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5-24 19:41:00

　　最近闲来无事，说说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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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说她是我的老师，我就总强调，曾经是。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确实，她站在讲台上讲课，我在下面听。不过她却并不是我的老师——不是学校给我们班配备的老师。事实上，我是翘了自己英语老师的课而去上她的。
　　好吧，我承认，我拐走了我的老师。

　　18岁那年千辛万苦的挤过了高考这根独木桥，我上了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校。大一过得波澜不惊，大二时候见识了学校的变态——十二门课同时安排在了一个学期。似乎又回到了高中岁月，每天都要披星戴月的辗转在各个教室以及图书馆、自习室之间。听从学长的建议，我大一时候就死皮赖脸的央英语老师让我参加了四级考试并且高分通过，但却忘了四级后面还有个六级。如果说凭着高中那点老底还能勉强搞定四级，要想通过六级，还真得下点功夫才成了。

　　不是我背地里说我们英语老师的坏话，虽说他是英语专八的水平，但作为一个老师他还真差点劲——他总是自己很清楚，然后把我们搞得很糊涂。挺简单的一个虚拟语气，他讲得汗都出来了，底下却还是一片茫然。后来我自己跑到图书馆查了查书，又结合一下高中时候的笔记，才整明白他说的其实跟高中老师讲的是一回事儿。绕了个大圈子，所有人都晕车了，他这个司机是吃力不讨好。

　　尚琳是学生会主席程浩的同学，高我一届。我因为当时在宣传部谋了一个小差事，在某个周末去找部长商量最近一期校报的事情，恰巧当时程浩和尚琳也在。对琳，我其实早有耳闻——被评为校花的美女，全校上下自然都是晓得的。别看她长得娇小可爱，却是全校有名的猛人一个，英语系的高材生不说，还辅修着国贸和会计。可我却一直没能得见。这次见了，确实清秀，长发被高高的束起，然后随意的垂在脑后。那天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裙子，敞领，愈显出消瘦的肩膀和锁骨。素面朝天，五官的轮廓却非常突出，看见我的时候冲我微微一笑，说：“久仰宣传部第一笔杆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材，幸会幸会……”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部长拿报纸拍了脑袋：“你就拽文吧！不把我们部的小孩儿都给吓跑你就活不过去了还是怎么着？我警告你啊，不许你打我们艾宝宝的主意，我们宣传部这回就指着靠她扬眉吐气了。”
　　部长这一句“艾宝宝”寒得我鸡皮疙瘩刷刷的掉了一地，尚琳看我一副要吐的模样开心的拉住我的手，然后示威似的朝我们部长喊：“哼！你们这位‘艾宝宝’我还就要定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然后她又扭头跟我说：“艾宝宝，听我的，甩了你们部长跟我混吧！我们体育部可是在学生会里出了名的牛，更何况还有咱们主席撑腰，你说是吧程浩？”

　　程浩“呵呵”笑着不置可否，眼神一直围着琳飘来飘去。都说他们是一对，看来确实如此。我这人从小腼腆，不知道该怎么跟不熟悉的人搭话，只好傻傻的站着，陪着他们傻乐一会儿。等后来他们都离开以后，我跟部长抱怨不要再叫我艾宝宝，我叫艾嘉，对，我姓艾，叫嘉，不不不，跟张艾嘉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我也挺喜欢她的。
　　没想到第二天我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尚琳特意过去找我，直接问我：“听说你发愁考六级的事儿？”
　　我被问得有点蒙，傻傻的点了点头。尚琳就直接过去把我的书一股脑的扔进书包里：“走，跟我上课去。”
　　一路心疼着我大清早好不容易占到的座位就这样没了，乖乖的跟着她走。很后的后来，尚琳跟我说我那天的表情就像被请了家长的小学生，哭丧着脸踢了秃噜的往前挪。我说多亏了我一直保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德所以听你的话，她翻着白眼儿说得了吧，真后悔把你这只小饿狼带到我们温柔贤惠、可爱大方的Madam Fang面前，从此狼爱上羊啊爱得疯狂，相互搀扶到远方。

　　第一次见到Madam Fang，我真没以为她是Madam。其实我上课前一直都在纳闷为啥那个小孩儿非要站在讲台边，都打了上课铃了她怎么还不回到座位上去。最多一米六的身高，很瘦，牛仔裤和深蓝色的T恤，T恤上面还有一只嫩黄色的小鸭子。半长的头发，梳成个马尾辫，眼睛很大，双眼皮，嘴唇很薄，很浅的粉红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孩儿给吸引住了目光，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低头翻书，喝一口水，上课铃响的时候她抬起头，径直走上讲台，用手拍拍桌子上的麦克，教室周围的喇叭里发出“砰砰”的声音。薄薄的嘴唇不知怎么的碰撞，怪怪的声音传来：“Ladies and gentlemen, now we begin our class.”

　　深受应试教育荼毒的我，在第一次听到带着浓重的伦敦口音时第一反应就是古怪。曾自恃听力相当不错，现在发现也就局限于跟慢动作一样的考试听力题。她说的很快，虽然是英式发音一样也有连读。她的教学方式倒并不另类：请一位同学念一段课文，然后她来解说其中的一些关键单词或词组。但问题在于她的“解释”依旧是英文，只是换了另外的一些同义或近义词。我费力的想要跟上，却在听了二十分钟之后绝望的意识到，这个老师根本就是一个华裔，不会说中国话的。

　　一个半小时的课结束之后，我的双眼以及大脑都呈@@形状。尚琳却很兴奋，下课之后仍然意犹未尽，拉着她敬爱的Madam Fang问这问那。我这才惊讶的发现，尚琳的口音跟Madam Fang如出一辙，学得那叫一个维妙维肖。Madam Fang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她说话的时候并不像我们英语老师那样张牙舞爪，也用手势辅助，但并不咄咄逼人。她们说的话大半我都不懂，而且长达十多分钟的对话过程中Madam Fang并没有往我这边看，我应该收拾东西偷偷溜走的，可我却没走，就站在旁边看，盯着她看。

　　我从没有盯着陌生人看的习惯，因为那样很不礼貌。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辈子还没跟某个华人这样亲密接触，关于ABC（或者BBC）的描述也只能通过报纸杂志或者电视网络。后来我跟她说起当时的想法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直拉着我的衣领追问：“我真的那么香蕉吗？我长得很像香蕉吗？”
　　终于尚小姐的问题问完了，我也松了一口气，刚想开溜，就听见尚小姐突然改用中文说：“方老师，这是艾嘉艾宝宝，金融系大二的，这学期要过六级，麻烦您给指导指导。”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的同时脑门上的汗也下来了。然后就听“华人方”用很地道的普通话说：“好的没有问题。”

日期：2010-05-25　13:34:20

　　方颖，北京人，曾在英国留学，曾任某上市公司总经理助理，前年刚来我校任教就已被评为副教授。年龄不详，婚否不详，但据说有同学曾见她抱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从学校附近的幼儿园出来——这是那天我用两只甜筒从尚琳那里换来的关于Madam Fang的全部资料。在我追问Madam Fang到底婚否的问题时，尚琳嘴角上扬，一脸诡异的看着我：“你一女孩子，关心人家婚否做什么？”

　　我被噎住了，悻悻然的对着手指一点点蹭回宿舍。回到宿舍我才想到我可以直接跟她说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看着跟一高中生似的都评上副教授了，多传奇啊！可惜，我脑子就是这样慢半拍。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又觉得现在才想到这个理由多少有点要遮掩的意思，至于在遮掩什么，又说不清楚。再想到刚才尚琳那一脸坏坏的笑~~还校花捏，满肚子坏水的八卦女！

　　第二天我找尚琳要了她们的课程表，对照一下发现除了周三下午，其余都跟我的课不冲突。又找另外一位已经读大四的英语系学长借了英语书，重新整理了我自己的课程表，每天跟在尚琳屁股后面开始了我的蹭课生涯。
　　对于英语，高中前我还是一直都很喜欢的。似乎任何一门学科开始的时候都能有充足的兴趣，但随着学习的一点点深入，兴趣也就一点点被磨光耗尽了。我不犯愁语法，但英语千奇百怪的生词却让我抓狂。跟汉语不同，明明都是“肉”，英语非要分别写作pork、lamb、beef、fish，还谁都不挨着谁；更不要说那些个同音词和形近词，在我看来简直就是26个字母毫无逻辑的排列组合折磨人类。然而，不学又是不行的。要搞到四六级证，要通过期末考试，以后也许还要考研，考雅思，考托福，考GRE……我是听老师话和爸妈话的乖宝宝，既然他们都说这些是需要考的，那我就得学，就得考。

　　但这一切在遇到方颖之后都改变了。在她的课上，她用浓重的伦敦口音告诉我们，English is a skill, not a subject。
　　她会引用莎士比亚的诗句来解释trace，并告诉我们用trace会比find更让你的表达显得丰富灵动；她会用Sleep eluded me来代替I cannot sleep。她说虽然英国人没有中国人那么悠久灿烂的文明史，并且她个人也认为没有比中国的唐诗宋词更美的语言表达方式，但不可否认英语同样有她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通过她严谨甚至在中国人看来略显矫情的用词，英语所展现出来的是如同油画一般的精细、辉煌还不失优美的宏大画面。

　　方颖不是死板的老学究，她也会、并且常常会激动的在课堂上发表一下她对某些事情的个人看法。暑假的时候英语系的一位学姐参加了一个很权威的英语辩论电视大赛并且以绝对的优势获得了冠军，为此学校还特意在开学后召开了一次表彰大会。后来课堂上有人问起关于参加此类电视大赛的事情，方颖皱起了眉头。她说她并不看好这类大赛。英语就是一种语言，在辩论中字字紧逼并不能说明你的英语水平就一定很好。可以尝试参加，但不要把这种活动看做一个标尺。最后她还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我在给她（那个获奖的学姐）辅导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当然她说这些的时候都是用英语说的。事实上她跟华裔不沾边，大学毕业之后才去的英国，而她的汉语水平也可以归在中上等，这从她在课堂上能够信手拈来的引经据典中可见一斑。尚琳说起初的时候他们也挺受不了，一节课下来跟听天书似的，但不知方颖哪来的魅力，班上同学非但没有人放弃，还都铆着劲儿的苦练听力，而且很以能够听懂她的牢骚、特别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几乎是以参议员辩论的速度说出的英语为荣。而且班上还有不少学生，特别是女生，努力模仿她的伦敦音。这一点让方颖也有些哭笑不得，尽管她在课上不断表示发音习惯只是个人喜好，并且如果不是一定要去英国那么讲究口音的国家去留学，美式发音一样很好的，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多“方粉”，比如说尚琳，愣是改掉了之前标准的美音，跟着她走伦敦路线。

　　口音这个问题对于我，就不用像尚琳那么痛苦啦~因为我之前一直都是中式发音，或者半美不英。我会很标准的念can’t/kɔnt/，也会在读car的时候后面加上/r/的尾音。这个问题很让尚琳头疼，后来也很让方颖头疼。尚琳给我的结论是不可救药，方颖给我的办法是多听多练多读。所以我及时发现了尚琳对我的着迷并在适当的时候把她丢给了我的兄弟，同时缠住方颖，要她在我面前多说多读多教育，以便纠正我的发音，提高我的英语水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后面会慢慢说到。

　　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着六级考试的日子也一点点的临近。而我最大的问题——词汇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太好的解决。单词背了不少，却总不能更准确的记忆，一遇到长相酷似的我还是歇菜。这不仅影响到转考词汇的一部分选择题我拿不到分，后面的阅读理解也同样会因为含义理解错误而丢分。尚琳忙于准备她的商务英语考试对我无暇顾及，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去找方颖。


日期：2010-05-27　00:54:52

　　大学老师都不坐班，不过我知道，方颖每个周五的下午都会在教师图书馆，从两点到四点，看两个小时的书——我发誓我没跟踪过她，这当然也是从尚琳那里得来的小道消息。有时候我真怀疑那个有着神仙姐姐外表的家伙，身体里其实是装着一个蜡笔小新一样的小精灵。
　　既然是教师图书馆，学生，特别是本科生是不允许进入的。于是我在三点半的时候溜到图书馆门口等她。天气已经转凉，我穿了一件紧身白衬衣，外面套着一个深蓝色西服式外套，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墨色低跟军靴。有点冷，没戴围巾，手指的关节处被冻得发红。来得有点早，我低着头溜达着琢磨一会儿要怎么跟她说——这次不只是问某个问题那么简单，我是想找她辅导，会不会麻烦到她？

　　另外我还想到以她的资历，找她辅导英语的人应该都能排到北五环了，我不是她的学生，找她辅导的话，是不是就应该算是请家教了？那是不是需要付费？该怎么问她？之前问尚琳的时候她很惊讶我怎么会想到钱的问题，让我直接来找方颖就好。现在真的站到这儿了，又觉得还是太唐突，要不还是算了，我自己多背几遍单词、混着通过也就ok了。

　　正当我转身准备开溜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夹着英国口音的中国话：“艾嘉么？”
　　我定住，攥了攥拳，咬了咬牙，然后转身跟她打招呼：“方老师您好！”
　　“怎么在这？这里正好风口。”她今天穿一件黑色呢子长外套，蓝色粗线围巾把自己的脸裹到差不多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踩着一双至少十厘米高的长筒靴，走过来的时候头顶基本跟我持平，然后她很自然的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往前走了大概十米，避开了图书馆楼下呼啸着打转的强风。
　　“我……我特意来找您……找您问个问题。”我支支吾吾的还是把我的目的说出口，“快要考试了，单词这块我还是不成。”
　　她很惊讶，想说什么，又着急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我赶紧说：“要不您先忙，等下次上课的时候再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帮我看看那几个分不太清楚的词。”
　　“我那里有些复习资料可以给你，不过今天确实有点事儿。”她抱歉的说。我赶紧给她让开路：“没关系没关系，您先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她冲我再次抱歉的一笑，转身往操场后面的停车场走去。我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无奈的感慨这么多年了还总是像个小学生一样见到老师就紧张。抬手擦把汗打算离开，就听长筒靴踩地的声音又靠近：“你今晚有时间么？”
　　“啊？我？有……有！当然有！”我再次结巴。
　　“那你跟我到我家一趟，我把资料给你，再给你说说。”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咧开不是很大，眼睛眯成弯月形，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车，之前从没想到她开的竟然会是一辆白色奥迪。看她径直坐进去，我颠颠的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还没坐稳就听到她的命令：“The seat belt。”
　　“嗯？”
　　“安全带。”

　　“哦！”
　　“先陪我去趟幼儿园。”
　　“哦……”幼儿园？！
　　我瞬时僵直了身体。难道传说中的“漂亮小男孩儿”是真有其人的？她她她……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说幼儿园三个字的时候浑身上下竟然感觉到虚脱一样的空。实话实说那时候的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怎么可能想什么呢？她是老师，虽然看上去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孩儿，但那也只是因为她习惯穿牛仔T恤。一旦打扮起来，比如说今天，就成熟得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她面前只不过是小屁孩儿一个。再加上她那好像英国皇室一样的沉稳气质，压得我只有乖乖坐好、眼观鼻鼻观心的份儿。但是，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幼儿园”三个字让我非常非常之不爽，甚至几乎有要跳车的冲动。

　　她开车很稳，路上也没再跟我说话。她说的幼儿园就是学校的附属小学的附属幼儿园，很近，拐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她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我们都下了车。这个时候幼儿园门口已经围了很多家长，车也停了好长一溜。我们刚在园门口站住，大门就被一个保安“哗”的一声打开，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汹涌而出。我扭头看方颖，她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大门，无限期待的神情。


日期：2010-05-29　00:11:43

　　正当我YY一会儿跑出来的会是一个小胖墩还是一个小瘦猴儿的时候，一个顶着一头黄棕色卷发的小家伙背着比自己还要大的蓝色书包冲了出来，边跑边大声喊着：“Mummy！Mummy！”
　　“Here！”方颖朝那头卷毛喊。
　　“Mummy！”小男孩儿仰起头，开心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时候我才看清了他的五官，很……很高加索。
　　看得出来他是混血，我猜想他爸爸应该有一头金发，所以配上她妈妈的黑发就成了他这种比熊色；深眼窝高鼻梁，天蓝色的眼睛应该是完全继承了爸爸的基因；跟方颖一样薄薄的嘴唇，元宝一样的大耳朵。穿得相当帅气，厚厚的褐色格子Ｔ恤加深蓝色牛仔裤，只是后背硕大的背包相当不和谐。
　　我看他的同时这小家伙也在打量我，并且很绅士的抬起嫩嫩的小爪子：“I’m Tommy. Nice to meet you.”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看他认真的表情我也只好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小爪子：“I……I’m Aijia. Nice to meet you too.”

　　方颖皱了皱眉，“毛毛，说中国话。”
　　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深深爱上了我最最敬爱的老师方颖同学——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人家说学了快二十年英语竟然还不能跟一个三岁的娃娃对话——传话的人往往不在意这个三岁的娃娃究竟是中国娃还是英国娃。
　　毛毛缩着脖子撇嘴，仰着头跟我说：“我叫Tommy，艾嘉姐姐你好！”
　　“Tommy？我可以跟你妈妈一样叫你毛毛么？”我笑嘻嘻的用手呼噜着小家伙的一头卷毛，“或者……叫你卷毛？”
　　“Mummy，What is 卷毛？” Tommy转头认真的请教方颖。

　　方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眼神多少带点责怪的意思。我不知道她是怪我嘴上欺负她儿子还是她也没办法解释“卷毛”和“毛毛”的区别。我挠着头抱歉的笑笑，拉过Tommy的小手想岔开话题：“姐姐帮你拿书包好不好？”
　　“Thanks, but I’ll do it myself.”看来这孩子就是以英语为母语的，躲闪的同时话就说出来了，都不用像我还得心中翻译一下。然后Tommy抬头看了看方颖，想到什么似的又缩了缩脖子，用嫩嫩的童声慢慢的说：“妈妈说过，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看来他说汉语是需要翻译的。
　　我注意到方颖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而且她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已经换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头顶差不多到我的眼眉。她跟我一人拉着Tommy的一只手走到车旁边，方颖按了解锁器，Tommy很自觉的走过去打开后车门，摘掉大背包扔到后座上，然后手脚并用的爬进去，探出小身子关好车门，又重新摆放好了自己的大包，认真系好安全带，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着我们，等待开车。

　　方颖满意的坐到驾驶位置，我还是颠颠的坐到副驾。车依旧开得平稳，谁都没再说话。我很奇怪，像卷毛先生这个年纪，正应该是扒着妈妈的脖子叽叽喳喳的时候，反正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总是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兴奋的叫嚷着今天我画了一只小鸭子受到阿姨表扬啦～或者班上有个男孩儿总是欺负小女孩儿被我教训啦～等等之类的。但他没有，一路安静，我在想这是不是他摄于妈妈命令说汉语而他的汉语跟我的英语一样蹩脚的原因。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大门，Tommy才显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好奇和易动——他把书包费力的推到车门边的位置，小身子扭动着但还是不敢解开安全带。我扭头看窗外，出乎我的所料，方颖并不住在学校附近新盖的教师豪华小区里，而是大概在四环的位置上，一片很安静的居民区。看样子不算很陈旧，但估计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在地下停车场外面我跟Tommy下了车，我拉着他等着方颖上来一同去坐电梯。她的家在18层，出了电梯的左手边紧里面的门。小Tommy在楼道里终于急不可耐的跟方颖念叨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一切，中英文混杂说的我基本听不懂。方颖倒是很耐心的在听，时不时的纠正一下他的汉语用词。打开房门之后，我才想到这回是不是能够见到方颖先生的真容。


日期：2010-05-30　01:59:46

　　进到她家里，我装作不经意的四处观望：客厅墙上是一副田园风格的油画——没有结婚照；电视柜上摆着几个相框，偷偷挪近，发现两张Tommy的两张方颖的还有两张Tommy和方颖的——没有全家福；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和一个小垃圾盒——没有烟灰缸。正当我拿眼角努力往卧室瞟的时候，方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跟我说：“这是我之前整理的一些应付四六级考试的笔记和练习题，你先看一下。其中有一部分是特别关于词汇词组的，有些例句和小短文，建议你结合句子来记忆词汇。等下周一上课的时候你提前来一下，我给你详细说说。”

　　“谢谢方老师！”我赶紧接过纸袋，看到袋口封得很整齐也就没马上打开。既然我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是说到我走人的时候了，所以我开口说：“真的是太感谢您了，打扰了这么久，我回去了，咱们周一见。”
　　我转身要走，Tommy却跑过来拽住我的裤脚抬头跟我说：“艾嘉姐姐，你能陪我去吃肯德基么？”
　　他的这个请求很是出乎我的意料，愣了一下之后我蹲下身子问他：“Tommy喜欢吃肯德基吗？姐姐带你去是没有问题啊，但是今天是周末，Tommy跟爸爸妈妈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哪知我话一出口，小Tommy竟然眼圈都红了：“Daddy died when I was little……Mummy doesn’t allow me to go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