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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凯撒
作者:
文艺复兴式的人
日期:2007-10-8 5:37:00
写在开头的话
真正伟大的人物总是具有双重性的,因而很难被界定。于是人们总是迷惑于但丁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还是新时代的启蒙者,或者贝多芬是古典主义的集大成者还是浪漫主义的先锋,又或者拿破仑是封建王权的信徒还是资本主义的皇帝。
凯撒也是如此。在他之前是数百年的罗马贵族共和,在他之后是数百年的罗马帝国,他是前者的终结者之一,又是后者事实上的开创者。然而不但守旧的西塞罗和庞培们不能理解他,身为野心家的安东尼和屋大维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看似互相矛盾的双重性在他的身上微妙的共存,或许只有有着两千年历史纵深隔岸观火的我们,才能够欣赏这伟大的平衡。
然而我写这个连载并非是为了对恺撒本人作自作聪明的解读。个人的动机,无论伟大还是渺小,终将模糊在历史的众说纷纭中。如果佛洛伊德那些走火入魔的信徒们可以让人们相信亚历山大的远征只是潜意识里面想要摆脱母亲的桎梏,那么我可以说:任何人都可以对历史人物作任何的解读。我写这个连载,只因为我着迷于那个伟大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中,有伟大的灵魂,书写他们的事迹,让我感到愉快,同时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让读者诸君也感到愉快。
历史不免充斥着肤浅而平庸的爱恨恩仇,读者诸君和作者本人也不免羁绊在这爱恨恩仇着的世界中,然而这尘世中始终有不廉价的伟大的精神,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慰藉。
这个连载将从公元前133年大格拉古改革说起,直到公元前27年屋大维称帝,叙述这一百年罗马的权谋杀伐。以“恺撒”为名,是因为恺撒毫无疑问是期间最杰出的和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以“细说”为名,是因为不想“戏说”,也不想“略说”。
最后有两点说明的是:第一,我不是专业历史研究者,但是我会尽力保证史料的正确,同时如果读者诸君慧眼金睛发现了错漏,欢迎指出。第二,我不是专业的写作者,不能够很快的更新,每周一续,但是我会尽力用质量来弥补。
这个连载的简短的楔子曾经在一个多月前在这里发过,后来因为我忙于其他的事情一度搁浅。现在重新正式的开始,如果当时有等下文的朋友,我在这里为这下文的迟来抱歉。
日期:2007-10-8 5:32:12
1.那些在三月十五日的男女们(1)
历史就像女人的心思,众说纷纭,盘根错节而又变幻莫测。
公元前四十四年罗马历三月十五日的凌晨,凯撒(Caesar)的妻子卡珀里纳(Calpurnia)从噩梦中惊醒。作为一个女人,她有一万个睡不好的理由。坊间流传与凯撒有染的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Cleopatra)借口公事来访罗马已经滞留了一年之久。更可恨的是她还带来了自己仅仅三岁的儿子并且公开命名为小凯撒(Caesarion),明摆着暗示他和凯撒的血缘关系。如果没有凯撒的默许她不可能做到这一切。当极具威胁性的情敌就住在和自己一水之隔的台伯河远岸的时候,哪个女人能够安稳而睡呢?
然而这次的梦境却与克里奥帕特拉无关,卡珀里纳梦到的是自己家中的护墙坍塌而自己抱着丈夫沾满鲜血的尸体在痛哭。没有人能解释这个预言般的梦,或许卡珀里纳忌恨生性风流的凯撒的潜意识孕育了这个梦,或许她真心担忧即将在三天之后启程去东方征讨帕提拉人的丈夫,又或者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事后诸葛亮的历史学家的臆造。
不管怎样,卡珀里纳还是推醒了身边的凯撒并且告诉了他自己的噩梦。此时凯撒也感到了一阵寒意,决定立刻向太阳神献祭并且占卜凶吉。这个月开始他府上的一个占卜者就警告他要小心三月十五日,就算凯撒不信鬼神,时下罗马微妙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罗马自从七百年前放逐了最后一代国王之后一直对王权忌讳甚深,因此罗马政治的潜规则就是阻止某一个人的声望权力鹤立鸡群于其他贵族。然而连续击败庞培,小加图和庞培之子之后,凯撒已经事实上成为了罗马的独裁者。他清楚的知道代表贵族利益的元老院对自己的猜忌,因此他竭尽全力解除旁人对于自己称王的怀疑。他策划了预计耗时三年的远征帕提拉人的计划,一方面帕提拉人是罗马的世仇,十年之前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就曾经东征然而全军覆没,这次以复仇为名名正言顺;另一方面凯撒可以趁此机会远离已是山雨欲来的罗马。同时,他还向元老院建议了这三年的各行省的官员任命人选,其中不乏保守派贵族人士。一切就绪,在公元前四十四年的伊始,凯撒就等着三月十八日的出征来缓和一切矛盾。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一系列事件把时局推向了不可控制:
一月初,两个凯撒的平民支持者给矗立在罗马中心的凯撒的雕像戴上了王冠。当时的两个保民官在政治上属于保守的贵族派,于是以煽动王权阴谋为名逮捕了这俩人。于是凯撒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赦免自己的支持者立刻会给反对者意图称王的口实;如果对自己的支持者坐视不管,又会失去自己权力的根基。凯撒取两害中较轻的一个,赦免了那俩人。
一月二十六日,一次节庆的入城式上,有人向凯撒率领的骑兵队高呼Rex(在拉丁文中Rex好比中文的“王”,既是“君主”的意思又是一个姓氏)。于是凯撒和队中一名姓Rex的士官同时回答:“不是Rex,是凯撒。”即使凯撒急于否认,保守派贵族对他的猜忌还是又深了一分。
二月十五日,罗马传统的牧神节,按照惯例,所有的成年男子神官们只用布条包住私处,全裸从罗马城外的巴拉丁山上跑入罗马中心广场,一路用山羊皮轻打簇拥而来的女人,传说这样有助生育。这其中为首的是三十九岁的安东尼——从高卢战争时就跟着凯撒的得力战将。当他跑入广场后跪倒在凯撒面前,将从人递来的一顶王冠献给了凯撒。一时间挤满了人的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凯撒的反应。凯撒断然拒绝了。安东尼第二次献上,凯撒第二次拒绝。安东尼第三次献上,凯撒第三次拒绝。人们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凯撒本人的授意安东尼会这么做。事实上,凯撒很可能是想以这个做作的戏剧来向众人表明他没有称王之心。他不可能在这个不适当的时间(出征之前),不适当的场合(娱乐性的节日)给自己戴上王冠。然而,反对他的人认为这是一次试探,如果献冠的当时人们同意的喝彩而不是鸦雀无声的话,凯撒就会接受。
三月十五日,在凯撒的计划中是他在出征前和元老院的最后一次碰面。碰面的地点定在庞培大剧院。这曾经是庞培生前出资建设的公共工程,大厅中还树有庞培的全身像。几个月前凯撒,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敌人的宽容,下令重新修缮。然而这天早上妻子的噩梦和随后的占卜不利让凯撒开始犹豫是否前往。最终他决定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推脱掉这次碰面,于是找来安东尼作为自己的使者通知元老院取消碰面。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改变了凯撒的决定。
日期:2007-10-8 5:33:14
1.那些在三月十五日的男女们(2)
公元前四十四年的罗马城中,凯撒的反对者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个是西塞罗。此时六十岁的西塞罗年长凯撒四岁,是这一代罗马人中公认的最好的学者和雄辩家。早在高卢战争之前西塞罗就曾经就任过罗马的最高职务执政官。其后的三十年间一直是保守贵族中的温和派,不同于以小加图为首的激进派。所以虽然在内战中他站在了庞培的一边,却一生和凯撒保持着一种亦敌亦友的奇妙关系。只有伟大的人物才能理解伟大的人物,也只有伟大的人物才能理解伟大的时代。今天我们可以如此透彻的了解公元前一世纪罗马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就是因为有凯撒和西塞罗这样的伟大人物既是历史的参与者,又是历史的记述者。
然而过分的知识和思辨让西塞罗失掉了果决的胆略和行动力。凯撒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放心大胆的纵容西塞罗的反对言论。凯撒那些年轻而激进的反对者们同样看到了这一点而把他排除在阴谋之外。于是当西塞罗在三月十五日这一天踏入庞培剧院的时候,全然不知道历史将在这一天被改写。
***
也就在这一天,小布鲁图斯,这个年届四十不惑的男子,被命运推上了历史的前台。(他的全名是Marcus Junius Brutus,同时参与阴谋的还有并非是传统贵族的另一个布鲁图斯叫Decimus Junius Brutus Albinus,这里为了区分两人以年龄把前者叫作小布鲁图斯,后者叫作大布鲁图斯。)
小布鲁图斯被贵族保守派们寄予厚望无可厚非,他有着三重的贵族共和的出身:第一,他的父辈先祖圣布鲁图斯(Lucius Junius Brutus)是驱逐了罗马最后一个国王的贵族共和缔造者;第二,他的母亲塞维利亚(Servilia)的先祖圣塞维利斯(Servilius Ahala)在公元前五世纪也刺杀了当时意图称王的罗马将军塞浦路斯(Spurius Maelius);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凯撒的死对头小加图的侄子兼女婿。
小布鲁图斯身体瘦削,原本生性温和,喜好研究古希腊哲学。虽然古希腊体系中的贵族共和的概念深深的影响了他,他从来不想去对任何事情谋求极端而血腥的解决。然而此时两个人改变了他。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两个人为的却是个人恩怨。虚无缥缈的政治理想从来不能让人孤注一掷,那些极端的人们总是为了个人的恩怨利益,人类就是这样目光短浅。
第一个是他的姐夫卡西利斯(Gaius Cassius Longinus)。这个人虽然是少壮派凯撒反对者的头目,却不是一个贵族共和派,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庞培派。事实上,在保守的贵族共和派看来,庞培派和凯撒派一样是可能称王的政治寡头势力。小加图等人早前利用庞培克制凯撒,只不过想渔翁得利。同样,卡西利斯利用小布鲁图斯为号召刺杀凯撒,并非为了贵族共和的政治理想,而是为了对凯撒的个人仇恨。
第二个是他的妻子保西亚(Porcia)。她是被凯撒打得兵败自杀的小加图的女儿。所谓父仇不共戴天,个性强硬的保西亚把丈夫看成了报仇的唯一希望。三月十四日的晚上,小布鲁图斯仍然犹豫不决,但心自己的行为会连累妻子。于是保西亚当着他的面用匕首割下了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不顾流血和剧痛,保西亚对布鲁图斯说:“我是被许给你做你的妻子,不是你的情人只能和你行床第之欢,我将和你一同承担所有的事情和后果,哪怕是最坏的命运。以此我向你证明,虽然我是一介女流,却可以承担磨难。”女人就是如此,所谓坚强,不过是伪装着的歇斯底里。
于是在三月十五日的早上,以小布鲁图斯和卡西利斯为首的十一名参与阴谋的元老院贵族把匕首藏在随身携带的放笔的盒子中,以庆祝卡西利斯儿子的成人式为名早早的聚集到了庞培大剧院。他们是如此偏执的等待着刺杀凯撒的机会,一点儿都没有计划过刺杀之后的政治举措,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愚蠢的疯狂。
然而凯撒迟迟不来,阴谋者开始焦虑。元老院贵族们陆续抵达,其中有一个忽然走过来拍了拍参与阴谋的辛布尔(Cimber)的背说道:“你的大事小布鲁图斯已经告诉我了。”所有阴谋者做贼心虚的惊出一身冷汗。然而那人继续说:“祝贺你明年将被推举为民政官。”
又过了一会儿,小布鲁图斯家的一个奴隶忽然慌张的跑过来对小布鲁图斯说他的妻子死了。原来自从小布鲁图斯出门之后保西亚紧张的开始疑神疑鬼,哪怕有一点响动都要出门张望一番。终于最后精神崩溃,大叫一声休克了过去。虽然后来知道妻子被救醒了,小布鲁图斯更加心神不宁了。
这时阴谋者中有一人站出来决定去凯撒家看一看到底为何他迟迟不来。此人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大布鲁图斯(Decimus Junius Brutus Albinus)。这个人常常和小布鲁图斯混淆成一人。然而在刺杀凯撒的阴谋中他的作用最大,因为他是凯撒的远房亲戚,同时是从高卢战争时就跟着凯撒的亲信部将。后来在凯撒的遗嘱中他是仅次于屋大维的第二号继承人,可见凯撒对他的信任。他为何背叛,是刺杀凯撒阴谋中最大的悬疑。
* * *
此时在凯撒家中,安东尼正准备出发宣告今天会议取消。忽然大布鲁图斯来访。大布鲁图斯一听凯撒决定不出席就开始编造谎言诱使凯撒改变主意。他告诉凯撒,元老院在考虑授予凯撒除了意大利之外其它所有地方的“王”的称号。凯撒自然不得不决定亲自去推辞这项荣誉以免授人以柄。
凯撒前脚刚刚乘着轿子出发,后脚就有一个奴隶气喘吁吁的跑进恺撒家,说自己有要事要向凯撒揭发。凯撒家中的从人先把他安顿了下来,决定等凯撒回来亲自见他。
在去往庞培大剧院的路上,前面提过的阴谋参与者辛布尔家中的希腊文教师阿特米多斯穿过人群把一张字条递给凯撒,嘱咐他等无人时自己观看。凯撒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看,于是就带着这张字条走进了庞培大剧院。一边大布鲁图斯在剧院外拉住了随行的安东尼讲话,于是此时的凯撒以是孤身一人。
早在一年前凯撒就解散了自己的私人卫士。“我宁可死一次,也不要千万次的为阴谋而恐惧。”他如是坦然地说。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他从来不相信他的反对者会刺杀他。凯撒是一个理智的人,于是相信即使是他的反对者也应该是理智的,在审时度势之后他认为罗马需要他。如果他死了,权力的真空将再一次引起内战。而在断断续续长达90年的内战血腥之后,没有人再想要内战了。可是历史总是被头脑发热的改变。
此时时间已近中午,阴谋者们围住了独自走进剧院的凯撒。辛布尔首先假装跪倒,请求宽恕他一个因为支持庞培而被流放的堂兄,其他人也纷纷求情。然而凯撒拒绝了。忽然辛布尔一把把凯撒的宽袍拉到了肩膀以下,这是之前约定动手的信号。于是阴谋者们纷纷拿出匕首刺向凯撒。一片疯狂中,甚至好几个人误伤了自己的同伴。猝不及防的凯撒拼命用自己的笔自卫,然而终究寡不敌众倒在了血泊中,时年五十六岁。或许是命运,他倒下的地方这是庞培塑像的脚下。凯撒死时身中二十三刀,只有心口的一刀是致命伤。然而究竟是谁刺了那一刀永远没有人能知道了。
就在三月十四日晚上的酒席宴间,有人问他最喜欢什么样的死法,恺撒笑着说:“突然而不可预测的死。”或许戎马一生的凯撒其实是渴望马革裹尸,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那些阴谋者以为消除了王权的所有可能性,却不料他们恰恰亲手了解了共和的最后一丝希望。凯撒死后罗马重又被内战的阴影笼罩,一片动荡之中绝对的强权独裁呼之欲出。
然而凯撒是不再需要关心这些了,两年之前就任独裁官的时候凯撒曾说:“我已经获得足够的荣誉了。”这个三十年前因为自己的成就不及同年龄时的亚历山大帝而哭泣的男子,在死时其实是满足的吧。这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然而以历史的眼光来看,恺撒的死,在罗马自公元前133年起一百多年共和晚期的权谋杀伐中,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但,至少是结束的开始。至于开始的开始,则要从九十年前的一宗血案说起。
日期:2007-10-8 5:37:33
二 公元前133年:十字路口的罗马
传说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大帝死前计划的最后一次远征就是西征罗马,然而因为他的猝死而不了了之。好事的人们依然可以尽情想象假如亚历山大不死将会发生的另一种历史,然而现实是在亚历山大的庞大的马其顿帝国支离破碎之后的两百年间,罗马取而代之成为了西方文明世界的霸主。
公元前264年,在意大利半岛急剧扩张的罗马终于遇到了对手。在向更加富饶的意大利南部推进的过程中,罗马不可避免的要对抗当时占据西西里岛的迦太基。于是第一次布匿战争正式爆发,这一打就是二十三年。战争的初期罗马一度处于劣势,因为航海经验更为丰富的迦太基人又不可动摇的水上优势。然而自强不息的罗马人,用二十年的战争经验打造了一支全新而强大得海军舰队。当曾经只擅长陆战的罗马在海上击败了迦太基的时候,就是第一次布匿战争的胜负分晓之时。于是西西里岛和邻近的科西嘉岛成为了罗马的第一批正式的行省。
然而迦太基人根基未伤,整整一代人卧薪尝胆想着复仇。一员不服输的虎将哈密尔卡提兵征讨当时是蛮荒之地的西班牙,十年时间用野蛮人部落练兵铸造出了一只钢铁之师,发誓要在陆地上让罗马人血债血偿。可是天不遂人愿,尚未出师哈密尔卡就被人暗杀。祸福难料之间,哈密尔卡年方弱冠的儿子汉尼拔接过了父亲的遗业。这个一生坎坷的汉子,注定要成为西方古代史中最为悲烈的失败英雄。
举世无双的统御和武勇,然而如婴儿般幼稚的政治和战略谋划,或许是这个男人,而不是雄才大略的亚历山大帝和凯撒,才真正是阿克里斯的化身。然而人类是喜欢意淫的动物,越是这样的不平衡的绝世奇才越让人觉得扼腕叹息,于是也就越具有悲剧性。
公元前218年,汉尼拔从西班牙越过阿尔卑斯山杀入了意大利,揭开了第二次布匿战争的序幕。从此之后十五年,汉尼拔的复仇军团在意大利半岛横冲直撞而所向无敌。公元前216年的坎尼之战是汉尼拔的巅峰之作,身负上一代血仇的迦太基人不留活口的杀戮,一日之内七万罗马将士陈尸疆场,其中包括当年度几乎所有的被选举政府官员,以及总数200人的元老院贵族中的80多人。然而汉尼拔只知道如何取得胜利而不知道如何运用胜利在政治上获得支持和优势。公元前203年在意大利他仍然所向无敌,然而他的军队和十五年前一样还是一只孤军深入。十五年间他数次杀到罗马城下,却依然不能征服罗马,也不能攻占罗马的主要港口。汉尼拔唯一不擅长的一种战斗-----攻城战,终于成为了他的阿克留斯之踵。
与此同时,恢复了元气的罗马人调整战略,围魏救赵。公元前203年大西庇阿率军在非洲登陆,直捣迦太基本土。仓促赶回的汉尼拔在扎马排开正式,然而他的精锐老兵不是在连年征战中马革裹尸就是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不及赶回,更为重要的是,善于学习的罗马人已经掌握了汉尼拔在坎尼会战时的骑兵包抄战法。战术层面上没有优势,军队素质和纪律又远逊于罗马,这就注定了汉尼拔的失败。扎马一战,罗马人仅仅损失一千余人,然而迦太基3万士兵阵亡,1万多人受伤,从此一蹶不振。迦太基人不得不和罗马媾和,汉尼拔也不得不流亡海外,最终客死他乡。
罗马人马不停蹄转向东方。统治希腊的马其顿帝国——亚历山大大帝宏伟事业的最后残余,趁着汉尼拔进攻罗马之际在东方驱逐罗马势力。只可惜当时的马其顿国王菲利浦目光短浅,倘使其与汉尼拔和兵共同进攻意大利,罗马已然不复存在。然而谁又能责怪他呢?在自命不凡的希腊人眼中,迦太基无非是一个半开化的部落罢了。公元前196年的第二次马其顿战争之后,希腊臣服于罗马脚下。
于是一东一西两大强权由于仅仅保持着纸面上的同盟关系,终于被罗马分别击垮。罗马对他们格外开恩,接受他们为自己的附属国。
五十年后,这两个不服输的国家再次同时作乱。此时罗马已经强大到可以两线作战。小西庇阿(大西庇阿儿子的养子,名义上是大西庇阿的孙子却无血缘关系)沿着自己祖辈的足迹杀到非洲。在公元前146年,希腊和迦太基同时再次失败。如同当年亚历山大大帝把底比斯夷为平地以儆效尤,迦太基和科林斯,一东一西两座百年古城同时被烧为灰烬,其子民被卖为奴隶。突尼斯和马其顿被划为罗马行省。
公元前133年,西班牙的最后一个为当地部落控制的港口都市奴曼提亚被小西庇阿攻陷。于是加上是自己盟友的埃及,在地中海沿岸罗马已经成为了绝对的主宰者。
福祸相伴而生,于个人如此,于国家亦然。当年汉尼拔在亚平宁半岛不可一世之时,未尝不是罗马强势反弹的前奏;如今罗马于地中海王霸无敌之日,又何尝不是潜伏着山雨欲来的纷乱势态?
行省的扩张给罗马带来了三个问题:
第一,兵役的加长。此时罗马的征兵制和古希腊类似。小农场主们自备兵具,半军半农构成了重装步兵的主力。从前伯罗奔尼撒战争的遭遇战总是刚刚开始就匆忙结束,就是因为要兼顾农时。然而西班牙和北非的战事不由得罗马人不延长服役期,士兵们常常一战就是五六年。那些小农场主在长时间服役之后回到家里常常面对着田地荒芜而被兼并,从此沦为游民。
第二,贫富分化加剧。战争的所得大量流入作为指挥官的贵族和元老院手中。富者大量兼并土地和购买奴隶,小农场主们不断丧失土地。
第三,作为赋税的行省的谷物大量流入罗马,使得谷物价格降低。资金人力雄厚的大农场主们尚可以改种经济作物,小农场主们的生计更加难以维持。
事实上,这三个问题共同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隐忧,那就是作为兵员主力的小农场主,或曰士兵阶级,日益匮乏。公元前133年这个问题还未明显,罗马仍然可以动员足够的军力,然而端倪已现。
每一个平和的时代总有敏感的人物嗅到未至的危机,如同每一个艰难的时代总有坚强的人物开创将来的繁华。于是也就在罗马鼎盛的公元前133年,一名年界而立的男子发动了一场过早来到的风暴。有人说他是目光远大的政治精英,又有人说他是欺世盗名的野心分子。无论他的目的是公共利益还是一己私心,当这个三十岁的保民官踌躇满志走马上任的时候,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将为罗马古城历五百年不见血腥的政坛流出第一滴血。
日期:2007-10-8 5:38:34
三 第一滴血 (1)
历史的旁观者总是宿命的信徒,明知道那些人们直冲向已成事实不可改变的终局,却残酷的玩赏每个人面对他所不知然而确定的未来的抵死挣扎。
然而当提图斯.格拉古(Tiberius Gracchus, 下文称为大格拉古)面对自己亲人期待的眼神的时候,必然觉悟到自己注定了要获得举世无双的荣耀,或者倒在奋斗的路上。
他出生在一个几乎是当时罗马最有名望的家庭。他的父亲提图斯.色普斯.格拉古是和击败汉尼拔的大西庇阿一辈的人,一生担当过两次执政官,致力于西班牙的战事并因此享受了两次凯旋式。虽然在政治上他一直是大西庇阿的对手,在大西庇阿死后他却娶了后者的女儿卡涅利亚(Cornelia)为妻。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一辈,却恩爱非凡,一共生育了十二个子女。后来老格拉古早死,只留下卡涅利亚一人把子女拉扯成人。
据说卡涅利亚的样貌才学都冠绝罗马,而且蜚声海外,于是老格拉古死后竟然连埃及的国王托勒密七世都曾经向她求婚。然而这个倔强的女子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把所有的心思用在了教育子女上。这凝聚的心思,却似乎变成了扭曲的怨念,最终把她的儿子们推上了不归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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