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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悲秋
作者:
昉溪大川
日期:2010-10-30 15:43:00
我叫大川,今年已经68岁。
人这一生,很难有时间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年少轻狂,大部分时光用在体验,用在经历,难有时间和心境坐下来握笔。
年长,则为家庭生计奔波。我想这不是当代社会才有的压力,代代皆然。
都说老年是不具备创造力、和时代逐渐脱节的人生阶段。可我发现,这个阶段的自己,不但有心境体味云卷云舒花落花开,也对自己一生的经历、他人的困苦忧愁与欢乐、田园家国的气质和无法抗拒的大时代悲欢有了更多的认知。
于是,在我年老归田之后,妻操持厨事,我开始追寻那一直陪伴我的文学理想。
作为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不在乎追寻它的年龄,而在乎你是否跨出了那一步。
欢迎来到我的小说连载,这是一个68岁老人提笔记录的文革真实监狱生活,书写了一段共和国的隐秘历史。
1)
1964年底,我不幸入狱,关进了县看守所一号牢房。
我是下午入监的,夹着一床薄被,提溜着裤子(裤带被没收,扣子被剪掉),带着一脸倦容走进了班房。
按照监内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个新入监的囚徒必须睡在马桶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到10平方米的牢房竟关押了21个人,房内挤得没有一点空隙,最后一名必然要挤到马桶边上,而且是紧贴马桶。
就这样也没办法睡,按照一个人的肩宽40公分左右计算,10平方米的房间绝对睡不了21个人。怎么办,日夜坐着、站着?那怎么吃得消。既然进来了,就不是一两天能出去的,有的人一坐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最短的也要半年。
困境往往能逼出人的智慧,大家想出两个办法:夏天日夜轮流换班睡,挤在一起,热得谁也无法入眠;冬天冷,打楔子睡。
何谓打楔子?比如说甲头朝北,丙头也朝北,乙头却朝南,两只脚搭在一起,形成一条线,插入甲与丙之间,这就叫打楔子。当然每个人的身子要侧过来,平放着也是不能睡的。最麻烦的是晚上起来解手,完了以后,回去再也找不到位置,因为那窄窄的一点空隙霎时间就被其它肉体填满了,必须用很大的劲,才能慢慢地挤得一线之地。等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回领地,没一下又要起来。为什么?闹肚子。完了之后,寝地再次被侵占。怎么办?再挤!
日期:2010-10-30 15:50:08
挤就挤呗,最要命的是这个马桶边。真臭啊,那样一股膻气,臭得你心肝胆肺都要吐出来,熏得脑子疼。时间长了稍好一点,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但有些时候还是受不了。有的人肠胃出毛病了,经常上马桶。当你刚刚要入眠,他在你头顶上大小便,当啷当啷的响声,或者哗啦哗啦的倾泻,大小便上下翻腾,一阵阵恶臭,简直让你臭不欲生。
污垢之处谁去呢?谁也不愿意在那里当皇帝。自然而然地监内就形成一个惯例:让新入监的在那里享受温馨,以示关怀,直到又来了一个,你才能得到"离休"的权力。当然也有例外的,亡命之徒,杀人犯。
我是个普通百姓,不能例外。
一个秃子恶声恶气地说:"去去去,睡到马桶边上去。"
"马桶边?"初次入监,不懂监房内规矩,我迟疑着。
"还愣着干什么,欠揍是不是?"秃子叫嚷着。
许多眼光像鬼火似的在我脸上舔来舔去,那些皮包骨的囚犯,一个个像骷髅,眼睛里闪着磷光。
我不寒而栗,可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被卷。
秃子跳了起来,举起无肉的拳头,正准备对我动粗,一个留有大胡子的中年人慢条斯理地说:"不得无礼。把吴天的被子搬到马桶边上去,让他睡在吴天的位置。"
"王老大,你说什么?"秃子的拳头停在空中,歪着头问。
"耳聋了吗?要不要剁了?"
"别别别,我搬就是。不过吴天回来了,别说是我搬的。"
"孬种!"大胡子不屑地骂了一声。
监内其它犯人互相递眼色,缄默无言。
一下子免除了我的"马桶之灾",在同监的难兄难弟看来,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典,我自然也是感激涕零。然而我到底有没有这个福气,并没有板上钉钉子,那个叫吴天的回来能善罢甘休吗?秃子最后一句话明摆着事情不好处理,万一闹起来怎么办?
我不时用眼睛窥探大胡子的脸色和眼神,想从那里找到明确的答案。
大胡子不说话,闭着眼,靠着墙打盹。
我也不敢说话,坐在那里发呆。
放风了,我仍然坐着。
"出来,去晒晒太阳。"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提溜着一大串钥匙,平和地对我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监内的管教干事,姓吕。
我走出监房,面对强烈的阳光,眼前发瞢,竟有些不适应了。
几个号的犯人都在水泥地上散步,有些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马上遭到狱警的干涉。这一伙散了,另一伙又在叽叽咕咕。狱警悄悄走过去,劈头就是一鞭,打得那些犯人抱头鼠窜。
咚,咚,咚--
不远处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日期:2010-10-30 15:52:42
我一搭眼,见一个穿着中山装制服干部模样的年轻人在舂米。政府干部怎么跑到看守所里来舂米?再一看,他脚下戴着铁镣。
这是江南一种特有的舂米方式: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杠,杠的一端装着一块圆形的石头,石头底下是个石臼,臼里盛着稻谷,用脚连续踏另一端,随着踩踏,圆形石头不断起落,去掉石臼中稻谷的皮。
戴着铁镣舂米,这可是个苦差使,他干得满头大汗。
不远处有两个狱警在磕瓜子、聊天,眼睛却在监视着他的行动。
我瞥了一眼,发现石臼中装的不是稻谷,却是石子。
为什么要舂石子?石子有什么舂头?我疑惑不解。
吃晚饭的时候,舂石子的人走进了我们的监室,一身臭汗味。他,大概就是那个叫吴天的人吧?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看看大胡子,大胡子靠着墙,若无其事。
果不出所料,他看见自己的被子摆在马桶边上,大声嚷道:"哪个浑蛋把我被子移了?嗯?"
"你!小杂种,是不是你?"他指着我的鼻子,"给老子挪回来,否则——"
"别冤枉人,是我搬了你的被子。"大胡子不紧不慢地说。
"明明是他占了我的位置,与你何干?"
"我嫌你脚臭,是我叫他睡在这里的。你是领导干部,把方便让给老百姓嘛。"
"屁话!在这里没有什么干部老百姓,大家一个样,犯人。犯人,你懂不懂?"
"我不懂。"
"你不懂,放什么屁!"吴天回过头对我吼叫,"滚开,快滚!"
"你敢动他一个手指头,今天我就叫你好看!"大胡子揎拳捋袖,口气很凶。
"王老大,你讲不讲理?监内历来有个规矩,后来的睡马桶边,他新来,自然要睡在马桶边,为什么不睡?这不是欺侮人吗?"
"我就是要欺侮你。怎么,不服吗?"
"地主坯子,你想反攻倒算吗?下辈子吧!"
"我今天就是要倒算倒算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官。"说着一巴掌,正中对方鼻梁,鼻血飞溅。
"我操你祖宗,老子跟你拼了!"狗官一头撞向大胡子。
大胡子一闪,在对方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狗官的头撞向了南墙。
"嘣"的一声响,狗官跌倒在地,大胡子顺势骑在狗官身上,举起碗大的拳头准备教训他。
"救命啊,救命啊……"狗官杀猪似的吼叫。
监外顿时响起了一片脚步声,哐当一下,吕干事和几个狱警打开了监门。一看狗官满脸是血,问明情况,狱警立即将大胡子铐了起来。
吕干事临走警告说:"谁再闹,我就断了他的口粮。"
监狱里,断粮是最可怕的惩罚。
打、铐、镣,只是外表的皮肉之苦;饿肚子,干耗,从内到外的煎熬,久而久之,整个精神都会被拖垮。
吕干事的话有很大的震慑力,监内无一人敢说话。
穿制服的狗官蔫不唧地坐到马桶边,眼泪汪汪地,鼻血还在淌。我看了,于心不安,纠纷由我而起,我真想把他换回来。
日期:2010-10-30 15:53:50
大胡子靠着墙不说话,眼睛望着天花板。
我不敢仰视他,为了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受到了惩罚,却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对于他,除了不安,更多的是敬仰。
我和吴天谁也没有搬被子,僵持着。
晚饭来了,我看他不方便,要喂他吃,他不答应,双手托起碗,脖子一仰,硬是把饭菜吞了下去。
日期:2010-10-30 15:54:47
一晃十天过去了,早饭刚过,吕干事把大胡子叫了出去。
两个小时以后,大胡子回来了,手铐没了,却被钉上了沉重的铁镣,一路走来,老远就听到哗啦哗啦的响。
我心一缩,知道情况不妙。大胡子似乎并不那么伤感,好像这是意料中的事。
下午放风,大胡子递给我一张纸。我低头一看,判决书,死刑。
怎么会是这样?
大胡子从来没有和我谈过他的案情,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监内有人喊他王老大,也有人叫他杀人犯。这次看了判决书,才知道他叫王有义,家庭成份地主,案情是残杀农村干部。
"你不上诉?"我轻轻问了一声。
"杀了人,有什么可诉的?"大胡子觉得这是一个不值得回答的问题。
"不然。要看你为什么而杀,判决包括了对杀人动机、手段、过程的审理和决定。"
"这话怎么说?"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妨把你杀人的前后经过如实告诉我,也许我能知道你该不该上诉,上诉以后有没有希望。"
"希望什么?"
"免除死刑,存在第一。"
"存在第一?什么意思?"
"存在第一就是生命第一,没了生命一切免谈。我们要竭尽全力维护生命,生命是父母给我们的最珍贵的财产。"
大胡子在原地打转,双手交叉地抱在胸前。
"好吧,讲讲也无妨,反正是一个死。"
大胡子把杀人的前前后后向我作了一个详实的陈述。
日期:2010-10-30 15:57:15
我爷爷解放前经商,解放后家庭成份划为工商业兼地主,爷爷郁闷而死。我父亲是个中学教师,1957年打成右派,发配到青海农场改造,一去无音讯,生死不明。外公家成份也不好,母亲成了个双料的地主婆,在村里受管制。
母亲精于裁剪、缝纫,手工活做得特别好,不少人家要请她制衣。她依靠微薄的收入,将我和弟弟拉扯成人。
平地起风波,大队治安主任的老婆硬说我母亲为她家制衣时偷了她家布料,母亲不服,与治安主任老婆理论是非,治安主任仗势欺人,竟将我母亲打成重伤。没多久,母亲含恨而亡。
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说,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在生产队里做工分。后来我学会杀猪,挣两个零钱添补家用。
有一天我与弟弟去邻村一个五保户秀婆家杀猪。那猪长嘴巴,高额头,非常凶狠。捕捉时,弟弟一不提防,被猪拱倒,膝盖皮碰破了一大块。幸亏我一把拎住了猪的两只耳朵,才没有出意外。
秀婆有个孙女,见我弟弟膝盖处流血,赶忙揭了老屋板壁上的蜘蛛网膜贴在弟弟膝盖上止血,小心翼翼,闪动着杏眼问:"痛么?"
我见她们家太穷,有时背点粮食送去。逢年过节,也送点鱼肉糕饼之类的东西。一来二往,时间久了,彼此有了感情,秀婆要将孙女嫁给我弟弟。
我对秀婆说,我们出身不好,家庭成份地主。秀婆说,出身不重要,关键要人好,我孙女相中了你弟弟。
为了娶亲,延续后代,我们兄弟俩风里来雨里去,拼命干活挣钱。春天放木排,冬天去打猎;晴天砍柴卖,雨天编草鞋,什么活都干。
迎亲那天,弟弟领了媳妇去登记,公社里不给办手续,理由是要划清阶级界线。女方是贫农,男方是地主,地主人家的子女怎么能娶贫农的后代?公社一再追问这婚姻是谁介绍的。弟媳说,我们是自由恋爱。他们不相信,叫来大队治安主任,把弟媳带到大队部去审问,查查是不是阶级敌人在搞阴谋。
我弟弟气愤难忍,跑到大队部去讲理,结果被痛打了一顿。
一场婚礼化为泡影。
弟媳每日在大队部写检查,交待谁是幕后指使人。弟弟天天去送饭,只见碗筷不见人。
弟弟急得要发疯,茶饭不思,夜不成眠。
尽管我的心里也像猫抓似的,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们。但为了保全弟弟的婚事,我带着弟弟去向他们下跪磕头,送烟送酒,求他们手下留情。
第三天大队部通知我们去领人。
满以为事情总算有一个了结,我们兄弟俩兴冲冲赶往大队部。
等待我们的并不是惊喜,而是弟媳妇的一具尸体。治安主任强暴了她,她悬梁自尽,大队书记却说她抗拒交代畏罪自杀。
她有什么罪?
嫁给地主的后代难道是罪?不按他们的旨意办事也是罪?
天呐!这是怎样一个世界。
抬回了弟媳的尸体,弟弟拿了刀要去拼命。
我抱住弟弟,劝他遇事要冷静,让哥哥再想想。
反复琢磨,忍让固然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一种雅量,但生命必须燃烧,不燃烧的生命就不成其为生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弟弟年轻,手嫩,还不具备置他人于死地的力量。
农历七月十三,月亮已经出山,我带把杀猪刀前往治安主任家。
我借口给弟弟送检讨书,叫开了治安主任的门。
治安主任还没来得及看清我的脸,杀猪刀已经进入他的心脏。
他的妻子吓得缩成一团,我告诉她说:"不用怕。冤有头,债有主,我决不会滥杀无辜。"
我掉头就走,踏着皎洁的月光匆匆赶往大队书记的家,书记站在楼台上。
"书记,请你开门。"
"什么事?"
"我来交检查。"
"检什么查呀,不用了,回去吧。"
书记始终没有开门。
我站在楼底下对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劝君行善莫行恶,十分英雄都用尽,后代儿孙难做人。我明确地告诉你,今夜我本当是要来杀你的,念你平日为人心不是太恶,姑且留你一命,你好好思量吧。"
说完我大步流星地走了,提着尖刀,当夜赶往县公安局自首。
走完了四十里山路,天还未明,我坐在公安局门口等天亮。
日期:2010-10-30 15:58:15
听完了大胡子的叙述,我对他说:"你出身地主家庭,犯的是故意杀人罪,而且杀的是一个村干部,判你死刑是必然。但你有三个理由可以上诉:第一、你有自首的表现,配合政府办案,省去许多麻烦。第二、治安主任行暴在先,使你家失去两条人命。第三、听说你入监后检举了一个企图越狱逃跑的犯人,你有戴罪立功的表现。我代你写个上诉,递交中级人民法院,你看如何?"
大胡子将上诉交了上去,驳回,维持原判。
我代他又写了一份,上交省高院。
没有驳回,几个月都没有答案,大胡子的案情搁了下来。
直到第二年的八月份,吕干事才把大胡子叫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大胡子的镣卸了,脸上有一种掩藏不住的喜悦。
大胡子改判无期。
日期:2010-10-30 17:50:07
2)
就在大胡子改判的第二天,吴天接到了死刑判决书。
吴天面如死灰,两眼发直。
牢房内一片沉寂,谁也不愿意多说话。同是天涯沦落人,对于一个即将走向死亡的人,尽管他罪有应得,有的人还是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悲。看笑话的有没有,也很难说。
我们每天只有四两米的饭,中午二两,是主餐。中午开饭时,吴天将饭碗砸碎,大声叫喊:“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吴天不睡觉,又哭又笑,又蹦又跳,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抓自己的头发。
哐当一声,吕干事打开了监门上的小窗口,呵斥道: “吵什么吵!不服判决,你可以上诉,哭闹能解决什么问题,亏你还当过部长!”
一席话说得吴天哑口无言。
吴天见我给大胡子写上诉获得了改判,认为我是刀笔,缠着我给他写上诉。
日期:2010-10-30 20:02:44
我告诉他说:“我并不是什么刀笔,你可别乱说,给法院领导知道了要加我的罪的。”
吴天涕泪交流,口口声声地说:“我冤枉啊,我有天大的冤枉,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他给我下跪,磕头,对我拜揖,“给我写吧,我还年轻,我不能死。”
我这个人心软,见不得人流泪,看见吴天那样痛哭流涕,左一个冤枉,右一个冤枉,心想,难不成他真的有冤情?
放风的时候,一个难友提醒我说:“你千万别听他的鬼话,不要给他写上诉。”
“为什么?”
“他曾经当过校长、局长、部长,打小报告整过多少人,难道不会为自己写上诉?”
“哦——”
“他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这不是一句可以轻易说的话,吴天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我向来不喜欢打听别人案情,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吴天究竟犯了什么罪,也不甚了了。
“看来你对他比较了解,能给我介绍介绍他的情况吗?”我不觉有些好奇。
日期:2010-10-30 20:03:54
我和吴天是同乡,又曾经共过事,他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知?只是他一路跑红,眼里哪有我这样的老百姓。
吴天出身贫农,在校读书时就入党,根正苗红,领导上把他列入重点培养对象,执教不久,就被提拔为中心小学校长。57年反右斗争运动,他是反右急先锋,成了当时县里某县长手下的一根棍子,叫他整谁,他就整谁,在他手里栽跟斗的人不知有多少。反右以后,他调任县教育局长,县委宣传部长,官运亨通,平步青去,当时他才二十几岁,是县里有名的红小鬼。春风得意马蹄疾,那时的吴天走路飘动的衣拐都会打死人。
日期:2010-10-30 20:05:58
也许是太得意、太顺利了,吴天工作上霸气冲天,生活上随心所欲,与当时教育界的一朵名花余露露勾搭成奸。正如他的名字一样,那时的吴天真可谓是无法无天,连起码的道德都不顾。余露露有丈夫,是一名很有学问的老师。为了将余露露弄到手,他随便罗织一个罪名将余露露的丈夫打成右派,让余露露与丈夫离了婚,成了他的二太太。有人向上级领导反映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据说某领导也找他谈过话,但他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继续与露露出入成双。
这倒也罢了,一个领导干部有点婚外情,也并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然而欲壑难填,吴天后来又看中宣传部新调来的一个女大学生。这个女大学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风姿绰约,面如桃花,让吴天神魂颠倒,垂涎三尺。他封官许愿,施展一切手段追求这个女大学生。吴天是顶头上司,又是跑红的领导,女大学生自然不敢得罪吴天。不过她有个条件,吴天必须与妻子离婚,然后明媒正娶,才能一起过日子。吴天答应了这个条件,决心与务农的妻子离婚。谁知道务农的妻子死活不离,吴天在外面跟哪个女人鬼混她可以不管,反正她不离开吴家。
日期:2010-10-31 10:09:04
吴天答应了这个条件,决心与务农的妻子离婚。谁知道务农的妻子死活不离,吴天在外面跟哪个女人鬼混她可以不管,反正她不离开吴家。
这让吴天伤透脑筋。怎么办?
色胆包天,吴天居然毒死了务农的妻子和两个儿女,外加一个邻居,一共四人。
“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别人怎么知道是吴天毒死妻子?他为什么还要毒死邻居和两个孩子?”
事情是这样,吴天妻子死的那天,黄昏有人看见吴天回了家,没一下又匆匆离开了。他妻子煮了饭等他吃,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与两个孩子共进晚餐。这时隔壁一位大嫂听说吴天回家了,端了饭碗来看望吴天,顺便又盛了吴天妻子烧的饭,因为吴天没吃饭就走了,吴天妻子烧的饭自然有剩余了。
当晚这四人中毒身亡。
“怎么知道就是吴天下的毒?”
是的,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里。
事情发生以后,吴天跑到县委书记面前声泪俱下,悲切陈词,说他工作中有时难免得罪了人,不知哪个阶级敌人暗中报复了他,杀害了他一家人,求领导作主,务必要捉拿凶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极其伤心。
这个事情发生以后,县委书记的心里其实已经十分犯疑,因为吴天淫乱的生活他已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事实没有查明真相以前,书记没有作公开表态。
经法医验尸鉴定,证实死者中了1059的毒。
日期:2010-10-31 10:20:48
1059是剧毒农药,一般商店不准销售。公安机关查遍全县售药单位,出事之前没有人买过这种农药,这让公安局犯了难。
扩大范围,继续追查,最后在一个特种经济园林场查到有人从这里拿了1059,拿药的人是一名公社干部,公安局连夜抓捕了并审讯了这名干部,这名干部交代他把农药交给了吴天。
县委书记大发雷霆。
公安局立即抓捕了吴天,并批示县看守所罚吴天作苦役,面壁思过,这就是吴天每日为什么要舂石子。
大胡子那天为什么要殴打吴天,其实也是痛恨吴天草菅人命、践踏人伦的恶劣行径,早就想教训他,只是没有找到机会,那天你来了,大胡子借题发挥,发泄心中的恶气。
日期:2010-10-31 10:40:19
“大川,你能为这样的人写上诉吗?四条人命呀!”
我能说什么呢?
我不再理睬吴天,也不再为他的眼泪所动心。
“还在为睡马桶的事生我的气吗?”吴天向我挑出一句陈年旧话。
“你说呢?”我淡淡地说。
“那为什么不愿意听听一个冤者的倾诉?”
“请问:你愿意听冤者的倾诉吗?你有没有冤枉过人,你听过他们的倾诉吗?”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话里带刺。
吴天一愣,看着我的脸。大概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你不晓得我的苦衷,你不晓得我的苦衷。”吴天失望地叹了口气。
从此吴天不再向我提他上诉的事。
后来,我去了农场,再也没有见过吴天。
<
日期:2010-10-31 11:18:46
3)
每天放风,一号监房里最忙碌的要数老程了。
老程虽已年过半百,但精力旺盛,不知道吃了什么补品。
他捕前是县医院爱克斯光医生,专门负责透视的。据说他在给女病人照镜的时候猥亵过不少女病人,还利用暗室之便奸淫过女病人。东窗事发,被关进了看守所。
按照看守所的老规矩,男号先放风,女号后放。老程放风归来,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紧紧地趴在号门上,眼睛盯着监外,非常敬业。
那门上有一条裂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外面行人的走动。这条秘密的门缝既是了解号外情况的观察哨,又是看西洋景的窗口,牵涉到公众利益,谁都不愿意把它暴露出去。
"看什么呢?"我不懂得其中的奥妙,拉拉老程。
"别动别动,还没出来。"
"谁没出来?看戏似的。"
"比戏子还好看。"
"瞎扯淡。"
"大川,你别听他吹,这个老色鬼!"大胡子鄙夷地说。
"出来了,出来了。"
许多人蜂拥而上,你挤我,我挤你,寸缝不让,好像哪个国家的总统来视察。
"别争了 ,别争了,你们已经看过多少回了,还不满足?这回让大川饱饱眼福。"老程很有人情味地说,"大川,你来看。"
"有什么好看。"
"来呀,包你满意。"
日期:2010-10-31 11:26:49
我凑上去一看,只见众多女犯人在散步。
"看什么呀?"我大惑不解。
大概这些人关押的时间太长,有一种性饥渴,见到女人眼睛就发绿。
"站在水池边上的那个女人,你看清楚没有?简直比仙女还仙女。"老程两只眼睛放电,口边挂着涎水,自言自语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眼前突然一亮,水池边站着一个白皙的女人。谈不上什么风姿绰约,却有一股掩不住的风流。两只又黑又大的眼睛宛如两块磁石,一闪一瞟,有一种勾人心魂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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