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上,十二年前…… ——日月神教近世史新探

作者: 刘国重3

  日期:2010-11-6 0:26:00
  题记:
  黑木崖上,十二年间,波谲云诡,沧海桑田。
  神教此段历史,具载于异史氏查良镛所著《笑傲江湖》,惜乎仍多细节,语焉不详。
  此文试图根据已知推想未知,补上那些缺失的环节,做一个拼图游戏。

  臆测与胡说,恐是在所难免,识者自可辨之。
  为显豁起见,凡引录《笑傲》原文,皆放入【##】符号之内。
  引文力求简省,有些必得结合上下文才能明白的,会对原文略作调整,例如将任我行口中的‘他’,径自改作‘东方不败’,仅此而已,着实无意窜改原著。
  所引文字,原在《笑傲》书中的章节、页数,恕不一一标出。
  一
  十二年前。

  五月,五日。
  任盈盈在黑木崖上,向问天在黑木崖上。
  任我行与东方不败,自然都在黑木崖。
  ‘日月神教’崇拜太阳,尤其崇拜太阳神的现世化身:神教教主。
  端午节,如‘太阳节’,是日月神教最盛大的节日。

  端午,又称‘天中节’,《岁华纪丽》说这天‘日叶正阳,时当中夏’,是一年中太阳升起最高的一天。
  【# ‘三尸脑神丹’中里有尸虫,平时并不发作,一无异状,但若到了每年端午节的午时不服克制尸虫的药物,原来的药性一过,尸虫脱伏而出。 #】
  “午时”,即是正午11点到13点,称为“日中”、“日正”,是一天中太阳升起最高的时刻。朵朵葵花向太阳,此日此时,是广大‘拜日’教徒最幸福也最虔诚的时刻。【注1】
  每一年端午节,‘日月神教’教主,例必大宴重臣。有资格入席的,有两‘光明使’与十‘长老’。
  席位安排,大致如是:教主坐于主位。‘光明左使’坐在教主左侧,再左,有五大长老。‘光明右使’坐于教主右侧,再右,是另五大长老。

  应为十三人,实则未必然。
  十二年前的端午节,任教主的唯一继承人,年仅七岁的大小姐,盈盈,感觉出了异样:
  【#她在席上点点人数,忽然问:‘爹爹,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任我行一怔,问道:‘甚么一年少一个人?’任盈盈说道:‘我记得去年有十一个人,前年有十二个。今年一、二、三、四、五……咱们只剩下了十个。’#】
  比去年,少一人(郝),比前年,少两人(郝与丘),比大前年,少了三人(郝、丘、文):
  【# “早一年东方不败处决了郝贤弟。再早一年,丘长老不明不白的死在甘肃,……再先一年,文长老被革出教,受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三派高手围攻而死,……” #】
  这里好像有点问题。最近四年的宴会,盈盈都有列席。教主、两光明使、十长老,加盈盈,满额为十四人。而大前年的宴会,实到人数最多,也只十三人。或者,那年的‘十长老’已经折损了一个。更或者,任盈盈(其实是作者)算错了,没有把她自己计算在内。——此节不关紧要,揭过不提。

  任盈盈应该坐在父亲与‘东方叔叔’而不是父亲与‘向叔叔’之间。她与东方不败,似更为亲厚。多年以后,任盈盈仍记得东方叔叔“常抱着我去山上采果子游玩”,而在整部《笑傲江湖》,找不到一点任盈盈对‘向叔叔’的亲切回忆。
  七岁的盈盈,在宴席上发声:“怎么咱们每年端午节喝酒,一年总是少一个人?”她只是感觉到了异常,这番话语却不针对在座的某一具体的人。——一个小孩子的敏感,还不足以令她怀疑到东方叔叔包藏祸心。
  此言一出,向问天既惊,更喜。迅即将眼光盯住东方不败:
  【#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道:‘小姐,你爱热闹,是不?明年咱们多邀几个人来一起喝酒便是。’他说话时满脸堆欢,向问天从他眼光之中,却看出满是疑虑之色。…… #】
  坐在东方不败左首的‘风雷堂’长老童百熊,捧着只熊掌,啃得煞是用心,似乎除熊掌之外,童长老已经遗忘了世界。
  向问天再细看任教主的脸色。对女儿的话,任我行竟恍如不闻,浑不在意,仍是浑浑噩噩,饮酒谈笑。满面红光,像一轮夕阳,落日余晖,映照在黑木崖上。

  向问天心往下沉,仍未绝望。
  【# 任我行向来机警万分,别人只须说得半句话,立时便知他心意,十拿九稳,从不失误。……也许任教主早已胸有成竹,眼前只不过假装痴呆,试东方不败一试。教主素来精明,对这样明显的事,决不会不起疑心。#】
  向问天只有等,等待教主一声令下,便好合力给逆臣东方不败和他的党羽以雷霆一击。
  一天天过去,黑木崖上天下太平……
  向问天坐不住了,最后一次劝谏教主,结果却是:

  【#任教主反怪向问天对东方不败心怀嫉忌,责备向问天挑拨离间,多生是非,以至向问天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从此不再见面。 #】
  所谓“一怒而去”,似乎向问天完全出于一时的愤激,这才负气出走。这个,我是不信的。像向问天这样层级的政治人物,不可能为情绪所左右。当然,向问天还是一位优秀演员,随时可以做出义愤填膺、忠义弥天、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种种表情。好在任我行与他相知有素,见得多了,才不会当真呢。
  向问天本人的说法,却是:
  【#“眼见情势不对,那东方不败部署周密,发难在即,属下倘若随侍教主身畔,非先遭了他的毒手不可。虽然为本教殉难,亦属份所当为,但属下思前想后,总觉还是先行避开为是。” #】
  向问天‘思前想后’,对身家性命、成败利害做了长期细致的思考,这才决定“先行避开”,哪是什么‘一怒而去’!
  ‘黑木崖’浮在云海之中,像一条飘摇的破船。船要沉了,鼠类逃得最早。向问天这次诤谏无效,断定任教主真是老糊涂了。任我行可以犯糊涂,他向问天可从来不糊涂,决不打算给任我行殉葬。任我行如颟顸到底,当断不断,他就只好等死了。任我行要死,去死好了,“随侍任教主身畔,先遭了东方不败毒手”的傻事,‘天王老子’向问天哪里肯干!

  逃离‘黑木崖’,莫坏了东方不败的大事,如此一来,也留个与眼见的胜利者、未来的东方教主相见的余地。
  任我行说向问天“一怒而去,高飞远走”,向问天却自称“思前想后,先行避开”,他们对同一事件的表述,全然相反。
  这里,我宁愿相信向问天的诚实。
  向问天是《笑傲江湖》的枢纽人物。看清此公面目,方能理解作者借由此书“刻划中国三千多年来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现象”的自我期许。
  《笑傲江湖》第一‘伪人’,不是岳不群,确为向问天。对此人的言说,我向来抱持怀疑态度。然而,下三滥的‘小骗子’也会时时作伪,处处作伪。一流‘伪人’如向问天,他们作伪与否,自然要视具体的对象与场合而定。任我行被囚之前的种种,向问天是亲历者,任我行更是亲历者,对着“机警万分,别人只须说得半句话,立时便知他心意”的任我行,讲述这段二人皆曾亲历的往事而满嘴假话,徒然惹人笑话,绝无意义。向问天能做的,就是讲究一下修辞,将自己做过的糗事讲得更体面一些。

  此处向问天说出的,基本属实。
  比较而言,任我行的话更加的不尽不实。金庸在《倚天屠龙记·后记》谈到“中国成功的政治领袖,第一个条件是‘忍’,包括克制自己之忍、容人之忍、……” 任我行此番言语,便深刻体现了他的“克制自己之忍”与‘容人之忍’。“一怒而去,高飞远走”云云,明显是任我行在帮向问天解套,给他一个下台阶。——如今二人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昔种种,还是装糊涂,模糊处理为好。

  任我行类型的人物,可算得‘中国成功的政治领袖’。之前,也有网友因为任我行把对付东方不败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部《葵花宝典》上而质疑其政治才能。
  不是这样的。
  任我行没有把对付东方不败的“全部希望”( !)寄托在《葵花宝典》之上。
  且看任我行口中他传《花》予东方不败的全过程:
   【#我见你(向问天)不辞而行,心下大是恼怒,其时练功正在紧要关头,还险些出了乱子。那东方不败却来大献殷勤,劝我不可烦恼。这一来,我更加中了他的奸计,竟将本教的秘籍《葵花宝典》传了给他。 #】
  ‘向问天出走’与‘传《花》予东方’,两件天大的事情,居然发生在同一日,不奇怪吗?任我行不可能因东方不败的‘献殷勤’而‘中了他的奸计’,而他早不传,晚不传,向问天一离开黑木崖,就把《葵花宝典》传给东方不败,指定了东方不败作接班人,这一时间点,是否太过巧合?

  最大的疑问:东方不败前来探望任教主,只为“大献殷勤,劝他不可烦恼”,目的很单纯,用心很良善?
  呵呵。
  ‘黑木崖’上,三股势力:任我行、向问天、东方不败。三人各有自己的山头,有自己的一帮铁杆亲信。东方不败这几年蹿升虽快,毕竟根基还浅。任我行与向问天可在日月神教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树大根深,不是东方不败能比的。
  东方不败“假借诸般借口”清除了一批不合作分子,骎骎然有后来居上之势。在发动政变之前,东方不败的势力显然已经超过了向问天,甚至,也超过了任我行。
  但,任我行与向问天两派势力的合力,仍在东方不败之上。否则,东方不败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向问天离崖。向问天也早就逃了,才不会傻乎乎地一再敦劝教主对东方不败下手。

  如今,与任教主离心离德的,不止向问天一人,是向问天这一个派系的所有成员。向问天离开黑木崖,他的那个‘小圈圈’自然也就默喻了老板的意图:在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争斗中保持绝对中立。
  ‘中立’,其实不中立。向问天此举,不啻在暗示与鼓励东方不败放开手脚,大干快上。
  向问天“身在外地”不可能令东方不败“心有所忌”。向问天在黑木崖上,东方不败才等闲不敢对任教主动手。就纯以‘武功’而论,当年东方不败与童百熊联手,对任我行向问天,根本不占上风。
  向问天仍是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黑木崖一片云彩。
  当向问天走下黑木崖之时,任我行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等后来探听到任我行没死只是被囚禁的消息,向问天会觉得不可思议,养虎贻患,开玩笑嘛!对东方不败的‘婆婆妈妈’(杨莲亭给出的评语)、妇人之仁,向问天当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因而对这位新教主平添了三分轻蔑。这样也好,向问天又多了一步活棋,一旦与东方不败决裂,他可以再联合任我行打倒东方不败。——权力的角斗场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见永远的权势。

  向问天一走,任我行就危险了。他“练功正在紧要关头,还险些出了乱子。”是让向问天给气的,更是被东方不败给吓着了。
  向问天分量之重,于焉可见。他一走下黑木崖,政治力量的天平往东方不败一方急速倾斜。东方不败武功高过任我行,他在神教的势力也已超过任我行,到了这般时候,东方不败探访任我行,仅仅为了“大献殷勤”?
  东方不败‘献殷勤’,讨好任我行,是为了获得相应的‘名与器’,也就是继任为教主的合法性。‘献殷勤’之外,东方不败此行更是为了‘摸底’,看看任我行与向问天决裂是真是假,一旦断定为真,东方不败意中的宫廷政变将立时发动(“东方不败部署周密,发难在即”,向问天早就感觉到了)。
  “任我行向来机警万分”,自然明瞭东方不败此来的用意,自感阽危,迫不得已,只好将《葵花》取出、交付。
  【# 任我行道:“多年以来,《葵花宝典》一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将《葵花宝典》传给他,原是向他表示得十分明白,不久之后,我便会以教主之位相授。 #】
  情势对任我行极端不利。任我行传《花》的目的,如他自言,是缓兵之计。
  【# 这教主之位明明已交在他东方不败的手里,他根本不必心急,不妨等着任教主召开总坛正式公布于众,无须干这叛逆篡位的事。#】
  向问天离开黑木崖之时,任我行的处境,狼狈到了极点。他说自己因为对东方不败‘信任太过’这才失手遭擒,当然是鬼话。‘信任太过’的毛病确是有的,却不是对东方不败,是对向问天。任我行再也料不到在最危急的时刻,一向忠勇无比的向右使居然弃他而去。一世聪明的任我行,狠狠地让人给‘闪’了一下。——这一‘闪’,足以致命。

  向问天判定任我行真糊涂,任我行以为向问天很忠心,这一次,两个人的判断全错了。
  任我行追忆往事的这些话,向问天自然一听就懂(甚至不听也早明白),令狐冲还是懵懂。
  如果以上推想可以成立,那么,任我行在与向问天令狐冲聊天时,何必说得那么隐晦?原因有三:(一)不想刺激令狐冲脆弱又纯洁的心灵。当时他和向问天正极力拉拢令狐冲入伙,令狐冲小朋友晓得了当年他们如此龌龊的权争的真相,定会大受刺激,明白自己玩不来这一套的,早早就跟‘黑木崖’说拜拜了。【注2】(二)给向问天留面子。况且,让令狐冲知道自己的‘义兄’竟是这么个玩艺儿,对谁都没好处。(三)最主要的,给他自己留面子。被属下所威迫,不得不交出‘镇教之宝’的《葵花宝典》,已经够丢人了。更丢脸的是这一举措完全没有达成预期效果,不曾阻遏东方不败的政变步伐,真真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事儿不能说得太细,说出来,大损自己的领袖权威。

  任我行断乎不是把对付东方不败的“全部希望”( !)寄托在《葵花宝典》之上。把《葵花宝典》授予东方不败只是任我行在最不利的情势下的‘危机公关’手段,情非得已,可怜兮兮。
  东方不败野心勃勃意存跋扈,任我行早有察觉,也一定有对付东方不败的多套方案,但传授《葵花宝典》不在早前的预案之内,是危机突发情况下做出的临时措施、行险之举。
  任我行早前的多种预案中,总会有向问天的位置。或者,任我行是希望东方不败与向问天两派势力火并,自己坐收渔利。或者,任我行对向问天还是信任的,关键时候还是要借重他的力量。只是在正式对东方不败做绝地反击之前,不想泄露自己的规划,‘连向问天也不让知晓’。
  任我行最喜欢宸衷默运,让属下猜不透自己的心意。如此这般,等他龙颜震怒,一举粉碎东方不败反教集团之时,更显英明神武。
  十几年后的任我行,仍是如此:
  【# 任我行…暗想:“……他(向问天)虽知我要扫荡少林,诛灭武当,如何灭法,他终究猜想不到了。这个大方略此后一步步的行将出来,事先连他也不让知晓。” #】

  任我行挑动东方不败向问天两派势力火并,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应该不大。因为日月神教尚未‘一统江湖’【注3】,任我行目光远大、气度恢廓,应当不会乐见此时的日月神教元气斫丧太过而让正教的兔崽子们看了笑话。
  等到‘一统江湖’的终极目标在自己手上实现,就可以把‘克制自己之忍’与‘容人之忍’搁起来,安心秋后算账了。彼时的任教主对向问天进行整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任我行重上黑木崖吆喝的那一嗓子“跟随东方不败的,一个都活不了!”是疯话,也是真话。
  ‘江湖’既经‘一统’,任我行着手整肃向问天,此事大有可能。至于能否如愿,那还真不好说。
  向问天,不是容易被打倒的。
  金庸在《笑傲江湖·后记》中谈到:向问天这一类型的政治人物“每一个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别的国家中也都有。”
  假如向问天不仅走下‘黑木崖’,并且走出国门,极有可能遇上他的法兰西表亲:约瑟夫·富歇。
  拙文向来因为‘引用过多’而见笑于大方之家,此篇写到这里,回头看看,除了引录《笑傲》原文外,居然再没引用其它,有负老友厚望,很是不好意思。
  迷途当返,知错要改,下面的文字全部引录自《一个政治家的肖像——富歇传》,看看茨威格与巴尔扎克对富歇的论说,与向问天其人是否有三分契合:
  “在政治游戏中,处于主宰地位的并不是精神视野开阔的人,不是具有坚定信仰的人,而是我们称之为权术家的职业赌徒,是手法巧妙、空话连篇、沉静冷血的老手。”
  “权术家们是世人至今几乎还没有研究的现代最危险的精神种族。”
  “他的所谓性格,其实不如说是执著地、惊人地弃绝性格。”

  “长期以来,他悄悄地研究人研究人的脾性及政治舞台上的利害冲突。……他那简直匪夷所思的洞察力和准确无误的预见能力如此杰出。”
  “在那个岁月的风暴里,他是政治家中惟一的幸存者;他曾在心理搏斗中战胜了拿破仑和罗伯斯比尔(刘按:不妨置换为任我行和东方不败)这样的人物。”
  “富歇那份独特的、叫拿破仑如此害怕的天才,……是当时最出类拔萃也是最不易为人理解的人物之一。……”
  “这个得到巴尔扎克赞赏、被他称之为‘对人们的控制力超过拿破仑’的人,……在生活中,在政治上,都极善于躲在后面。”
  “他思想深刻,既登峰巅,能够立足于过去的经验而预见未来。……表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灵活机变,仿佛平庸的戏子,火花一闪,成了天才的优伶。”

  “他几乎一贯处在事变的中心、各党各派的中心;行事不露形迹。……只有在风云变幻、他的道路急陡转弯的时候,才偶尔能捕捉到他那转瞬即逝的真面目。更奇怪的是,他那些倏忽之间暴露的面貌,骤然看来,竟是次次不同。……这,前后居然是同一个人,居然还是那些肌肤毛发,简直有些叫人难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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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日月神教’麾下的几个‘江湖散人’,武功已经比‘华山派’掌门低不了多少了。‘日月教’之所以能聚拢这么多的人才,它‘泽被苍生’的宣教,它的‘一统江湖’理想,对于当时的江湖人心,是有相当的感召力的,或者说,有极强的欺骗性。
  【注2】令狐冲早前对是否加入日月神教一事很是犹疑,真正下决心绝不入教,是他登上黑木崖看到种种卑劣景象之后的事。
  【注3】假如小说家意念中有一个政治组织,它的本质,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一般情况下,小说家也会故意把它写成一个逐步演进的过程。所谓‘文似波澜不喜平’。‘一统江湖’的口号,从细节推论,是东方不败作了教主之后提出来的,但我仍愿意把它认作贯通‘日月神教’数百年发展历史的固有宗旨。

  【未完】
  日期:2010-11-06 00:49:21
  二
  (一)
  任盈盈与向问天,十二年间……
  听闻任教主的死讯,向问天迅即就道,千里奔丧,再上黑木崖。
  在故教主任我行的追悼会上,盈盈见到了‘向叔叔’。向叔叔还是那么和善,盈盈却感觉出和善背后的一丝冷淡。
  此后十二年中,向问天对任盈盈敬而远之,二人或有公事往来,却无私谊。

  【#盈盈续道:“……东方不败对那些江湖豪士十分严厉,小有不如他意,便扣住解药不发,每次总是我去求情,讨得解药给了他们。……原来这也是东方不败掩人耳目之策,他是要使人人知道,他对我十分爱护尊重。这样一来,自然再也无人怀疑他的教主之位是篡夺来的。”#】
  东方不败可以容许任盈盈在一干‘江湖豪士’中施恩义、树威望,但绝不乐见‘长老’级别的高干与任大小姐过从甚密。毕竟,‘江湖豪士’属神教外围,再怎样,也不致动摇东方教主的权力根基。并且,这帮‘江湖豪士’,一个比一个‘大嘴巴’。“东方不败对盈盈十分爱护尊重”,自然可以通过他们而“使人人知道”。
  向问天与任盈盈暗通款曲,尤其是东方教主所忌讳的。这一点,向问天岂会不知,因此,十二年来,刻意与任盈盈疏远。
  整部《笑傲江湖》,找不到一点任盈盈对‘向叔叔’的亲切回忆,不奇怪。
  (二)

  东方不败与向问天,十二年间……
  【#向问天道:“十二年之前,教主离奇失踪,东方不败篡位。我知事出蹊跷,只有隐忍,与东方不败敷衍。……#】
  昔日的‘光明左使’与‘光明右使’今又相见,无不哀毁逾恒,他们深切缅怀已故任教主光辉的一生,想念他的高风亮节,他的丰功伟绩。誓愿继承任教主‘一统江湖’的遗志,亲爱精诚,将日月神教的神圣事业推向新的高峰……
  偏有人不作美、煞风景:
  【#东方不败接掌日月神教大权,朱雀堂罗长老心中不服,啰里啰唆,……#】

  当时的神教,只剩下六位或者七位长老,这六七位长老中居然还有一个罗长老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反对东方不败,其他敢怒不敢言的,应该还有。但在向问天口中,却是:
  【#向问天道:“那东方不败狼子野心,……假借诸般借口,将所有忠于教主的部属或是撤革,或是处死,数年之间,教主的亲信竟然凋零殆尽。 #】
  甚是无稽!政变发生之前,并非“所有”忠于任教主的部属都被撤革或处死了,任教主的亲信也不可能“凋零殆尽”。向问天这样睁着眼说瞎话,无非是给自己的“隐忍,与东方不败敷衍”找借口、做开脱。‘孤掌难鸣,俺也是没得法子啊!’
  不识时务的罗长老,“被童百熊一刀杀了。从此神教之中,再也没第二人敢有半句异言。”
  见证着罗长老的勇毅,向问天或者视如不见、默而不言,或者义愤填膺、痛斥其非,号召神教教徒们不信谣不传谣,紧密地团结在以东方教主为首的教廷周围,战胜一切挑战,从一个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
  东方不败教主极有可能要提拔向问天为‘光明左使’,然而,东方不败是从‘光明左使’正位为‘圣教主’的,这个位置太敏感,也太危险,距离教主的大位,只一步之遥,别人都是可望而不可及,而对‘光明左使’来说,则是可望又可及的。 向问天蒙此恩宠,必然逊谢不遑:“光明左使乃是圣教主您老人家担任过的光辉职务,属下德鲜能薄,岂敢僭越?”类似的事,历史上也发生过。“唐太宗在未登极前,曾做过尚书令,及太宗即位,朝臣无敢再当尚书令之职,因此尚书省长官尚书令常虚悬其缺,仅有两个副长官。”(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故此,东方不败时代的日月教,只有‘右使’,没了‘左使’。实际上,向问天就是神教的二把手,升了。

  十二年前一场赌局,东方不败赢了。向问天因为识大体、顾大局,也成了赢家。
  尘埃落定,盘点一下东方不败治下的日月神教的任系、东方系、向系三派势力:由于本性中的‘婆婆妈妈’,东方不败对任我行一系,没有赶尽杀绝。绿竹翁等人自觉离开神教的权力中心‘黑木崖’,择地隐居,而遥奉任盈盈为‘少主’。他们留下的位置,由东方教主的亲信填补。向问天派系的成员,多数保住了原来的权位,也有更上层楼的。

  【#令狐冲随即恍然:“向大哥是魔教右使,曲长老是魔教长老,两人多半交好。曲长老得到这部琴谱之后,喜悦不胜,自会跟向大哥说起。”……向问天微笑道:“我有一位知交好友,爱琴成痴。……”#】
  在政治光谱上,“爱琴成痴”的曲洋长老,当可归入‘向问天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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