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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帆岛
作者:
破禁果
第一卷:漫天宝石-追命屠口
序章:雾鬃(zong)丛林
西经69度,南纬7度,十字线坐标落定。
赤道阳光蒸腾着一望无际的雨林,也考验一切暴露在它下面的生命。
一名阿根廷白人男子,乘坐着一艘游艇,在茹鲁阿河畔观光。本来的他妻子想在上游的雅皮因小镇晒日光浴,可丈夫执意要求妻子和小女儿,随他一起赶往丰蒂博阿城,去看当地人的歌舞表演。
他们沿着茹鲁阿河北上,游艇行驶在河流中段时,这名阿根廷丈夫,恰巧用望远镜看到了一只大猴子,被在树梢上射落。于是,他来了兴致,要求游艇靠岸,然后拿着一支来复枪,大胆冒失地进入了森林。
一场意外性的灾难,就这样落在了一家三口头上。
丈夫在密林搜索了一阵,却发现地上萤光闪闪,一颗颗璀璨的小石头,折射着从高大树冠中渗透下来的日光,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当他一边捡着宝石,一边往森林深处走,竟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亚马逊原始森林——吃人不吐骨头的神秘荒蛮之地。
忽然间,他看到一团毛茸茸的绿猴子,同时那只猴子也正举高了标枪,嗖地一下投掷向他。若不是有粗大的树干挡着,这名冒失的阿根廷男子,会被带毒的标枪刺穿胸腔。
实际上,那根本不是什么猴子,而是一名雾鬃部落的斥候兵,披裹兽皮的身上,插满了小树枝,缠满了青藤,晃眼看去酷似一只绿猴子。
阿根廷男子吓傻了,忙躲在树干后面,也不敢窥看四周,就胡乱朝绿猴子的方向开去一枪,本以为会把猛兽吓跑。
却不料,那只雾鬃部落的斥候,竟被另一个披挂着丛林伪装网的狙击射手一枪打碎了心肝。
阿根廷男子在这种惊险时刻,见到有现代文明的同类出手帮助自己,感动的眼泪差点掉落。于是,他从树后走出来,高声呼喊着谢谢,甚至打算送一颗刚刚捡到的宝石给对方,作为救命的答谢。
然而,那张涂满了迷彩油的花脸上,却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目光,同时也把狙击镜孔瞄向了阿根廷男子。
天真的阿根廷男子,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一种危险,他居然还回头瞧了一眼,以为身后又出现一只绿猴子。
可是,当他扭过脸去的一瞬间,才忽然间明白,那个有着现代文明的家伙,分明是要射杀自己。
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整个心脏要爆炸了。也恰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根啐了毒液的箭羽,嗖地戳进了丛林狙击手的脖子,猩红的血带着异色,从他咬紧的牙关里溢出来。
见到这一幕,阿根廷男子像疯了似地,哇哇叫着往河边跑,往森林外面跑,就连他的来复枪也摔丢了,最后总算鼻青脸肿地逃上游艇,疾驰向丰蒂博阿城。
他之所以能活着逃上游艇,是因为树林里面正进行惨烈的厮杀。雾鬃部落的野人无心追杀他,潜伏在林中的狙击杀手,也无法抽身追杀他。
可就在第三天,阿根廷男子的妻子和小女儿,被人暗杀在丰蒂博阿。他一个人逃往玛瑙斯,都没敢直接回国,而是乘飞机逃亡到了中国。
他以前的朋友,从中国旅游回来后告诉过他,中国是一个严查枪支的国家,而且白人老外去了那里,生活比较安逸。
阿根廷男子本是一位富商,在中国逃亡的一个月里,通过国际账户转账,付给南美洲黑手党很多钱,希望他们出面化解此事。可对方根本不把说合的人放在眼里,而且是点了名要灭他的口。
就在阿根廷男子获知了一点有关“雾鬃岛”的秘密之后,准备通过使馆转告巴西政府,便被一个提着两把57手枪的杀手,打死在中国南方某个山区的湖里。
第一章:钓船上的争执
墨色的云倒映下来,与堆积的浮萍争抢着水面,一根细长的红色鱼漂,正上下抖动着。碧绿的水波下,一尾贪婪的孔雀鲈,正狡猾地试探着诱饵。
湖岸上长满了绿透的松竹,初夏的微风几乎吹不破水面。唐休坐在小船尾部,凝重的面色似乎并未关心着水下。鱼儿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愈发大胆地吞吐起锋利的钢钩。
苍图的破军靴摆在船头,吸引了几只绿豆蝇钻进爬出,毫无惧人之色。
正被咬钩的鱼竿,斜插在船头,细微的异动连几只蝇虫都未惊扰,却令酣睡着的苍图有了警觉。
他直接拿走扣在脸上遮阳的布帽,轻快的坐了起来,虽然睡眼稍带惺忪,眸子却出奇地亮,动作有条不紊,如一只率先盯住老鼠的猫。
红色的鱼漂又伸缩了两下,嗖地没入水面深处,苍图早已握住鱼竿的大手,随即扬起,顿觉钩到了一股沉沉搅动。
“哼哼嗯……”
苍图放浪不羁的笑声,把唐休从凝思中惊醒,待回头看时,一尾泛着油油色彩的大鲈鱼,正鼓着恐惧的眼珠,拼命甩打尾巴。
锋利的鱼钩已经把撑起的鱼嘴扎出了鲜血。
唐休的心思并不在钓鱼上,似乎只是在用后背陪着刚刚退伍归来的朋友。
苍图把手指掐进了大鲈鱼的鳃耳,举在脸侧对着他笑。这样的笑来自他们的童年,哄着他,也哄着主人自己。
可唐休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敷衍地笑了笑,又扭过脸去,陷入了凝思——他属于他脑中的世界。
苍图似乎受够了唐休这么无趣,抱怨着说:“你别这么闷好不好?一点也不像从前。”
唐休不说话,继续着他的冥思苦想。
“我知道你心里急,想快点写一部好作品,然后赚点钱,把那个北方女友娶过门!可你得明白呀!你就一条小命,一条小命跟现实这么玩命得耗,会死的!”
唐休像被这句话扯掉了裤子,红着脸颊却又忍着难堪,对苍图反讽道:“你还有脸说别人闲话?你回小镇不过七天,就跟镇上的青年打了七场架。你说你都不当兵了,怎么不把军装换掉?当兵当成你这样,真丢中国大兵的脸!”
苍图并不生气,只是得意地笑,而且笑得很气人。
望着苍图乖张的笑,真看不出这是一张快接近30岁的脸。苍图牙齿洁白整齐,上挑的嘴角几度挨着了眼角。这并不奇怪,他从小就这么对唐休笑,眼角弯成倒扣的月牙。
唐休不敢苟同地说:“你都28了,别天天就想着玩,得去找份工作,赶紧挣钱,娶妻生子过日子。”
苍图扮着一脸无辜,却很挑衅地说:“你呢?交了个北方女友,到现在都买不起房结婚,却靠着南北往返一次一千块的火车票,维系两个人的感情!不是我!是你在跟现实死磕!”
唐休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强忍着镇定,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憋着气呢。我听人说了,你昨天相亲失败了,人家女孩听说你是被开除军籍,而且只有四万补助,谁还敢嫁给你一个光棍。你说你吧,哪怕是光荣退伍,这门亲事没准也成了。”
“屁!”苍图立即骂回了一句,这令他看上去像受了冤屈。但他马上绽着夸张地笑,点着下巴对唐休说:“我当时就告诉那个女的了,我喜欢丰满的女人,大胸大屁股的,不想躺在床上抱着一根竹竿过一辈子。你是知道的,那个女的瘦得像鸡架,还没我的五根手指肉多!”
唐休惊诧极了,万万没想到,苍图跟女孩相亲时,会说这些流氓话。他厌恶地指责道:“你吃纳税人的粮,就当这种素质的兵?简直是个鬼子兵!”
被人下这样的定义,似乎会令苍图说出一大堆反驳的理由,可正是因为需要太多理由,苍图反而不说什么了,只摆出一张什么都无所谓的脸。
啪地一声,早已被捏断气的鲈鱼,摔在了小船的底部,几乎是在同时,苍图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挥刀斩落了鱼头,将那只瞪着圆眼的鱼脑袋扔进了湖水中央。然后又把鲈鱼按在船舷上,深割了几道伤口。
刀子很锋利,几度透过鱼肉削在船舷上。小船已经很破旧,它的苍老不输于一个八旬的老人。
当他把军刀插回小腿外侧时,唐休才看出匕首原来附在苍图腿上。
拧开酒精灯,鲜嫩的鲈鱼躺在小铁网上,一边被蓝色火苗烧烤,一边被均匀地撒上孜然粉和盐巴。
苍图斜靠在船舷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翘起的二郎腿得意地抖着——他在听音乐,小日本生产的PSP就放在腹部,耳机塞进了耳朵。
看着苍图悠然自得的样子,唐休赌气地回过头去,又把鱼钩甩远。可他无心关注水下,不消一会儿,意识又失控地陷入了凝思。
“给。”苍图用脚捅了唐休的屁股一下。
唐休回过头,居然又看到苍图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就仿佛争吵从未发生过,又仿佛时间倒带了回来。
鲜美的鲈鱼气味儿弥漫开来,苍图切了一块肉,塞进唐休手里,又把一罐啤酒给了他。然后拍拍他的后脑勺,像关照一个流浪多年的叫花子。
唐休显得有些落寞。
“你听我说!把那个北方女友甩了吧,也当放了人家,她会拖死你的,你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两年前,你只不过昙花一现,再去长篇累牍地码字,你真的会残废!”
望着苍图冷峻的目光,也不知怎么的,唐休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阴沉了下来,变得无限空洞。
“我带你去发财?”苍图眼睛一亮,坚定地说:“我算过的。我有四万,你有2万,咱们去大城市卖茶叶蛋。不,卖毛蛋。把半孵化的鸡蛋煮了,一元一个,卖一个赚4毛,一天卖五百个,比你在网上码字赚得轻松。”
“毛蛋?半孵化的小鸡活活煮熟了?太残忍了!”唐休说完,不住摇头。
苍图推了推唐休的肩膀,“听着!如果你见过真正的残忍,才配知道什么是残忍!在我看来,你甘心这样活着,就够残忍了。”
他突然举起了烤焦的鲈鱼,“就像它,如果你放生了,你的身体就会饿死很多细胞!但你还有无耻的精神支柱,祈求着上苍会掉金子给好人!”
唐休心里清楚,苍图是在帮自己。可是,在接受苍图的帮助之前,他也将无法逃避地审视自己。他害怕这样,可又这样做了。
唐休哭了,多年来,似乎直到今天,他才敢承认自己活得是那样的累——苍图并不是在笑话他。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唐休哭倦了,哭空了,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才捞起湖水洗了脸颊。
他嘴里叼起一根烟,拿着一罐啤酒,开始奋力咀嚼着鱼肉,用他仿佛刚刚找回的食肉动物的野性。
苍图看着唐休贪婪的吃相,着实满意地笑着,两人不住举杯相碰,倒像刚结交了彼此。
唐休酣意正欢,突然被苍图一把拽趴在船内。苍图压在唐休背上,匍匐在了船尾。鹰隼一般的目光,顺着上游的湖面望去。那里一片波光粼粼,云景摇曳。
第二章:诅活人的浮尸
唐休在苍图身下扭过屁股,也趴在船尾翘首,却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免疑问:“什么啊?大姑娘洗澡?!”
“尸体!”苍图冷冷答道。
嗡地一声,唐休感觉大脑充血,整个后背几乎汗毛倒竖。忙又张望了几眼,湖面泛着洒洒金光,依旧瞧不见任何类似尸体的东西。
“你没看花眼吧?”
“没有,的确是一具尸体。”
“哎呀,你眼神太好了,比天上的老鹰还犀利。”唐休轻松了说,他感觉苍图在瞎咋呼!
“你我本就置身于弱肉强食的世界!”苍图冷冷说完,并未在湖岸两侧发现可疑人迹,这才扭身拿过了浆,朝尸体划去。
一具脊背浮在湖面上的尸体,开始被荡来的小船激起的涟漪撞得微微晃动。
“我的天爷!”唐休又一次有了触电的感觉,他浑身毛发倒竖,赶紧缩回了船里,“救……救救命啊!”
苍图一把按住了唐休颤抖的嘴唇,严肃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赶紧救人,人工呼吸。”唐休催促着苍图。
“慌什么?一具死尸而已!”说着,就把唐休的脑袋提过了船舷,面向浮在水上的尸体,“你来看!”
唐休惊慌地眨着眼镜,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看出来了没?”苍图问。
“什么啊?”唐休焦急地说,责怪他为什么还不救人。
“死者是一名黄毛老外。”苍图依然平淡地说。
“啊?!”唐休在这个时刻显得有点呆傻,别看他平日写小说时剑气一挥斩落三千人头,可如今面对真实的尸体,却难做到面沉似水。
“啊什么啊!瞧出来没有?仅这家伙身上的一套西装,就值四万块了。”
唐休突然激动起来,“你他妈的,满眼铜臭,赶紧救他啊!”一边骂,一边翻找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款被塑料壳包了好几层的手机,哆嗦着按110。
苍图却一把夺走了唐休手上的手机,厉声说:“你冷静些,这具尸体至少在水里泡了15个小时,而且有外伤!”
唐休这才镇定了一些,赶紧扒在船舷看,却见身着黑色西装的浮尸肩膀处,果真有一大滩血渍。
这条湖常被放生一些外来物种,却并没听人说湖里有什么可攻击人的大型水兽。所以唐休见了死者的伤口,脑子就有了第一个闪念。
“被刀捅了!咱们镇上有打劫的吗?”
苍图摇了摇头,眉宇间竟然流露出几丝嘲弄。
唐休知道,苍图在这方面比自己擅长,却也受不了他这副卖关子的表情,又不甘落后地说:“难不成是外国间谍?被咱们的特工追杀至此?”
“哈哈……”苍图被逗笑了,满脸的鄙薄,“你被老美的电影忽悠傻了?他还是邦德呢!”
唐休愤然地抽动了一丝嘴角,可转念之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说:“不对,若是外国间谍的话,就不该穿得这么张扬,低调一些才不引人注意。”
苍图接着大笑,几乎都没看一眼唐休认真分析的样子,就讽刺说:“去别国做间谍的话,或许是你说得这样。”
说话间,苍图已经挥甩鱼竿,试图把浮尸钩过来。而且他又说了一句让唐休既可以听懂,又听不明白的话,“5.7口径,肩胛骨被震碎了。”
唐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昔日在外国电影见惯的一幕,今日居然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苍图伸手揪住了尸体,开始往小船上拖。这个大胆的动作,几乎要让唐休尖叫了。
“你疯了?!摸他干什么?就不怕留下指纹?或者掉落毛发在上面?DNA检验很厉害的,赶紧报警吧?不然到时候你都解释不清了。”
苍图并不在意唐休的劝告,愣是把尸体拽进了小船里,吓得唐休赶紧缩到船尾。
“你太莽撞了,别害我。”唐休几乎要急哭了。
“你听着!”苍图有些被激怒了,扯着唐休的衣领,把他揪到近前,又看了一眼尸体,“如果他真是那种在荧屏上跳踉,却深深迷倒了你的邦德,或者是涉及到国家内幕的西方特工,就算你解释清了……”
苍图不再说下去,而是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样的举动,立刻让唐休这种安分守己的小民浑身冰冷,有如给人抽去了骨头。
他不再说话,目光呆滞地看着苍图在水湿的尸体上乱翻。
那具尸体并未浮肿,但面部和双手却白得吓人。而且,尸体的鼻子还鼓着血泡,嘴角不住溢水,乍看上去尚有呼吸。
只是那一双骇人目睹的蓝眼珠,却狰狞地盯着苍图,任他手指在肚皮上扒拉着乱按。
面对这样一具可怖的尸体,苍图竟像对待一条鲈鱼,这里摸摸,那里翻翻,貌似一副认真勘验的架势,分明就是在打劫一名失去反抗的老外。
“呀?!”苍图把手掏进了尸体的大腿根部,忽然摸到了一包坚硬的颗粒状,“这孙子果然有料!”
唐休虽然怕,想象力却没退缩,在一旁恨恨地说:“我知道你想摸什么,你要是碰触毒品,我跟你绝交!”
苍图侧身往尸体里面掏,并对唐休报以一个极为阴险地笑,“别激动,开奖了……”
一包拳头大小且密封的塑料袋,被掏在了苍图的手上,登时令两个人大眼瞪了小眼。
隔着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红、蓝、绿通体璀璨的小石粒清晰可见。
这样的时刻,就连唐休也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尸体,直觉告诉他,那不会是价值几百元的水晶碴子。
此刻,在苍图湿漉漉的手心里,几颗红宝石、祖母绿、蓝宝石微微颤动着。苍图的眸子里,散着灼热的锐利光芒,就像一条饥饿的狼刚刚踩到一块肥肉,谁敢接近它,就会被生生咬死。
他捏了一颗红宝石,举在柔弱的晚阳和双目之间。通体晶红的宝石,酷似一滴凝固的鲜血,摄人的心魄。
“你……你……”缩在船尾的唐休,开始变得期期艾艾,却也不敢靠近渐渐露出凶性的苍图。“你不会想私吞宝石?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咱们现在还没犯法。这些宝石属于国家,咱们该报警了。”
苍图一下拧过了脸,狠巴巴地斜乜着唐休,冰冷的语调像千年寒洞里吹出的丝丝阴风,“因为镇上那些警察给了你恐惧,你才这样急于寻求他们的保护?报警?你看清楚了……”
那颗红宝石被举在两个人的目光之间,“这不是马路边捡到的一分钱,你也不再是需要被警察叔叔表扬的小傻蛋。你让我们报警?我他妈是自己不会拿石头兑钱花?还是不知道金屋藏娇过乐子?”
“别……别冲动。我知道,你也知道,人在这种时候,最容易把持不住。你现在还是合法公民,我们去镇上报案。这事儿若被媒体传上网络,你我都会成红人……”
在唐休眼里,苍图已经成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小心地劝诱着。
苍图的双眸中,再次射出一道冷锐的光芒,他一边把宝石装进了口袋,一边严厉地对唐休说:“这东西先由我保管,有你的一半。”
“你在犯罪!我不要这种钱……”唐休大脑嗡嗡作响,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蹲在了牢房里,所有的青春和梦想,都会在明天葬送。
啪一记耳光,抽在焦躁的唐休脸上,“如果你是因为胆怯,而不是出于正直才不敢伸手,那就闭嘴!”
唐休也是一个凡人,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心中有着自已的一份悲哀。他承受着,也忍耐着,在那坚毅的善良和怯弱背后,也埋藏着诸多心酸与眼泪,他又何尝不在看着这个社会,蔑视着这个社会。
于是,唐休低下了头,又一次被苍图戳灭了意志。
看着苍图又把尸体轻轻推入湖中,唐休再次放声痛哭起来,“你这个混蛋,兵痞,就害我吧,咱俩坐牢都不一定分在一起了……”
望着哭成一个孩子模样,狼狈的唐休,苍图一边划桨,一边悻悻地乐。
小船轻轻靠在了岸边的水草上,唐休像做了贼似的,蹲在小船里面。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尸体慢慢漂远了。可他仍在回头望着,即使视线极差,只看到一片刺眼的水芒。
“别想太多了,你只管保持沉默,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苍图淡淡地笑着说,可他的眼角和嘴角,却泛着意外收获之后的不谦逊。
小船被一条铁链锁在一棵老槐树底下,两个人背了行李,穿梭在浓密的松竹林,直奔小镇而去。
第三章:小镇招来了鬼
小镇上,往日那些游手好闲,欺行霸市的痞子青年,由于前几日挨了揍,似乎都不怎么抛头露面了,更别提招摇过市。
晚上,苍图睡在了唐休租住的小阁楼,皎洁的月色从竹窗透进来,洒得满屋银光熠熠。
唐休枕着手臂,躺在竹床上,注目着夜空那一轮明月。他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反而思念起远方的女友,满腹惆怅。
苍图冲了个凉水澡,心情无比的爽。台灯照在他手上,捏着的一颗祖母绿,像是扯动了他的嘴角,令他难掩得意。
“嗳?我说。”虽然是在和唐休说话,苍图的眼睛却一直盯在宝石上,“知道这一颗小石头价值多少吗?”
唐休望着幽静的月亮,无心分享苍图这种无耻盗贼一般的喜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死样活气地说:“我在县城的超市见过,最贵的也不过四五千,真要买的话,还可以打折。这说明进货价格更低廉。你那包小石头,撑死了也不过三四万……”说着,唐休一骨碌翻过身,瞪着满脸奸笑的苍图,悲凄地问:“值吗?”
“什么?”苍图又捏起一颗蓝宝石,在灯下揣摩,似乎只在用半只耳朵应付着唐休。
“我是说为了三四万,被抓去坐牢值吗?”唐休压低了声音,但愤怒极强。
“哼哼,”苍图用他宽容的冷落,把面对唐休的一侧嘴角咧了咧,“你这种蠢货!这几颗宝石色调极纯,饱和度好得不得了。看……”苍图随意捏了一颗宝石,举在台灯和唐休视线之间。
唐休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只感到那颗小石头像被月色洗涤过的星星,竟然隐隐闪烁。
苍图停止了用食指和拇指捻动宝石,忽地伸长脖子凑过脸,眼光光地盯着唐休,“这是可以出现三束六射星光的宝石!星光的强度和尖锐度,以及体色的强度,绝非一般宝石可比。而且,每一颗宝石上面,都含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加工技术。这样的技术,国内都不存在。你可听清楚了,现在你眼前的每一颗宝石,最低估价也在20万左右,”他一把扯住了唐休的衣领,步步紧逼地说:“而这样的宝石,我们有10颗!”
唐休顿时惊呆了,几乎像通了高压电,砰地坐直在床上,无法自控地眨着眼睛,仿佛在期待苍图告诉他,眼前不是梦境。
“真的?我们……就……有了两百万?”唐休俨然成了一副下巴松垮的木偶。
苍图最受不了唐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傻样,捏住他的嘴角使劲撕扯。
疼痛告诉唐休,苍图不是在帮他测试梦境,而是故意戏弄他,这才一把打掉了脸上的手,质疑却又惊喜地问:“你说得靠谱吗?你在部队不就是个天天种菜喂猪的兵?”
苍图回到了桌上,一边仔细地收起宝石,一边嘟嘟囔囔地骂,“哪个孙子告诉你的?我当兵八年是喂猪去了?”
唐休居然高兴起来,更加好笑地说:“难道不是吗?”
苍图在部队这些年,有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坎坎坷坷,不提也就罢了。虽说人言可畏,可也万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挚友,也把自己当个种菜喂猪回来的中国战士。他只呆愣了数秒,就理性地斩断了回忆,不以为意地补充道:“操!你说得那是犯人。”
“那你是抡大勺子的?在部队大食堂淘米切菜,蒸馒头?跟电视上演得《炊事班故事》一样?”
苍图收拾好了宝石,像看着一个瞬间陌生了的人,迟疑而缓慢地惊叹:“你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吗?”
“嗯?”唐休差异。
“娱乐节目的副作用,会把你变成白痴。真的!直到你变得还没有一只山羊灵敏,没有一只蚂蚁的思维活跃。”
苍图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流露着一种残酷的光,却又那么自然。
“一张白纸,价值多少?”他转而问道。
唐休奇怪了一下,转念说:“半分钱吧!”
“如果上面誊满了机密电文,又价值多少?”苍图变得阴冷。
唐休回答不了这个话题,任何一个普通身份的人,都回答不了这个看似轻淡的话题。
“我服役的时候,在给国家卖命,而不像其他兵种,只等着退伍回来找个好饭碗。我不抱怨谁,军人有自己的天职。可现在我被开除了!我自由了,我可以很放肆地做一个在你眼中的刁民。”
唐休木然了,他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像一个被老人讲得故事深深吸引住的孩子。
“但是你,休想让我透漏丁点内幕,去满足你那该死的写作素材。我在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懂了吗?”
唐休竟下意识地有了恐惧,不自觉地朝窗外张望,生怕有人在监听他们的谈话。
“哈哈哈……”苍图却突然大笑起来,“你这个傻蛋!”
嘲弄的笑声让唐休顿然清醒了过来,这才明白苍图是在故弄玄虚,有意戏弄自己。
“你这个混蛋……”气恼的谩骂随着唐休砸去的枕头,一齐奔向苍图的脸。
苍图根本不躲,反而用一个头球的动作把枕头顶在地上。
唐休也哈哈笑了。可他心里却莫名多了一丝警惕,忽然间觉得人世间是如此可怕。“你难道是中国的邦德?”
苍图蹙着眉头,抱怨似的说:“你还真是不记事,我每年在信上都告诉过你,我是个侦察兵,本该服役12年。”
唐休拍着脑门,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他不排除苍图仍在糊弄自己。
他重重吐了一口气,胸中的诸多顾虑,反而因刚才那种刺激的玩笑变得轻淡如云了。“咱们既然拿了死老外的东西,总该帮他做点什么吧?总不能让他烂到湖里喂鱼!”
苍图也郑重了些,抛给唐休一根烟卷,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那个老外怎么死的吗?”
“被打死的,然后丢湖里了。”唐休回答。
苍图看着唐休的眼睛,漠然地摇了摇头。
“他是被人追杀,本想着跳河逃生,却失血过度,溺水死亡!杀他的人,对他灭口的动机,比攫取他身上的宝石更大。那家伙至少有一把半自动57手枪,而且仍隐藏在小镇附近。”
唐休看得出来,苍图这一次可不是开玩笑了,他鹰隼一般的眸子里,透着一种专业性极强的焦虑。
“如果当时在船上就报警的话,很可能在一帮饭桶驾着惊天动地的警笛赶到现场之前,我们就被人在暗处干掉了。”苍图说完,紧紧地咬着牙齿。
话一说破,唐休立刻显得不安起来,他瞪着惊惧地眼睛,说:“那咱们赶紧打一个匿名电话报警,只要动静一大起来,没准就把那个家伙惊跑了?”
苍图又执意摇头,似笑非笑着说:“57手枪不是县城小混混能搞到的。再瞧瞧镇上这些警察,个个吃得像猪,除了骑侉子车整日进村捞油头,或者上一个外地小姐不给钱,还能干得了什么?”
“你的意思……咱们进大城市报警?”唐休试探性的问话没等闭口,就被苍图凿了一个爆栗。
“笨蛋!如果来者是一个手段高明的杀手,咱们这么冒失地离开镇子,等于自投罗网。我估计,镇上的报警电话都被监听了。”
“你干过这种勾当!在东南亚?”唐休惊奇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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