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的那一段惊弦』解密历史中的孝文大帝!

作者: 忻尚龙忻某人

  日期:2010-12-28 15:32:00
  你要想看一三俗就别来了,你要想看一禁书就别进了。马甲打酱油的免看,绝世大家免看(小打小闹除外),省得咱们互相都会失望。《三国志》和《红楼梦》那类旷世经典是不会来免费连载的,当然我也没做看完您就买书的梦。您要真是一疯狂粉丝我也接不住,没期待您看了我的书一眼就魂飞魄散,爱不释手。看贴回帖,爱好历史,爱好文学的一般人就行。要是多少还有点感言支持那就更靠谱了。我喜欢读了我书给点评论的所有人,每次看完文章或笑或骂或建议或批评像真的看了一样。说得够具体了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岁数不算大,16岁写书出来的,《故都风流》,洛阳人给了不大不小的封号“小余秋雨”,正二八经上了大学,毫不蹉跎中练就一身写作技艺,现在学成归来,有了新作《北魏的那一段惊弦》,实话实说,本书应该定性为一本没有庸俗、没有低俗、没有媚俗的“三无真小说”。风格humorous,品质八二开,不算惊天地泣鬼神,但文不惊人往天涯上放我也下不去手,总体而言属于对人群对社会对文坛多益无害的一类。有意者请进,非诚勿扰。

  小弟先在此谢过大家前来捧场
  日期:2010-12-28 15:38:07
  好!
  正文开始!
  ==========================================================
  楔 子
  汉化未半,中道崩殂。
  后人不济,分崩离析。
  若得续命三十载,纵跨杨隋二十年。
  高祖太宗须让颜色,始皇汉武略输风骚。

  使孝文帝生于大秦朝,横扫六合何足道哉?
  历朝历代的历史真相都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真实私下的,一个是虚伪公开的。古今帝王多少事,骗尽天下读书人。
  文化悠久的城市是悲情可叹的城市,默默地汇集万代春秋于此,只凭一曲洛水,载尽悠悠千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千年太久,随手捡起的河边沙砾,都可能藏着烈火焚城的故事。
  洛阳如一幅千年卷轴,字里行间尽是文化的厚重,即是千年战火留下的残损之处,亦为扼腕叹息的悲壮。
  洛阳的皇城是座大戏院,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是戏子。要么带上面具不停地变脸,卑躬屈膝奴颜令色;要么一开始就拍拍屁股,走下台去。常有王侯将相在台上折腾累了,想下去,却发现树欲静而风不止,非但不能离场,甚至连坐在台下当看客的权利都没了。

  每个时代都总有几个野心勃勃、觊觎皇位的人,似乎掌控天下确有不尽的乐趣。黄袍加身之后,或一言兴邦,或烽火嬉戏,笑则天下心安,怒则诸侯胆寒。
  这才方知,摆布自己的人生没意思,有意思的是摆布别人的人生。
  云阔,天高。
  平城皇宫的御花园里,四处弥漫着沧桑。
  孝文帝坐在园圃中,仰着头,默数天上飘过的云彩。

  云在天边,似卷还舒,绵绵中不时分散后形同陌路,或者相拥间地老天荒,像极了地上的恋人。
  北魏祖制,为防母以子贵、内戚篡政,规定如果皇妃生子被立为太子,则该皇妃必须被赐死。于是孝文帝在一个雨打芭蕉的夜晚,亲手处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林贵妃。
  有些人,只能在我们身边,陪我们一阵子。
  但有些感觉,我们可以放在心里,守一辈子。
  传闻孝文帝和林贵妃之间有一个悲怆可泣的故事,但故事中的撕心裂肺却无法与人说起,也没人敢听。听了,就要心碎。
  很多年过去后,孝文帝早已淡忘了当初的痛入骨髓。只是偶尔孤独的时候还会心疼,会不想说话,会看着月亮流泪。这才明白原来看着心爱的人离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不愿记起的回忆。

  有的悲伤如水,越放越淡;有的情殇似酒,越藏越浓。
  若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秋风酒残。
  孝文帝又想起了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人——拓跋思誉。
  拓跋思誉是鲜卑大贵族,位列乐陵王,从文明太后执政起就对改革汉化心有抵触。孝文帝亲政后,用任城王拓跋澄和彭城王拓跋勰为臂膀,更是以“改革汉化”为己任,还曾下旨改穿汉服。拓跋思誉依仗自己位高权重,竟公然衣着鲜卑胡服出入庙堂。那时孝文帝年纪尚轻,只得忍气吞声。
  这几年来,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拓跋思誉心知孝文帝迟早会向自己下手,便联合朝中大臣穆泰和陆叡,暗中支持地方叛军,四处安插自己的耳目。孝文帝也听到过一些拓跋思誉谋逆的风声,但派遣心腹明察暗访了许久,始终也没查出什么。

  桥边,月下。
  幽幽水声如滑动的丝绸,点点星光似复杂的人心。
  这里离平城很远,十里之内都荒芜人烟。
  拓跋思誉此时正站在桥边,身边还有一人,头戴大斗笠,遮住半边面颊,看不清模样。
  拓跋思誉压低声音道:“你开个价吧。”

  大斗笠道:“三百万两白银。”
  拓跋思誉冷笑道:“你觉得你值这个价钱吗?”
  大斗笠道:“当然。”
  拓跋澄道:“你似乎很自信。”
  大斗笠道:“我是最得皇上信任的密探!我提供的情报,价值远不止三百万两。”
  拓跋思誉:“你可知道本王如何对待贪婪的人?

  大斗笠道:“不知道。”
  拓跋思誉恶狠狠道:“本王会砍掉他们的双手!”
  大斗笠面无表情道:“恩。”
  拓跋思誉道:“你不害怕?”
  大斗笠淡淡道:“我为何要害怕?”

  拓跋思誉道:“因为本王觉得你也很贪婪!”
  大斗笠道:“我一点也不贪婪。”
  拓跋思誉道:“三百万两,这个数目不算小。”
  大斗笠道:“我只是很现实。”
  拓跋思誉道:“现实和贪婪有区别吗?”

  大斗笠道:“有,现实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贪婪是已经吃饱了,却还想着锅里的红烧肉。”
  拓跋思誉道:“三百万两还只是填报肚子?”
  大斗笠道:“我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可能我现在还站在你面前说话,下一刻脑袋就要搬家。所以我当然要趁活着的时候享尽人间富贵。要享受,就要很多钱。”
  拓跋思誉道:“只怕你有命要钱,未必有命花!”
  大斗笠冷冷道:“这是我的问题,不劳您费心。我只问你,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拓跋思誉笑道:“我为何不答应?”
  日期:2010-12-28 15:52:20
  不给力啊不给力!上第一回!
  ==========================
  第一回布衣宰相(-)
  清晨的平城皇宫一片素净,宫角飞檐上的风铃轻摇在半空。
  天际一抹朦胧的白光从云底泛出,分不清是快爬出来的清晨,还是刚沉下去的黄昏。冰冷的宫墙夹着狭长的甬道,尽头晃动着拓跋澄的身影。
  今天的天气很好,但拓跋勰和拓跋澄的心情却很差。
  早朝的时候,拓跋勰因反对孝文帝南伐,惹得龙颜大怒。拓跋澄出面求情,反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散朝后,拓跋澄与拓跋勰走在众臣后面,心事重重,默不作声。
  等群臣渐渐散去后,一个太监追上来,气喘道:“两位王爷,皇上召你们到御花园觐见。”
  拓跋澄觉得事有蹊跷,他深知孝文帝虽然性情刚毅,向来极为冷静,也颇能采言纳谏,从未像今天这般一意孤行过。
  拓跋澄刚走至园口,远远就听见孝文帝在庭院的凉亭里吟道:“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

  这首诗名为《悲平城》。平城地处西北,土地贫瘠,常年风雪阴霾。这首诗歌描述的就是平城的鄙远偏僻。
  “《悲平城》?伐齐?”拓跋勰暗咐今日早朝之事一定另有隐情,低头暗自思索。
  平城气候恶劣,时多阴雨。拓跋澄不经意间看到蚂蚁们为防巢穴被雨水淹没,正把低洼处的巢穴搬往高处,心下一片明朗,暗道:“鲜卑族兴自塞外,疆土辽阔,国都平城地处偏僻,只是用武之地,难以文治。皇上常言洛阳乃天下之中,又是南伐的必经之路,莫非是假借南伐,实则迁都?”
  孝文帝回头正好看见两人,笑道:“呦,都来了。”
  二人齐行礼道:“参见皇上。”
  孝文帝拍拍拓跋勰的肩膀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兵者为不祥之器,君子不得已而用之①,开国要用弯刀铁马,治国却需休养生息’。拓跋勰,没想到你竟然读过《六韬》和《老子》,你刚才的这段话,着实让朕大吃一惊啊。”

  拓跋勰疑惑不解,方才在朝议上,正是自己的这句话,惹得孝文帝勃然大怒,怎的此时又和颜悦色地称赞起来,便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
  拓跋澄似是无意吟道:“纥于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乐处!”
  孝文帝暗想还是拓跋澄知我心意,道:“天下之大,汉人占了七成。朕可以杀尽那些不服管束的汉人,可灭不了他们的士子之心。不但灭不了,也不能灭。说实话,若不是前朝皇帝昏庸,残害忠良,我鲜卑铁骑休想踏进关内一步。不是我们的金戈铁马灭了他,是他自己灭了自己!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朕要取汉人文明之所长,以强我族积弱之邦。自开国以来,历代帝王无不以改革汉化为己任,可都收效甚微。朕亲政数年,志在移风易俗,可近些年越发觉得改革汉化举步维艰,平城的不少鲜卑贵族对汉化嗤之以鼻,和朕阳奉阴违,这些朕都清楚。所以若要易风更俗,一定要迁都中原!若是鲜卑一族永居平城,日后再碰上不励精图治的帝王,那就不免要固步自封夜郎自大,这样下去魏朝的大好河山早晚要毁掉!”

  拓跋澄担忧道:“只是我鲜卑人的习俗好依恋旧土,如要迁都,怕是不易。”
  拓跋勰虽早就觉察到皇上有迁都之想,但此时听孝文帝说出来还是忍不住身子一振。孝文帝见拓跋勰迟迟没有说话,知道他心中必有想法,便问道:“拓跋勰,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拓跋勰道:“皇上深谋远虑,非臣等愚鲁之人所能揣测。至于迁都一事,臣以为乐迁与恋旧各有利弊。孰对孰错,自有春秋笔录,臣的态度也不过模棱两可罢了。”
  孝文帝笑道:“你既然不表示异议,那就等于赞同了,朕还打算对你委以重任。”
  拓跋澄突然道:“皇上,迁都乃百年大计,要想事半功倍,还需一人相助。”
  孝文帝道:“谁?”
  拓跋澄慢慢道:“李冲。”
  孝文帝努力回想朝中群臣,但一点印象也没有,道:“李冲?朕未闻其名。”
  拓跋澄笑道:“此人学富五车,恃才傲物。自诩学贯古今,却不屑于官场,宁愿困顿街头,也不向五斗米折腰,生活怕是比酒馆里的小跑堂还不如。皇上自然没有听过。”

  孝文帝笑道:“不屑于官场?怕是不屑于朕,不屑于我鲜卑族吧!他们汉人一向把我们鲜卑人看做蛮夷胡虏,你是怕他对朕出言不逊,朕一怒之下杀了他。”
  拓跋澄笑道:“皇上爱良惜才,只怕让您杀,您都下不去手。”
  孝文帝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拓跋澄笑道:“臣是在一个酒馆中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他的,见他谈吐不俗,便举杯同饮。这才发现此人当真是人中龙凤,布衣天子!”
  孝文帝寻思道:“若真如你所说,他也算个人才,就是锋芒太露。磨练一番后定能才堪大用。”

  日期:2010-12-29 09:49:21
  第一回布衣宰相(二)
  鲜卑是游牧民族,在草原的风雪中铮然生存,大自然的残酷磨练出了他们豪爽坚毅的性格。
  平城的街头虽不及中原的洛阳长安热闹繁华,但毕竟也是京华之地,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里的闹市与内地颇有不同,市场往来罕有货币,都是以物易物。常见一些壮汉,把带来的兽皮和羊奶往门口一扔,就大声吆喝着要酒。老板也不细看带来的是什么东西,便笑盈盈地把一坛浓烈的好酒搬到桌子上,要装多少随他便,多了少了的也没人在乎。就算干脆抱起坛子喝个酩酊大醉,而老板也不会在意。

  城外不远处就是草原,广阔无垠。一眼望去,草原似是与天空粘在一起,看不见边界,朦朦胧胧交融成一片。长风掠过,掀起的草浪像波涛一样翻滚。傍晚的红霞映在草原上,像是一瞬间着了火,迎风摇曳的青草似窜动的火苗,直到深夜才平息。这时远处会亮起几盏牧人毡房的灯光,分外耀眼。月光趴在浮动的草原上,荧荧闪闪,如同浇上了一层银汁。

  一坛英雄酒,寸寸侠骨肠。
  这是平城里一家普通的酒肆。酒桌几乎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上面油腻腻的沾了一层污渍,几粒散落在地的花生米招引来不少虫蚁。
  一个身穿素灰长袍的青年,手里拎着残旧开裂的空酒壶坐在窗户旁饶有兴趣地哼着吴声歌②小调。少年脚蹬的靴子破旧不堪,像是用补丁拼凑出来的,腰间也只是系了一条细麻绳代替腰带。下颚胡茬丛生,可眉宇之间却偏偏透着股勃勃英气。明明已穷困潦倒,脸上却挂着一副谁也瞧不起的神情,好像自己身上穿的是最名贵的衣服。
  “窘迫如斯,陋巷箪食仍不改其乐。问世间唯李冲一人矣。”
  原来这傲气的青年便是李冲。李冲抬眼朝说话的人望去,正见拓跋澄笑着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家丁。
  李冲笑嘻嘻地拍拍肚子道:“肚子啊肚子,遇到任城王,你可要享福啦。”
  拓跋澄笑道:“哦?为什么?”
  李冲道:“他乡遇故知。到了你的地方,你总该请老朋友喝杯酒才是。”

  拓跋澄苦笑道:“为何每次喝酒你总能找到让我付账的理由?”
  李冲抖了抖空荡荡的口袋,狡黠道:“囊中羞涩,自顾不暇。再说,皇亲贵胄还在乎这几两银子吗?”
  谈话间,李冲和拓跋澄走进了一家稍体面些的酒楼,虽不是什么名楼老店,但也比刚才的破酒肆强上百倍了。
  两人坐进一单独雅间。拓跋澄又要了一壶酒,几盘小菜,举杯道:“凭你的才学,怎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日期:2010-12-29 11:51:45

  更新更新下
  =================================================================
  第一回布衣宰相 (三)
  李冲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孔夫子尚且困于陈蔡间③。我是否有才学,与我能否骗得高官并无关系。一介书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乐得逍遥。总好过日夜担忧,万一办砸了皇上的差事,就要人头落地。”
  拓跋澄道:“‘骗’?你的意思是朝廷高官都是骗来的?你就那么厌恶官场?对成败荣辱看得如此豁达?”

  一直站在拓跋澄身后的家丁眉毛微挑,似乎稍有不悦。
  李冲道:“倒也不是豁达,只不过是对‘成败荣辱’自有所见而已。”
  拓跋澄道:“哦?那何为成?”
  李冲道:“成,如清风拂面,深潭微澜,人前背后,冷暖自知。”
  拓跋澄道:“何为败?”
  李冲道:“败,似幽谷野菊,穷且益坚,宁可枝头抱秋死,不为白首哭新愁。”

  拓跋澄道:“何为荣?”
  李冲道:“荣,若见惯沧海,行过巫山,熟视岁月如流,笑瞥三千浮华,不屑过眼烟云。”
  拓跋澄道:“何为辱?”
  李冲道:“辱,想雪底苍松,以退为进,亦有胯下韩信,纳履张良。后知厚积薄发,退一步,方有海阔天空。”
  随拓跋澄来的家丁不禁击掌赞道:“说得好!”
  李冲起身笑道:“我李冲自问不屈于权贵,不避于豪强,但今日看来非屈身不可了。”

  说罢,李冲一个转身对着家丁拜倒在地,大礼参拜道:“草民李冲,参见皇上!”
  孝文帝一惊,他扮作拓跋澄的家丁掩人耳目,就是想暗中亲眼见见拓跋澄口中的这个布衣宰相,不想竟被他认出来。孝文帝心想既被认出,便不必再掩饰,淡淡一笑道:“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朕是皇帝的?”
  李冲道:“皇上虽粗衣布服,但龙行虎步,泱泱大风,此番皇家气质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您虽扮作家丁,但眼神中丝毫没有下人的气色,反倒尽显霸主之气。任城王举手投足之间对您甚为恭敬, 不敢有丝毫呼喝。试问当朝任城王怎会对自己随行的侍从如此敬畏?拓跋澄贵为亲王,可适才您站在他身后,他却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似乎很不自在。能令任城王如此拘谨的人,除当今圣上,绝无他人!”

  孝文帝开始对李冲感兴趣了,赞道:“好一个李冲!今天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布衣。朕想和你聊聊,你不要有什顾忌,尽管畅所欲言!”
  李冲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整整衣襟,面无表情道:“李冲遵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是特意来找我的。我虽不知道皇上找草民所为何事,但有一句话想事先言明:草民不过是一介儒生,于朝廷官场无半点兴趣。皇上如果想让我为朝廷效力,只怕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孝文帝淡淡道:“朕和你说实话,朕刚见到你时,你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真让朕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你李冲愤世嫉俗,性情孤傲,可骨子里未必不想做官。古人云:‘学而优则仕’,你只不过是不想做我鲜卑人的官罢了!你们汉人自诩炎黄子孙,认为我们鲜卑的弯刀铁马配不上你们几千年的灿烂文明。朕可以告诉你,今天随你想聊什么,不管是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还是三教九流,随你点题,朕都奉陪!朕不想用钢刀让你低头,朕要用学识让你心服口服!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是因为秦王无道残暴虐民,这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我朝君臣一心,国泰民安,人人有钱赚,家家有饭吃,再要起兵造反,恐怕就是居心叵测了吧?即便你们真的把朕与一殿朝臣赶出关外,朕也不信后继新君会比朕更体恤爱民!朕不是鲜卑人的皇帝,不是汉人的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只要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现在国家叛乱不断,干戈四起,可是你看看,哪个军阀不是表面上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肚子里却打得是自己‘黄袍加身’的如意算盘?这些叛军所到之处强抢民女者有之,焚城掳掠者有之。是谁在开仓取粮济民?是朕!是谁在严整军纪?是朕!是谁在力挽狂澜?也是朕!虽然现在廷制尚有纰漏,但朕相信,不出十年,朕就能还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而那些叛军呢?想的只是哪一天君临天下后,尽享帝王之乐。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才真是天下大乱,神人公愤!朕对你们这些文人名士可谓又爱又恨!爱的时候,无论你们犯什么样的错,哪怕是欺君谋逆,朕都可以容忍!恨的时候,真想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下来了,可等朕回过神来还是一个都不能杀。可你们中有些人偏要消磨朕的耐性,不软不硬地和朕扛着。让朕对你们礼贤下士也不是,满门抄斩也不是。朕在心里早已杀你们一千次,一万次了!可等朕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痛下杀手,不但不能杀,还要哄着,供奉着。那是因为朕知道,朕即便杀得完你们这些汉族的读书人,也杀不完全天下的士子之心!朕要留着你们,即便你们不能为朕也用,朕也会留着。等五十年后,朕要让你们看看,也要让天下人看看,是你们错了,还是朕错了!”孝文帝越说越激动,握紧了拳头隐隐发颤,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朕若是说错了,你可以反驳。”

  日期:2010-12-29 14:28:44
  第一回 布衣神相(四)
  李冲不禁对孝文帝升起几分敬佩,他早听说当今皇上酷爱汉学④,日日经讲不断,哪怕在文明太后驾崩国丧期间也没间断。论学识已不让任何一位汉学家,低头抱拳答道:“皇上目光如炬,草民无话可说。”
  孝文帝略带怅然道:“朕多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渔樵耕读,朝劳夕憩。朕的兄弟不少,可一个个都巴不得朕死于非命。朕后宫佳丽三千,但又有哪个能和朕说句知冷知热的贴心话?一国之君看似风光无限,实际呢?朝廷党争夺权,边疆用兵不断,堆积成山的奏折要朕没日没夜地批阅。朕心里整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出什么乱子。朕清楚,大臣昏庸贪图享乐,误的可能是千里之地。若是朕昏庸贪图享乐,那误的就是全天下!有时候,朕哪怕只是犯个小错,到了地方,那些贪官污吏就能借朕的小错捅出天大的篓子!龙椅之下垫的哪是青砖玉石,简直是油锅火海!朕若是哪天能不做皇帝,还真想做个汉学家。”

  李冲道:“皇上一席话实已道出帝王最大的不幸,国家大幸便是建立在帝王的大不幸上。”
  孝文帝笑道:“你李冲素来眼高于顶,也觉得朕的话有道理吗?”
  李冲眼珠上翻,道:“皇上难道没听过阮籍有青白眼⑤吗?阮籍能有,我就不行?”
  孝文帝笑道:“好一个狂妄的李冲,竟自比阮籍。朕刚才说了皇帝的感受,你就说说百姓的感受吧。”
  李冲道:“草民也不知道百姓有什么感觉。”

  孝文帝道:“你自己就是百姓,怎么会不知道?”
  李冲反问道:“自古以来多少人已经成为自己时,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做自己。这样的人又何止草民一个?就拿当皇帝来说,如果前朝皇帝果真的懂得怎么做皇帝,鲜卑铁骑又怎能入主中原?”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拓跋澄快步推门出去查探,片刻后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垂首在孝文帝耳边低声道:“秦奕死了!”
  北魏时期民间起义不断,虽建国已久,但仍有不少汉人视鲜卑族为蛮夷异类,誓要推翻鲜卑政权。孝文帝安插了不少心腹在全国各地密查叛党,秦奕就是其中最有才干的一个。孝文帝风闻拓跋思誉与叛党有所勾结,便派秦奕去细察此事,可是已经很久没有秦奕的消息了,没想到竟遭毒手。
  孝文帝脸上肌肉抽动,低声问道:“谁干的?”

  拓跋澄道:“不知道,还在查。”
  孝文帝眼神中透着杀意道:“人在哪里死的?”
  拓跋澄道:“洛阳城东北的上商里。”
  孝文帝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拓跋澄摇了摇头。
  孝文帝站起来,泰然自若道:“摆驾回宫!”
  孝文帝刚走到房门口,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李冲,这顿酒还没喝完,你有没有胆子到皇宫里,在朕的龙榻上喝完它?”
  李冲应声道:“皇上都不怕,我怕什么?”
  孝文帝奇道:“朕?朕有什么好怕的?”

  李冲答道:“宫中不比酒楼。深宫内院隔墙有耳,人多口杂。若是草民口无遮拦,说了些有碍国体的话让旁人听去宣扬开来,皇上是杀我还是不杀我呢?皇上都不怕为难心烦,我怕什么?”
  孝文帝哈哈笑道:“好!你就随朕进宫!”
  ①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一句语出姜尚所著的《六韬•卷一 文韬•文师第一》,“兵者乃是凶器”一句出自《老子•三十一章》。
  ② 吴声歌:南方民歌,出于《清商曲词》,主要流行于太湖流域。民歌是这一时期文学中的瑰宝。
  ③ 见于《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厄于陈、蔡,从者七日不食。”

  ④ 见于《魏书•高祖孝文帝纪》:“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学不师受,探其精奥。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庄》、《老》,尤精释义。才藻富赡,好为文章,诗赋铭颂,任兴而作。有大文笔,马上口授,及其成也,不改一字。自太和十年已后诏册,皆帝之文也。自余文章,百有余篇。爱奇好士,情如饥渴。”

  ⑤ 阮籍:阮籍(210~263),三国魏诗人。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谨慎避祸的态度。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为友,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所谓的”青白眼”是传说阮籍能分别用青眼和白眼看人,遇到嗤之以鼻的就用白眼看,遇到投其所好就用青眼看。(《晋书•阮籍传》:“籍又能为青自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常言“礼岂为我设耶?”时有丧母,嵇喜来吊,阮作白眼,喜不怿而去;喜弟康闻之,乃备酒挟琴造焉,阮大悦,遂见青眼。”)

  日期:2010-12-30 09:51:24
  第二回 里坊命案
  皇城,御花园。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