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4-27 16:32:23

　　当筷子和银叉同台起舞
　　纵横交错的水路隐没于地面之下
　　如果你登上最高的塔往下跳
　　神会赐你一种魔力
　　让你在生的尽头

　　尝尽百年的悲欢
　　最后你化为泥土
　　最后你化为了这个城市里
　　没有人看见的暗流
　　最后你解开了那个秘密
　　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海上·魔都
　　二十分钟前，姚七七被房东赶了出来，坐在回叔叔家的车上，想着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倒霉排行榜，本周地区总冠军可能就是现在的她了。
　　父母双亡，没车没房。就连赖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也在上周末因为因为经济危机，经理找到了她，语重心长地说：“小姚啊，经济危机了，我们要裁员，我们部门你也知道，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真要没工作了影响大啊，你年纪还小，外面机会多。所以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
　　姚七七刚大学毕业，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是叔叔一家在照顾，好不容易工作了，刚要过试用期的时候，想着可以报答一下叔叔，又出了这种事。
　　偏巧今天得交房租了，跑去跟房东一说，房东说：“这可不行，现在工作不好找，谁知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搬走搬走。”

　　姚七七卷着铺盖走了，才搬进来三个月，又是夏天，东西收拾收拾不过一个箱子。坐上了去叔叔家的车，心想着该怎么对叔叔说是好？实在是开不了口。
　　叔叔对她没话说，婶婶也是好人，自从姚七七父母出事后，叔叔婶婶就照料着姚七七，老房子动迁以后，叔叔拼死拼活，给姚七七争取了一套小房，但那套小房间为了供姚七七念大学，一直用来出租，姚七七工作后，为了把房租继续留给叔叔家，也没有开口说要要回房子住，毕竟叔叔一家经济也不容易，养了她这么多年不算，弟弟还在读大学，后来叔叔婶婶都下岗之后，叔叔在一个小区做保安，婶婶在便利店当店员，日子辛苦得很。

　　正好姚七七工作的地方离城乡结合部不远，于是姚七七就在附近租了间一千块的简装房，对一个月到手有两千六百块的姚七七来说倒也可以承受，每个月姚七七再给叔叔三百生活费，给弟弟两百零花钱，自己手头还能有千把块的盈余，够自己花花的，毕竟才从一个月三百零花钱的状态解放出来，已经比从前多很多了。
　　可惜，这种美滋滋的日子过了还没到三个月，姚七七就不得不面对失业的现实。
　　但要怎么开口对叔叔说？
　　刚刚一家人都因为姚七七找到了工作欢喜了一场，让姚七七在这个当口开口说自己又没工作了，这不变成空欢喜了么？姚七七实在开不了口。
　　二十分钟后，姚七七发现二十分钟之前的自己还得不了倒霉总冠军，因为还有二十分钟之后的自己。
　　“全部下车了下车了。”公交车司机叫道。
　　姚七七这才发现自己的车子坐过了头。

　　此时，正江天暮雨，姚七七不觉满目茫茫，拖着个轮子滚不动的行李箱，不知该何去何从。
　　之前同车的乘客都死赶活赶过了铁道，只剩下姚七七一个人站在铁道的这一边，听着“当、当、当、当”的警示声，等火车过去。
　　但很快，她才知道，刚才自己又错了。
　　前面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倒霉，倒霉的事，这一刻才刚刚发生。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很快就不再清醒了。
　　天，一下子黑了。

　　姚七七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脑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抽空了，一瞬间只剩茫然，昏昏沉沉里，她仿佛看见有许多缺手断脚的鬼怪在天空中飞驰而来，她却如同石化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了，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模模糊糊的感觉，只剩下四个字，百鬼夜行。
　　口鼻之中越来越浓的是腥臭的味道，姚七七隐约感觉到危险离她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她的灵魂和肉体，都像是被牢牢地钉在地上，等着那些鬼怪前来扑食。
　　一条带着尖刺血糊糊的舌头掉在了姚七七面前，姚七七闭上眼睛，即将死亡的一瞬，她的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清灵——

　　她看到遥远的童年，她的父母牵着她的手走在落叶满地的林间，她的父亲对她说：七七，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爸爸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爸爸，是什么？
　　你现在几岁？
　　五岁。
　　所以爸爸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爸爸，我现在就想知道。

　　爸爸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对着她笑了笑：爸爸告诉你，那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所以要等七七变成大人的时候，才能告诉七七。所以七七一定要努力学习，如果七七不够聪明，那个秘密，爸爸就不能告诉七七了。
　　嗯，七七是聪明的孩子。
　　爸爸，你真的死了么？真的和妈妈一起，和爆炸的列车，一起消失了么。
　　满地的银杏叶子，将那条林间的路，铺得好像天堂的路，金光灿灿，安静祥和。
　　姚七七的手牵在爸爸妈妈的手里，灵魂越来越轻。
　　忽然，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只有一股极其清淡的香，仿佛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来，熨帖着她的四肢百骸，那一瞬间，她虚弱至极，却又充满了力量。
　　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堕落在红尘万丈，却又离开世俗很远。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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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4-27 16:39:00

　　“七七！”姚七七听到婶婶的声音，“阿德，醒了醒了！”
　　“谢天谢地，七七，好点没有？”是叔叔姚明志的声音。
　　“嗯。”姚七七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墙壁雪白，一股子冲鼻的消毒水味，是医院，“叔叔，我怎么在这里？”
　　“问你呀，你干什么去了？下那么大的雨一个人站在马路上昏过去了。”姚明志说。
　　“我……”姚七七说。

　　“我都知道了，现在经济危机，裁员就裁员，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金龟婿不好找，工作还不好找吗？出什么事情都应该先回家和叔叔讲呀。”姚明志说。
　　“叔叔，我是怎么到医院的？”姚七七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昏倒在马路上，马路上的人打电话给110，110再通知救护车和公司，公司再通知我们的。”姚明志说。
　　“哦……”姚七七有些奇怪，难道那些，是自己的幻觉么？
　　“叔叔，我是不是昏倒在567路终点站那里一个铁道旁边？”姚七七问。
　　“哪里有什么铁道？”姚明志说，“你这个是中暑了，又被淋雨，昏头了。”
　　“哦……”姚七七楞楞地看着天花板，怎么会？当时自己明明是清醒的。不对，如果是清醒的，怎么会看到那么多鬼？而且天一下子黑了？
　　“叔叔，当时天是不是一下子黑了？”姚七七问。
　　“哪里黑了。”姚明志说，“我都跟你讲了是你眼花了，中暑是会眼前一片黑的，你小时候有一次游泳，眼睛前面黑掉，你忘记了？”
　　“没有……”姚七七有点迷糊，但是她不想再想了，再想下去，当时那令人作呕的场面都统统在她的胃里翻腾了，尽管她事实上，已经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两天，胃里早就空无一物。
　　还有那种香气又从何而来？
　　姚七七伸出手，正打算闻闻，却被姚明志按住，“不要乱动，你在吊盐水。”
　　“哦……”姚七七发现自己还真是有点犯迷糊，拿起左手闻了闻，除了酒精棉花和医院那股讨厌的味道，没有别的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吧。


日期：2010-4-27 16:53:00

　　九月三日。
　　七月半。
　　姚七七一共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了。
　　“来，七七，今天正好是你农历生日，我们庆祝一下。”姚明志举起汽水杯。
　　一桌四个人，碰了个杯。
　　“姐，干脆你开个淘宝店算了，不要去上班，给别人打工也没什么意思的。”姚修文长得干干净净，两条深浓的眉毛平添了几分英气。

　　“先不要想什么赚钱了，七七身体太差，应该好好调理调理。”婶婶章爱莲说，“来，盛碗汤吃。”
　　“姐，这个礼物给你。”姚修文拿出一个盒子给姚七七。
　　姚七七打开一看，是一只石头做的小鞋子，用红绳子编织的手链穿着。
　　“这个是什么？”姚七七说。
　　“这个是辟邪用的。”姚修文说。
　　“戆大，”姚明志笑道，“壁鞋壁鞋，要把鞋子挂在墙壁上才辟邪。不过我们七七这个生日确实是不太好。”
　　姚七七生于二十一年前八月二十六日，七月半，凌晨12点。
　　鬼节，又碰上是一天中阴气最甚的时刻。当年给姚七七取名的老人特意取了这个名字，还说了一段刘姥姥给巧姐儿取名的话：
　　“这生日虽然不好，小孩八字也阴，但命倒是硬，不过你们要是依了我的名字，以后就算她遇到什么困难，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从此，姚七七就有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迷信来，我们七七不是长得满好，我看跟老早那个电视里放的叫什么朱七七的也差不多嘛。”章爱莲说。

　　这句话可是有失包庇的，姚七七和古龙笔下的朱七七可是远开八只脚，完全两码事，朱七七是首富的千金，要啥有啥；姚七七只有个当保安的叔叔，寄人篱下；朱七七花容月貌，引无数英雄竞争腰；姚七七充其量不过中人之资，丢在人堆里打不起一个水漂。
　　姚七七笑笑，把修文送给她的手链戴上，“满好玩的嘛。”
　　入夜，姚七七在窗前把玩着这枚手链，姚修文进来说：“姐，你那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了？”姚七七见姚修文问得奇怪。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乱喊乱叫，说什么百鬼夜行之类的。所以我才会买了这么一个东西送给你。”姚修文说。

　　“其实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有一些幻觉吧？”姚七七搪塞道。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你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你说你乘的那辆车，根本就不是那个方向。”姚修文说，“总之，要不什么时候我陪你一起到庙里去烧烧香？”
　　“嗯，也好，我也觉得最近好像蛮倒霉的。“姚七七没好意思说，这一辈子除了读书读得还不错之外，好像她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幸运的事。尤其是找工作面试，许多HR听说她是孤儿，认准了她性格有毛病，面还没面就筛下了。好容易有个HR自己是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对她格外开恩，没想到三堂会审，面试面完招了进去，却又经济危机裁员了。


日期：2010-4-27 17:07:00

　　姚七七开始了漫长的找工作之旅，刚毕业的应届大学生，被新公司“无可奈何”摆了一道后，很难再在这个时间再找工作，毕竟基本上招应届毕业生的单位早就结束了招聘，而时间又再也等不起了，再等下去，姚七七就会和下一届的毕业生一起争饭碗，到那时候，她更没有优势，人家会觉得她是被挑剩的歪瓜裂枣，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姚七七疯狂投出一百份简历，却如同石沉大海没起半点涟漪，一个月后，姚七七几乎绝望了，走在路上，她开始认真思考弟弟的建议，开个淘宝网店。
　　虽然自己没什么资金，但凭借自己的手，姚七七相信，她就是那个能为无米之炊的巧妇！
　　姚七七用身边仅剩的五百元中的一百元买了一批白面扇子，又买了两支好些的毛笔，拿起家里剩下的墨汁和国画颜料挥毫泼墨，顷刻之间，两把扇子就完工了。
　　姚七七把扇子拍照登上了淘宝，接着就出门去了。
　　她仔细权衡了自己目前的状况，要开淘宝店，没有信誉，就凭她基本上也是卖不出去。于是，姚七七一边注册了淘宝店，一边在离闹市不远的公园外摆了一个地摊——

　　虽然夏日过半，但不管怎么说秋天还没有来。
　　天气炎炎，进公园需要一把扇子挡太阳，也是很正常的事。
　　况且姚七七还在这开价十五元一把的扇子上，超值赠送了字画——凭心而论，尽管七七学的是经济学，但七七的字画还是不错的，十五块钱一把，真的只能说是贱卖了。
　　但还有人要还价。
　　不过还好，还价的人倒也不多，有人还给了二十，说是不用找了。
　　姚七七接过那二十元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她说了声谢谢，继续画画。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利用自己的爱好来赚钱，而且还卖得这么廉价。
　　当她一想到自己画的扇面过不了多久就会沾满了别人的汗渍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脏污最后被丢在又脏又臭的垃圾箱里时，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但这就是生活。
　　生活不易，尤其是城管队员出没时。

日期：2010-4-27 17:18:00

　　当姚七七开始卖第三批扇子的时候，她已经和其他小贩一样，可以眼睛看着扇面，耳朵听着城管队员的脚步了。
　　所谓武林高手，原来也可以这样炼成。
　　闲的时候，也聊天，这一天，对面那个看相的老头忽然和她搭起话来。
　　老头对姚七七说：“女子，你命苦。”
　　“谁说不是，命好怎么会在这里讨生活。”姚七七说。

　　“女子，你聪明。”老头一口陕北口音。
　　“聪明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份上了。”姚七七苦笑道，这些天，她仍然在投简历，但已经很少了，之前投出去的简历依旧没有回音。这两天，她又看到一个新的说法——据说有的HR拿到简历的时候，看也不看就会先扔一批到垃圾桶里去——理由是，我们不需要运气不好的人。姚七七想，恐怕她投出去的简历有一半都是这种命运吧。
　　“这两天赚了不少吧？”老头一下子转了个口气，不再神神叨叨，“我看你生意不错啊。”
　　“总比我在家啥都不干的好多了，不过统共才卖了四十来把扇子。”姚七七摆了两个礼拜摊，黑了不少，“马上天气凉了，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呢。”
　　“现在生意不好做啊，不过最近经济危机，来看相的人倒多了一点，嘿嘿，其实我也没什么真功夫，不过就是想混口饭吃。”老伯说，“真要有本事也不用在这里摆摊了。都是混饭吃。”
　　“问题是真的有人有真本事吗？”姚七七说。
　　“当然有，我还遇到过。有一回我正忽悠一个老太婆，过来一个男人，也就四十多岁，把我可给整得下不来台了。”老伯说。

　　“他怎么整你的？”姚七七问。
　　“他就对我说了个‘禁’字还是什么，我也没听真，当时我就说不出话，动也动不了，整个人就好像被拘在原地了。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又指了我一下说：‘你赚富人钱我不管，别赚缺德钱。’我那时才能动，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呢，他就走了。”老伯说，“可见这世上高人还是有的。本来么，这世上就有鬼有怪，没有高人神人镇着，还不翻天了？”

　　“真有鬼怪么？”姚七七问。
　　“当然有。你是城里人，没见过。我们那时候在乡下，到了晚上，天漆黑漆黑，哪个人不知道一点两点的怪事？”老伯说。

日期：2010-4-27 21:01:00

　　“能给我说说么？”姚七七问。
　　“嗨，这有啥可说的，说啥招啥，不说不说。”老伯说。
　　“其实我前段时间也遇到了怪事。”姚七七说。
　　“啥怪事？”老伯问。
　　“我也说不清楚，算了，不提了。”姚七七又想起了那天的事，尽管过去已经快三个星期，但那天的经历仍然清晰可见，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自己的幻觉。
　　收摊后，姚七七走在路上，正巧此时路上一个老人倒在马路上，姚七七刚准备拔腿跑过去扶老人家一把，左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帮老人一把倒是应该，但这老人万一要是反过来赖着她，她该怎么办？姚七七痛苦地挣扎了几秒钟之后，终于还是被理智打败，她走到离老人不远的地方，打了110。
　　110来的时候，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走了。

　　有一瞬间，姚七七的心里充满了痛苦，从什么时候起，她身处的社会已经失去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但只是一瞬间。
　　她只是沧海一粟，有思考的权利，但是未必会有说的权利，有改变的向往，但未必有实践的能力。她只是一个假如死了除了家人不会有别人哀痛的小人物，就好像蝼蚁一样，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
　　小时候她总是听说一句话叫做知识改变命运，长大以后她发现，知识的多少，和命运未必有直接的联系。那些早了几年买房的人，哪怕是小学学历呢，现在房子一倒手，就已经成了千万富翁。
　　姚七七至今记得她在大学里参加过一次礼仪小姐打工，当她换上艳俗的旗袍承受着那些身穿大牌的人居高临下的目光，那种感觉，很荒唐，也很凄凉。

　　有时候，姚七七是真心希望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神、有鬼，有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秩序，在平衡着她所在的这个世界。
　　所以，姚七七在回想起那天似真似幻的经历时，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但这些，都只是她的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她甚至自己都来不及去咀嚼，这些东西，就已经跟随着她的食物，成为了粪便，进入下一轮循环。
　　周而复始地活着、周而复始地如蝼蚁一般，自以为仍然昂着高贵的头，却一生都在为五斗米折腰。
　　如此下去，姚七七清楚，总有一天，她会变成布鲁姆。

　　姚七七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路上，手机铃声响了，“姐，你在哪里？爸爸在医院里。”
　　姚七七的脑袋嗡了一下，“怎么回事？”
　　“你不要担心，他被车撞了，不是太严重，左脚骨折了。”姚修文说，“当时马路上有人瞧见，但也没人敢扶，延误了一下。”
　　所谓现世现报，是这个意思吧？
　　姚七七苦笑，生活总是这么快，就给她的脸上，打一记耳光。

日期：2010-4-27 23:49:00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姚七七等姚修文告诉她医院之后，挂了电话，背着马扎和一只箱子，就这么往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章爱萍去打水了，姚明志见姚七七满头大汗的赶来了，责怪姚修文说：“修文，告诉你姐姐干嘛？我没什么事的。”
　　“怎么会被撞的？”姚七七一边放下东西一边问，肩膀上被勒出了深深的一道印子。
　　“走出小区过横道线的时候，一个车就过来了，撞到了。”姚明志说，“倒霉。”
　　“那个车抓住没有？”姚七七问。
　　“抓住了。”姚明志回答。
　　“那就好。”姚七七说，“绝不能让他便宜了，素质太差！从来没有看到车让人，全都是人让车！”
　　“好了好了，七七，你也不要太生气了。这个事情我们大人会处理的，修文，帮姐姐把东西拿回家，你们先回家吃饭吧。”姚明志说，“你爸一把贱骨头，没这么容易挂。”

　　姚明志倒是一脸轻松，翘着一只打了石膏的腿，躺在床上说。
　　“没事，我在这里陪你吧。”姚七七说，“修文，你先回学校吧，明天还要上课，婶婶晚上要上夜班，我反正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叔叔好了。”
　　“傻丫头，我一个大老爷要你小姑娘怎么陪法？”姚明志说，“你和修文都回去吧，过会你三叔就来了。”
　　姚七七和姚修文没有走，一直等到三叔来了，两人才一起离开。姚七七让姚修文先回学校了，自己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该怎么给叔叔买点营养品呢？这几天赚来的钱算算才三百块，还得继续买白扇面。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何况她这个找不到工作的弱女子。

　　姚七七沮丧地回到家，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好之后，打开了一个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上锁的匣子，又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方紧紧包裹住的真丝手帕，姚七七打开它，里面是一枚艳红的泪滴型红珊瑚挂件。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这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
　　叔叔脚骨折了，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工作，弟弟在读书，婶婶每个月只有两千不到的工资，如果她不再想想办法，这日子……
　　姚七七将珊瑚挂件重新包起来，攥在手心里，离开了家。

日期：2010-4-28 8:03:00

　　在她卖字画的公园旁边，有一家典当行，典当行的营业时间有点怪，每天下午两点到深夜十一点。开门时间这么晚也就不去说了，半夜里不知还有谁会去典当。
　　姚七七乘了一辆公交车到公园旁，看着那家典当行小小的门面，又有些犹豫了。在公园门口走了五个来回，终于还是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当铺的招牌，抬脚走了进去。
　　林氏当铺。
　　大概老板姓林吧。
　　不管了，进去进去。
　　当姚七七踏进典当行的一霎那，她就后悔了，这个当铺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除了寻常当铺里可以看到的珠宝玉器之外，剩下的是鸟类羽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獠牙，诸如此类乌七八糟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在她的眼睛前晃来晃去，闪动着异样的光泽。正当姚七七纳闷的时候，她的眼睛注意到，正前方的橱柜里，有一副森森的头骨。

　　是人类的头骨骷髅。
　　姚七七的心脏猛烈痉挛了一下，攥着手上的东西，一步一步往门边挪，她恨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地大踏步走进了这个店铺，导致自己现在离开门边那么远。
　　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除了她。
　　店里甚至连主人都没有，除了一只狗。
　　那只狗浑身白毛，看起来倒是很干净，但是就连它的出现也有点古怪，因为姚七七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东西出现过，它就已经懒洋洋地躺在了姚七七的脚边，挡住了她继续往门边撤退的脚步。
　　姚七七不敢惊动它，生怕它一叫唤，就会有个什么跑出来挡在她面前，让她把自己的灵魂当在店铺里。她的头骨从此也变成典当铺子上，死当的商品。


日期：2010-4-28 8:09:00

　　“请问有什么需要？”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一个黑黢黢的门洞里传来，却没有看到人。
　　总算声音还是正常人的声音。
　　“不用不用，我走错地方了。”姚七七打算不管了，直往门边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跨进门只用了一步，现在距离门却有总也跑不完的距离。看着门就在旁边，但姚七七就是怎么走，也出不去。
　　姚七七头皮一阵发麻，最近自己怎么这么招邪？看样子真是应该去烧烧高香了。
　　“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不见有人出来，只听到有个人在问。

　　“我……我走错地方了，老板，我想出去。”姚七七说。
　　“嗯？”里面的人的语气似乎是对姚七七的回答比较奇怪，紧接着，一阵帘子被撩起又放下的声音，一会儿，有个人走了出来。
　　姚七七抬头看，瞬间呆在了原地。
　　原来这个世上，竟然有这样美丽的人。
　　那一刻，她没有注意自己是不是在流口水，而是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
　　来人究竟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是男是女是男是女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好像钟摆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来回摆动了老半天，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地，终于，对方开口了，问题宣告终结。

　　听声音是个男人。
　　“怎么了？”那个人扭头对着橱窗望了望，说：“脸上没什么东西么。”紧接着像是对姚七七很感兴趣似的，两只美妙的眼睛一眨不眨低头看着她，把姚七七看得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看一眼，就要火星撞地球了。
　　姚七七不自在地低下头往门边又靠了一步，“老板，请问门在哪里？”
　　她问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白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总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帅哥，自己就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吧？真是人丑志短！
　　姚七七说完这一句，立刻昂首挺胸看着那个人，把自己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我的意思是，门在那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去。”

　　等她说完了这一句，姚七七不得不垂头丧气地承认，自己的话还是显得这么弱智。
　　不过，对方好像倒并不觉得奇怪，反而笑眯眯地说：“你当然走不出去。”
　　“为什么？”姚七七忽然火冒三丈，我一个小老百姓，四处被欺压还不够，还要被你一个当铺来当猴耍？
　　“因为是你。”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