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15 2:59:00
　　叔叔，不要……
　　——一个性工作者的师生恋
　　（本故事纯属虚构）
　　文/三刀柔情

　　写给那些真诚地活着、还残留着理想主义的人。——题记。
　　1.一个明显杜撰的小说开头
　　26岁那年，我从一所国内名牌大学的中文系毕业。
　　走出校门的前一天下午，阳光明媚，我举着学位证书在校门口摆了个豪迈潇洒的pose。很多年以后，当我偶尔翻起这张照片时，突然发现闪闪阳光下，“文学硕士”这四个字显得有些形影单调，看上去如同血迹般触目惊心。
　　28岁生日那天，和几个朋友喝酒，醉得一塌糊涂。
　　翌日醒来，突然想照镜子，可是满屋找不着，后来接了一盆水，刚俯下身去，眼泪便滴进了水里。一个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的青年男子，在不足10平方的潮湿阴冷的小屋里号啕大哭，不为别的，只为前一天早晨妈妈打来的一个电话。

　　妈妈的电话很简单：家里没什么可操心的；今天吃好一点，别忘了吃鸡蛋。
　　可是，可是我不由想起五年前的夏天，父亲感觉着儿子的荣耀，拿着录取通知书从村头跑到村尾，从不喝酒的他，在简陋的宴席上喝得红光满面。后来妈妈说：你爹哩，梦里还哼唱《状元与乞丐》呢。
　　可是，可是我摸一摸口袋，除了一张卡外空空如也，卡里所攒存的，连还助学贷款都不够。不禁想起一首不知名的诗——
　　你渴望拥抱生活
　　像拥抱梦中女神一般多情

　　可最终
　　你只是傻子一样被无情嘲弄
　　我自嘲地笑笑。人生是一张命运织就的网，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道选择题：挣扎还是不挣扎。生活是无奈的，可我得活下去，并且还想有尊严地活下去。
　　高中没毕业就靠倒腾房子跻身“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群的哥们儿F，一次在载我兜风的时候，对我说：
　　你还是读博吧。把书念完，兴许会好些。

　　我一脸惊恐地说：我倒是想读博呢，可是你不怕我读完博士后接着读烈士吗？
　　过完生日一周后，我收到了一个同事的短信，丫考上公务员了，临走请朋友撮一顿。吃完饭，几个要好的去唱K，唱到最后，这位马上就回老家做人民警察的家伙，这个能把《三国演义》从头讲到尾、能把《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的家伙，声嘶力竭地吼道——
　　文学是鸡巴！
　　教师是鸡巴毛！！
　　这个可爱的河南锤子连吼了几十遍，一直吼到泣不成声。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一撒尿就会想到这位同事的吼声，一想到就尿不出来。

　　太受刺激了，太折磨人了，太不能忍受了。
　　最终，我雷厉风行地把老板炒了。
　　我，“光荣下岗”了。
　　在傻吃傻睡养精蓄锐一个月后，我决定响应政府的号召，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光荣”地“自主创业”。
　　东拼西凑了几万块钱，我找了个靠近学校的地方开了个小饭店。《茶馆》里王掌柜说：这年月，做官的今天上班，明天撤职，做买卖的今天开市，明天关门，都不可靠！只有学生有钱，能够按月缴房租，没钱的就上不了大学啊。时过境迁，这话已很不合适，但指导思想还是相当正确：学生的钱最好赚。
　　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学生不赊帐，开饭馆子只要没赖账的，这年头自然只赚不赔。所以除了寒暑假，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比起吃粉笔末的日子，真是“他得贫贱我得钱”，“一在平地一在天”。

　　教书那时候，对于“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前花下年复年”只是吟咏两句过过嘴瘾罢了，如今却可以于饭前饭后的大好时光，对一盆兰花或者菊花或者不知名的花或者没有花，一碟花生米一瓶小二，三国水浒在手，或看或不看，真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快活简直似神仙！
　　就这样，我买买菜，收收钱，喝喝酒，打打油，不知不觉已经冬去春来又冬去春来。
　　一天晚上要打烊时，进来一个乞丐模样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踟蹰着走向正扫地的服务员，嗫嗫嚅嚅道：可不可以给一碗面吃？我……。
　　我觉得有些诧异。看他落魄的情形应该是流浪有些日子了，又怎么还这么放不开脸面呢？
　　服务员抬头看看我。我犹豫了下说：让大王师傅给他下碗拉面吧。

　　可大王师傅刚刚走了。
　　哦，那你到厨房看下，看看有没有……
　　这时候那人却对我一笑，说：不了，谢谢。转身便往外走。
　　那笑容里有着十分的感激。
　　那身影透着刻意隐忍的自尊。
　　我忽然心里一热。冲他说：你等等，我给你下去。

　　我给他下了满满一大碗拉面，足足有平时两倍分量。
　　他吃得很慢。准确说是吃得非常有涵养。如果不是他将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你真看不出这是饿极了的人。
　　等他吃完了。我问：够吗？不够还有。
　　够了，谢谢。他神色仍有些羞赧，站了起来要走，却又顿住，胸口伏动，似乎用了很大气力说：老板，可不可以给一瓶酒。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一点点拒绝的意思，我不仅给了他一瓶二锅头，还给他了一包花生米。他走了很久之后，我还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拒绝他呢？我想不出理由，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很容易拒绝类似的事情。

　　也许很多事情，比如做出某个决定或者选择，往往是没有理由的。这也许就是潜意识吧。
　　他走出小店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今天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谢谢你让我体体面面地吃了一顿饭。
　　我冲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真是一个怪人。
　　不料服务员说：老板你更是个怪人哩。
　　你懂个屁。我故作高深地笑骂道。

　　第二天去开店门时，却见店门口围满了人。
　　街坊说昨夜你这里出事了。他们说昨晚上有几个小偷要进店里偷东西，锁都撬了，却有一个流浪汉大喊大叫，并扯住其中一个不放，结果被捅了好几刀。
　　我这时才看到店门前有一滩血迹，心里一紧，忙问道：那流浪汉怎么样？
　　送医院去了，亏得有人报了警。
　　这时一辆警车开过来。下来两个警察，问了我一些话。其中一个递给我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对我说那是流浪汉临死前要求转交给我的。

　　我拿着那个铁盒子，感觉眼前的一切像脑残韩剧一样不真实，有些怅然若失地发了几秒钟的呆，揉揉眼睛待还想问些什么，两位警察同志却开动警车走了。
　　也许一切答案都在这铁盒子里吧。
　　打开。却只是一堆信件和一个薄薄的笔记本。有些出乎意外又有些合乎情理。一个流浪汉又能留下什么呢？
　　那天我没有营业。从里面把店门关起来读那些信件。一直读到第二天早晨，太阳从东方照常升起。
　　信件当然不会有那么长。
　　绵长不尽的，是情感，还有理想；是罪恶，还有绝望。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临终把铁盒子托付给我。
　　我还明白了那天晚上他本来是要去死的，在死前他要体面地吃顿饱饭，所以他才真心感激我，所以才会在喝完了酒后来和我道别，所以才遇到了小偷。
　　我还明白了他死得很安祥。
　　一切都在这些信件和日记里。
　　日期：2010-12-15　11:13:27
　　2.美姿致明玉：老师，还记得那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吗
　　明老师：

　　您好。
　　您还记得我吗？
　　早就想给您写信，可很多次摊开了信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不是没有话说，而是太多话要说，心中似油锅样翻滚，不平静下来，手就一个劲儿颤抖。待平静下来，却又有岁月沧桑物是人非之感，总害怕一说出话，那属于您的和属于我的仅有的美好记忆，将被破坏无余。
　　就如同我现在窗外的一道红墙，曾经洁净无暇，夕阳投射到上面的时候，暖暖的静静的带来如同山坡一样的感觉，我仿佛回到童年，坐在草地上守着一群小羊独自发呆。后来有人在墙上刷上了五颜六色的标语，再后来又有人贴上一张又一张广告，后来连小孩子也拿着粉笔在上面涂鸦，于是我失去了一个宁静的黄昏。更要命的是，那堵千疮百孔的墙，似乎像镜子一样，提示着我此刻的丑陋不堪。

　　是的，我亲爱的明老师，我多想我在您心中永远那么纯洁。您还记得那时的我吗？我却清楚地记得，这是我仅有的可怜的精神财富了。那时我就坐在第一排，扎着麻花辫。那时我没有漂亮衣服穿，我只有两只辫子可以炫耀，我用了心去梳洗、打扮，只为了在您的课上，您的目光可以在我身上多作停留。我还记得那个晚上，那个我将离开学校的晚上，那个我和您距离最近的晚上，那个月色皎洁的晚上，您对我说：美姿，你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辫子。您的声音多么温柔，和那晚的月光一样，我现在想起来，浑身还洋溢起一阵醉酥的幸福……

　　可是，此刻我窗外的月光，却是多么冷清，月光下的我，又是多么孤独。大多数时间里，我渴望孤单，但真的孤单的时候，我又痛苦得要命，拼命麻醉自己逃离孤单，如果不是还有些希望，我或许就吸了毒……
　　啊，我亲爱的明老师，您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吗？
　　我情愿您永远不要知道。永远！
　　您现在好吗？听说您已经结婚了，是教我们英语的王老师吧？她很漂亮，我真羡慕她。我真心祝福你们，是真心的。与她相比，我多么（注：此句用笔划掉）
　　明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一个仅仅心灵纯洁的人，还可以被认为是一个纯洁的人吗？我企盼着像遥远的以前那样，您会给我一个真诚的而不是敷衍的回答。
　　祝您一切都好。

　　一个喜欢您的女生美姿
　　X月X日
　　日期：2010-12-15　11:23:40
　　3.明玉致美姿：只有心灵的纯洁才是真的纯洁
　　美姿：
　　你好。
　　收到你的信，很欣喜，也很意外。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一晃四年过去了，我总忘不了那个穿着朴素，扎着麻花辫的女生，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的情形。那是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辫子，我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我现在还会这样说。

　　我还忘不了有一天中午，临近中考的那个中午，一个沉默着抽着自卷纸烟的农民，固执地要把我那个学习最刻苦成绩最优秀的学生领走。我再三对他说，学费的事，我可以和学校说情减免，再三对他说这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可他翻来覆去只有两句：女娃子读再多书也没得用；家里老大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说媳妇。理由是那样简单、粗暴，然而在农村，却又冠冕堂皇得无从辩驳。

　　我更忘不了这天下午我收到一封署名“一个喜欢您的女生”的信，信里约我到镇中东面的湖畔垂柳，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请我帮忙，我犹豫再三最终战战兢兢地去了。我去了，看见了软弱无助的你，悲伤啜泣的你，绝望迷离的你，什么也不说只想找个肩膀痛哭一场的你。
　　我最忘不了的是，你仰起头对我说：老师，吻我一下好吗？我还清楚记得，漂亮的睫毛下，你的刚哭过的眼睛像那晚的月光一样清澈纯洁。我鼓足勇气吻了一下，你的额头，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一直到宿舍里，耳边似乎还响着你的啜泣。
　　那以后的许多日子里，我都受着道德的谴责，你才16岁，你做着一个纯洁的梦，可是梦里的我，一个老师，却并不是完全的纯洁。我应该严词拒绝，因为作为一个成人，我本应该知道，哪怕是一个打了折扣的吻，对于一个未涉世事的少女来说，也会被认为是对美丽梦幻的许诺。
　　回想起来，在无助的未成年的你面前，成年的我显得更加无助。我想起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古话，我真的是毫无用处，倘我是古之侠客，今之官员，甚至哪怕是流氓罢，就能帮助你些什么，偏偏我是一个教师！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退学，只能站在一旁注视着你背转身走向另一个人生，我只会扼腕叹息，只会愤世嫉俗，只会说一些无用的废话！

　　是的美姿，我这一生都只是在说废话。我说的是一套，社会上奉行的却是另一套，所以我现在不再那么尽力地教课，我有些担心他们果真相信了学校里那些美丽的谎言，那么他们到了社会上只会像我一样的落拓、吃苦和受罪。可是良心又使我不能完全放任，我终究还是不能放弃“孩子是未来的希望”这样的理想，所以我就这样不尽力、不放弃地折中调和，最好他们都能将信将疑，这样成人还是成兽，全凭他们自己的选择。

　　美姿，你留地址的这个地方，勾起了我很多回忆。我读书的大学，和那里只隔了两条街。学校的东角栽了许多樱花，我还记得在樱花烂漫的时候，我捧着海子的诗集坐在树下沉思的情形。对我而言，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我常常想，要是世界像满树的樱花一样热烈、纯洁，该有多好啊！后来我受了海子诗歌的鼓舞，“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到了你的家乡，这个依山傍水的美丽小镇，我幻想那里是世外桃源，我要把文学的激情挥洒在这个诗意乡村，支撑起我理想的人生。

　　可是现在我遍体鳞伤，也只有在遍体鳞伤之后，我才翻然醒悟：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传达的不是温情，而是冷寂，不是希望，而是绝望。所以两个月之后，诗人卧轨自杀了。自杀前的海子，写作了最后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诗里回荡着那种令人心神破碎的绝望：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啊，美姿，我真是蠢到家了。不是吗？海子二十年前就已经失败了的尝试，
　　在二十年后这个更加世俗堕落的社会，又怎么能够成功呢？
　　啊啊，我实在是自找苦吃！
　　美姿，你的信像是一粒投进湖心的小石子，激荡起我平静好久的心湖。所以我像是自言自语地发表着讲演的精神病患者，嗯，不错，我其实是一个十足的精神病患者。并且说真的，这两年来我时时感到抑郁，我感觉我的神经是出了一些问题的，比如有时候明明是有人在远处说话，我却疑心是狗叫，有时候明明是狗在远处叫，我又疑心是人在说话。

　　最痛苦的是这些全不能和别人讲，在这里，我孤独得要命。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在床上对王莉讲了。可是她忽然变得异常恼怒，用着极度蔑视的腔调说：
　　你除了愤世嫉俗还会干什么？懦夫！
　　那声音冷冷的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是我被推向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长满了荒草，四面八方都吹着寒风的世界。
　　所以我很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说话了。说来也奇怪，我在说这些的时候，还把你想像成那个扎着麻花辫，坐在第一排认真听讲的小女生，是不是有些可笑？可是美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不会使你生厌吧？算来你20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是的美姿，你是个成年人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您”呀“您”的，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尤其是对你而言，我不配那样的称呼，那让我羞愧难当。

　　啊，美姿，有一句话我在信的开头就想问：你过得好不好？其实我一直留心你的消息，但只知道你去了省城，那届的学生里，偶尔联系起来，我旁敲侧击地打听，竟然都和你没有联络。倒是前些时候在集市上碰到你父亲，闲聊起来，他说你现在出息了，家里的两层小楼就是你寄回的钱盖的。哦，对了，他最后还说：怎么样，我当年的决定还是对的吧？女娃子读书那就是多余的。我没有和他辩解，事实上我已经很糊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又如何错又如何？

　　但是美姿，你问的那个问题，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是真正纯洁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越来越少了。
　　祝你一切顺利。
　　　　　明玉
　　　　X月X日
　　日期：2010-12-15　11:24:40
　　4.美姿致明玉：老师，你还愿意回我的信吗？

　　明老师：
　　你好。
　　我听您的话，写下这个“你”字了。但仅仅是写在纸上的，在我心里，却永远是“您”，这个字里面，有着太多我说不清楚，但对我顶珍贵的记忆和情感，如果我还配说“情感”二字的话。
　　明老师，能读到你的信，是我莫大的幸福。我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儿，托着下巴听我最喜欢的老师讲课，听着听着，就感觉一切都飘了起来，飘到天上，飘到云彩里，四周有黄莺婉转，我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我多想永远那样跳下去。
　　明老师，你没有变，还是那么坦率真挚，那么富有激情和才华，哦，那是我喜爱的坦率真挚，我喜爱的激情和才华。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长大了，我读懂了你的寂寞，你的孤独，这是我以前所不懂的，但我要说，我深爱着这寂寞与孤独！
　　明老师，如果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喜看到的，那就是你对自己苛责太甚。在这样一个堕落的时代，一个责任感太强的人，注定要活得苦活得累，我不忍看到你辛苦受累，我要你开心快乐！
　　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吻，那个现在尚在我额头发烫的吻，竟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明老师，你不会明白，那个吻对于我是如何的弥足珍贵，每当我在生活的泥淖里挣扎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每当我为生活的屈辱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给我的吻，它就好象是沙漠中独行者珍藏的最后一颗蜜饯，舔一舔，就能继续活下去。

　　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多希望你的吻是落在我的唇上。明老师，你知道吗，许多个夜晚，我哭着从梦里醒来，我恨我当时为什么不勇敢一些，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给了你！要是我能把我的第一次，给了我敬我爱的男人，就是现在立刻死掉，我也知足了。
　　可是现在再也不能够了。
　　明老师，有一点你是对的：你的吻，的确让我对未来生出过许多美好的憧憬，尽管在当时我也没奢望什么，但那的确是一个少女的梦，一个曾经真真切切五光十色的梦。可是这个梦很快破碎了，因为我成了世上最下贱、最脏的女人。我再也不配你的垂怜。
　　啊，小姐，婊子，鸡，他们是这样说的。我不再是“一个”，而成为“一只”。
　　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算个什么女人呢？每天撑着笑脸去迎接那些我讨厌的男人，百般讨好，拼命巴结；每次之后我都有自杀的念头，可我没有勇气。我恨我自己没有勇气。
　　我是个行尸走肉，一个浓妆艳抹的臭皮囊！
　　明老师，你可知道，我多么不想对你说这些，可我不能不说。我不能够欺骗你，你那么好，我不能让你受一个臭婊子的骗！哪怕你从此鄙视我，和别人一样骂我不要脸，我也不能够再装出清纯的模样，在我唯一爱过的人面前。
　　明老师，我曾经很担心，我害怕你一旦知道我的事，我最珍贵的东西就会失去。可我现在知道了，它已经走出了我的记忆，在我的心里扎根，和我的血肉长在一起。

　　所以，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你温柔地对我说：你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辫子。
　　所以，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感到你温热的唇，印在我冰凉的额头，流过我全身的神经末梢。
　　明老师，我问你的问题，多谢你的解答，给了我很多安慰，可是现在，我是说这会儿，突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明老师，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收到你的信，所以请允许我再喊一声——
　　明老师，我亲爱的明老师！
　　祝你幸福快乐。

　　　　美姿
　　　　　×月×日
　　日期：2010-12-15　12:14:38
　　5.明玉致美姿：哦，美姿……
　　美姿：
　　见信佳。
　　迟迟没有回信，见谅。
　　我想我大体上明白了你给我写第一封信时纠结的心情：有很多话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与该怎么说。

　　是的，纠结。读了你的信，我万分纠结。
　　也万分困惑。
　　哦，美姿，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美姿，你在信里提到了“爱”，这使我很困惑。读着你的信，我问我自己：我爱你吗？我并不能确定。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你又太小，那种感觉始终是朦朦胧胧的，我从来也不敢深想。后来你突然退学了，消失了，我感到过心痛，感到过怅然若失，但这种心痛和怅然若失里有没有爱的成分，我当时没有想过，现在回想，却觉得惘然得很。

　　但我要谢谢你的爱。一直以来，我都渴望在我的一生里，能有一个红颜知己懂我怜我，我要说，我很高兴这个人是你。
　　美姿，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想：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又为何要活得这样辛苦？我找不到答案，书上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答案，不过是他们的，不是我要找的。
　　我想了很久很久，后来我唯一确定的是：既然活着，就必须活着，但我们要尽可能真实地活着，尽可能像人那样活着。
　　我是说，我们表面上是作为人活着，但实际上我们却不得不像猪像狗一样活着，可我们并不能因此就真的去做猪做狗。我希望有一天当我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还算是一个人。
　　所以，美姿，当你自轻自贱地说你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时候，我感到相当沉痛。我并非是因为你是行尸走肉而沉痛，我沉痛的是，你并不是行尸走肉，但要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这是怎样的悲哀和不幸呵。

　　你当然不是行尸走肉，不是。你信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作为旁证。
　　只要心里还有梦，只要还有一颗鲜艳的灵魂，就永远不会是行尸走肉。我们身边爬满了行尸走肉，但我们不是。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仍然活着。
　　可是美姿，我不能因此就可以对你说：继续做妓女这份伟大而有前途的职业去吧。如果我这样说就是十足的混蛋。
　　所以我的内心万分纠结。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只能拼命地去想，想像你的不幸，想像弱小的你遭受到的可怕的灾难。
　　我的心在滴血。我简直要疯掉了。
　　美姿，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会永远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盼你的回信。
　　　　　明玉

　　　　×月×日
　　日期：2010-12-15　12:35:09
　　6.美姿致明玉：叔叔，不要……（1）
　　明老师：
　　你好。

　　天天盼着你的信；我好怕等不到，终于拿到信的时候，我幸福地哭了。
　　明老师，你知道吗，看到你许我以你的红颜知己，我有多么地高兴吗？你又知道，我是多么想再一次靠在你坚实的肩膀上痛哭一场吗？
　　你问我的事，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四年了，我每一天都想找一个人倾诉，心中藏着太多的悲恨哀愁，让我感到无比的压抑，有时候感到揪心的疼痛，有时候感到自己要跳起来撞破屋顶。也许，我给你写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太需要倾诉，而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我的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