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外传 第二部——流年

作者: 涂胭脂的猫


日期:2010-09-26 19:26:23

  (1)
  “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呦……
  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呦……”
  当梁朝伟撅着两条香肠嘴开始唱这首鸭子歌时,我睡梦正憨,而且面前放着一盘香气腾腾的土豆烧牛肉,那沉甸甸的肉吸了油汪汪的汁水,咬一口通心舒坦——有肉吃是件多么幸福多么满足的事!但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我就悲惨地醒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又摸摸枕头上湿嗒嗒的口水——像有狗睡过一样——又羞又怒地接起电话:“这么早,叫魂啊……”

  “都七点了还早啊!”那边说。“我就是问候下你睡的好不好。还有昨天忘了说了,我没请上假,下午不能去接你了,你自己找路回来啊!”
  我探头看向窗外,一小片灰白的格子天空,天空下是连绵不尽的青翠的山,土黄的房屋,还有大片金色的向日葵。天边一层若无若无的雾气像仙女裙角不小心垂下的轻纱。在比鸽子笼还小的卧铺上睡了一整夜,睁眼却看到如此美景,我头脑一热,含含糊糊地应道:“好。”
  老鬼在那头邪恶地笑了:“你能行?走丢了记得打110,北京police欢迎你。”
  挂了电话,我想了想,还是从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深圳我呆了三年都还没搞清东南西北,第一次去北京,真的能不丢?不由得心里暗骂老鬼不仗义。又想三年没见了,不知老鬼到底整容了没有?北京的整形医院可不是盖的。
  车厢中间有几个聊天的年青人,谈的话题当然跟北京有关。帝都啊,天子脚下啊。我听着他们兴奋地谈笑,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是一片怆然呢。听到他们说“北漂”。那么在深圳算是南漂吗?我从西漂到南,又从南漂到北。临走前美丽的挽留历历在目:“小容,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呢?你在公司早已立稳脚跟,半年后接替我的人肯定是你,为什么要走呢?”

  是啊,为什么要走呢?放弃好容易得来的一切,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回归空白。
  我心里苦笑一下,淡淡地,像嘴里含了枚橄榄。
  不出我所料,刚下火车我就晕了。
  我觉得我有严重的人群密集恐惧症,一看到前方黑压压一片,我就腿肚子抽筋。老鬼再没打过电话来,看来是真不来接我了。拖着沉重的大箱子,我心里暗自感叹这北京人民真热情,一下火车就让人玩儿迷宫。
  好容易找到出站口,居然一眼看到老鬼站在那里。这妞越发瘦了,杵在人丛中像根乍眼的电杆。

  没有传说中的拥抱和喜极而泣,我们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只是笑,笑得像从心里要淌出蜜来。然后老鬼极其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就像我们昨天还见过面一样。
  我质问道:“你不是不来接我么?”
  老鬼笑道:“真是个瓜婆娘。老子说了你就信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憨得跟猪似的。”
  再次听到老鬼熟悉的口头语,我的眼睛热热的。正想说我们坐地铁吧,却见老鬼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得闲停信步,人家根本就没打车的意思。像是猜到我想什么,老鬼说:“打车贵着呢。留着那钱给你接风。别跟我客气,啊。”
  我哼一声,忍不住去敲她:“我是那种人吗!”

  火车晚点了一小时,想起老鬼就在出站口站了一小时,看着她细伶伶的腿我心里过意不去:“你饿吗?要不先吃饭吧。”
  老鬼瞪我一眼:“几年没见,还是头件事就惦念着吃!忍忍,到了再吃。乖。”
  我满腹委屈。
  老鬼说:“你在杀人越货呢?箱子这么重。”
  我想,那里面有厚厚一摞书呢,能不重吗。在深圳收拾行李时,美丽就骂过我,说你真是穷死鬼托生,连几本破书都不忘带走。我嘻嘻笑:“不要紧,这边有你,那边有老鬼,她是大力士。”

  想到此暗自擦把汗,不知道老鬼看到箱子里的玩意儿后,会不会扁我。

日期:2010-09-28 13:55:17

  (2)
  我没想到老鬼住的地方那么远……那么远。饶是老鬼力大无穷,也累出了一身汗。以前上学时老鬼曾满怀激荡指点江山,说如果去北京一定要在故宫或者天坛附近整一套房子。来北京前我在网上问她,你的蜗居离故宫多远?老鬼沉默了一下,说:“故宫是什么?没听说过。”
  转了两三趟地铁,又转了几趟公车,转了公车转11路,直到我开始严重怀疑起老鬼叫我来北京的真实目的,老鬼吁一口气:“快到了。”
  我左右看看,左边一个小卖部,右边一个菜摊。黑肤黄脸儿的菜贩子正盯着我们看。为了显示这确实是北京无疑,正前方有个超大的公车站。刚好一辆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来,擦着我俩的肩过去了。地上黄烟滚滚。我不好意思捂嘴,只好心里道:烟尘都是浮云,都是浮云。
  老鬼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花猪。这里空气好,嘿嘿,原生态。”

  我心想这沙尘暴还真是原生态。忍不住白她一眼:“你可没说你就住这种地方。”
  老鬼哼一声:“这破地方房租又不便宜,要不是不用跟别人共一个马桶,你以为我愿意住。”
  我说:“那我来了,你还不是要屈尊跟我共用马桶。”
  老鬼说:“你还好,我不嫌弃你的屁股。”
  边说边来到一栋看起来很新倒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的小楼面前,老鬼说:“三楼。你洗澡吗,要不等吃完饭回来再洗吧。否则太晚回来前面那段路没路灯。”

  我心不在焉:“都行。”
  房间比想象的干净。可能因为新居的缘故,墙壁是雪白的。老鬼以前怎么说都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没想到房间却布置地像个洞房——大红的窗帘,大红的床单,大红的枕头,床头柜有个小台灯,一拧开关,果然也发出橙红色的光来。看那架式,就只差在床头帖个“喜”了。
  我被这场景震慑住,喃喃道:“太梦幻了……太豪华了……睡在这样暧昧的灯光下,我要是把持不住自己咋办?”
  老鬼不屑地看我一眼, 从床头柜扔给我一样东西:“没事,我这里有装备。”
  拿着那东西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这也太豪放了!……”
  老鬼得意道:“你尽管把持不住,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用。”

  我飞快地把那根橡胶玩意儿抛一边。想想又不甘心,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研究,同时不忘严肃地批评她:“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流氓到这种地步了。”
  洗了把脸略加休息,老鬼带我出去吃饭。老鬼说,这是我来北京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饱吃好,所以她决定带我去吃开封菜。我刚坐一天火车脑子还没转过来,傻乎乎地跟着她,到目的地抬头一看:“肯德基。”
  看着老鬼点餐我上了贼船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拿了满满一把的优惠劵。娘的,左右手都不够用,嘴里还含了一张。
  不过也好,我又找到了点在深圳的感觉——KFC不管在哪个城市都长一样。我和美丽逛街走累了通常都会进KFC点一杯橙汁或咖啡,后来美丽有了男友, 我们就很少再去过了。
  老鬼端起可乐:“来,我代表全国人民热烈祝贺你来到帝都。”
  我也郑重地回她:“同贺同贺。”

  我俩的声音太豪放了,引得周围无数双眼睛刷刷地看过来。我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偷偷跟老鬼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俩有点二。”老鬼不以为然:“他们看你呢。不是看我。”

日期:2010-10-08 18:56:44

  (3)
  洗完澡出来,因为懒得从行李箱里取睡衣,我只裹了个浴巾便出来。老鬼只看我一眼便叫道:“了不得了!好香艳!”我低头一瞧,才发觉浴巾没裹好,半边身子都露出来。老鬼又嗤嗤笑道:“别掩了,反正你有的我也有,看看呗。”
  我白她一眼,不理她的茬:“阀门怎么关不严啊,浴头老往下滴水。”
  老鬼道:“住进来时就这样。管他呢,反正水不要钱。”
  我不满道:“多浪费啊。看看你这思想觉悟,一点儿不高。”
  老鬼一指头敲过来,我忙嬉笑着告饶。她答的理直气壮:“那你想我怎么办?我虽然会修灯泡,但不代表我也会修水龙头啊。”

  我笑道:“那是。我本来以为你结婚后连这本事都学会了呢……”一语未了我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来不及收回去,只好就那样猛地住了口。
  看看老鬼,脸上颜色倒是不改,只是半天不作声。我心想这话题既然挑起来了,总不能半途不由分说的撂下,那样倒更显得尴尬。于是我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这三年你就再没动过心啊?”
  老鬼看我一眼,慢悠悠地道:“没。现在全世界的男人在老娘眼中都是粪土。”
  我心中哀叹一声。找出老鬼的吹风机吹头,没吹几下——咦,没电了?再一看,插头正在老鬼手里。她一脸严肃:“电一块钱一度……”
  我悻悻然。老鬼脸色一转:“不过看在我们曾共用过一个男人的份上,可以给你用。前提是,以后你不能再提到这事儿一个字。”看我要说什么,她又补充道:“想也不行!”

  我只好闷闷地住嘴。其实校友群里我们老早就讨论过——当然老鬼不在。自从和吴明离婚后,她就退了群,和我们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听说是怀孕五个月时,吴明想来想去还是害怕做爸爸,提出离婚。老鬼也不含糊,立时就打掉了孩子。后来——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难过是肯定的,而难过之外又居然有那么点微妙的理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毕业时老鬼和吴明匆匆奉子成婚,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只有我在高兴之余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当吴明要离婚的消息一传来,我刷地一下就明白了:对了,就是吴明不对!婚礼上吴明的诉苦到现在还是群里面的经典段子:兄弟,做爱一定要备TT,否则后患无穷呀!这话当时大家都当笑话听,而如今想起来,这像是个新郎在婚礼上应该说的话吗?这分明是孩子话呀。老鬼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那时也还只是个孩子呀。

  再后来听说他们离婚了,而与此同时老鬼却消失了。她退了所有相关的校友群,手机停机,QQ和msn永不上线,我们无论谁发邮件都是泥牛入海。起初波波和三三还急得不得了,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
  这次我来北京,波波和三三也是不知道的。老鬼再三叮嘱我,要瞒着她们。唉,是人都知道,这知道秘密不难,可要保守秘密——难呀。波波如今在老家沈阳,三三在上海。就上个月还叫嚣着要挑个好日子聚聚呢。波波说,等哪天老鬼出现了,非先揍一顿不可。这……为了以后我不跟着挨揍,我想我还是做次叛徒的好。

日期:2010-10-09 02:50:42

  再更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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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用了一周时间,我把北京的一些著名景点大致游了个遍。老鬼说等休息日她陪我去,可我等不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倒是喜欢一个人游玩,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唯一的缺点是没人照相。但不是可以45度角自拍么。
  站在天安门前,我请一个过路的年轻人帮我拍了一张。好歹这是咱中国的中心不是。而且那国旗手帅的呦。当然对我这种懒人来说升旗是看不到的,只能看降旗。一边看我一边心里不无遗憾地想,老妈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北京了,看看天安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老爸也一样……真应该带他俩出来逛逛。不过……
  我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因为只要一回去,为了我的住处问题,我妈和我爸都离婚这么久了,还是争论不休。我爸还好点,男人总是宽厚些;我妈那嘴还是一如往常的厉害,若是在我爸那里住个几天,回来必然要受她每天无数遍数落。把她的话翻译好听点就是:你爸都不要你了,你还去缠着他做啥!
  我妈老了,白头发都多了十几根,但那争强好胜的心是一点没老。只要看到我那个后妈张姨,无论有没有旁人在口中必然要骂。每次都弄得场面十分尴尬。也亏得老艾脾气居然跟老爸以前一样的好,能忍得了她。
  我跟美丽诉过苦,美丽说你不会劝劝她,都重新各自结婚了,各自过好日子就得了啊,干嘛还非得跟过去较劲呢?我说道理我都说了几箩筐了,当时我妈也都答应的好好的,可是一见到我爸和张姨,她就又还是那样。只要不见到,她又还是个正常人,对人也没什么不好。最后我和美丽讨论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没办法,只能让我少刺激她。

  某一天,老鬼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听说朱古力在北京。”
  我说:“在就在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鬼学我的腔调:“有什么关系?唉呀,当初是谁看到那个人欢喜地把下巴都乐掉了呀?
  她来摸我的脸:“你现在下巴还掉不?”
  我脸一热,骂道:“呸!你再说我啐你!你听谁说的?”

  老鬼说:“群里呀。”
  我奇道:“昨天让你加回群里去你不是还不肯吗?你怎么知道的?”
  老鬼一呶下巴。我大惊:“你偷用我的本子!”
  “什么偷用,”老鬼不满道,“就你洗澡时我看了看好不好。”
  “那还不是偷用!”我的身子已经扑到电脑前,看QQ群的聊天记录。果然是几个现在也在北京的女生说,她们看到朱古力了。说在动物园附近的一个路口,朱古力搞了个麦克风,在路边弹吉他。

  我默默地关了页面,啥话也没说。老鬼还饶有兴致地不依不饶:“如果他真在北京,你见不见他?”娘的,我知道她上班太过无聊,总算找到件有点乐子的事了。
  非典结束后朱古力就消失了,甚至还有人猜过是不是他在那场劫难里“牺牲”了。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只是回了家乡,但是现在怎么又会在北京呢?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听说过他的老家也只是个小县城,依朱古力的心智,又怎么会一直甘心窝在那里。
  天下这么大,但是天下也这么小,呵。
  既然提到朱古力,我知道老鬼肯定就会接着提到小猴儿。果然,还没半分钟,老鬼就问:“猴子呢?他还在武汉哪?你也是,非要去深圳,当初留武汉多好。”
  我愣了愣神,才反驳道:“你怎么不说为什么他不去深圳?深圳有什么不好?还有美丽在那边照应着。”
  老鬼摇摇头:“你不懂男人的心思。就因为美丽在那边,他才不去。他那种人,刚出来闯时心劲儿大着呢,怎么肯让一个女人帮他的忙。而且还是个本来他从心底里不怎么看得上的女人。”
  我不由默然:“是啊……自从那次我说漏嘴,他知道美丽的房子是怎么得来的后,就很不屑了……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我看得出来。而我却一心要到深圳去,压根不想回湖北。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日期:2010-10-09 17:46:57

  (5)
  我开始在网上广投简历,老鬼的工作不如意,每天回来都要诅咒她那个更年期上司。刚好快五一了,我劝她出门散散心。于是我们两个提前买了票,准备去北戴河。
  哪知道要去的前两天,艾叔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病犯了,要动手术,让我回去看看。然后我爸也打电话来,叫我回去。我一下子慌了神,两边都打了电话,看来这次是真严重了。还要动手术,这上了年纪的人,哪能经得住呢……
  慌乱中立马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老鬼一直劝我,我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乱麻一团,直怨自己为什么这两年不常回去,我妈肯定是一直见不到我,想出病来了……这次该不会是让我回去见最后一面吧……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恨自己,忍不住公车上一把抱住老鬼就哭起来了。
  老鬼慌了神,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只好在我耳边说:“别哭啦!这么多人盯着呢!”又自我解嘲地跟人解释:“她刚被性骚扰了,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好容易捱到车停,老鬼也不管是哪里,扯着我就下了车。
  一下车我恨得牙庠庠:“你才被骚扰了!你全家都被骚扰了!”

  老鬼无奈地一摊手:“不那样说你停的下来吗?也不管是哪儿,抱人脖子就开哭,你没看到那些人眼神,正愁车上无聊没处打发。”
  我委屈地抹抹眼泪:“我也不想啊,可是想着想着就止不住了。我妈这都要动手术了,肯定已很危险了。你说要是我回去的晚了……”说着又是悲从中来,蹲路边又哭起来。
  老鬼叹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好。只好说:“晚不了!是飞机又不是火车,明天你就能见到你妈了!”
  话虽如此说我仍是不安心,这一夜都睡不安稳。不过临走时想起来,跟老鬼说:“要不我的票你也别退了,你公司有没有看得顺眼的,找个陪你去吧!”
  老鬼笑笑,拍拍我的脸:“这时候还惦记着呢,真是个好孩子,姐姐我平日里没白疼你!”
  我也笑了,啐她一口:“呸!”
  我终于又回来了。

  即使新迁的家乡也是家乡,一下车,那明媚的阳光立时把我包裹得浑身通透。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南方树木特有的清香,不过此时我也顾不得闻了,只想往医院里赶。一抬头看到汽车站门口有两个熟悉的身景,那不是我爸吗。还有一个人,咦,怎么小猴儿妈也在这里?
  不好,我心下转念,难道我妈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让小猴儿妈也赶来看最后一面?我眼泪又一下子涌上来了,开口叫道:“爸……”
  看见我,我爸倒是满脸喜气洋洋,一面摸着我的头说道:“我闺女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小猴儿妈也是一脸喜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还没等说话,他俩个就一边一个架起我往外走,我爸说:“闺女啊,你先去医院里看你妈,回来我再跟你说话啊。他婶子,等打到车你先带着小容去医院,我就先回了。嘿。”
  我疑惑地看向小猴儿妈,她也正一脸慈爱地看着我。那眼睛,跟弥勒佛似的笑眯眯的。可不知为何,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日期:2010-10-09 22:08:49

  (6)
  病房里,我妈确实是躺在那里是没错,可是……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妈的脸色有点苍白,不过精神还好。还正和旁边的病人聊天呢。我叫了一声“妈”,眼睛就又湿了。
  她回过头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劈头就是:“你还知道回来啊?”虽然话这样说,口气却没责备的成份。
  我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人却一下子放心不少,看样子并没我想象中那么严重。我问:“什么时候手术啊?”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手术早做过了。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否则还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呢。”
  见我傻愣愣的表情,小猴儿妈忙笑道:“看赵老师说的,小容是那种孩子吗。小容,这不是五一吗,你妈想你了,所以才想让你回来看看。我家君君也回来了,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她刚说完,病房外有个瘦高瘦高的人提着个医院的暖瓶走进来,一边弯腰从抽屉里取出纸杯倒水,一边跟我妈说:“赵姨,您还想吃什么,我给您买去。”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回过头来。随即也惊异地叫出声来:“小容!”
  小猴儿,猴子,刘君,猴上树……刹那间这许许多多个名字全在我脑海中闪现,每个名字都代表着一种颜色,数种颜色汇集在一起,交织、扭曲,最终定形成一张熟悉的俊俏的脸。而与此同时,我们都各自看向自家的大人,同时叫出:“妈……”
  我看到我妈的眼睛也笑得像弥勒佛样眯起来了。我妈和小猴儿妈两两相望,都笑得洋洋得意,似乎对自己的策划十分满意。小猴儿俨然比我更焦急,他脱口而出:“妈你干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口气中竟有几分不满。
  我妈神色变了一变,随便又恢复正常,冲我说:“小容,你跟刘君出去玩会儿。我跟你王姨有话要说。”小猴儿妈也走过来,把我俩往外推:“去吧去吧。小容,你妈手术很成功,早就没事儿了。你别担心。”

  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结果我亲妈就把我往外赶!
  人家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呢!
  我满脸郁闷地走在前面,想找我爸算帐去。小猴儿紧走几步赶上来,叫我:“小容!小容!你听我说!”
  我心想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脚步还是停下来。看着他。
  “我不是不高兴你回来……”小猴儿神情为难地说。“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太突然了。”
  我冷眼瞧着他。“只怕不是吧?”我哼一声,“你放心,那只是我妈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小猴儿脸上的尴尬又多了几分。“真不是……小容,你误会我了。这附近有个刚开的咖啡馆,要不我们去坐坐?你刚回来,也顺势休息下。”


日期:2010-10-10 12:44:27

  (7)
  我们进了咖啡馆。还是早上,几乎没什么人。老板热情地迎过来:“二位想喝什么?”我一听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再一看,呦嗬,这不是面瓜吗!
  面瓜看到我,倒并不太吃惊,笑道:“是小容回来了啊。听说赵老师住院了,我就想你会回来的。”
  小猴儿显然也没想到这家咖啡馆是面瓜开的,他朝面瓜胸口砸了一拳,说:“行啊兄弟,早听说这里开了家店,没想到老板是你这小子!”
  面瓜呵呵地笑,看看我,倒仿佛很窘迫的样子。笑道:“坐!随便坐!喝什么随意,我请客!”
  我一听请客就两眼放光:“真的啊?那捡你店里最贵的咖啡上两杯!”面瓜还是憨厚的笑:“没问题!”

  咖啡端上来了。面瓜像是知道我俩有事要说,识趣地没有再过来。小猴儿像想起什么,突然笑道:“你还真舍得宰他啊。”
  “这里的咖啡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吧。”我说。“再说我开玩笑呢,哪能真要他请。”
  小猴儿笑笑。他的笑容还是很好看,那么温柔那么干净。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我今天没描眉毛,没涂口红,早上差点连牙都没刷,没做任何脸面上的修饰。刚好昨天急火攻心,嘴唇下方的正中间还长了颗滑稽的痘痘。
  但是小猴儿呢,人家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外面是黑色西装,很普通的装扮,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是那么的好看。而且人家的眉毛不用描都黑的有形有状,人家的鼻子不用打出暗影都高耸坚挺,人家的嘴唇不用涂口红都红润有光泽,人家的小平头不用梳都整整齐齐,人家什么都不用做,坐那里就是一幅画,站起来就是一首诗,就算是拉肚子,也拉得比寻常人好看些。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块豆腐。还是一块糟豆腐。我再心情阴暗地朝吧台边的面瓜看去,他正在看我,还冲我羞涩地笑了笑。
  就连面瓜,都出落得大鼻子大眼,有模有样的。一时我想起他和小猴儿打架时的模样,不由扑哧笑出了声。
  小猴儿不知道我笑什么,但看我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这下轮到我奇怪,我问他:“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笑什么,看你笑,自己也想笑。”小猴儿说,“不知怎的,你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
  切,还感染力……我悲哀地想,这是在变相地夸老娘可爱?嘴上却不饶他:“那明明是你哈宝。”

  一时两个人都无话。咖啡慢慢地变凉,我故作矜持地端起来呷了一口。却看见杯口上的咖啡渍正沿着杯沿流下来,赶紧再端起来,偷偷用嘴唇再抿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猴儿才轻轻叫我一声:“小容。”
  “嗯?”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哈哈!”

  小猴儿被我的一个“哈哈”搞得哭笑不得,好容易搞出的一点气氛就被我这么破坏掉了。但是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于是我说:
  “这次我真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回去问问阿姨吧。”
  小猴儿微微摇摇头,轻叹口气:“小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这是他们在撮合咱们呢。”
  我又呵呵地笑起来。“撮合我们干啥呀。搞得好像你找不到老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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