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层揭秘官商交易内幕:暗箱

作者: 南嫫


日期:2010-06-23 15:46:00

  第一章
  2004年5月19日,南岭难得一见的阳光穿透晨雾照在一张疲惫的脸上。
  南岭旧城一石化工厂大门西边的一座简易小楼里,省长刘云波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靠意志力强硬地睁着。
  这里是一石化工厂事故处理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室,刘云波站在窗前看着被氯气罐炸成一堆瓦砾的工厂,问:“调查组到哪儿了?”
  崔市长从木椅里倾了倾上身答:“已经上城南高速了,二十分钟差不多应该能到。”

  刘云波仍然心事沉重,又问:“群众都疏散了?”
  崔市长“群众没问题,现在最头痛的是媒体,都要往里冲。”
  “一个也不许放进去!这道关一定要把死!”
  南岭军分区某师王副政委凑了过来:“如果调查小组同意爆破方案,爆破时间越早越好,要赶紧清场!”
  刘云波点点头,低声但坚定地说:“是得快。”又问:“刘向前呢?”
  省委宣传部刘向前部长正斜在简易沙发里做梦,半醒半梦中听到刘省长叫他,本能地跳起来:“在,我在。”

  刘云波口气强硬放慢节奏布置道:“爆破作业现场放进去一个记者,就是你的责任。这道关要把死了。”他又看着军分区王政委,问:“王政委,如果上午九点能够顺利启动炮击,你估计几点能结束?”
  “如果一切顺利,11点应该能结束。”
  刘向前对省长刘云波说:“这个消息是否可以通过通讯社发个通稿?先安定一下人心。”
  刘云波看了一眼刘向前,又转向王政委,问:“如果不顺利呢?”
  王政委想了想:“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刘向前:“发个消息对安定人心有作用。”
  刘云波想了想:“九成?不是十成就不发!”
  上午8点40分,通讯社消息在各大网站循环滚动:旧城将于上午九点整对剩下的两个氯气储存罐启动炮击爆破,承担炮击爆破任务的是岭南军分区某师炮兵团。
  这条消息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掀起不下八级的风浪,调动军队、使用炮击这些惊心动魄的词语像一道道闪电在人们眼前骤然爆发,不翼而飞,南岭旧城一石厂的厂长残留的氯气罐将在九点时被炮击引爆,成为国人关注的焦点,然而,此时的刘云波还以为这条消息仍然安静地捏在他的手心。
  刘云波看了一下表,差一刻钟9点,从咋天下午七点到现在,已经14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对身边的刘向前说:“搞点咖啡。”

  刘向前对转脸催赵处长:“咖啡,快,还没到?搞什么搞?”刘向前的嗓子也已经成了公鸡嗓,撕成碎片了。
  赵处长连声说:“到了,已经到了,忘了这茬儿事。”赶紧去拆雀巢三合一咖啡的包装。
  咖啡端到刘云波面前时,刘云波先闻了闻咖啡飘过来的香气,才吹着纸杯的边深深喝了一口,这一口像是突然唤醒了他,又一天开始了,原来安排了一天的事,今天统统都得让位,但愿这件突然而至的事故早点结束。他端着杯子又站到窗前去看着未爆炸的依然安睡在那里的氯气罐,此刻它简直就是面目狰狞的恶魔。
  “咖啡不错,王政委,来一杯。”刘云波匆匆放下空杯,又看了看表,是整九点了,“看来很难准点了。”
  环保局赵局长说:“即使调查组现在到了,也同意炮击了,也不能开始,现在刮北风,氯气一旦大量泄露,全刮到城区里去了,我们必须等到刮南风或者东南风。”
  “噢?不是刚才还说在刮南风吗?”

  “半小时前,风向突然转了,而且风向一旦向北,就会是保持大晴天,这在咱旧城市还是少见的,对今天方案实施非常不利。”
  “什么时候有可能刮南风?”
  “一般情况会在傍晚。”
  “十多万群众在街头再等十个钟头?不行,坚决不行。问问消防还有什么办法?他们那个喷雾的设备是不是可以多搞几套,把氯气的扩散缩小在最小的范围,就不用怕它刮什么风了?”说完他看见了消防队政委陈列正从现场往临时指挥中心走过来,他对刘部长说:“给陈政委冲杯咖啡等着,他回来了。”
  陈政委刚上二楼就喊上了:“旧城电视台记者,真敢不要命,不动真格的他们还真敢在大炮前架起了摄像机!”
  刘部长吓了一跳:“什么?这怎么可能?我这里可是没发一张通行证?”

  陈政委说:“人家才不用你的通行证呢?钻到我的车后面跟着进去的。”
  刘部长:“这可不行,人呢?”
  陈政委喝着咖啡:“武装押解了。”
  刘部长:“还是枪杆厉害,把他们押出现场吧,我也省心了。”
  陈政委:“放心,已经押出现场了。还是个女的。”

  刘云波听说是个女的,拿着咖啡杯的手在空中轻微地颤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分神是不易察觉的,他问:“陈政委,如果刮一天北风,你那个喷雾能保证氯气不会刮到市区去吗?”
  “如果炮击引发了爆炸和大火,我现在的设备不够用。如果炮击很准确,只是打穿几个洞,这个局面比较好控制。”
  刘云波叹了口气:“炮击引发火灾的可能性有多大?”
  “应该说,很大。”
  刘云波在心里叹了一声,火灾?烧也是把这些已经炸成碎片的厂房再烧一遍,怕就怕风助火势不可控制,他问崔市长:“这罐里到底还有多少气?还没查清?”这也是个关键问题,不知气有多少,就得把多套方案反复研究周全,再不敢有任何差错。
  崔市长:“一直在查,没有可靠的结论,知情人都在现场遇难了。”

  刘云波摆摆手,让他不用说下去,他转向走过来的王政委:“王政委,江北岸边可是站着十多万群众在看着咱们的炮口!”
  刘部长补充道:“全国各地电视台的摄像机像高射炮似的密密麻麻架了一大片。”
  王政委表情严峻,刘云波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答案,心悬着,表情也凝固了,几个人相互看着,应该说是相互躲闪地看着,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空气也混沌着停滞的时间艰难地往前蠕动。

日期:2010-06-23 17:24:30

  赵处长跑来通报:“调查组到了!”
  刘云波等人下楼迎接,国务院调查组由安监局王副局长带头,规格高度前所未有,只差一步就到头了。王副局长一路人马已经上楼来,双方人员简单地打了招呼做了介绍,王副局长知道这里在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就开门见山:“刘省长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情况我们一路上都听了汇报,你们的方案我们基本同意,还有几个细节,我们听听专家的意见, 首先,还是先请军区的同志讲讲炮击会出现几种情况吧?”

  王政委把一张简易的图纸铺开在桌子上,用手指比划着:“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剩下的两个氯气罐在这个已经被炸塌的厂房的二楼,可以射击的角度非常有限,这里有一扇窗户,通过它可以射击到一个目标,麻烦的是另一个目标躲在这个目标的后则方,击中第一个目标将会产生巨大的热量和震荡,会对后面那个罐产生什么影响?还是请专家讲讲。”

  林教授说:“我们并不知道这两个罐中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这些东西处在什么状态?它还能产生多大能量?这些情况我们不清楚。但有几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就是罐里装满了液体氯气,并且完全爆炸,这是最坏的状况。根据咋晚那三个罐爆炸的情况看,火焰冲到50多米高,可以致命的氯气浓度在十多分种内迅速扩散到五公里范围,残余有毒气体在晴朗无风的天气里会扩散到方园十公里。”

  刘云波问:“也就是说可能飘到江北去?”
  林教授:“对,我们的方案都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王局长问:“群众现在在十公里以外吗?”
  “是,咋天疏散了一晚上。”刘云波说。
  王局长这才注意到刘云波血红的双眼:“辛苦了刘省长。大家都辛苦了。我来之前首长对我说了三个原则:一,首先要安置好群众,要安定人心;二,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排除隐患;三,查清事故原因。第一件事旧城基本做到了,第二件事是我们现在的重点。我同意林教授的意见,一切按最坏的打算来准备。”
  赵处长前来报告:“几大通讯社几大报社和几大电视台的记者就要冲过警戒线了。”

  王局长说:“刘省长,你看这样好不好,对媒体说如果一切正常,两小时后召开现场新闻发布会,所有消息以新闻发布会为准,只发通讯社通稿。”
  刘云波瞪着崔市长,是在责问武装警察都拦不住几个记者?但他嘴上说出的却是:“王局长考虑得周全,就按您说的办。”
  赵处长说:“好,我这就去办。”下楼就往警戒线跑。

日期:2010-06-23 19:46:27

  上午十点整,五架小钢炮准备射击,指挥旗已经笔直地举起,突然,王政委在指挥中心二楼拿着大喇叭喊了起来:“停止射击,现场有人!!!”
  炮手在准星里真的看见两个电视台记者正好站在射程内,吓出一身冷汗。在空中高挺起的指挥旗也突然滑落。只见一路军人冲了上去,两人架一个,另一军人扛着摄相机就往外拖。
  这一幕刘云波也看见了,跟在摄像身后往里冲的记者是季子川,他看得清清楚楚,脑子突然有点乱,王副局长在旁边问:“怎么进来的?”
  刘云波冲刘部长和崔市长喊:“不是说已经送出去了吗?”
  刘部长额头急出一层冷汗珠:“是已经送出去了,怎么又出现了?”

  刘云波急了,有点忘了王局长的存在:“停止射击!快停止!先把记者送出去。”

日期:2010-06-23 19:48:24

  射击被迫推迟,一队穿着防护服的军人把正准备现场报道的一男一女强行架出现场,被架出来的记者立刻被围观的记者和群众包围了,“看见炮了吗?”“几台大炮?”“多少军人执行炮击?”“现场惨吗?”“工厂的人还有人在里面吗?”
  女记者季子川无奈地看着仍然用双臂挡着她的军人,她根本没听清周围乱轰轰的问话,她越过人头发现了一个比较好的报道地点,她拨开人群拉着摄像记者往被设为临时指挥部的小楼处跑。摄像师在后面喊:“去哪?”季子川拉着他往目标跑,回头喊:“别问了,保持开机状态。”
  果然,当季子川松开手时,摄像记者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离现场最近的空档地,这里因为角度很偏,被人忽略了,远处的警卫和小楼里晃动的人影都令摄像记者兴奋,一种终于冲出黑暗接近目标的兴奋。

日期:2010-06-23 21:43:28

  子川拿起无线话筒背向炮击方向,让摄像机对着在残片狼藉中虎视眈眈的巨大的氯气罐,子川对摄像喊:“对光,我要开始了。”
  摄像记者把机器扛上肩,双腿叉开做成稳固的机架,打了个OK的手势,子川开始报道:“现在是十点十分,原定十点的炮击推迟了,原因是因为我们闯进了现场。我们没有拍到现场的画面,机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两路军人架了出来。但我看到了一石厂的现状,就像刚刚被美军轰炸后的巴格达,满目疮痍,厂房仓库和昨晚被炸飞的氯气罐踪影全无,一石厂没有了,我突出的印象就是,一石厂没有了!即将开始的炮击定向爆破对于一石厂已经没有意义,可以想像它的结果无非是把已经破损的碌气罐炸成碎片,铺盖在已经很厚的碎片瓦砾上。这个有五十六年历史的老国防工厂在昨晚的突发性爆炸事件毁于一旦。”

  十点十三分,三枚炮弹依次射向目标,三声巨大的脆响,中断了季子川的报道,她让摄像机镜头转向炮击目标。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一分半钟,两分钟,目标处仍然黑洞洞地寂静着,旁边小二楼里的窗户打开了,拿着望远镜的人越来越多地站在了窗前,季子川提示摄像拍下二楼的活动,自己也打开话筒,开始画外音的现场报道:“炮弹发射后,两分半钟过去了,目标处没有动静,我们看到这座作为临时指挥中心的小楼里开始紧张起来。”

  指挥中心的人开始看表,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目标还寂静着,现场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王副局长问:“哑炮?”
  “不会吧?”
  “打穿了?”
  “没有氯气泄露出来?”

  林教授:“泄露了也看不出来,炮声一响消防就开始喷雾,现场除了弱碱水雾,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很难判断。”
  刘云波:“五分钟之内会有结果的。”
  二十分钟后,环保部门的监测结果出来了,没有氯气泄露。
  半小时后,王政委报告目标被击中,但目标末被打穿。“没想到氯气储存罐这么坚硬,这么坚硬,炮都打不穿怎么会自己泄露了?”
  现场总指挥刘云波求救似的看着王政委:“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有装甲车,可以用它来接近目标,在最近的距离安装炸药,两个罐一起炸掉。”

  “装甲车?好,什么时候能开到现场?”
  “最快一小时。”
  “再快点,行吗?”
  “50分钟!”
  “好。”刘云波说完,去向王副局长和调查组汇报装甲车方案,他已经非常疲倦,没想到这事有这么多困难,本想着军队的炮一响,这事就解决了,又要面对调查组所有成员,他感到真切的累。
  十二点半,一辆装着炸药的坦克驶进现场,人们看着它就像看着大救星,它缓缓驶向目标所在,它行进的庄严场面被架在远处高山上的摄相机尽收在镜头里,摄像机的镜头像一只睁大的渴望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坦克,等待它离开后那一声历史性的巨响。

日期:2010-06-24 14:33:58

  旧城人民医院急救病房,一石化工厂氯气车间主任在昏迷了十五个小时后,刚刚苏醒过来,他睁开眼床边围着一些不认识的人,还有一架摄像机对着他,有人给他介绍说省委书记和省长来看你了,他清醒过来说:“还有两个罐没炸。”
  张书记伏下身对他说:“你安心休息吧,我们正在想办法引爆。”
  他突然激动地摆着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医生赶紧过来,让其它人离远了一些,还礼貌地对领导说:“请原谅,这样他会有生命危险。”
  张书记警觉地说:“先让他安静下来,他可能有重要的话要说。”
  医生等病人的血压和心跳稍稍稳定了一下,轻轻摇醒了病人,他一旦醒来就清醒地摆头:“空的,不用引爆。”

  张书记上前握住他的手:“谢谢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下午十四点,临时指挥中心正在讨论车间主任的话有多大可信度,刚苏醒过来的车间主任是昨晚参与抢救的唯一幸存者,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三人死于这场事故。
  “再向那个车间主任核实一下。”调查组成员提议。
  然而,这时医院的电话打来了,车间主任说完话后就陷入深度昏迷。
  刘云波提议:“看来只能赌一把了,一个工人师傅冒死都要说出来的情况,我想是可以信任的,他是目前有可能对这两个罐做出说明的唯一活着的人,我们应该相信他。”

  王副局长没有提出反对。
  下午十四点二十分,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小心意意接近已经捆绑完毕的炸药,十四点三十分,炸药被拆除,十四点四十分坦克车驶出现场。
  十五点全身防护服的专家和消防队员走近两个面目狰狞的氯气罐,专家的仪器显示周围空气的指标在正常值内。两个庞大的氯气罐早可谓千疮百孔,大约,在昨晚的的爆炸中,这两个罐已经受伤,原来储存的少量氯气昨晚也一起泄露干净。
  下午十六点,调查组在指挥中心召集会议,听完各方汇报,王副局长对事故基本排除的结论点头认可,刘云波看清王副局长点头认可后,突然沉沉地倒头扒在桌子上睡着了。
  秘书长张天芳看见刘云波睡着了,想上前推醒他,王副局长打了个阻止的手势,悄声说:“让刘省长睡一会。我们布置下面的工作。”

  半小时后,原定中午十二点召开的现场新闻发布会终于召开了,刘云波的脸上还挂着刚刚冲把脸后的潮气,双眼仍然布满血丝,但精神相当饱满,他尽量提高嗓门,宣布了旧城一石化工厂氯气罐爆炸事故成功排除的消息,这消息立刻通过电波和互联网传遍大江南北。
  在密密麻麻的记者队伍中,刘云波的眼睛和季子川相遇了,相遇的刹那间,季子川突然看到刘云波刚刚打湿过的鬓角,那一脸并没有被完全洗云的疲惫抓痛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刘云波如此疲惫不堪却强打着精神的状态,每说一句话都在调动全身的能量,此时,他就像一只在记者的声浪中颠簸起伏的孤舟。
  季子川举到一半的手又缓缓放下了,她甚至觉得这只手不是在举起来提问,而是要把已经精疲力竭的刘云波推向汹涌的波涛中,她放弃了提问,心里祈祷着让这只颠簸的孤舟赶紧靠岸。
  发布会结束了,季子川站在原处迟疑地收拾笔记本,摄像记者冲过来问:“为什么不提问?我机器都架好了?”
  子川说:“我想问的话,他们都问了。”
  摄像记者惊奇地看着她:“什么?!他们都问了?他们问了等于本台记者也问了吗?今天感觉有点虎头蛇尾。”
  子川看着摄像:“今天我们抢到了唯一的现场报道,已经够了,关键是接下来的跟踪报道怎么进行?来,我们补一个结尾。”
  摄像架好机器,子川打开话筒:“发布会结束了,从指挥部成员疲惫的脸上,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努力和尽职,从仍然不愿散去的围观群众的脸上,我们看到的是疑问和期待,对事故处理结果的期待,对事故原因和疑问和对调查结果的期待。在我身后是一夜之间化为废墟的老牌国防厂,中央调查组已经抵达岭南,事故的原因正在调查中,一石厂氯气罐爆炸事件,本台将继续跟踪报道。”


日期:2010-06-25 11:19:10

  第二章
  刘云波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家的卧室,窗帘密闭,不好判断时间,他习惯性地在右手的枕边摸到了手机,手机的时间显示是10点12分,他有点恍惚,难道自己睡了十多个小时?
  手机上有八条末读短信,有两条是女儿辰辰的,一条是:爸爸辛苦了!另一条是:爸爸真伟大!刘云波笑了,女儿从小就嘴甜,有段时间天天把“爸爸真伟大”挂在嘴上。刘云波翻身下床,女儿的短信简直就是强心剂,浑身的疲倦就在下床这个动作中被抖掉了一半。
  刘云波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这个季节南岭满城都飘着那种幽幽的茉莉花香,有时候香得泛腻,而今天有微风,香气中就夹杂了丝丝甜味。
  另外六条短信都来自一个同样的号码,这个不在他手机上存留的号码是季子川的号码,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赶紧休息!

  刚才,半醒半梦中,他眼前又出现了子川在发布会上举到半截又放下的手,和她如春风般滑过的眼神,在那一刻把他因疲惫而涣散的心又温柔地捏拢来了。他想着她被两个军人架出现场时还在回头叮嘱摄像抓拍,记者这个职业对于季子川意味着什么,云波心里最清楚,十多年前她还是《旧城晚报》的时政记者时,就因为她的一篇报道,差点把刘云波的仕途断送掉,那是刘云波在仕途上遇到的第一个坎,现在想来,也真是一段不打不成交的趣事。云波知道那只在发布会现场举起又放下的手不容易。

  妻子李淑静轻轻推开刘云波卧室的门,见他已经起床就走了进去:“起来了?可以多睡一会的。天芳也才刚来。”
  “噢?天芳。”刘云波听说张天芳来了,知道他是无事不走动的,赶紧开门下了楼。
  李淑静跟着出来:“汤刚炖好,洗完澡就吃点饭吧?”
  刘云波边下楼梯边扣衣扣,看见张天芳坐在客厅就打了招呼:“天芳,休息过来了?”
  张天芳起身迎接,“狠狠睡了一觉,睡得死去活来的。”

  刘云波深有同感:“对,最香的觉,就是死去活来的觉。我常羡慕那些民工,想来他们的觉天天都是如此。”
  张天芳:“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睡不踏实。我不想这么早叫醒你,是李大姐客气了。”
  刘云波:“和她没关系,我先醒了。”
  李淑静帮助也安慰张天芳:“我推开门,他已经起床了。”
  刘云波单刀直入:“天芳,啥事?”
  张天芳停顿了一下,笑笑:“这会没事,就是下午三点,调查组召开第一次会议。”
  刘云波一听,追问:“这么个事,打个电话通知就行,还让你跑一趟?”

  张天芳:“南岭出这么大事,我能不来看看老领导吗?”
  刘云波听他如此说,心里还是有些感动:“大多数是遇事躲千里,你还掂记着我?天方,这全旧城市,此时恐怕唯你一人吧?”
  张天芳赶紧反过来安慰刘云波:“不是没人来看你,是我挡了架,我不许任何人打扰你,让你好好休息,不然,你这道门坎早被踩破了。”
  刘云波相信张天芳说的是真的,但是,此时来踩门坎的不是来关心我的人,都是急于说情免责减责之人。他问张天芳:“都什么人要找我?”
  张天芳:“找得最急的是川汇集团你的老相识麦立先和崔市长。”
  刘云波噢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起身对张天芳说:“我去洗洗这身臭汗。淑静,给天芳沏辰辰拿来的吉安白茶。天芳,这吉安白茶,是辰辰孝敬我的,你尝尝,你是品茶行家。”

  刘云波洗完澡换了衣服,感到了饿,看着妻子准备的一桌饭菜很有胃口,就叫了秘书长一起来吃,张天芳没有客气,两人小酌了两杯五粮液打开了话匣。
  “天方,像一石厂这样的事故要是再出一次,我看我还是回学校去当我的教授去吧。也就是不知道还回得去吗?”
  张天芳给刘云波斟了酒:“你倒是回得去,我可就没地去喽!还是希望您留在南岭。也才有我张天芳一碗饭。”
  “我若回得去,你若看得起我,就去当副手,帮我一把。”
  张天芳赶紧端起酒,举到额前:“哎哟,为老领导这句话,我敬您了。”说完他仰脖喝干。
  刘云波并没有干了杯中酒,他也劝张天芳少喝点,下午还要开会,张天芳连说:“这杯酒必须喝。”
  刘云波问:“调查组定调了没有?”
  “基本调子是,事故原因彻查不怠。崔市长压力很大,问我他是不是应该先引咎辞职?”

  刘云波点点头:“群众没有死伤,可是一石厂的头头脑脑一下子就死了十三个,”
  张天芳补充道:“是十四个。”
  刘云波点点头,就是说医院里的车间主任没有抢救过来。他叹气道:“十四条人命,崔市长?能够顺利地引咎辞职就不错了。”
  张天芳也沉重地点着头。
  刘云波问天芳:“我记得这个厂被并购以后不是资产全部过户了吗?当初川汇不是有一个很好的转产计划吗?怎么会让这么危险的东西仍然放在那里就不处理呢?”

  张天芳叹了口气:“当初,外贸集团是作了一个很漂亮的转产计划,唉,可是,五年过去了,那个计划很难实施,老国防厂的老工程师老工人们,视厂如命,集团和老厂人的关系就像定时炸弹,谁也没想到,这颗定时炸弹没炸,氯气罐这个炸弹却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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