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领导拎包的风花雪月

作者: 范处

  日期:2010-12-15 17:35:00
  再过一天我就满40岁了,老婆说明天要在酒店摆上一席请家人共贺生辰。说是一席,说是家人,真要是摆上估计没十桌下不来。因为我大小也是个市府大院里的处长,巴结我的人早算计好这个日子,早一周前电话就应接不暇了,都追问生日怎么过,在哪庆生。
  这些年混在机关,老实说一直没想过怎么给自己过个象样的生日,包括对老婆孩子,因为我都忙着给领导张罗着生日宴席。领导过生日既要策划得有声有色,还要低调不张扬,特别是要将一些马屁精之类的虾兵蟹将们拒之门外,实在是难上加难。我说的宴席自然指的是外面,至于说领导在家如何过生日,咱就无须操心了,当然要提前给领导夫人打声招呼:大姐,大哥晚上要接待外商晚点回去。

  实际上那晚上领导就请了一个人——红颜知己。
  这样的事领导是无须避讳我的,因为大凡他看上的女人,一开始都得由我给他牵线搭桥。
  为什么?领导尊严呗,面子工程对待女人一样适用。当然了,当女人被俘获到手时,就原形毕露了,扒掉衣服露出一身“豆腐渣”工程,那女人绝对冲你树起大拇指赞口不绝:你真行!
  这玩意儿就跟上级领导视察工程一样,巡视之后拍拍你肩膀说:真不赖!
  我的仕途生涯里充当这样的“掮客”真记不清有多少回了,就跟地下交通员一样,时刻穿梭于两头提供有价情报,寻找接头最佳场所。当然了,等到领导“钢筋”般身子骨败露成“豆腐渣”时,我就跟急流引退了,只负责应付领导家里的那口子,寻找各种理由为领导“金蝉脱壳”。
  这活比起工作上的事要艰难百倍,一开始没经验,分寸掌握不好,女人老给你这拎包的电话,那领导的脸就拉长了:怎么着?你以为这是撰写报告先捉笔了?
  女人不是工作报告,无法用笔剥衫的。
  我的第一次“掮客”生涯是从领导私下配置的“砖头”大哥大摇控起的……
  日期:2010-12-16 09:32:16

  大家从“砖头”大哥大能推测到我步入仕途的年代,那时候电脑处于原始阶段,自然就没有公开化的“日记门”类的事件,个人总结了一下,现如今的“门内”事件被暴光的主要因素有两个:一是科技太发达,信息化发展太快,电脑里的东西加密码也不安全;另外一个因素就是这类爷爱啃窝边草,这玩意儿安全系数太小,等于是在自己的电脑被人安装了监控软件,不暴光才怪!

  回到信息化尚处“砖头”年代里,那会儿领导可没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现在的那些爷干起来,就好比你往口袋装了公家钱,别人也装,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也就见怪不怪。毕竟“砖头”年代里对“生活作风”问题还是有所忌讳,虽不再上纲上线了,但组织考察你时,还是会摇头叹息一声:这人作风好象不咋地。尽管考察你的人不见得比你作风正派,但你才是被考察对象。所以,在这方面栽跟头的人事后都恨不得阉割了自个儿。

  从“砖头”年代到“视频”年华,我这个掮客丝毫没闲着,也常将官场里的那些风花雪月零件儿拎出包来私底下加以研究,我觉得评价当下的官场风流之事就跟往口袋里塞公款一样,多见不怪了。
  日期:2010-12-16 09:38:41
  回到正题,我那时候刚毕业,只是市府大院里一粒粉尘,早在学校就知道宦海险滩多,刚毕业的学生哥丢进去连个气泡都没有。所以,就把自己当成一粒粉尘潜伏在大院的角落里,只盼着哪天某位长官迈开四方步伐把我给粘上鞋帮,一路给带出那黑暗的角落,给自己的仕途引来一线光明。
  我就是一粒蛰伏的粉尘,不管刮风下雨不为所动,按捺住轻飘的身子,时刻等待着飘扬的机会。
  没料想自己飘扬的机会竟然是位秘书长酒后的舞步,在土得掉渣的“卡拉”OK厅里开始的,现在想来,土腥味确实太重,兴许那时候的爷们也一样重口味吧。

  日期:2010-12-16 09:49:47
  政府秘书长就是大院管家,属于八面来风的角色,走路能带出风声的,追随者自然趋之若骛。大凡领导出门的,那都得有跟班的,当时各处室的红脸人物说白了就是有资格跟班给领导拎包的。这里头不光只有随身秘书,也包括处室头头们,而且追随对象都是固定的,因为每个处室都专职服务于某几位副市长。从级别上来说,秘书长这个大管家也主要是尾随市长。甭管职务大小,只要你头顶上扣有“长”字的,哪怕是没有头衔的调研员,出外时总想方设法要领个跟班的,这样才显得自己是个“长”,身后有个陪衬的。

  秘书长叫欧阳炳,平常没事时他喜欢在各处室溜达几圈儿,平易近人,不带官架子,特别爱说笑话,口碑特别好。我那时是秘书处的小科员,级别和资历都是未“开苞”期,分配给我工作任务可不是“秘书”的活,而是文字校对,每天埋头在文稿里一字一句地校对领导讲话稿,快把我整成机器人了,干得都是些苦力活。
  日期:2010-12-16 10:19:48
  欧阳秘书长碰巧溜达到我的办公桌旁,在其他人起立问候时,我的脑神经正被手上的草书绕得麻木,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那里望着秘书长直翻白眼珠子。
  秘书长招手叫大家继续工作,拿了张椅子坐在我对面,十分关切地问:“小范,对稿哩。”
  我这时候才反省过来,忙起身应答:“是,欧阳秘书长,正校对您前天在行政执法干部培训会上的讲话稿。”
  秘书长拿过去扫视了一眼,这类报告自然不是秘书长自己写的,按照分工专业不同由“枪手”代笔,那时候办公自动化处于原始阶段,电脑刚进入机关,除非重要文稿输入电脑打印成文,很多领导面对“铁皮箱子”式的386、486有点束手无策,所以,一直沿袭钢笔手动传统。“枪手”是市政府法制局一位副局长,学法律出身,为了卖弄专业在上面挥毫了不少生僻的字眼,对于我这个中文专业的实在是抓瞎。可能秘书长也觉得生僻拗口,用红字铅笔在上面划了一道道莫名其妙的杠杠儿,真不知道是重点突出还是给一笔勾销了。我也不好问,正一筹莫展时,秘书长进来的。

  秘书长显然是看出我给难住了,因为讲话文稿是要结合现场录音来整理的,我无法将文稿和录音内容衔接上。
  秘书长呵呵一笑说:“小范啊,那些红杠是删除掉的,你别给饶进去了。”
  领导一句话足以让你轻松一整天,在秘书长指点下很快便将脱节的讲话内容衔接上了。
  秘书长满意地说:“不错,小范办事挺认真嘛,很好!”
  秘书长临走时请轻敲了敲我的桌面,用手指了指外面。

  我会意地点点头,内心激动得怦然起跳。
  办公室手语,领导露一手,办公室里候。
  意思是,领导要在办公室接见你了。机关手语一般只对自己的死党或亲信授意的,领导的肢体语言最关键部位就是手势了,又道是:扬上快提拔,挥下就打压;伸前他同意,背后你抓瞎。
  秘书长这一露手,着实叫我翻腾于云雾之中,秘书处往少里数也有十来杆老枪,秘书长怎会偏偏向我这个小兵蛋子送上子弹了呢?
  日期:2010-12-16 11:10:20
  那时候秘书长分管市政府督察工作,他的办公室就在督察室旁边,我这个小兵蛋子路过督察室敲响秘书长办公室门时,里头的人都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才是秘书长日常跟班的,动辄就打着秘书长的旗号督察下面的局委,有些大明“东厂”的味道,下面的局长、主任也得给他们面子。

  不管怎么说,这回我是超前这帮孙子一步了,向秘书长靠近。
  进了秘书长办公室我是相当拘束,给他老人家倒茶水时因为紧张撒到了桌面。
  秘书长一开始问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工作压力大不大,生活上有哪些困难之类的套话,以表达对属下的关心。
  在我一一回答后,他忽然问:“小范,听说你是师大中文系毕业的,知不知道有个老师叫张蔷。”
  中文系的老师实在太多,而我在学校时经常逃课,即使到了堂上也很少关注老师叫啥。

  秘书长既然提到这个名字,那肯定有的,我赶忙说:“知道,上过他的大课,很有水平的。”
  秘书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是瞎猫抓到死耗子了,因为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秘书长所讲的“张蔷”是女教师,错以为叫“张强”。
  张冠李戴的事在机关不足为怪,就跟弄巧成拙一样,好事坏事之间是辨证的。假如当时我摇头说不认识,那可能到现在我还在秘书处充当一杆老枪修理那些文字哩。
  秘书长声音压低了些,说道:“是这样,她不是出本诗集吗?我哩,喜欢的她的诗作,你能不能给我弄本她签名的诗集。”
  后来我才知道秘书长过去也是教书匠,爱舞文弄墨。“拨乱反正”后,机关扩充人马时他进了市委宣传部,自此发挥了文学青年的特长,发表过不少“豆腐块”。
  只要中文系确实有叫“张强”的,弄本签名集子给领导应该不难的。

  可我转念一想,堂堂一个秘书长想得到一个小诗人的签名诗集,叫手下一个电话不就搞定,诗人一定受宠若惊亲自送上门来啊。
  接下来秘书长的一句话叫我一缩脖子。
  秘书长说:“现在的女诗人很少能出集子了,难得可贵啊!”
  原来诗人是女的。
  日期:2010-12-16 13:26:19

  我也无暇考虑满脑狐疑,就像抓到一根攀登仕途的绳索,把扣子钉在了一个叫“张蔷”的女教师身上,指望着她能充当一个扶手,让我搭乘上秘书长的政治梯队。
  “没问题,我这个周末就回师大找张老师去。”我故作轻松地说。
  “不,你现在就去,手里的工作先放下,我会跟你们处长打招呼的。”
  秘书长有些心急,这种口气一般都是委派督察大员下去执行手谕时才有的。
  “啥时候能交给我?”在我起身就要告辞时,他追问一句。

  “明……天,明天一定送到您手!”我咬咬牙齿,好象秘书长交代的任务不是一本签名诗集,而是女人胴体似的,是一项难以完成的艰难使命。
  “很好!”秘书长居然给我开了门,而且在我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好好干,小范。”
  那一刻我真想摇身一变,变成叫“张蔷”的女教师,双手捧上那本叫秘书长焦渴的诗集。
  妈的,什么样的诗集能叫一个政府秘书长如此失态?那里面展现的到底是诗歌还是女人的呢喃啊?
  我开始强烈地好奇着,一回到办公室就往师大党政办打了个电话,求助外援支持。

  当然了,在办公室是不可能说明意图的,只说见面聊聊。
  打完电话就跟科长说:“夏科,我要出去一趟。”
  夏忠那年有四十出头了,刚到中年便一头毫发,显得十分沧桑。听处里人说,夏忠等副处长的位置已满五个年头了,上个月刚空出的位置原以为十拿九稳该轮到他的,没想到让人事局一个女科长捷足先登抢了地盘。
  这阵子夏忠强烈郁闷着,大家都小心伺候着不敢惹他。
  “谁叫你出去的啊?赶紧整理欧阳秘书长的讲话稿,我下午就要审核。”他坐在最后面的办公桌,说话时吹胡子瞪眼的,无名之火直往外窜。
  作为新人是不可能抬出秘书长大名的,别说是为了秘书长的私事,就算公事你也不能拿大压小,这是机关最忌讳的。因为你就是只猴子,掌控你的是直接上司“唐三藏”,他要是给你紧箍咒,远在天边的“如来佛”是干涉不到的。
  更何况秘书长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离跟班的亲密关系相距千里之遥,“唐三藏”骂你猴头时,那“如来佛”绝对能加重口气——你这泼猴!
  我急中生智,捂着肚子叫痛说:“胃一直在痛,我实在忍不了,想上医院一趟。”
  “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夏忠有点不信。
  “哦,我医院的朋友,是他让我过去看看的。”既然撒谎了,就得将谎言进行到底。
  “是这样啊。小范,你进秘书处也就几个月了,该知道工作有多忙。以后不要说‘出去一趟’这类的话,在学校请假还得有假条不是?你快去快回吧。”
  日期:2010-12-16 14:00:49
  过去师大校门口不是很宽敞,50年代的校门很古朴,不像现在翻修拓宽了,便于小车出入。因为现在的师大校门口,一到晚上或是周末,外面的小车排成队,跟一个个“甲克虫”似的猫着等着女大学生,我就是从那本诗集开始成为校门外常驻大使的,从自行车到奥迪,我追随着师大校门一样在翻新。

  那天科员小范伪装成病夫踩单车出了政府大院进了师大校门的。
  师大党政办的那位同志是我大学同舍哥们,毕业后留校了,属于又红又专的精英分子。我直接进了他办公室,学校待遇就是好,旁的不说,同样是党政部门,人家这个秘书有专门的办公室,而且是名副其实的秘书笔杆子,专职服务于校党委书记,那可是喉舌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在政府机关就是跟班的主角,一班追随者中,最靠近领导的自然是秘书了。

  是哥们,关起门来也无须客套了,我是直抒胸怀,打听叫“张蔷”的女教师。
  同学把桌子拍得“咣咣”响叫道:“张蔷你都忘了?!妈的,我看你成天校对文字患上失忆症了。”
  “操,我只知道过去有个歌星叫张蔷。”我固执地坚守自己的记忆。
  “那谁啊,就…..就是……”同学比划着在胸前做出一个大圆球状,“利智二世,还是你小子给人家起的绰号,胸部特大的那个,教中国古代文学史的……”
  “啥?利智二世!她叫张蔷?”我惊呼着。

  日期:2010-12-16 14:49:15
  古代文学史是中文系主干基础课程,也是最为枯燥的课,我都记不清是几年级学的,经常逃课上校外打游戏机。偶然我也会冲着女教师的胸部去听课,在讲到唐诗宋词时“利智二世”尤为汹涌澎湃,我当时好象是听说过眼前的大胸女教师在课堂之外还是为清风孤影的女诗人。
  但做梦也想不到她就是张蔷,也真是应了那句话——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
  见我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同学奇怪地问:“你怎么想到找她?”
  “据说她刚出了本诗集?”
  “恩,我也听说了。现在啥年代了,海子早化为铁轨西去,谁还看诗嘛?”
  “别说,我还真想拜读一下,洗刷自己肮脏的心灵。”
  “靠诗歌洗刷自己?你们这些官爷们呀,还是多读几遍——为人民服务吧。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是为诗集来的。我有个朋友是个诗狂,特爱搜集女诗人的作品,舒亭你知道吗?那家伙把她所有诗集放在床头上废寝忘食地拜读……”
  “唉,从你们这帮政府口里是得不到实情的,我也不费那心事打听了,给你联系一下‘利智二世’。”
  同学说着就打起了电话,说话挺亲密的,也不带称呼老师的了,直接叫诗人,说是有位诗迷要拜访你。

  邀约很顺畅,同学说她就在学校西边的教职工筒子楼里等着,好象有很急迫。
  心情可以理解,这年代有人找上门来索取诗集,足以让诗人一夜失眠想着下一本诗集的规划蓝图。
  跟同学告辞后,我马不停蹄地奔向筒子楼,诗人都住筒子楼倒也符合诗歌里的意境。
  我只关心她的诗歌真有胸部那般厚重吗?足以让政府秘书长伸出了贪婪之手?
  日期:2010-12-17 09:33:50

  筒子楼是师大西边教职工楼的俗称,因为那里住着的大都是单身讲师、助教以及辅导员们,我们在校时背地都叫“混居所”。里面可不像学生宿舍男女泾渭分明,男男女女的年轻教师混杂在楼道里,里面是单间房,楼道就是公用厨房,那会儿可不通煤气管道,随时可见煤气罐。每年学末考试和寒假结束,筒子楼是最热闹的场所,考得不好的学生都要拎上特产或烟酒去孝敬为师者,以免补考。

  直到现在,筒子楼依然耸立在那里,像一个老人传递着那里烟火不断的师生情谊。女诗人张蔷早脱离那片苦海,现在已升迁为文化局局长,倒也符合诗人身份。
  一本诗集成就了师生两人的仕途之路,我算是搭了女老师的便车,给女老师当司机的正是当年秘书长。
  女诗人当年住在B幢414房,房号很不吉利,但对于情操高尚的诗人来说,即便是住进坟墓里也能想象成天堂。
  不拘一格是诗人的本色。
  日期:2010-12-17 09:49:02

  女诗人当年住在B幢414房,房号很不吉利,但对于情操高尚的诗人来说,即便是住进坟墓里也能想象成天堂。
  不拘一格是诗人的本色。
  414房门敞开着,显然女诗人在守侯着她的诗谜。
  可等我一迈进,还没来得及阅览她“二世”身材,女诗人当即芳心大乱,起身颇为吃惊地问:
  “怎么会是你?!”
  我也一脸愕然,接口反问道:“张老师认识我?”
  “你不就是那个范为吗?抹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来!”她依旧激动着,秋色撞击在她饱满的胸脯上闪耀着独样的韵味。她穿着一件花格子紧身套头衫,牛仔裤刷白刷白的,乌黑的长发垂肩洒落着,那对眸子里霍闪着某种哀怨。
  我更加迷惑了,居然叫出我大名了。回想大学四年,我跟这位“二世”从没近距离接触过啊,只在课堂最后一排长距离将她遥控进脑子里,浮想联翩。

  日期:2010-12-17 10:18:45
  “我一直找你不到,你那次可害苦老师了。”她终于恢复了师尊,重新落座,却依旧让我站立着,像个犯错的学生准备检讨自己的罪过。
  “老师怕是认错了吧,我又怎么会害你了?”我给自己辩解道,“老实说,您教的古代文学我几乎都逃课了。”
  “没错,就是你这个逃课生害苦我了。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健忘吗?正因为你逃课,古代文学那回考试你知道自己得了多少分吗?”
  一提到考试,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过去阴暗的记忆,为了不挂课,阴暗的手段实在太多,但大部门我都靠技术性的作弊蒙混过关,记忆深处好象也没踏进过这片混居地带啊。

  “多少……分?”我心虚地问。
  “44分,把我这房号掰出一个‘1’就是你的分数,只要我一踏进这门就想你那年的考分,你算是创下古代文学历年考试记录了。”她愤然说道。
  这下彻底将我封闭的记忆大门撞开了,我记得当时是托一位女同学给“二世”送了一瓶日文香水,最后勉强给了60分过了关。可能因为没跟“二世”直接照面,抑或自己作弊手段太高明,从没求救过别人,那页模糊的阴暗面在记忆中给抹去了。
  日期:2010-12-17 11:01:09
  “不是我找不到你,我都不好意思找,你说你送给老师一瓶香水,总该货真价实吧,结果可好,我喷了一次,全起疹子了。这事纠缠我好几年了,你这样的学生是不是太阴损了,拿伪劣产品糊弄老师,当初真不该让你过了。”

  她余怒未消,瞪视着我,恨不得甩动教鞭来教训。
  我一听赶忙解释:“我怎么能那样啊?那瓶香水可是我姐姐出国从日本带回来的,正宗小日本货,老师你是不是用法不当呀?那上面可全是日文字母。”
  “是这样吗?”她的口气显得不太自信了。
  “千真万确,老师。我姐一般只喷在衣服上,好象听她说过直接接触皮肤的话,有些人容易产生皮肤过敏。”
  其实那就是一瓶地摊上随处可见的日本假货,有钱我都花费到烟卷上了,哪有多余钢板儿贿赂女教师啊。
  “是吗?”她在自问了。

  显然她是喷到了胸口,也难怪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不是“44”分跟房号产生的联想,而是直接关系到胸脯的健康发育。
  真是罪过!
  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忐忑起来,这不是把女诗人得罪到家了吗?看来,秘书长交托的使命凶多吉少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暗,好似一头栽倒在筒子楼楼道里。
  日期:2010-12-17 11:08:36
  “那你当时就该说清楚嘛。”女诗人能抒怀露骨,但对香水的品位估计跟我这个坏学生水平比较接近。

  “真对不起,那时候我哪有脸来见您呀,当时不是托班上的女同学找您的吗?我呀,面子薄,平常学习挺用功的,其他科都没挂过,就是古代文学熬不过槛儿。”我十分诚恳地道歉。
  “是吗?我只知道我的课堂上很少见到你范为的尊容,偶然露回脸也都是在靠门边的座位上,而且每回都早退。知道我为什么认得出你,你在课堂上从没正眼看老师,一脸邪气!”
  “二世”继续申讨我的罪恶,我只能虚心加心虚地接受,想象“二世”胸口起了疹子,那真是罪不可恕啊!
  “索要签名诗集的人就是你?”
  一通秋后清算之后终于回到了正题。
  为表示我的忏悔,用“二世”的诗歌来洗涤自己蒙上灰尘的心灵,我改变了说法:
  “不光是我,我一个朋友也特喜欢您的诗,希望老师能满足我们仰慕之愿。”
  “你给我说实话,你自己真的喜欢诗歌吗?”她怀疑的理由很充分。

  “实话实说是吧,其实我喜欢的是现代诗歌,唐诗宋词之类的我是一窍不通,您想啊,那些个古人成天对着山山水水无病呻吟,让人从小就摇头晃脑地背诵那些东西,长大后肯定同化成了脆弱的一代,跟个娘们似的整天寻寻觅觅,凄凄惨惨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二世”一听,柳眉紧锁起来,我这是在在贬低她的专业。
  日期:2010-12-17 11:28:18
  “老师,我话还没说完哩。现代诗歌就不一样,我特爱看朦胧诗,比如‘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还有啥‘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再有就是那啥,对了,就那句——‘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多有意境,太有哲理了!”我搜盲肠刮肚脐找出曾经搭讪女生时用的文学套路,向眼前的现代女诗人致敬。

  “还行,你能冒出几句来不枉费我过去给你徇私舞弊过一回。”眉头果然舒展了,开始给我这个饥饿着的文学青年补上课来,“朦胧诗实际是对传统思想模式的反叛,‘文革’运动让人们迷失了自我价值,朦胧诗的兴起就是探索人性的回归,追求人的价值和权利。可惜的是80年代中期就快速解体了。之后出现了实践主义为主的‘后朦胧诗’,也就是先锋流派,现在很难将诗歌归结于哪类派别了。”

  “二世”讲解到这里,长叹一声,那颓废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先锋派代表人物——海子,真叫人心碎。
  “老师您的诗歌属于先锋流派吗?”我是现炒现卖,也套上流派一词了。
  女诗人谦和地一笑说:“可别把我也挂到派系上,如果非要给自己分类,我很怀旧70—80年代的朦胧诗。”
  说着,她将桌面上的一本崭新的诗集交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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