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作者: 短刃


001章 死后复活的老人

  天道昭昭,复自然循环,千年乃出地灵。
  地灵铮铮,属上天成命,受天地阴阳之精华所聚,脱胎而成*人。此物在阴曹无名,与幽冥无载,故命中多劫难,直至其亡也,少有长存者。
  只因命格多强硬,天妒其命,多有天劫欲除之,殃及亲友。若存世九载,身之父母皆亡也,过十五载,则友其者皆亡,死于非命。
  天师曰:似魔非魔,故天地不容,乃大凶之命;友其者亡,亲其者死,难存于世间。呜呼!哀哉!地灵不知命中劫,地灵不晓天所妒,若长存,不知天地何颜色?
  ……

  上面这些话是我们村刘二爷曾经说过的,您或许觉得这些话太过悬乎,让人难解其意、难以置信。
  如果我告诉您,这段类似于文言文的话,是刘二爷死了三天却又很匪夷所思的活过来后说的,而且刘二爷是个斗大字不识二升,扁担到了不知道念一的文盲……您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奇怪了?
  再告诉您,刘二爷这段话里所说到的那个地灵,我们村就真有这么一个人是地灵转世的话……您信么?
  我先讲讲刘二爷吧,这位老爷子为人豪爽仗义,侠肝义胆,有一身的好武艺,一把大刀耍起来绝对能舞个风雨不透。
  而这样的人,似乎注定就会成为一位传奇性的人物。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的响马头子,八年抗战的时候,参加了游击队,后来还当上了县游击队的大队长。据说有这么一次,刘二爷单人独骑碰上了日本鬼子的小队,只凭着手里的一把马刀,刘二爷硬生生劈死了六个鬼子,而且全都是被砍掉了脑袋。这一战二爷缴获了四匹战马,六条枪,俩王八盒子,子弹上百发,还有一把鬼子的军刀。

  这件事儿在当时震动了邯郸地区各部势力,驻扎在涉县的125师师长刘伯承还亲自接见了刘二爷。民间也开始流传这件事儿,越穿越神,把刘二爷说成是了关二爷在世,能够飞檐走壁,百米之内飞刀杀人,千军中夺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到最后连驻扎在码头镇附近的小鬼子都害怕了,一个小队十多个人都不敢出门儿,日本鬼子还出高额悬赏捉拿刘二爷。

  到了解放战争初期。因为有几个以前地响马兄弟在国民党地军队里任职。刘二爷和那几位兄弟私下里一商量。干脆全都退役回家。也省得将来战场上兄弟们自相残杀。
  解放后。刘二爷还当了几年地村支书。由于他性格豪爽仗义。又有战功在身。再加上民间对他地传说。使得村中民众对他敬佩不已。刘二爷在村中威望甚高。一呼百应。
  不过刘二爷却一直没娶老婆。也没有孩子。听说他曾经有个老婆。还有俩孩子。他参加游击队打鬼子地时候。日本鬼子把老婆孩子全都给杀了。自此之后。二爷再不娶妻。
  刘二爷也不算是单门独户。他大哥家有俩儿子。而且都成了家。下面添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儿呢。
  咱们要说地那个地灵者。就是这三个孙子里地老么。嗯。就是最小地那个。这小子地名字很俗气。叫刘满屯。爹娘都希望地里地粮食能年年大丰收。所以老大地名字叫刘满仓。老二叫刘满库……

  一九五八年夏末。正赶上全国人民都在“大跃进”地方针政策下不眠不休地加班加点。高喊着赶英超美地口号。希望能够在三五年之内过上发达国家人民地幸福生活。
  这个口号使得全国大部分还都处于文盲状态的农民们也激动不已,纷纷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儿,摩拳擦掌要在田里面种出个卫星来。当然了,已经有某些先进地区的田地里种出了“卫星”,而到了五八年年底,全国各地的农田里,已经种出了许许多多的“卫星”,也就是如今所说的浮夸风,亩产粮食万斤甚至十万斤的高产卫星试验田。
  我们那个村儿在当时自然也要响应国家的号召,村民们齐齐干劲儿十足,早晨四点多就起床下地,晚上十一点还有人在地里头忙活着不肯放下锄头,要为社会主义新中国大跃进的步伐添砖加瓦,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那一年,刘满屯七岁,正是爬树掏鸟窝逮知了、下河摸螃蟹捉龙虾的年纪。
  对于刘满屯这个孩子,刘二爷有着不一般的偏爱,他觉得这个孩子很像自己,因为这小子顽皮的程度,较之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特皮实,头上碰个包,身上蹭破了皮,照样笑嘻嘻的来回跑着玩儿。

  所以即便是在那个年代里每日忙忙碌碌,刘二爷依然会抽出时间来教满屯习武。这事儿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就冲着刘二爷的传奇故事,村里人也乐得每天早上起个大早,把孩子送到刘二爷家里,跟着刘二爷习武。刘二爷是来者不拒,也不嫌麻烦,只要谁家里把孩子送过来了,他都会认真的教。
  说起来还真是怪了,那帮调皮的孩子无论多不懂事儿,可在刘二爷面前,都乖的像只小绵羊,习武的时候再苦再累也不敢吱声。
  早起这帮孩子们练武完毕之后,还得背着书包跑四里路到码头镇上学,也没人会偷懒,村里人都说是刘二爷管教的好,所以这家晌午吃饺子了,就会给刘二爷送过去一大碗,那家今儿个蒸了包子,也会给刘二爷送几个。
  闲话少叙,话说有这么一天上午,刘满屯放学后在学校里耍了一阵子,结果本村的孩子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回家。
  正值炎炎夏日,毒辣的太阳当空照着,刘满屯顺着河堤一路小跑了半晌,快到村里的时候,就有些头晕了,他年纪还小,不知道这是中暑的迹象,干脆找了块儿树荫底下,靠在大树下想着歇息会儿,结果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在睡梦中,他梦见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去了二爷爷家,那两个人头特别大,蒙着黑布也看不清长的啥模样。刘二爷正在屋里的炕上躺着午休呢,两个人上前二话不说,掏出铁链子就套在了刘二爷的脖子上,三两下把刘二爷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拖着刘二爷就走出了家门,刘二爷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刘满屯急得直叫唤二爷爷,想往跟前儿跑呢,却怎么也跑不动,急得他抡胳膊蹬腿儿,一下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大树下躺着呢,一些粗大的草茎正在蔓延着往他胳膊腿上爬着、缠绕着,刘满屯吓了一大跳,急忙跳起来把那些草茎从身上剥下去,拔腿就往村里跑。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阴云密布,轰隆隆的闷雷声在阴云里翻滚着,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刘满屯刚从树底下跑出去没二十米远呢,一道粗大的闪电从高空中挟万钧之势劈下,把那棵大树给劈的轰隆一声炸裂开来,枝桠横飞,粗大的树干只剩下了两米多高,还裂开了几道裂纹,树皮焦黑,内里翻白。
  大雨呼啦啦的泼了下来,整个天地间突然就暗了,如同阴着天的傍晚一般。
  这下刘满屯更害怕了,一想到做的那个梦,也不敢多停留了,顶着大雨往村里跑去,他寻思着二爷爷可千万别让黑衣人给抓走了呢。

  结果刚跑到刘二爷院子里,刘满屯就看见了那两个黑衣人和二爷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刘二爷并没有如同刘满屯梦境里那般被黑衣人用铁链捆着,和往常那般,魁梧的身躯迈着大步,和两个黑衣人说笑着往外走。
  刘满屯赶紧的冲上前拦住他们,却惊讶的发现,两个黑衣人和二爷爷竟然隔着他的身子走了过去,两个黑衣人还扭头看了看刘满屯,黑布蒙着的脸上,那两双大眼睛中透出和刘满屯一样惊讶的眼神。
  眼看着他们走了出去,刘满屯急忙跟着三个人跑出了院门儿,却很遗憾的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他们,二爷爷和两个黑衣人看起来便像是闲散的迈着步子,可速度却非常的快,可以说一步几丈远还多,更为奇怪的是,瓢泼大雨好像根本就落不到他们身上似的,他们三人视若无物,很快的往村东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层层雨幕的后面。

  刘满屯吓坏了,匆忙跑回到屋子里,却愕然发现,二爷爷好好的躺在床上呢。
  “二爷爷,二爷爷。”刘满屯趴到床边儿上叫了几声,可刘二爷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刘满屯急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二爷爷已经死了,而刚才离开家的那位,是二爷爷的鬼魂,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差了吧?
  刘满屯赶紧跑了出来,去家里面喊人。
  刘二爷确实死了,死的很突然,很平静,这一年,刘二爷才五十八岁。
  即便如此,按照村里的习俗,这也算得上是喜丧了,毕竟刘二爷死之前,没有得病,没有受苦受灾。逢喜丧,故去的老人要在家中停尸七天,死后第三日入棺,抬入灵棚当中,供人吊唁祭拜,再过四日之后,盖棺,下葬。

  村里人也都自发的前来吊唁祭拜刘二爷,并且帮着刘家人张罗忙活着丧事。
  而刘家人却是有些头痛,按照习俗是要停尸七天的,这本来是不需要考虑的事儿,可问题是,当时正值炎炎夏日,天气热成那样,尸体放个三两天就得发臭了,哪儿还能放的上七天?还不得烂了么?
  一大家子人,再加上村民们在一块儿商量着,讨论着,结果讨论了两天,愣是没有结果。原因是有的人觉得这么大热天的,停尸三天,第三日入棺后直接就钉上然后埋葬了也就算了。可更多的人觉得不行,哪怕是去找冰块,甚至是冰柜回来,也得让刘二爷在世上停尸的日子够了七天,不然的话那就是大不敬,刘二爷这一辈子活的精彩,活的顶天立地,总不能就这么草草的葬了他。

  就这样,商量来商量去,事情就拖到了第三天入棺的日子,外头的灵棚也搭上了。
  这两日来,刘家人和村民们轮番的在院子里的手压井里头往外压凉水,往屋子里摆上了二十多个盆子,还专门儿把大队部里的吊扇给借来,有电的时候电扇吹着,没电的时候,干脆就是村民们轮换着用扇子扇,目的就是让屋子里凉快些,不让刘二爷的尸体因为天气热腐烂掉。
  大家伙儿的幸苦没有白费,刘二爷的尸体没有发臭,更没有腐烂,完好如初,而且让人惊讶的是,刘二爷依然是面色红润,不像其他死去的人那般是蜡黄色,没有一点儿生气。
  那天下午,刘二爷屋子里摆上了一口大棺材,用两条板凳支了起来,棺材前头点上了长明灯。屋子东头炕上,刘二爷穿着寿衣安详的躺在那儿,头前摆上了红绳挤着的铜钱,那是用来给鬼差的引路钱,意思是鬼差拿了钱之后,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会多多照顾刘二爷。
  屋子里摆放着七八条板凳,上面都坐满了人,不过没有女人,女人属阴,是不可以靠近死人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坐在那儿等着时辰到了之后,把刘二爷抬入棺材里,然后再把棺材抬到外面大街上搭建好的灵棚里。

  刘家那三个孙子辈儿的小子也被长辈带进屋里,刘满屯靠在他爹怀里面,眼里噙着泪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炕上的二爷爷,他知道二爷爷死了,可心里面总觉得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昨天他说二爷爷还会回来的时候,就引得家里人和村里几个听见的人唉声叹气了一番,谁都知道,刘二爷最待见的就是刘满屯这孩子。
  三点一刻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开始无聊的闲唠起嗑来了,谁都没有注意到,穿着整齐的寿衣躺在炕头上的刘二爷,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之后,双手用力,竟然坐了起来,身子一扭,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寿衣,又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和那摆在屋子里正对着门口的棺材。刘二爷有些诧异的说道:“我说爷们儿们,这是干嘛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就连那屋子里嗡嗡飞着的几只苍蝇也落在了墙角处,不敢吱声,外面两棵大榆树上的知了,也不叫唤了。
  满屋子的人都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坐在炕上穿着寿衣的刘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活见鬼了啊!
  “诈尸啦!”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屋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往外跑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人全都跑的干干净净。大街上也不断的响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诈尸啦,诈尸啦……”
  其实刘二爷刚刚醒来的时候,刘满屯就已经发现了,他一直在瞅着二爷爷呢,可他没吱声,也没害怕,在他心里,早早的就认为二爷爷肯定会回来,肯定会醒过来的,所以刘二爷这种类似于诈尸的情况,对于刘满屯来说,似乎是一件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更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当时屋子里人群一乱,刘满屯身不由己的被他爹抱着跑了出去,直到他爹抱着他回了家,将他放了下来之后,刘满屯才急匆匆往二爷爷这边儿跑来。大人们都吓得不知道该干啥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刚刚抱回来的小满屯,又跑了出去。

  此时的刘二爷,正坐在炕头上郁闷的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七倒八歪的板凳,琢磨了一会儿心里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刘二爷赶紧从炕上下来,走到棺材跟前儿,从棺材里拿出一身本来打算给自己陪葬的衣服出来,换下了这一身的寿衣。把身上拾掇利索之后,刘二爷就打算要出门转转,跟大家伙儿说个明白,省的村里人都心惊胆颤的睡不好觉,干不了活儿。

  刘二爷刚走到屋门口,小满屯就跑进了院子里,喊叫着二爷爷然后飞跑着扑进了刘二爷的怀里面。
  这可把刘二爷乐坏了,连连答应着叫着乖孙子,把小满屯给抱起来抡了几个圈儿,刘满屯高兴的嘎嘎笑了起来,大街上有些胆子大压根儿就没走远的人听见刘二爷院子里响起了孩童的笑声,纷纷诧异,互相靠着膀子装着胆子走到了门口往院子里看去,只见刘二爷正抱着小满屯皱着眉头细细的查看着,好像小满屯儿脸上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

  刘满屯也觉得二爷爷看自己的眼神儿有些不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见了自己就高兴的把自己给抡起来转了几个圈儿,怎么停下之后就开始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了呢?
  “满屯,去把你爹你叔你爷爷都叫来去。”刘二爷放下小满屯,吩咐道。
  “哎。”刘满屯懂事的点了点头,跑着跳着回去了。
  刘二爷这才注意到院门外那些村里的老爷们儿了,连忙招呼着:“都进来坐吧,别害怕,老子这不是诈尸,老子是还魂了!奶奶个熊的,老子没死!”
  得,一听刘二爷这一口一句“老子”的话,外头那帮老爷们儿就都乐了,没错儿,这就是刘二爷!于是大家纷纷向刘二爷打着招呼,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子,走进了屋子里,绕着那口大棺材,走到了炕边儿,扶起了几条板凳,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刘家的那帮大老爷们儿也都赶来了,村里人来的也更多了,脸上都挂着吃惊的笑容,也算是开心吧,毕竟谁都不想着刘二爷这么早就去世啊!
  “我说兄弟啊,这两天,这两天你可是去哪儿了?”刘满屯的爷爷进屋后仔仔细细把刘二爷打量了半天,才上前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二爷把小满屯抱进怀里,坐在炕边儿上笑呵呵的说道:“这两天把大家伙儿都累坏了吧?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得得,二爷,您这走了快三天了,说说吧,怎么就又回来了呢?”挨着满屯爷爷坐在炕角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问道。这人穿着一身灰粗布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剃了个平头,年纪轻轻的却叼着个大烟袋,他叫胡老四,名字叫老四,事实上家中却没有兄弟,本姓家也没人,是村里的独户,之所以叫胡老四,据说是他在师兄弟中排行老四,所以就叫胡老四了,村里人这些年叫的顺口了,知道他真名的倒是不多了。


002章 怪异的命格

  胡老四这人在村里不怎么起眼,原因是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外地一个老道士走了,学了几年的道术,回到村里之后经常说村里这儿有不干净的东西,那谁谁家的生病了是脏东西给害的,在农村来讲,这样的人,纯粹就是神棍,若是换做早些年间在农村,神棍这一行兴许还真是个好营生,可如今在社会主义新中国,神棍这一行可不吃香了,尤其是当时那个年代里,人人都忙着为祖国做贡献,紧跑着还怕跟不上祖国大跃进的步伐呢,哪儿还有空去理会你这个神棍啊?当然了,这说的是大部分人,还是有极少数人迷信这些东西,这是数千年来的传统,在农村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一时间无论如何宣扬唯物论无神论,也不能彻底的消除迷信在广大农民中的影响。 首发

  这么说吧,若非当时的政策和方针鼓动着人整天累死累活,根本没那个闲心去想这些事儿,兴许整个村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鬼怪一说。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人们就可以接受胡老四,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明明很多时候想着从神棍那里得到安慰,得到安全感吧,平日里却很瞧不起神棍,认为但凡从事这个行业的,都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之徒。
  平日里,刘二爷最是看胡老四不顺眼,他总觉得做人堂堂正正,就算是有什么鬼怪之类的脏东西,又有何惧哉?而胡老四这种人,纯粹就是走的歪门邪道,不务正业,竟说些虚妄的东西吓唬人,骗吃骗喝骗钱财,属于是无耻之徒。
  胡老四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平时尽量躲着刘二爷,大老远看见刘二爷了,就赶紧拐个弯儿,也省得打照面。胡老四打心眼儿里害怕刘二爷,也敬佩刘二爷,他私下里说:“刘二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鬼怪凡人是惹不起的。”这句话村民们没有鄙夷胡老四,在村里人的心目中,刘二爷本来就是为传奇性的人物,为人又好得不得了,简直完美的不可挑剔,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村民也觉得理所当然,说他是神仙转世,村民们也不会有任何的责难,反正只要是夸奖刘二爷的,那就没错儿。

  刘二爷听说胡老四这么说自己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儿:“扯淡!”
  可今日不同往时,胡老四在街上听说死去的刘二爷又活了,就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跑来了。这大概是职业病吧,对于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很是热衷。
  奇怪的是,刘二爷今天看到胡老四的时候,也没有像往日那般用那双发怒时瞪起来能吓得人尿裤子的眼睛瞪胡老四,反而看着胡老四时,也像是看待其他人那般,很是客气很是慈祥的看着,而且眼里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满屋子的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刘二爷,等着刘二爷说说他到底遇见什么了,怎么就死了三天,又活了过来?按照往日里刘二爷的为人,是决计不会相信鬼魂这一说,可今天刘二爷可是亲口说自己还魂了的。
  刘二爷抱着小满屯,捧着那张小脸一个劲儿的看,仔仔细细琢磨了半天,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小满屯这孩子,命硬,可命不好啊!”
  所有人就都愣住了,刘二爷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啊?仔细一想,刘二爷说的倒也对,刘满屯这孩子这条命,还真是够硬的,来到世上才七年,可好几次都差点儿把命给丢了。
  小满屯刚出生七天地时候。他娘晚上做了噩梦。一脚把小满屯从炕头上踢了下去。把小胳膊都摔折了。差点儿没摔死;两岁地时候。他爹抱着他在南地里干活儿地时候。把他放在了水泵房前玩儿。结果水泵房西侧地那堵土墙突然倒塌下来。把小满屯给埋住了。村里人急忙上前把小满屯给刨了出来。还真是幸运。那堵土墙倒塌地时候。把一条大狗给砸死了。而正巧是大狗地尸体给支起了一点儿点儿地空间。小满屯趴在那点儿缝隙中。只是擦破了两层皮。小家伙让人给刨出来地时候。还嘿嘿直乐呢;五岁那一年。小满屯跑到河边儿戏水。不小心让一股漩涡给卷进了河里面。河水一直把他冲了三里地。冲到了河岸边儿地一堆水草上。等人们顺着河岸找到他地时候。他趴在水草堆上正逮着一只龙虾玩儿地高兴呢。

  村民们还不知道地是。就在刘二爷死地那一天。刘满屯差点儿让雷给劈死。
  可这些似乎和刘二爷死后复活这件事儿没啥关系。刘二爷突然说这么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经历了一次死。刘二爷更牵挂这些后辈儿子孙了么?
  正当人们郁闷着刘二爷地意思时。刘二爷忽然对胡老四说道:“老四。神怪这方面地事儿。你是行家。你跟我说说。啥是地灵?”
  “嗯?”胡老四一怔。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摇头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有地灵这么个东西。”
  “哦……”刘二爷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满是老茧地右手不停地摸索着刘满屯地小脑袋瓜子。

  胡老四问道:“二爷,您这是……咳咳,您是不是遇到啥了?知道些啥了?”
  刘二爷看了看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隆隆的闷雷声在远处的天际中不断的响起。
  屋子里一时间再次安静下来,大家伙儿谁也不说话,都等着刘二爷说呢,本来这事儿就够奇怪了,起死回生这种事儿,听说过可没见过,更别说这种死了三天后,又活过来,而且依旧是神采奕奕,二爷他可是三天没吃没喝了啊!更奇怪的是,二爷竟然说了个地灵这种人们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满屯他爹从兜里摸出烟来,也不说话,直接递给二爷一支,然后点着了。
  刘二爷抽了两口烟之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的说道:“前两天干活儿累得不行,中午回来的时候觉着有些头晕,像是中暑了,吃过饭后我寻思着躺下睡会儿,刚睡着,就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进来把我叫醒了,我不认得他们,问他们干啥呢,他们说来请我去看戏,我当时脑子里也有点儿糊涂,心说看戏是件好事儿,就跟着他们走了。”

  “走了大概有俩钟头吧,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凉,我心里觉得怪怪的,这是去哪儿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咱们这附近有这些地方呢?我就问那俩人,到底去哪儿看戏呢?咋还没到啊?还得多大会儿?那俩人倒也客气,一直就跟我说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我心说这不是扯淡么?我又不认得你们俩,来这里糊弄二爷来了,想到这儿,我也不跟他们招呼,扭头就往回走,那俩人拉着不让我走,老子当时就急眼了,他娘的还有硬逼着让人看戏的么?活了多半辈子了,还没人敢跟老子来硬的呢,我当时三拳两脚就把那俩人给打了一顿,那俩兔崽子还真没骨头,挨打就挨打呗,还哭了……”

  说到这儿,刘二爷停了下来,那眼神儿满是鄙夷和不屑,在他心目中,是个男人,挨打的时候就不能掉泪儿!
  大家伙儿看着刘二爷那样子,心里面对二爷更加佩服了,听二爷讲的话,那俩穿黑衣服的明明就是鬼差嘛,兴许是阴曹地府里的牛头马面也不说定。
  “您老遇见的那俩人,是魍魉。”胡老四失声喊道,他已经是满脸的惊讶,看到众人都已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胡老四皱眉解释道:“魍魉也算的是上两个小鬼,不属阴曹地府管辖,是天道自然形成的两个灵魂,每当它们俩有感觉上天降下惩罚的时候,就会按照老天的意思,去诱走一些人的灵魂,带到阴阳界的中间……”胡老四止住了话头,他发现满屋子的人看他的眼神儿都有些不满,立刻意识到今天在这儿不是自己显摆糊弄人的地方,赶紧对刘二爷说道:“二爷,接下来怎么着了?”

  刘二爷和其他人不同,他正在很专注的听胡老四说话呢,结果胡老四话头一转,又问起了自己,刘二爷这才接着说道:“我把那俩兔崽子给打了一顿,气也消了不少,又瞅着他俩哭了,当时我就心软了,就坐下来问他们到底找我去干啥,哎还别说,他俩就说是老天爷命令他们俩来收我的魂儿去遭灾呢,我心里还疑惑呢,老天爷是个什么东西?这俩人别是在蒙我吧?他们俩见我不信,立刻就变化了几下身子,又让我自己摸摸自己,还真是没肉没骨头,这下我信了,就问他们我哪儿惹老天爷不高兴了?怎么就要收走我的魂儿?”

  “他们俩就说倒不是我惹了老天,而是因为地灵进了我们家,说小满屯是地灵转世,老天爷容不下地灵这种东西活在这个世上,地灵活的越久,就越要惩罚,老天爷就会收了他身边所有亲人的命,我当时就恼了,小满屯这孩子长这么大真够不容易的,几次都是捡了条命回来,闹了半天都是老天爷在胡闹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做什么坏事儿了?老天爷这狗娘养的怎么就容不下这么个孩子活在世上?”

  “我就问那俩兔崽子,地灵是啥?老天爷咋就容不下他了?那俩人就说:
  天道昭昭,复自然循环,千年乃出地灵。地灵铮铮,属上天成命,受天地阴阳之精华所聚,脱胎而成*人。
  此物与阴曹无名,在幽冥无载,故命中多劫难,直至其亡也,少有长存者。
  只因命格多强硬,天妒其命,多有天劫欲除之,殃及亲友。若存世九载,身之父母皆亡也,过十五载,则友其者皆亡,死于非命。
  天师曰:似魔非魔,乃大凶之命,故天地不容;友其者亡,亲其者死,难存于世间。呜呼,哀哉!地灵不知命中劫,地灵不晓天所妒,若长存,不知天地何颜色?”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包括胡老四在内,都懵了,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之乎者也的让人听得不甚明白,好像是什么命硬多难,爹死娘死亲人死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有些悬乎,玄乎。
  这时候,村里最有学问的老人罗祥平掏出本子和钢笔走上前去,蹲在地上看着刘二爷说道:“二爷,您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慢点儿,我记下来慢慢给大家伙儿解释。”
  刘二爷也不含糊,不急不缓的把刚才那段话给背了一遍,罗祥平记下之后,笑着说道:“二爷您记性真好!这种文言文都能背下来。”
  “哎能不背下来么?这可是关系到俺家满屯的事儿,我逼着那俩兔崽子跟我说了几十遍呢。”刘二爷很认真的说道。
  这话一出,引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冲二爷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等着罗祥平给大家慢慢解释那段话的意思呢。
  罗祥平这个人具体上过什么学,谁也不知道,反正很有学问,解放前做过一阵算命先生,就是那种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不过据说他算命很准,后来说算命太折寿,就再也不给人算命了。

  罗祥平看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那段话,一边儿看一边儿皱着眉头,时不时还掐着指头像模像样的算上一卦,眉头越拧越紧,到后来呼吸都急促起来。屋子里的人都奇怪这罗祥平是怎么了?到底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啊?
  过了好一会儿,罗祥平终于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让人害怕,他看看刘满屯,又看着刘二爷,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血来,身子晃了两下,还好旁边的人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大家急忙七嘴八舌的问罗祥平这话到底啥意思,刘二爷到底遭什么罪了?刘满屯那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地灵又到底是个啥?
  结果罗祥平喘息了一会儿,犹豫了半天,摇头叹息一番,竟然一句话没说,扭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更加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罗祥平看了会儿那段话,又掐指算了算,结果脸都白了,是吓的?还是其他原因?刚才看他那神色,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突然就吐了口血,差点儿晕倒过去,接下来犹豫了半天,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跑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当大家低声议论纷纷的时候,胡老四站起来说道:“我觉得,大概是罗老爷子算出来什么了,可天机不可泄露,他想要说出来,老天爷却不让他说,逼得他吐血,唉,我大概也猜出来了,满屯这孩子,天生是个怪命,会克死亲人的!”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怔住了,全都看向年仅七岁的刘满屯。
  屋子里很安静,刘满屯有些局促的看着大家,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刚才这些大人的话,他隐隐的能明白是在说自己,好像说自己命不好,可什么是命不好,以刘满屯的年龄,他还不明白这些。
  “放你娘的屁!”刘二爷忽然大声冲着胡老四骂了起来,指着胡老四的鼻子吼道:“滚,给老子滚!以后再让老子听见你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打折你的腿!”
  村里人都听说过,也都知道当年的刘二爷脾气是如何的火爆,性格如何的凶狠,可多少年来,谁也没见过刘二爷发过这么大脾气。

  胡老四真的被吓住了,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时没忍住,竟然尿裤了!
  大夏天的,胡老四下身那条单裤很快就湿了一大片,灰土布料更显得清晰,屋里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心想这胡老四还真是活该,明明人家刘二爷今儿个死后复活,是刘家,是全村村民都公认的大好事儿,而刘满屯,是刘二爷最待见的孙子,你胡老四这时候说人家小满屯会克死爹娘和亲人,这不是找着挨骂么?
  胡老四丢尽了脸面,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上前好言好语的劝慰着刘二爷,让他消消气,刚刚活过来,是天大的好事儿,可别让胡老四这神棍的两句浑话给坏了心情。
  刘二爷抽完一支烟后,又露出了笑容,和众人说说笑笑,然后招呼众人赶紧下地干活儿,这两天可耽误了不少活计。
  等众人都走完了之后,刘二爷抱着小满屯就去了罗祥平家。
  要是换做其他人找到罗祥平,说破大天去,罗祥平也绝对不会为刘满屯这种诡异命格的人算命。
  问题是刘二爷找上了门儿,而且一生甚少求人的刘二爷,竟然对罗祥平说了个“求”字,罗祥平实在是抹不过脸了。要知道,当年人家刘二爷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伪军手里救了他罗祥平一条命,为此刘二爷的胳膊上还挨了一枪子儿。

  罗祥平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所以犹豫再三之后,罗祥平说一句话吐一口血,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算出来的天机,都统统告诉了刘二爷。
  饶是刘二爷见多识广,胆识过人,可看到罗祥平说一句话吐一口血的模样,刘二爷这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一般,他这一生从没见过这么诡异莫测的事儿。刘二爷心慌了,这要是再说下去,还不得吐血吐死么?他几次制止罗祥平不要再说了,可罗祥平依然咬着牙把话说完了,说完之后,罗祥平就昏过去了。
  罗祥平告诉刘二爷,满屯这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生在世上,天地都不容他了,如今满屯不满九岁呢,要是活到了九岁的话,那所有的亲人都得死掉。说的直白点儿,这孩子的命,属天,古相法中称之为——天命。如今只有两个法子可以避免亲人死去,一是满屯多劫多难,未满九岁之前,死于非命,那么家里人就可以幸免于难;第二,那就是全家人抛弃刘满屯,让其自生自灭,这孩子命格过于强硬,兴许,还能多活上几年吧。

  若是这话出自于胡老四之后,刘二爷肯定会动手揍他一顿,可罗祥平这样玩儿了命的把这些话告诉了自己,刘二爷还真没法子动手了。他心疼的抱着小满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排这个孩子,以前他不信这些东西,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罗祥平并没有死去,只是精气神儿耗费的太过严重,需要休息罢了。用罗祥平自己的话说:这也是只对刘二爷和刘满屯俩人讲了,所以折了十年的寿,若当时在刘二爷家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当场就得死掉。
  刘二爷没有走,他要等着罗祥平醒过来之后,好好问问他,这命,能不能解得开。
  刘二爷虽然一辈子都不相信这些东西,可现在事情出的蹊跷,考虑到刘满屯儿这个小孩子,刘二爷也不得不这样问了。他听说过算命的多半都会先说命运如何如何好,然后说有什么灾什么难,然后才会说的有得解灾解难的法子,只是需要钱……当然,刘二爷不相信罗祥平会要他的钱,况且罗祥平早就不干这一行了。他只是觉得罗祥平兴许是习惯了,所以暂时还没说出来解决的法子而已。

  然而罗祥平醒了之后,却摇了摇头,他说道:“这种命格,我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如何解了这种命,唉……只有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造化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详细的给予最恰当最合理的解释。刘二爷沉默了许久,牵着刘满屯的小手走了出去。
  从罗祥平家里出来之后,刘二爷牵着刘满屯满街的溜达,就是不敢带着这孩子回家,一想到这孩子会把刘家所有的人都给克死了,刘二爷这心里就忐忑不安,马上就六十岁的人了,再没有年轻时那冲动莽撞、无所顾忌的豪情壮志,毕竟他这一辈子那些传奇般的生活,也是让现实给逼的,如今踏踏实实过了这些年安省日子,谁还愿意去面对鲜血和死亡呢?

  一直转到天黑,地里的人都下工了的时候,刘满屯也困的累得走不动路了。刘二爷心里一横,打定了主意,自己这辈子生生死死多少次了,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这条命算是硬的出奇,那干脆就跟老天作一次对头,刘满屯这孩子,他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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