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纹——人皮中隐藏的惊世秘密

作者: 唐雅琪


日期:2010-9-7 12:56:33

  前言:我不想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仅此而已。
  1、
  我舅舅名叫孙英石,早年毕业于沈阳鲁迅美术学院,是东北享有盛名的油画家,去世前一直担任辽宁省锦州市画院名誉院长,并且是市政协委员。
  2009年9月,舅舅患了突发性脑溢血,当时我正在外地办案,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后立即往回赶。
  舅舅一生未婚,晚年身体多病,就搬来和我父母同住。据母亲讲,舅舅发病很急,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大夫已经让家属尽早准备后事。

  等我冲进病房的时候,舅舅正处于弥留之前的回光返照阶段。他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口齿也变得异常清晰,做出了一个让我们这些亲朋感到万分震惊的遗嘱。
  他口气坚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死后,必须火葬,家里所有的画全部烧掉。”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要知道,我们家都是回族,按照民族风俗,回民必须土葬,特别忌讳火葬,舅舅要求火葬的要求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尤其是,舅舅生前的遗作有近10幅,而且还收藏了不少名人书画,这些作品价值连城,光保守估计就不下500万,一把火烧掉,更是令人无法接受。
  看我们犹豫不决,迟迟不作答复,舅舅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凄厉。
  他似乎在运用他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在做凄厉无比的呼喊。他说:“你…你们答应我,烧了我,烧了那些画。”

  他不断地大口喘气,喉头中传来咯咯的痰响:“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要求,烧掉,烧掉,烧掉,通通烧掉,什么都不剩下。答应我,答应我。”
  当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因用力过度,脸色青紫,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与压迫,似乎我们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死后也不会瞑目的。
  母亲俯下身子,轻轻地说:“英石,我们答应你,都烧掉。”
  舅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满足地慢慢闭上眼睛,就此逝世。


日期:2010-9-7 13:23:00

  2、
  病房内顿时哭声一片,母亲抚着舅舅的头发,眼泪汹涌,哽咽地说:“英石,你安心走吧,我们一定会烧掉的。”
  看母亲神情激动,浑身渐渐抽搐,我让父亲和老公罗远征将母亲暂时送走休息。待人们都走后,我和舅舅的几个学生处理善后。
  我流着泪,轻轻拉过起被单盖住舅舅的头部,在这一瞬间,我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
  我愣了愣,又仔细看看,确实是笑意,舅舅的嘴唇微张,向右侧小幅度倾斜着,似乎临死前为我们答应他的要求而开心。

  尽管悲痛异常,但我心中却存了一个巨大的疑问,舅舅的为什么非要留下那样的遗嘱呢?
  尽管母亲答应了舅舅的要求,但在处理后事期间,全家人还是产生了分歧。
  家中的一些老人认为舅舅这么做是背叛民族信仰,真主安拉不会宽恕的,坚持说必须土葬。
  母亲却说既然答应了舅舅,就必须做到,否则舅舅入土也难安。
  最后争议结果是,现实按照回民殓葬风俗,将舅舅送到清真寺,由阿訇用洁水冲洗,白布缠身,举行回族殡礼,然后再将尸体火化。
  回族主张速葬,根据伊斯兰教“三日必葬”的规定,一般是早上无常,下午埋;晚上无常,次日早上埋,不能超过三天。

  当天晚上,我们用车将舅舅的遗体拉进位于锦州市上海路一段的清真寺,暂时装入透明玻璃棺中,下面垫着巨大的冰块,即可保持尸体不腐,又方便亲有瞻仰凭吊。
  从第二天起,舅舅生前的友好和学生闻讯后陆续赶来,我们这些家属始终忙着接待,并在清真寺大院支起了油锅,开始炸油香。
  (注:油香——俗称油饼,是回族人民的传统食品,每逢开斋节、 古尔邦节、圣纪节,家家都要煎炸油香,除了自己食用以外,还要相互赠送,有的家里过节纪念亡人,有了红白喜事,也要炸油香以表示尊祖继俗。)
  那天晚上,大概是11点半左右,院子里依旧有不少人。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有人喊起来,“撞车了,撞车了。”
  众人急忙跑到外面查看,是一台长城皮卡和一台金杯面包迎面相撞。面包车前脸损坏严重,司机血肉模糊地趴在驾驶台上。

日期:2010-9-7 13:59:00

  3、
  作为一名刑警,出于职业的本能,我立刻走到车前,胳膊伸进车窗,一搭伤者的脉搏,似乎还有救。
  由于车门受挤压变形,伤者无法脱身,我拨打110和119,由于此处距离锦州市中心医院极近,相信很快就有救护车赶到的。
  简单看了看现场,面包车是顺向正常行驶,长城皮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逆行。地面上铺满了车灯的碎片,可见撞击时的力度何等之大。
  此时,长城皮卡的司机也一跛一跛的下了车,趁乱就要往人群外挤。我立即上前揪住他,“你走什么,撞人了不知道吗。”

  那个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是一个40左右岁的中年男子,表情却并没有肇事后的惊慌。
  他死死盯着我,语气低沉地说:“你少管闲事。”我掏出警官证晃了晃,“我是警察,在交警没来之前你不能离开现场。”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有不少人惊慌地大喊:“来车了,来车了。”紧接着,我就看到一股明亮的光线迅速向人堆中扎进来。似乎一台车正在急速驶来。
  人们纷纷呼叫着闪避,我下意识地手一松,向路边猛退,那个司机则向相反方向跑去。
  咯吱….一声刺耳刹车声后,一台黑色本田雅阁轿车停在路中间,车头堪堪挨着面包车的后屁股。门一开,一个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年轻人下了车,脸色煞白,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看来是个酒驾的司机。

  一起车祸之后,险些又酿成一起,惊魂未定的人们不断指责着那个年轻人。我左右踅摸了一圈,发现皮卡的司机已经不见了,不过肇事车辆还留在现场,回头肯定会逮住他的。
  不久,救护车和交警部门迅速赶到,忙活着拖车救人。我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回到清真寺。
  由于回民死亡后的灵期,要在身边燃烧檀香,以示对死者的尊敬,又代表让死者遍身带向去朝见真主。我走进停尸房,准备给舅舅换一根香。
  停尸房位于清真寺最里面,面积不大,有一盏功率很小的节能灯,光线极是暗淡。由于常年停放尸体,这里冷飕飕的,还飘着一股混合着檀香的怪味道。
  我将残香拔去,点燃一根新香插好,然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着悬挂在停尸台正前方的白色布帘,心里又开始难受,有些想念舅舅。

  坐了片刻,我无意中往脚下一看,发现白布帘下摆鼓起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堆在那里。
  我心里微觉奇怪,伸手拉开了布帘,当时就愣住了。
  就见巨大的玻璃棺已经被挪开放在地上,舅舅身上缠着的白布完全剥落,此时正赤身裸体的趴在停尸台上,后背正中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少量暗红色的血液缓慢渗出,在泛白的尸体上异常醒目。

日期:2010-9-7 14:54:00

  4、
  我又惊又怒,刚要呼叫喊人,但又立刻镇定下来。这要是让大家知道舅舅在死后遗体还遭到如此摧残,家族里那些老人,还有母亲,估计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要是再出一场白事,可够我们老肖家呛了。
  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我凑近仔细查看舅舅后背的创口。
  创口大概长约7个厘米,宽约5个厘米,位于后背的正中。通过其截面判断,为典型的切割伤,肌肉纤维遍布碎小的皮瓣,应该是锐利刀具造成。不过入肉不深,似乎只是将外表的一层皮肤切去。
  由于人死后,心脏供血停止,血液内含氧量锐减,呈现出极深的暗红色。看凝固状态,就是刚才大家出去看车祸的时候发生的。

  我又低头看看脚下的玻璃棺,用手绢垫着推了推,纹丝不动,至少也有100斤,即便是成年男性也是无法轻易搬下来的,估计至少得在二人以上。
  想到这里,我立刻一步跃出,防止自己践踏造成现场足迹混乱。
  我轻轻将百布帘拉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估计车祸已经处置结束,人们都回到院子里,或站或坐的谈论着。
  我将老公罗远征叫过来,在他耳边将舅舅遗体被损伤的事说了说。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怎..怎么会..”
  我摇摇头,告诉他不要声张,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尤其是家里的老人和清真寺的大阿訇。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势必引发全市回族的恐慌和愤怒,后果不好预料。
  罗远征点点头,问我怎么办?
  我稍稍合计一下,说这里离古塔分局最近,我让那边刑警队的同志过来看看,能瞒就暂时瞒住吧。

  接下来,我让罗远征坐在停尸间守灵,任何人都不能掀开白布帘。我打电话给古塔分局刑警队的大队长冯超,让他立即带人来清真寺,而且必须穿便衣。
  冯超是我的警校同学,以前又曾追过我,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没在一起,但私人关系一直不错。
  电话中,冯超问我到底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我说你来就知道了,切记,到之前先给我打个电话。

日期:2010-9-7 15:19:00

  5、
  不久,冯超带着三个人赶到,其中有一名姓刘的老法医与我也十分相熟。
  我将他们拉到无人处,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他们听后都是十分震惊,立即就要去现场查看。
  抬腕看看手表,此时凌晨刚过,我说:“行,但一定要加快勘验速度,千万别叫其他人发现。”
  冯超点点头,说:“我懂。孙老爷子是省内知名画家,死后还被人算计,这个案子我必须给你破了。
  随后,我们几个人来到停尸间。我让罗远征在门外守着,来人凭吊一律找理由搪塞回去。
  现场地面足迹繁多,失去了检验的意义。玻璃棺表面提取到多枚指纹和掌纹,考虑到装殓时人多手杂,暂时还无法判断作案人。

  老刘用一柄镊子轻轻拨拉着伤口碎烂的肌肉组织,神情有些怪异,说:“死者较瘦,后背正中肌肉细薄,切割起来并不容易,势必要造成肌肉的无规则损伤,但是你们看…”
  说着,他用镊子轻轻夹起边缘的一块皮肤,说:“创口边缘非常圆滑,类似于半弧状,组织间桥没有粘连,说明作案者手法娴熟,仅仅是取走了一块皮肤。”
  顿了顿,他又说:“我怀疑他们利用了一个类似于吸盘的东西,将这里的皮肤抽拉起来,然后用刀具沿环状切割的。”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愣,看来作案人并不是有意摧残尸体,而且要这块人皮。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舅舅后背心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日期:2010-9-7 15:52:00

  6、
  现场勘验结束,我用药棉将舅舅的伤口擦干净,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畜生。随后,我们几个人将舅舅的尸体重新用白布裹好,又合力扣上玻璃棺。
  望着舅舅那熟悉的面孔,还有嘴角那看似心满意足的微笑,我心下一片茫然悲怆,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想得脑袋生疼,却始终理不清脉络,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我站在那里发愣,冯超安慰我几句,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定了定神,说现在是半夜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找给舅舅净身的大阿訇问问,或许他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冯超表示同意,又问我是否记得入殓时,有哪些人接触过棺材,可以一一找来进行指纹比对。案发时,都有什么人在场,实在不行,咱们就逐人比对。

  我有些为难,当时清真寺里人特多,好些都是舅舅的朋友和学生,除了家人,我没有几个认识的,要是逐一找来,难免不引起怀疑。不过,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说出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当时帮助装尸体入棺的,冯超一一记在本上。
  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一名叫林冉的年轻民警突然问我:“肖支队,老人家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我总觉得平白无故取一块皮有些奇怪。”
  他的话犹如一道闪电,让我脑子里豁然开朗,联想到刚才我们推测舅舅背心是否藏着什么秘密,那么他坚持要火葬,是否就是要将这个秘密毁掉呢?
  尽管心里想起很多,但我还是微微摇头,说一切都很正常。
  我们几人又商量几句,冯超他们步行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的夜色中,我转身往回走,忽然觉得脚下踢到一块什么东西,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低头一看,是一块破碎的后视镜,转念想想,估计是刚才车祸发生时迸溅到人行道上的。我随脚踢开,慢慢走进清真寺的圆形门洞。
  清真寺中心是一座礼拜大堂,均为绿色的磨砂玻璃,构造成各种民俗图案。或许是外面有车经过,一道车灯的光亮快速划过,晃得我的眼睛有些发疼。
  突然,我觉得我想到了一些什么,难道……


日期:2010-9-7 16:16:00

  7、
  我快速冲出清真寺,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凌晨的大街上一片寂寥,只有头顶的路灯散射出昏黄的光线。距离大门10处的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着各种碎裂的车头残留物,不远处是一条乌黑倾斜的刹车痕。
  我走过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条刹车痕,大脑急速的旋转着,隐隐约约的,我觉得我似乎知道了,无论是车祸,还是舅舅被人取皮,这一切都是一场经过事先周密策划的戏剧。
  妈的,我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掏出手机给市局指挥中心打去,询问清真寺现场交通事故是由交警哪个大队负责处置的。

  电话是一个小姑娘接的,一个劲问我是谁,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懒得跟她墨迹,冷冷地说:“刑侦支队副支队肖薇。”
  估计通过来电显示看到了我的公安小号,女孩立刻紧张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同时,话筒中传出敲打键盘的声音,似乎在调取受警记录。
  女孩告诉我,是交巡支队三大队07号巡警中队处置的。根据信息显示,一名伤者正在医院抢劫,肇事的皮卡车司机目前逃逸。
  问清带队中队长的电话,我立即拨打过去,直接自报身份,给对方整的一愣,估计第一次接到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亲自打来的电话,怀疑是出了什么重大刑事案件吧。


日期:2010-9-7 16:44:00

  8、
  中队长告诉我,这起事故绝对是长城皮卡的毛病,不但逆向行驶,而且没有任何刹车痕迹……
  我打断他,“司机找到没,车子的牌照是哪里的”
  中队长说:“司机早跑没影了,车子是沈阳方面的,车内还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我暗暗点点头,在挂电话前,郑重地告诉他:“这起案子由市局刑侦支队接管了,你现在整理好全部卷宗,明天一早我们就派人去取。”
  撂下电话,我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车祸现场,脑子里跟过电影似得回放出当时的全部画面。
  我们都在清真寺守灵,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呼撞车,大家跑出看热闹,肇事司机试图逃逸被我拉住,一辆酒驾的黑色本田闯入,肇事司机趁乱走掉……
  如果说凶手有意割去舅舅背后的人皮,当时清真寺人员众多,根本无法动手,他们必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调开,于是,就制造了这起车祸。

  皮卡车司机仗着车体沉重,故意逆行撞击迎面而来的面包车。当被我发现阻拦后,伺机潜伏在周边的同伙开着雅阁车冲到。虽然雅阁刹车了,但是通过观察刹车痕,明显也是逆向行驶,因此暴露其动机。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万分困惑,这伙人如此处心积虑,宁可赔上无辜者的生命,制造这么大的事端,仅仅是为了获取舅舅后背的皮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过,皮卡车还在交警队,我又记住了雅阁的车号,明天顺藤摸瓜一查,自然也就清楚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我觉得心理稳当许多,慢悠悠地走回清真寺。
  当时是夏季,忙得一天的亲朋们都有些困倦,院内的长椅坐满了昏昏欲睡的人。
  见我走进,罗远征急忙问我事情处理的怎样了。我说没事,明天正常入棺,又问他火葬场那边联系好没有。

  罗远征说火葬场没问题,然后看看手表,说:“再忍几个小时天就亮了,舅舅他…哎。等老阿訇明早念完经……”
  “老阿訇”,我忍不住叫了起来,糟糕,我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日期:2010-9-7 17:57:00

  9、
  不管凶手是谁,他们既然一心要获取舅舅皮肤上的秘密,那么当天早上给舅舅净身的老阿訇,势必将遭到他们的杀人灭口。而我要想弄清事情原委,这个老阿訇更是唯一的突破口。
  见我突然大叫,随后又直勾勾的发愣,罗远征很是莫名奇妙,拉住我的手紧着问我咋了。
  此时哪有时间和他详细解释,我马上找到清真寺的看门人,询问老阿訇的住所。看门人告诉我,马振国大阿訇就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区。
  长期以来,老公罗远征已经习惯了我的风风火火,他听我打听这些,似乎猜出了的我心意,说要陪我去找马阿訇。

  我立刻就说不行。因为我知道,如果凶手要对马阿訇下手,罗远征这个文弱书生,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牵扯我的精力。
  见我态度坚决,罗远征有些生气,质问我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古古怪怪的,先是舅舅被人偷偷剥皮,后是急三火四地找阿訇。
  我苦笑一声,握了握他的手,说:“现在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是有事,老公,你好好呆在这里,明天的入葬还得等你张罗呢。”
  撂下罗远征,我边跑边打电话给队里的值班同志,说了具体地址,让他们赶紧过来。
  马阿訇的家位于与上海路并行的宜昌路上,偌大的西安街蔬菜批发市场夹在中间,为了赶时间,我跳过几重铁护栏,穿越布满烂菜叶的市场,一路小跑赶到楼下。
  这是一栋新建成的回迁楼,足有10层,在暗夜里看着很是有些气势,马阿訇就住在二楼202。

  我按响了门铃,等了半天,无人应声。我持续不停地按着,悦耳的铃声突兀地回荡在楼道里,在深夜里听来十分刺耳。
  我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老阿訇已经遇害了吗。正想着,身后有车灯晃过,是队里的几名同志来了。
  一下车,他们纷纷问我出了什么案子。当时我也不好过多解释,只说怀疑楼内一住户家中发生命案。听我这么说,一名同志立刻拔出手枪。看到枪,我也觉得胆子壮了壮。说实话,别看我是刑警,但是手里没有家伙,毕竟感觉差了那么一层。
  终于,一楼某个耐不住噪音的住户隔着纱窗冲我们大喊:“有病啊,大半夜的。”
  我掏出警官证在手电底下晃晃,说警察办案,让他立刻打开楼道门。
  门开后,我让一名同志守着大门,任何人都不许触摸门内侧的旋转把手。因为一时疏忽,我破坏了202房间电子门铃上可能遗留的指纹,而门内侧的把手上或许还能有所留存。
  我们迅速冲上2楼,发现房门虚掩着,门缝中隐隐透出白色的光线。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真是来晚了。

日期:2010-9-7 18:32:00

  10、
  用脚尖轻轻顶开房门,室内光线一下涌了出来,客厅中的日光灯明晃晃地亮着。
  我扒住外门框探头向内观察。屋子装修的很是简单,地上铺着老式的红木地板,几个带泥的足印赫然印在上面,一根拐杖扔在门口的鞋架附近。
  由于白天我曾看见过马振国大阿訇,知道这根拐杖是他不离身的,不由叹了口气,估计够呛了。轻轻喊了几句:“马阿訇,马阿訇…”
  走廊内的声控灯依次被震亮,但屋子里毫无动静。

  我做了一个手势,带着同志们跨过门口的足迹,小心向卧室走去。
  卧室中空无一人,床上毛巾被被掀起,看来老阿訇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来的,开门后被绑架。
  看着眼前的现场,我懊恼异常,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些。马阿訇的失踪,意味着我再也不能知道舅舅背后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了。
  不一会,技术民警赶来,对相关部位的指纹和足迹进行提取。地板的足迹分别为两人拥有,均属男性;楼道门旋转门锁因为是螺旋结构,提取的指纹模模糊糊,基本失去参考价值。
  等现场勘验完毕,已经是早晨5点多了,我忽然想到一会还要对舅舅装棺,可马阿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该怎么和大家交代呢。

  让队里的同志先回去,我独自返回清真寺,找到管理人员,将马阿訇失踪的事情告诉他。
  那人急得连连跺脚。我说案子正在全力侦破,对外尽量不要声张,至于马上要开始的入棺仪式,可以先有别的阿訇主持。
  仪式进行的还算顺利,按照回民的习俗,舅舅全身包裹白布,被装进墨绿色的塔卜(尸盒)中,由十六名本族男人抬出清真寺。
  一群人抬着塔卜行走在大街上,意味着送亡人最后一程,然后按照预先的安排,装进车中送往市火葬场。
  看着遗体被推进炉膛,我有些恍惚,舅舅很快将变成一缕青烟,他临死也要保守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隐约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场那台皮卡和雅阁桥车未必能给我提供什么线索,以凶手的思维缜密程度来看,或许连车牌子都是假的。


日期:2010-9-7 19:04:00

  11、
  从火葬场出来,我顾不得和家人说上一句,立刻赶回队里开展调查,冯超和交警部门几个朋友也帮了不少忙。说实话,利用公家的资源查自家的事,我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调查进行了一个礼拜,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皮卡和雅阁的拍照均系套牌,而且皮卡车内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线索,两车的发动机号和大架号均已被酸噬,无法查找源头。沈阳警方的一些朋友查了多日,始终没有眉目。至于马阿訇究竟为谁绑架,舅舅又是被谁割去皮肤,更是不得而知了。
  看到眼前这个调查结果,我不禁有些丧气,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除了罗远征,家里的亲属都不知道此事,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调查的间隙,我曾暗地里和罗远征说了说,他听得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过了一会,他突然说:“舅舅临死前的遗言你还记得吗,不但要火葬,还要烧掉所有的画”
  我点点头,慢慢地说:“恩,我也想到这点,如果舅舅确实要隐藏什么秘密,他的身体是一部分,或许另一部分就在那些画中。”
  罗远征犹豫了一会,说:“那你最好快点查,你妈非要要烧掉呢。”

  由于外祖父母早逝,舅舅没有妻子儿女,家中可以继承遗产的也就是我母亲一人,因此这些画作的处置权自然归属母亲。
  虽然很多人都表示惋惜,劝说不要烧掉,至少可以捐献给国家。但母亲固执己见,说答应了弟弟,必须要做到。为此,我曾和母亲大吵一架,得到的结果就一个字:烧!
  没办法,那就烧了吧,我心里暗暗跟舅舅说抱歉,或许这个秘密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日期:2010-9-7 19:31:00

  12、
  烧画那天是周末,我们一大家子齐上手,将舅舅历年来创作和收藏的画作装了满满几大箱子。有三幅画过于巨大,只能简单裹上报纸。然后搬上车,一路开到市郊的一块空地上。
  我们先用碎砖头,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然后,将树枝、稻草等易燃的东西堆在那个圆圈的中心,泼上汽油,由母亲生起了火,火舌一下子就冒得老高。
  烈火一直在砖圈内烧著,我们不断将一幅幅画抛进火堆之中,眼看着那些它们被火苗吞噬,一点点的萎缩燃烧,纸灰随著火焰,升向半空,在半空中打著转,随风飞舞著。
  罗远征叹了口气,小声跟我说:“这一烧就是几百万啊。”
  我也觉得很是可惜,看着火圈,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火足足烧了两小时,砖圈之中,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烬,舅舅的画作几乎全烧完了,剩下来的,只是那三幅比较大的油画。
   我和罗远征将它们抬过来,准备往火堆里扔。突然,我看到包裹一副油画的报纸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或许是叫车上的铁丝挂着了,里面露出花花绿绿的油彩。
  有时候我总想,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太微妙了,一点点的差异,可以使以后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我未来的命运,或许就是因为那天那个报纸上的一道裂口,而彻底改变了走向。
  当时一看有个破口,我不由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往里仔细瞧了瞧,看清后,心里就是一酸。
  舅舅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有两件,一是高中毕业那年,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报考了鲁美,并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另外一件则是在1986年,参加了辽沈战役纪念馆《攻克锦州》全景画的创作。
  尤其是参加全景画创作,舅舅更是引以为傲,并在事后将自己所画的部分重新缩小临摹一遍,就悬挂在老宅客厅的正中。
  看到这幅画,我立时又想起舅舅的音容笑貌,记得我小时候去舅舅家玩,他总是抱着我,站在油画前长久地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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