黑竹山。”
一个字,一万元。
经过两次打探,萧狼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得很多了。生缘寺果然是非常之地,有别于四处常见的佛寺,其院落既不是三进三出,也不是五进五出,而是怪异地被修成了一个回字。游客只能经过前门弥勒像,到前面一个有“佛”字的影壁,就此停步。整个寺庙的绝大部分,隐藏在高大坚固的木门铁锁之后。但即便如此,萧狼还是发现了弥勒店一个角落里随意摆在地上的花瓶。花瓶又旧又破,布满灰尘。萧狼清楚地记得,那天,他趁主持和尚忙着收功德钱的当儿,悄悄去将花瓶翻了个身。
“当……”小沙弥撞起铜钵,善男信女在悠扬的佛音中祝祷,萧狼的耳朵却犹如听到一声霹雳,眼睛里闪过一道闪电。
“官”!这是瓶底刻的字。
这是官窑的。
这是五大名窑的精品,做工样式件件上乘,是能进博物馆的东西。
萧狼深吸一口气,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将瓶子放回原处。这不是他要的目标。他回头,看见主持和尚释无性应付完香客,面无表情地坐在蒲团上,垂目养神。
萧狼知道,他该走了。即便蒲团上出现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萧狼也未必如此心慌。出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一回,萧狼心里却不由打突。
萧狼也知道,传说是真的。那件传说中的宝物,绝对绝对,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寺庙里。那件宝物也只能在这里,只可能这样,才会让汝窑宝瓷成为清洁妇的饭碗,让官窑明器成为灰尘中的垃圾。因为那件东西来头太大,大得不可思议。
那是传说中的“万宝之宝”。
萧狼还知道,他这次遇到了出道以来最大的困难,甚至也是最险恶的困境。他不仅要面对那个禅定的主持释无性,那个既没有眼神也没有表情却让他心里惶恐的和尚,还要面对空间和时间的问题。空间问题,寺庙大而空旷,十间房间倒有八九间空空如也,而每间房间却至少有两三道门,间间一般大小头面,整个建筑群既非圆亦非方,却是一个四通八道的回路,造成一个巨大的迷宫。当他这天晚上终于进来之后,他之前的这一点预判就得到验证。
至于时间问题,更是紧迫非常。那个商人既然可以把情报卖给他,也当然可以卖给其他任何出得起钱的人,这中间绝对没有什么专利问题可言。如果其他高手得到这个情报抢在他之前得手,他萧狼也只能骂骂老天,怪怪自己而已。
萧狼更知道,即使有上述种种困难,但他准备充分,装备精良,经验丰富,业务熟练。他仍有相当大的机会成功。这一判断,是他经过了长时间的冷静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干了这一行,最要不得的,就是不理智。萧狼很理智,从准备到行动,从装备到计划,他都仔细推敲,甚至逃跑路线他都备有三份,得手和失手的情况分别应该如何应对,也都在计算之中。
但现在萧狼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跑,或者快跑,或者更快地跑。
如果他能的话。
日期:2008-10-28 8:16:00
事情从这天夜里萧狼开始真正踏入生缘寺之后就很不对头。
他的全套登山设备放在围墙另一边,以供他退出逃跑走路时候取用。全套盗贼设备则跟在他身边。行动的时候,萧狼喜欢一手拿手电,一手空着,手枪插在背后,以供不时之需。
但他进入第一间房间就愣住了。
房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房。木头梁子紧贴天花板,因为山里湿润的空气日夜不停的侵蚀而多少有点松软。四壁空空如也,没有灯,没有家具,没有人气。
除了最外侧的窗户,在其他三面墙上,分别是三扇门。
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标识的门。
没有地图,萧狼只能凭借大致的朝建筑中心的位子,随机选择了一扇门。
门枢呻吟,萧狼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进入第二个房间,和第一个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只有两扇门,一进一出。四壁没有窗户,没有标识,没有电灯,当然更不会有瓷器。唯一的信息由布满灰尘的地板和大得吓人的蜘蛛网传输出——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很久没有人来过,说明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很陌生,自己至少是安全的。这是萧狼当时给自己安慰的话。
当萧狼硬着头皮走入第十二间房间的时候,他不由诅咒起来。这是什么怪物修的寺庙?整个建筑是古老的砖木结构,没有走廊,只有一个又一个房间,一间套一间。他在第十二间房间推开房间中所有六扇门。每一扇的后面又是一间新的房间。
萧狼倒抽一口冷气,走入下一个房间。他开始怀疑今天的行动是否明智。
当萧狼一头冷汗的走入第三十六间房间的时候,他紧绷得几乎要断了的神经才稍稍有点松弛。他总算看到了除了门、灰尘、蜘蛛网之外的东西。
一件奇特的瓷器摆在地板上,正是房间正中央,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发出米黄色圆润的光芒。
萧狼吐了口气,他没有忙着研究瓷器,而是仔细打量起四壁来。
这里又有三扇门。
萧狼皱着眉头,他一路走来,房间有的两扇门,有的三扇门,有多的甚至七八扇门,奇偶不定,门多的房间大点,门少的房间小些,除此之外毫无规律可言。萧狼企图从房间特征上总结出有瓷器的房间规律,或者从数学模型上推导规律,依然是一头雾水。万籁俱寂,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于是他蹲下来仔细看瓷器。
瓷器不大,一个手掌高,呈一个胖胖的鸡蛋形状。整个鸡蛋都被画成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模样。粗粗一看,和无锡大阿福有几分相似,但仔细一看,却会发现着绝对不是一回事。
那瓷娃娃的脸被涂成了阴森的蓝色。
萧狼伸手轻轻一碰,那瓷娃娃便倒了下去,接着又站回来,东摇西摆。原来整个瓷娃娃成一种不倒翁形态。
不倒翁的瓷器倒确实不多见,但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何况这个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新近做的,年岁还没他萧狼大。瓷娃娃上没有灰,似乎是刚刚才放在这里的一样。萧狼开始沉思,这里突兀地出现一个瓷娃娃,说明什么呢?
“呜……呜……呜……呜……”瓷人偶是个娃娃不倒翁,还在左右摇摆,清脆的瓷器在不知什么年代的木头地板上,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萧狼心中一跳,有人刚刚到过这里?他用手电照向黑暗中的地板,却没有任何脚印。
怎么可能?这个瓷人偶难道自己到这里的不成?那也应该在地板上留下印迹啊!地板上分明是厚厚的灰尘,什么印迹都没有!
汗水从萧狼额头渗出,萧狼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瓷人偶蓝青的脸。在白色的手电照射下,那青色的色调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仿佛是种莫名的阴气,瓷娃娃笑眯眯的脸顿时阴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吃吃……”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忽然从背后传来!
“谁?”萧狼不由叫出声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他是贼,他不该出声,他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发现自己在这里!
退!
他的脚踝跟腱一发力,人已经飞奔而出,猛地推开来时的门倒退而去。从他大喝一声到飞奔而出,这一切都只在顷刻之间发生。
黑糊糊的房间,这是第三十五间房间,有三扇门。萧狼的手电一直照射着地面,厚厚的灰尘上留有他自己来时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门下,错不了!他推开脚印来时的门,第三十四间!脚印消失在左面的那扇门!他继续往前冲。门都没有锁,只是因为门枢的缘故,推开之后会自动关上。他继续往前冲,三十三,三十二,三十一……不错,这间堪称巨大的房间中央有一张巨大的蛛网,上面有只死去多时早已干瘪的蜈蚣,蛛网布满灰尘,并因为他的到来而被破坏。他记得他来过这里。他继续按照脚印往前走,一边数数,三十二,三十一,三十,二十九……
汗水滴了下来,他没有功夫搭理。脚印一直连绵不断,他感到自己几乎已经看到外面星光的灿烂,嗅到山风的清新。但数到二十的时候,他的心开始往下沉。
这间房间,他没有什么印象自己刚刚来过。
日期:2008-10-29 10:26:00
自己一直是沿着来时的路退的,也就是说自己走入的房间必须是刚刚来过的。萧狼记得很清楚,有六扇门的房间,他一共只经历过两次,但现在,却是第三次!
也许是记岔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谁都有可能记错。他强压住心里的不安,踢步向前继续。
房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诡异。地上可怕的脚印还在往前延续,萧狼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这,真的是自己的脚印吗?
在数十四的时候,他彻底收住了脚步。一直以来,他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刺着,用肩撞开那一道道虚掩的门,保证自己的速度。既然自己刚才已经喊出了声,别人没有听到的指望就不用再侥幸,不如不顾声响动静保证速度,至少还占了一头。
所以当萧狼沉肩迈步朝着脚印消失的门数十四到时候,他只觉得一股大力灌了过来,如同那扇门自动飞出打在他的肩膀上一样——他连人带肩的撞到了墙上!
手电被甩到了一边,也许是撞击的缘故,突然自动熄掉。萧狼痛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除了视觉神经因为撞击而产生的五颜六色,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痛得弓着身在地上,咬紧牙关,除了被撕裂开的头和肩膀,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重新爬起来。手电不知去向,不过这难不倒他。他从腰间皮带上的小包掏出打火机,嚓!火光亮起。他再次看清了周围。
火光一抖,他几乎拿捏不住打火机。
门的背后,是一道实实在在的砖墙!
他不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他迷路了!
萧狼的心几乎已经沉重到了脚底,他猛吸一口气,回头看脚印。没错!尽管自己撞墙倒地让脚印乱了,可那脚印确实是从一头过来,然后消失在这一头的门下。
可现在,门那边竟然是一堵墙!
“吃吃……”
就当萧狼坐下来解开背包取出伤药、打算一边止血一边迫使自己冷静思考的时候,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萧狼神经质的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或者可以发出怪笑的东西。唯一的是他自己的影子在打火机的映射下飘忽不定,已经四道沉默的门。
“是谁?”萧狼听声辨别了方向,正是右边那扇门后!他顾不得其它物件,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呜……呜……呜……”一个不倒翁瓷娃娃,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左摇右晃。
地上赫然没有任何脚印!
难道,笑的是这瓷人偶?萧狼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直从黑暗中窜出,从他的袖口领口,贴着他的皮肤钻了进来。
冷静!萧狼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他定了定神,瓷人偶还在动,一定是有人刚刚在这里。脚印的问题暂且不管,这个房间只有两扇门,他走一扇,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那个放人偶的人一定是从另外那扇门走的。
他冲到门边,推开门,不由再次大吃一惊。
这赫然是刚才那个大的出奇的房间!那个中间有蜘蛛网、网中间有只死蜈蚣的房间!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三十一号啊!自己竟然从三十一号开始,就走错了!
他回到房间,瓷人偶已经停止了摆动,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只觉得头皮发麻,那青色的笑容看上去怎么看怎么狰狞!他回到撞墙那间房,却赫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的背包和滚落在地的手电,统统没有了!
有人在这里?
谁?拿走他的东西?
或者,那不是人?
萧狼猛一摸腰间,果然!他的枪也不见了!
“混、混蛋!”他喃喃诅咒道。
仿佛是应他的声,一阵“吃吃”的狞笑再次响起。
萧狼全身血管一紧。
对,就是这个狞笑,一直跟着他。一直都在这片毛茸茸的黑暗中跟着他,监视着他,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知道了。他还知道,他必须要跑了。
日期:2008-10-30 10:25:00
第一章山路惊魂
黄子雄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歪倒在一个神龛下面。
风停了,雪却越下越大。黄子雄头脑迟钝地打了个满是酒味的饱嗝,一脸痴呆地看着无声的雪漫漫扬扬,纷落下来,被树梢截住,改变方向之后朝他脸上掉落。雪花落在他的额头,他不由一激灵,这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雪?”黄子雄裂开嘴,发出一个单音节,是欲哭无泪的声调。
“黑竹山,小雪,我来了,我独自一人来了……”黄子雄喃喃发出一些音节,和他脑海中的想象人物对话,“按照我们说好的,今年冬天,我们就上山,黑竹山,赏雪景。”黄子雄一脸痴绝,朝着面前空旷空间中舞动的无数白色精灵诉说着伤心往事,“你叫小雪,真好,真好听。你调皮,你聪明,你善解人意。我们在网上认识了半年。电话那头,你说不要见面,你是雪,你怕见光。我说我也怕。”黄子雄呜咽道,“我说我胖,丑,笨,你说不要紧。你不在乎,你只在乎真心……呜呜……”黄子雄抽着鼻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长了二十多年,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知道,我恋爱了,我从未恋爱过……我们说好,到黑竹山,这里的雪景,是最美的……”
黄子雄满眼热泪地朝天空摇着头,抚摸着背后的神龛。天空飘雪漫漫,如同他支离破碎的纯洁爱情。神龛是山路旁边的一个浅浅的凹洞,上面被人粗糙打平整理,修了个送子观音的像。黄子雄看着送子观音,观音缠着红布,正嘲笑地看着他。黄子雄道:“我独自一人来了,不是和你,而是和酒……”
黄子雄停住了喃喃自语,抽了抽鼻子。方才一边喝酒一边爬山,爬了会儿酒劲上头,就到神龛下面歇一会儿,也顺便避一避越下越大的雪。谁料一歇就歇睡着了过去。黄子雄记得自己酒量还不至于菜到这种地步,才喝两口就把自己灌翻了,难不成,买到假酒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酒瓶,发觉没有生产批号,心中一动,于是细细解开商标,发觉下面还有一层另外牌子的标记,不由心中大怒。他猛地站起来,捏紧拳头,一脸凄绝欲死的模样陡然一变,如同怒目金刚。他咆哮道:“可你总该先给我说清楚,你他妈的居然只有八岁!狗日的这个小雪真是小,我他妈太服了。”他狠狠地将手边的酒瓶扔出去。酒瓶在空中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山下急坠而去。他狠狠骂道:“我他妈怎么那么背啊!人是假的,酒也是假的!”
仿佛是应他的骂声,酒瓶破碎的声音传来:“砰!”
紧接着是一个人的惨声尖叫从山坡下响起:“哎哟啊!”
黄子雄一呆,嘴巴半晌都合不拢。脑子里什么酒啊雪啊全都消失,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是吧,真的有比自己背的人吗?
“黄瓜,你都干了些什么?”黄子雄问了自己一句,在思考了一点二秒之后,他得出答案。
快跑吧!
他一撒腿,朝上山的方向跑去。心中不由暗自祈祷,但愿那人没什么事……不,但愿没人发觉是自己扔的……不,但愿自己跑得够快……
劣质烧酒的作用还在继续,黄子雄甚至怀疑那根本不是烧酒而是酒精兑水。他感到自己呼吸粗喘,脚步沉重,脑袋又晕又痛。人都说喝醉了是飘飘欲仙,但黄子雄对此持非常严重的怀疑态度。黑竹山雪景果然很好,雪压竹叶,黑白间衬,一派古典山水画景象,但黄子雄根本就没有空理会这些。他沿着山路往上冲了好一阵,一直到实在走不动,才放缓脚步。到这时候,他心中的宏愿已经变成,但愿没人跟上来。
黄子雄一路走得慌慌张张,不时回头张望来路,生怕后面出现一个脑袋肿个大包的家伙赶上来找他索赔——他不敢去想更严重的可能性——以致于在一处狭窄的地方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对青年男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在黄子雄胸口酝酿的三个字脱口而出,异常响亮。
日期:2008-10-31 11:00:00
那男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别大声说话!”
“怎么?”黄子雄一愣。
“有猴子!猴子抢人了!别让它们听见。”
“猴子抢人?”
“对啊,”那女的张皇道,“好大一群猴子,见人就抢东西,找吃的。你还敢上去?我们亲眼看见一个人被追得走投无路,被猴群拖下山去。”
“不至于吧?”
“骗你做什么?我们反正不敢往前走了,这就打道回府,你跟我们下去吧?别去冒险了,大家一起走,还有个照应。”那男的发出热烈的邀请,但黄子雄看了看身后,想起自己干的歹事,大摇其头:“不行,我不能往回走,我……我得上山。”
“那随你便了。反正记住,猴子要吃的,千万别给。你一拿东西出来,它们就一拥而上。别把东西提在手里,全放背包里。背包它们知道抢不下来。东西提手上,它们冲上来就连抓带咬,根本没有办法。”
“这儿的猴子那么凶?”
“大雪啊!猴子找不到吃的。这儿的猴子叫一种猕猴,特别高大,看上去跟猩猩一样,蹲在地上跟个人似的。一身黑茸茸的毛,那叫一个……你千万小心。”
那队情侣慌张而去,奔山下走了。黄子雄反而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往回走,肯定得走一段黑漆漆的山路。按照地图,这个地方叫滴水崖,往上走前面不远处有座寺庙,是黑竹山的名胜,生缘寺。那里应该可以投宿。黄子雄看看身后,想起山下那声惨叫,决定还是继续往前走。
过得滴水崖,这一段路唤作回头坡,山路陡峭非常,又堆积了厚厚一层雪,让人一看就生退意。回头坡这名取得再恰当不过。黄子雄越走越觉得心惊肉跳,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种野兽的气息,猴群显然刚刚才经过这里。他紧了紧自己的背包,继续往前。拐了个弯,一个居士婆婆模样的人正从山上往下走来。
“谢居士,你慢慢走,谢居士,你慢慢走……”那居士婆婆一路走,一路这样不断重复的念叨着怪异的一句话。黄子雄站在路旁,看着那婆婆。那婆婆大约六七十岁,满脸的皱纹,以致于干瘪的嘴一张一合的时候,看上去不像人,而更像某种动物。她穿着灰色的长褂子,没有看黄子雄,而是擦身而过,自顾朝山下走去。
黄子雄忍不住道:“婆婆。”
那婆婆已经走出去几步,浑然没听见的模样,依然不住口中念念有词。黄子雄追上又道:“婆婆!”
那婆婆止住步子回过身来,停住口中的念叨,一双混浊的黄眼瞪着黄子雄:“什么?”
“这山上,有猴子?”
那婆婆似乎没理解他的话,黄子雄又道:“听说它们抢人?猴子抢人,还把人推下悬崖。这条路,还能走吗?”
那婆婆忽然裂开满是皱纹的嘴,干瘪无比地笑了:“咯、咯、咯、咯!”
黄子雄头皮发麻,只觉得面前是个猴子拿刀来打劫他也比这个场景强。那婆婆笑得毫无笑意,只是嘴巴裂开,将脸上本来就沟壑纵横的皱纹挤的更深,两只混浊的黄眼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笑完,那婆婆慢慢地转过身去。
黄子雄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欲走,只想离面前这个人越远越好。却不料衣袖又被婆婆鸡爪一样的手抓住。
那婆婆从怀里掏出三炷香,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对黄子雄道:“那是谢居士。你拿着香,只管自己走路。谢居士见你拿着香,知道你是来拜菩萨的,就不会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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