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过如此

作者: 大漠孤胭脂


日期:2010-2-28 11:35:00

  《引子》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刘子钦的目光扫过去,是两男一女,都穿着洁白的大褂,戴着很大的劣质墨镜,黑与白的反差很强烈,是的,黑与白这两个返朴归真的元素,代表了太多,如阴阳、生死、是非……刘子钦躺在一个很大的床上,床很大,床单是洁白的,床,是铁床,也是白颜色的,嗯,白色真好,纯洁,不张扬,朴实无华,是世界上最美最真的颜色。可是,白色又最容易被污染,最脆弱,最容易被人左右。也许人刚一出生,就是一个洁白无暇的自己,可是到后来,被自己所处的环境改变了,变得花红柳绿,五彩斑斓……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走近,黑色的皮鞋冷冷地,有节奏叩击着花岗岩地面,但是刘子钦还是从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中听出了一丝不协调,也是的,可能是他们三个搭档还不久,还没有达到很默契的程度,也许是他们从事这个工作还不太久,紧张、焦虑、心跳得不规则肯定是有的。刘子钦想翻个身,努力了一下,徒劳,没用,根本动不了分毫。刘子钦的手和脚都被特质的尼龙带固定得很牢靠,这样规格的坚韧的尼龙带完全可以吊起一台自重5吨的载货汽车……黑色窗帘紧拉着,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三个人的脸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有些苍白,前面一个女人的脸被大号口罩遮住了,她摘下墨镜,扔进身旁的杂物桶,露出两只黑黑的眼睛,不大,弯弯地,像月牙……她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他一定很善良,刘子钦想,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不是个很"冷酷"的人……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多想了,刘子钦把思绪拉回来。月牙眼女人的手有些抖,哆嗦着把刘子钦的右胳膊袖子往上撸了撸,从身旁的盘子里取出一个夹子,夹了个消毒的脱脂棉球在刘子钦的静脉血管上擦了擦擦,其实这又是何必呢,刘子钦心里苦笑,已经如此了……

  擦完以后,她又打开一个一次性注射器的包装,又从盘子里取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把注射器插进去,瓶子里的液体抽进注射器后,又推了推注射器的活塞,压出多余的空气,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左边的男人,两个人点了一下头,月牙眼女人又看了看右边的那个男人,右边的男人很魁梧,大白褂几乎遮不住套在里面的公安制服,衣领子露着,蓝色的衣领衬着银色的领花很晃眼……右边的男人会意的也点点头,拿出文件夹,掏出钢笔,在纸上记录。月牙女人的手抖得厉害,注射器晃来晃去失去了准头儿,她的脸上开始出汗……刘子钦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充满了鼓励,刘子钦很想跟她说,来,没事儿的,胆子大一些,以后就会习惯的……但是刘子钦无法出声,刘子钦的脸上戴着个特制氧气罩,他不能说话……左边的男人碰了碰月牙眼女人,月牙眼女人回过头来,男人伸出手接过注射器,他的手粗糙多毛,像个河姆度时期人类的手,他的手也不稳定,扎了一下没扎进去,第二下用力大了,血管刺穿了,第三下终于成功了,他开始推动注射器的活塞……

  刘子钦很坦然地笑了一下,我要走了,从此这个世界和我无关了,什么碧空万里,什么绿草如茵,什么山青水秀鸟语花香都通通彻底消失了……我困了,我要休息,我想睡觉……啊,我做梦了,我又梦到了村边的小溪,村里的老槐树,能见了村里的打谷场,梦到了打谷场上父亲在用木锹扬场,母亲在用簸箕簸谷糠……梦见了奶奶,梦见了她……


日期:2010-02-28 11:48:42

  1. 90岁高龄的卡拉什尼科夫端着酒杯的手病态地抖动着,他是一位一身戎装的满头银发的俄罗斯老人,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亲切地和他碰杯。胸脯上刚刚被总统亲手颁发,并亲手给他配戴的"俄罗斯英雄"的金色勋章闪闪发光。电视的镜头一转,一把在博物馆里陈列的架在樱桃木上的产于上世纪二战时期的直到现在还在全球广泛流行的,据说是生产了数以亿万支的,名声赫赫的Ak47。

  刘子钦用的是一把老枪,新兵连的新兵都用的不是全新的武器,这就好比一个初学驾驶的新手,刚开始还是找个半新不旧的普桑捷达之类的练练手。刘子钦在学习枪械常识的时候,讲解员老师并没有说,我们的56式步枪就是克隆人家的Ak47,但是,刘子钦早就知道,Ak47的名声。二战同德国人,越战时同美国人,Ak47真正得到了战争的考验,关键时刻拿得出,打得响。直到现在,很多国家还是把Ak47作为制式武器,就连中东的恐怖分子,形形色色的什么组织,游击队之类的都还喜欢用Ak47。但是,由于仿造的钢铁材质,制造工艺,等等的不同,各国仿制的Ak47的价格也很悬殊,比如,德国仿制的和印度仿制的价格就差10倍。枪是什么?是士兵的胆,是士兵的魂,是士兵的伙伴,是士兵身体的一部分。刘子钦很喜欢这把枪,甚至他怀疑这把枪不是我们的仿制品,而是真正的纯正血统的Ak47。瞧瞧,虽然枪身上的漆快掉光了,但是你看到了吗,这里面磨得发亮的合金钢,还有,这枪托的木质多好呀,手一摸,润润的,只有,也只有俄罗斯的红松才有这个手感。嗯,它一定是当年斯大林同志亲自签发的武器,装备我们最可爱的志愿军同志,在朝鲜战场上吐着愤怒的火舌,打死无数的侵略者,而后,又在自卫还击中狠狠教训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又经过了……嗯,就是这样,刘子钦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尽管他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2号靶位6环!年轻的报靶员潇洒地挥动小旗,动作利落地传递着各个靶位的射击成绩。刘子钦抬了抬头,目光正好与范志高的投来的目光一碰,范志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据说是产自德国的眼镜,范志高本人也无数次说过,他本人并不近视,而且视力很好,非常地好,甚至比他的西点军校的,灰眼珠,蓝眼珠,栗色眼珠的同学的视力都好。射击训练结束了,范志高开始训话,今天的射击训练,有些人只打了5环6环,甚至还有人脱靶,真是笑话!你们明白吗,你们的面前不是靶位,是敌人,是穷凶极恶的敌人,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你们打不准他,你就会被他打死,明白吗?明白!新兵们一起吼。解散!

  你过来,范志高向刘子钦打了个手势,刘子钦跑步过去,立正敬礼。范志高点点头,紧绷的脸露出一个微笑,拍拍刘子钦的肩,你也是从冀州来的吧?是的,首长!到西京还习惯吧?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报告首长,一切都好!嗯,好就好。范志高拿过刘子钦的枪,你的射击成绩可不行,范志高拿起枪,端详了一下,又起来三点一线地瞄了一下,拉了一下保险,刘子钦上前一步,报告首长,三发子弹全部射出。嗯,小赵,去,拿点子弹过来。子弹取来后,范志高屏息宁神瞄准一个靶位射击,7环?怎么可能?又是几枪,也不理想。范志高把枪交给刘子钦,这枪太老了,膛线都不行了。对了,小刘,我观察你很久了,我发现你射击的时候,手是不是有些不稳定?要这样,平心静气……范志高说得没错,刘子钦就是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定不下神,刘子钦从小就喜欢幻想,他小学的作文就让农村代课的老师吓了一跳,他的理想是设计出一种比飞碟还先进的飞行器,去外太空探险!命运后来跟刘子钦开了个不小的玩笑,本来应该适合拿笔杆子的刘子钦却拿起了枪杆子。


日期:2010-02-28 11:51:24

  2.刘子钦出生在冀州的一个山村,很偏远,很萧瑟的山村。村子里有棵槐树,不太粗,可是村里的人们都叫老槐树。听老人们说村里有棵9搂1屁股的老槐树在大概在上个世纪60年代锯倒了。9搂1屁股,就是9个成年人手拉手合抱,还剩1个屁股的间隙。老槐树旁边是个山神庙,庙旁就是文昌阁。老槐树锯倒了,山神庙和文昌阁也拆了,很平滑很整齐的青石条被运到村子一个还算平整的地方盖了十几间房子,这房子就是村里的小学校。刘子钦流在这个小学校念书。不知道是不是拆了文昌阁山神庙,还是锯倒老槐树的缘故,村子里十几年二十年没有一个人能上重点高中,更别说考上大学了。于是,村里的老人们开始后悔当初的冒失,于是又开始对村里另一棵不太粗的槐树顶礼膜拜,有的孩子就说,爷爷,槐树不老,为啥叫老槐树?老人们总是训斥,毛孩子你知道啥,我小时候,槐树就是这样粗细,你知道它多少年了?千年松,万年柏,顶不住老槐树歇一歇……

  刘子钦事实上已经考上了大学,刘子钦事实上却没有走进大学的校门。在刘子钦考上并不是全国重点高中的时候,当时教务处处长兼语文老师的孟老师就对刘子钦的语文课特别是作文赞赏有加,嗯,字字矶珠,言之有物,儒子可教也!后来,也是他,孟庆云校长,……他把刘子钦的录取通知书锁在抽屉里,等到大学都开学一个多月以后,他才拿出来托人交给刘子钦。因为他知道,刘子钦绝对不会再补习了,他也绝对不会让刘子钦补习了。果然,刘子钦没有补习,果然,刘子钦,又成了一个平凡庸俗的乡巴佬。不是每个鲤鱼都可以跳龙门的,呵呵,孟庆云老师轻轻抿了口安溪铁观音,用两颗焦黄的门牙咬着一片茶叶,心里泛起一丝愉悦的,久违的畅快。就像如来佛祖手掌一翻把孙行者压在五指山下,尔后又和天宫各路神仙举杯开怀的畅快。小子,呵呵,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果然是厉害,你小子也太厉害了点……

  就是这位孟庆云孟老师,在刘子钦高三的时候成了这个学校一校之长孟校长还亲自为他们班上的同学鼓劲,孟校长当时语重心长,他说,同学们啊,知识改变命运啊,我希望你们比我强,我老了,也干不了几年了,我退休后最大的幸福就是希望我的学生桃李满天下!特别是刘子钦同学,他一定能考上,他的天赋是无人能比的,我今天放言,要是刘子钦考不上大学,我们在座的各位就都没有希望了……同学能的眼光一起聚集再刘子钦身上,刘子钦的脸红了好久好久


日期:2010-02-28 11:54:46

  3.事实上,刘子钦并没有记恨孟校长,一点也没有。刘子钦后来听村支书在一次喝醉了说,孩儿,其实你考上了西京大学,你三爷不骗你,是镇中学老孟不地道,邮局骑电驴子送信的小李子前几天在县城和我一起喝酒的时候给我说了,孩儿,咱村儿在边梢外国,信件都是到镇上托人捎,县里给咱订的人民日报,到咱手里就成了"半月谈",小李子也是好意,怕别人捎丢了,或者误了时间,把你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学校亲手把印有西京大学的牛皮纸信封交给了老孟……孩儿啊,你是不啥时候惹了老孟了……三爷,你喝醉了,我没有考上,你……傻了,念书念傻了……

  刘子钦始终认为孟庆云对他很好,甚至认为,在孟老师的鞭策和鼓励下,自己的学习成绩才有如此进步的。孟老师没有丝毫对不起他,是的,是我……活该……自作自受……刘子钦没有决定再补习,他没有这个条件,他能上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爹娘都是农民,家中的经济来源仅仅是十几只鸡下蛋,卖几个土鸡蛋,再有就是老爹农闲上山挖点药材。再说……一想到孟庆云校长,算了,这都是命……

  刘子钦在一个下雨的黄昏一夜未未眠,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了老爹种的旱烟叶,哆嗦着用小刀把书上的纸张裁成一张张小纸条,先是语文,里面有朱自青,茅盾,老舍以及他最喜欢的鲁迅先生的作品。然后是数学,物理,化学,最后是英语。刘子钦的英语成绩很糟糕,吴玉平吴老师经常给他补课……吴老师……唉……刘子钦叹了一口气,展开英语课本,课本里夹着一张吴老师的照片。刘子钦拿出吴玉平吴老师的照片,照片上的吴老师明眸皓齿,正朝着他微笑……刘子钦觉得眼睛有些莫名的潮湿,于是,他拿起一张裁好的小纸条,很小心的用手撮起一点烟叶,很笨拙的卷了好几次,终于卷成了个"一头尖"的形状,刘子钦用口水很小心地把纸条粘上,怕没粘好,又把纸条凑到嘴边,在门牙上蹭了蹭。老爹三爷他们都习惯这样,因为农村的男人都没有刷牙的习惯,牙齿上总是有一层胶状的物质,这层胶状的物质无疑是粘烟卷的最好粘合剂。刘子钦在学校时也是饭后漱口刷牙的,现在……刘子钦又摸出火柴盒,把烟叼在嘴上,划着火柴,犹豫了一下,把吴玉平吴老师的照片点燃了,跳动的火苗开始亲吻吴老师的秀发,脸蛋……刘子钦用手拿着照片上的一个角,用点着照片点着了卷烟,深深吸了一口,旱烟很冲,刘子钦呛得直咳,咳出了泪。刘子钦手上的吴老师的照片也烧得卷成了一个卷儿……


日期:2010-02-28 11:57:07

  4. 知道吗?范志高拍拍刘子钦的肩膀,我第一眼看到你小子,我就注意到你了。呵呵,我可不是看上了你们村的什么老支书,你的什么三爷四爷送给我的土鸡蛋和土特产。刘子钦很拘谨的用手扯着衣角,脸有些红。来,坐下,坐下说,范志高拉刘子钦坐到训练场边的长椅上。刘子钦,在你们平原县人武部,你们体检后我面试的第一眼,我就从你眼里看到了两个词,呵呵,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是野性和欲望。记得我在西点军校我的教官美国前"海狮"特别行动队队长史密斯就这样说过:有野性和欲望的男人,他们体内的荷尔蒙和睾丸酮相对于其他人要多45%,这样的男人不仅仅是他们性欲旺盛,更重要的是他们往往争强好胜,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牺牲精神,而这些,恰恰是我们军人必须的……

  刘子钦傻呆呆地看着范志高,思维又开始加速,我有野性吗?嗯,野性倒肯定是有的,我本身就是一"山野村夫"……欲望……欲望……欲望嘛肯定也是有的,唉,都是这该死的欲望!我……这荷尔蒙和睾丸酮……范连长说的太对了,我一直频繁遗精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儿,我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心猿意马胡思乱想的,我差点没有用镰刀把那个耐不住寂寞总想蠢蠢欲动的玩意儿割掉,原来是荷尔蒙和睾丸酮在捣乱……

  刘子钦,我跟你说,范志高把眼镜取下来,用一块很干净的布慢慢地擦,又往镜片上哈了哈气,又仔细擦了擦然后戴上。我们都是冀州人,嗯,我也出生在平原县,尽管后来我们家老头子进了北京,我在北京念的书,甚至现在用西京话说是一口"京片子",连家乡话都不会说,甚至家乡的一些方言我都不懂是啥意思,但是,我仍然有浓厚的故土情节。知道我们家乡为啥叫"平原县"吗?你说说,刘子钦当然知道,不光刘子钦知道,整个平原县的人几乎都知道,上到八十老者,下到鼻涕娃娃,平原县之所以叫平原县,是因为纪念一个人,谁,当然是战国"四公子"的平原君。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你三爷在人武部跟我说过你情况,范志高把头低了低,看着刘子钦,兄弟,别灰心,我知道你想上西京大学,我也知道你考上了西京大学但是种种原因你没上成,但是,我敢说,军营也是一所大学,是一所最好,最锻炼人的大学。刘子钦的心里有一股热流涌动,这使他回忆起了他上高中时孟庆云对他的促膝谈心,敦敦教导……兄弟,我们相识也算是缘分,范志高继续说,两个月以后,你们新兵就要往下分配了,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在西京武警防暴支队的,嗯,就留在我所管辖的连队……


日期:2010-02-28 11:58:49

  5.关于参军入伍,拿起钢枪保家卫国舍身取义,并不是刘子钦的儿时梦想,刘子钦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科学家,有这个想法的最初原因是他看了一本科幻小说《星球大战》。那时的刘子钦刚满十岁,暑假里他和小伙伴们相跟着去5公里外一个还算不小的村子里逛庙会,妈妈给了他四毛钱。刘子钦没有舍得花五分钱买根冰棍,也没有舍得花一毛钱买根麻花。第一天刘子钦就在书摊上看到了这本书,他就蹲在书摊边看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他就书摊边拿起书,刘子钦怕别人把他买了去,这本书的定价是一块一毛钱,刘子钦只有四毛钱,怎么办……只能这样试试了……刘子钦用手指从嘴里蘸了些口水,用手指去涂那本书的封底上的定价……一元一角的字样很快就模糊了,刘子钦就把书放在一边,拿起旁边的一本《大闹天宫》的连环画问卖书的老头儿,大爷,这个多少钱,老头拿起连环画眯起眼睛看了看,五毛五。哦,刘子钦把连环画放下,拿起《星球大战》问这本呢?老头儿这次看了好一阵子,嗯,老头儿努力回忆着,可能是一块钱,嗯,你要买就给一块钱吧。不会吧大爷,我昨天看到明明是五毛钱的,五毛?老头眨眨眼,是五毛!刘子钦掏出身上装在塑料袋里仅有的四毛钱,大爷,给,我买了。老头儿犹豫了一下接过钱,娃儿,怎么只有四毛?不卖,不卖。大爷,刘子钦一笑,你看,你的书都旧成啥样子了,你看,刘子钦把书翻开,你看这书上的黑手印,还有……就是一本再新的书,被一双小黑手摩挲一天也会很不雅观的。刘子钦终于如愿以偿的买下了那本书。

  从那时候开始,刘子钦想自己将来要设计性能最好的飞行器,保卫地球。可是后来到了中学,刘子钦逐渐失去了对数理化的兴趣,干巴巴的图形,繁琐的计算,生搬硬套的工式……没意思,怪不得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也偏科,喜欢语文。嗯,要不就当作家吧,嗯,就是当语文教师也是好的……直到后来,直到刘子钦高考回家以后,刘子钦的当作家或者老师的梦想才破灭。是的,每个人都有梦想的肥皂泡,泡泡越大,破灭的时候就越觉得越失落,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很僵硬甚至很残酷的,刘子钦懂,因为刘子钦是个感情很丰富,很细腻的人。这样也好,刘子钦对自己说,没有了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有很多人在失落失意的时候,常常会用孟子说的话来自欺欺人,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而事实上上天对太多的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并没有对他降下什么"大任"。在岁月的长河中,每个人都是浪花一朵,世界是个大舞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穷与富,贵与贱,帝王将相与平民百姓,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总是需要人来演的,年华似水,人生如戏,弹指一挥间,帅小伙变成了糟老头儿,俊姑娘成了老太婆,昨天好像还在拳坛叱咤风云,一览众山小的拳王阿里,今天在帕金森病的折腾下吃饭都很困难,萨达姆.候赛因从统治者到阶下囚再到被执行绞刑前后也就是一眨眼功夫。刘子钦就是刘子钦,刘子钦明白,生活还要继续,积极也是一天,消极也是一天,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一咬牙,刘子钦卷了卷铺盖卷儿和村里的四狗子去了一个砖厂打工了。


日期:2010-02-28 12:02:18

  6.刘子钦的父亲刘文举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上过学,跟"文举"是风马牛不相及,一直在山沟沟里围着两亩不到的责任田转,就是平原县县城,半辈子了,也没去过三回。这次儿子参军入伍,一是他三叔老支书刘玉堂说既然没进大学,倒不如到部队去锻炼锻炼,二是他们村的二狗子中学也没念完就去参军以后,现在成了什么连长,成了端公家饭碗的人。刘文举这个连"理想"幻想"这样的词都不懂的老实农民,也在心里盘算着,也许这对儿子来说,也可能是走出大山的机会,毕竟,在平原县的大山深处,这个公鸡不打鸣,兔子不拉屎的穷沟沟,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除了这些,刘文举老人还有一个深藏在心底的,深藏了多年的事情,这个事情他甚至连她的老婆,刘子钦的妈妈孙雪娥他都没告诉过。嗯,该去,命,都是命呀……

  刘文举老人慢悠悠地装了一锅旱烟,用一根铁丝在灶坑里烧红了,拿烧红的铁丝燃着了,又用粗糙的拇指按了按烟叶,深吸了一口,烟叶在烟袋燃烧着,在黑夜里一明一暗地跳动着一小团暗红色的光……嗯,就是这个烟袋,当年韩师傅就用它美美地吸了半夜旱烟,韩师傅还夸他种的烟叶好,一定是干透了的没发一点霉,一定是用香油搓过的,口感好,一点都不呛,不辣,韩师傅还夸这烟袋,一定是家里的祖宗留下来的,说他家以前没准儿也是大户人家,看,你是不懂的,这烟袋的锅是真正的黄铜,这烟杆是檀木的,这烟嘴最有讲究,是玉石的,用这样的烟袋抽烟,不上火。以至于后来,刘文举对这个烟袋珍爱有加,抽完磕烟灰从舍不得在硬东西上磕,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在鞋底子磕……

  刘文举的回忆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腊月,那一年的冬天好像格外冷,积雪一直不化,快过年了,庄稼人也要备点年货,买点红纸写写对联剪剪窗花儿,割点猪肉包包饺子啥的。刘文举背着一斤七两的猪肉,十五斤大米,还有三斤海带,五斤粉条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也是的,冬天的天就是短,太阳一个打转,天就黑了。刘文举不怕起早搭黑,怕?怕啥?自己一个连狼撵上都后悔的土坷垃怕啥?鬼?鬼……世上真的有鬼吗?这倒说不清楚……谁也没见过鬼是啥样子的,几个鼻子几个眼,倒是大石崖下和青石沟口到夏天就有"灯笼",老人们说,他们是在柿子树下面打牌,牌,就是柿树叶子……刘文举不是唯物主义者,他事实上也不懂什么"科学"了,"迷信"之类这样的词,既然大家都说有,就有吧,就是有鬼,他们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因为我也是个"鬼",穷鬼。


日期:2010-02-28 12:04:29

  7.刘文举背着年货,踏着雪,转过黄土湾的时候,映着雪的反光,他看到不远处的核桃树下,好像有个黑影子。不是树干,它分明在蠕动……那它是啥?这么晚了,会是谁?管他呢,刘文举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掏出烟袋点了锅旱烟。刘文举小时候就常听老人们说,要是在路上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如果你感觉它在你的后面,这时,你千万不可回头看,因为人的两个肩膀上各有一团"阳火",你一回头,一边肩头上的"火"就被头碰灭了。如果,"不干净"的东西在你的前面,你要做的就是点根烟,因为它们都怕火光,如果是女的不抽烟,也可以用手去抓抓头发,一抓头发,头上就会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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