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黑幕,有点内幕,行走在央视调查报道背后的日子

作者: 南犬

  日期:2011-1-5 21:20:00
  写在前面:
  1、此帖所有案例均为真实事件;
  2、众所周知原因,某些地方做了虚化处理;
  3、请就事论事,勿涉及“央视”;

  4、请勿打听事件的人物、时间及地点;
  5、切勿对号入座,谢绝跨省;
  (1)天灾?人祸?
  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我终于如愿“跳”到了当时声明远扬的栏目组,成了那里的一名记者。
  栏目的办公地点在央视大楼的正对面,长安街的南边。那是一座2层的小楼围成的四合院,淹没在一片平房之中,如果不是知情者,绝对不知道当时鼎鼎大名的央视评论部,就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里。
  但就是这个貌不出众的小四合院,却改变了我整个的电视生涯。

  那是我到栏目组大约一个月后,制片人的一个电话,一下就将我推倒了一场全国风暴的中心。
  直到今天,我都还想不通,当时制片人为什么选择了我。要知道,在那个央视改革的最前沿地带——评论部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当时的我,进入栏目组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被制片人看中,除了“运气好”,我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了。
  我是在一个深夜12点多接到这个电话的。
  接到制片人的电话时,我刚整整一天一夜忙完一个片子,正呼呼的大睡。电话铃声一阵阵传来,铃声灯光如幽灵般在床头闪烁。
  “赶紧收拾,马上过来!”刚一接电话,制片人一副不容商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硬邦邦的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从采访部到评论部,我所见到的央视领导好像都是这幅面孔,干脆,简洁,能用2个字把事情说清楚的,绝不用3个字。
  到新栏目后,虽然还从没出差做过报道,但在后方活却没少干。接到制片人的电话前,我刚刚和一个老记者连续熬了3个通宵,才将一个急活忙活完。
  可没想到,刚到家屁股还没捂热,电话就追了过来。虽然连续熬了3个通宵,但说实话,当时一接到制片人的电话,高兴得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
  宁愿阎王爷让干活,不愿制片人叫吃饭。这句流行在电视行当里的大实话,其中的味道,那时的我却丝毫也感受不到。相反,制片人的这个电话,在我听来,却如同仙乐般动听。
  “好的。”我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昨晚通宵熬夜的痛苦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马上到办公室来,要快。”
  电话咔嚓挂上了,话语简洁的不多说一个字。
  按奈着激动,随手拣了几件换洗的洗衣,胡乱的塞到旅行包里,往身上一背,打开门就往外冲,下楼梯时,与一个正婀娜着身子上楼的时髦女孩差点撞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连声道歉,一边风一般的冲下了楼,留下一脸迷茫的女孩站在楼道里发呆。
  6月天的零点,街上还有不少的车和人。坐上出租车,摇下车窗,微风徐徐的吹着,看着一排排的路灯向身后退去,看着此时宁静的长安街,看着天安门广场上值班的武警,虽然熬了一个一天一夜,可心里竟然充盈着兴奋。

  这一路上,我不停的在想,制片人会交给我什么任务呢?是简单的题,只是让我去练练手,还是委以重任?来这个组后,我还从没单独出手过,领导会放心吗?
  激动和不安交织在一起,从长安街的东头一直交织到了西头。
  出租车嘎吱一声,停在了羊坊店路那个小胡同里,车门正好对着小四合院大门。
  日期:2011-01-05 21:27:42
  打开车门,一路小跑着进了制片人的办公室。
  “快过来!”刚一进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就冲我招手。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他,我的直接领导,栏目制片人吴非。一个虎背熊腰,军人出身,干劲十足的中年男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领导没有领导样,深受手下的一帮记者喜欢,相互亲近的跟哥们一样。
  这么风风火火的把我招来,到底有什么紧急事呢?制片人正坐在沙发上审片子,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吴非的旁边。
  “收拾一下,马上出发,机票已经给你订好了。”吴非头也不抬的审着片子。
  马上出发?到底是啥事?我心里本能的一惊。
  虽然栏目所做的节目时效性都很强,讲究的是及时,但像今天这样大晚上的把人召过来,打发出差,还不是太多见。

  “这是个重任务,台领导都已经亲自过问了,你自己可要把握好。”制片人看出了我的疑惑,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给了我。
  台领导都过问了?我心里又是一惊。
  虽然我来央视工作时间不长,但也已经快有半年了,也知道一个报道要是上升到台领导亲自过问的地步,肯定不是件小事。
  “没时间了,这信你带着路上看,里面有具体的联系人和电话,你直接和他联系就行。”
  我没敢多问,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这是一封观众来信,落款的地址是XX省XX市。我的眼睛刚一看到“XX”这两个字,顿时就像火烫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想到刚才家里电视里播放的水灾新闻,不禁自语,靠,怎么这么巧?

  摄像师老董早就准备好了要用的机器,来不及看信里都写什么了,拿上机票,两人赶紧往楼下跑。
  都知道这个小四合院的人经常出差要打车,而且以打车大多都是到机场。所以,小四合院门口无论何时都有趴活的出租车,大晚上的也不例外。
  打上车,出租车直奔机场。
  凌晨3点,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人群都排着队有秩序的登机,我背着电脑,和摄像师拎着摄像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坐这样的红眼航班,对我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请问满了吗?”一走到飞机口,我就问空姐。
  在央视工作久了,几乎成了空中飞人,时间一长,有了经验,每次一走到飞机口,看到空姐,这就成了第一句话,目的就是为了能到后排的空椅子上休息一会,以弥补缺失的睡眠。
  这几乎是央视人的发明,应该申请专利。和同事一谈起这个事,我总是这样调侃。
  凌晨3点的航班,哪会坐满呢?我的话成了多余。
  我和摄像师径直走到飞机的尾部,一人一边坐下。摄像师往椅子上一趟,抓紧时间补觉去了。我呢,却不能睡。到现在为止,这次领导派我出去做什么,又该怎么做,我还丝毫都不知道;等会飞机一落地,就得工作了;而且,这是我到这个栏目后,第一次单兵作战,成败在此一举,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呢,你说,这个时候,我就是再困,我能睡的着吗?

  我从包里掏出了制片人吴非给的信。
  日期:2011-01-05 21:32:25
  信很厚,我小心的撕开了信封,慢慢的抽出了里面的信,小心翼翼的,生怕撕破了。
  常年跑在一线,经常与老百姓接触,对他们非常了解,我知道,这些在外人看来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信件,对寄信的老百姓来说,那里面可能就装着他,他全家,乃至他全村,全乡的希望。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我每次拆信,都是非常的小心。
  信是对折着的,我慢慢的打了开来。

  第一页上写满了字,我看了一眼,顺手往后翻,第二页还是写满了字,再翻,到第三页,我马上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拿着信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手中的信。
  只见满满一页纸上,摁满了一个个的红手印,一排排的,一个个挨着一个!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起来,有点慌乱的赶紧往后翻,第四页与第三页一模一样,还是满满一页红手印,再翻,还是一样,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页页都摁着满满的红手印。
  大半夜里,万米高空之上,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做记者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红的红手印,一个接一个的,甚是扎眼。
  忍着慌乱,我又仔细的将手里的信纸数了一下,总共6页纸,除了第一页和第二页是文字外,其余的4页全部都摁满了红手印,其中第三页摁有32个红手印,第四页有28个,第五页有23个,第六页有24个,加起来,4页纸上总共摁有107个红手印!
  夜深了,飞机上的人都睡熟了,机舱里静悄悄的。
  可是我却睡不着了,刚才的睡意早跑到了九霄云外。
  我将4页摁满红手印的信纸摊在了面前的小桌板上,腿上,一张挨着一张。顿时,我的面前一片红。靠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4页纸,我突然觉得,这107个歪歪斜斜摁在纸上的红手印就像是107只眼睛,正使劲地盯着自己。我下意识的向左歪了歪身子,107只眼睛一齐跟着看向左边;我又向右歪了歪身子,107只眼睛也跟着看向右边;我停下来不动,眼睛也不动了。

  这一下,我顿时紧张起来,身上的汗毛也霎时立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跳加速,浑身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日期:2011-01-05 21:58:38
  咚!机舱里突然响了叮咚一声。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空姐端着一杯水走到了一个乘客身边,递了过去。
  原来是有乘客要水。我长吁了口气,接着看写着字的2页信。
  信其实很短,2页纸还没有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农民之手。信的内容大体是这样的:
  我们是xx市张家湾行洪区的数万灾民,为了下游xx市的安全,我们听从政府的号召,牺牲了家园,搬到了xx大堤上。炸坝行洪后,我们的家没了,粮食也没了,自从我们来到大堤上后,生活就非常困难,吃,喝,住,穿,样样都缺。

  我们也听说了,国家为了我们这些灾民,拨了大批的救灾物资,还有很多的救灾资金,我们灾民感谢政府。可是,这些救灾物资和资金直到今天,我们也没看到,更别说发到我们手里了。我们这么多人呆在大堤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等着,可等到今天,就是不见救灾物资和资金,我们想问问,这些物资和资金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们替别人牺牲了自己,别人却不能想到我们呢?

  落款留有联系电话,联系人是:张宝财。
  还真是灾区的事,敢情让我猜着了。我看完信件,长吁了口气,将自己重重的靠在了椅子上。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飞行,凌晨4点,飞机在先机场降落了。
  下了飞机,到机场行李区取完行李,摄像师老董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将摄像机从头到尾套了个严严实实。
  在央视工作过,特别是到过一线的记者都知道,做监督类报道,一般都是悄悄的下去,绝对不能声张,我们都形容为“鬼子进村,悄悄地干活”,最怕的就是自己还没到事发现场,就被对方知道了行踪,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若是这样,也就意味着这次的调查采访几乎泡汤。
  摄像师老董,有着十多年的一线实战经验,再加上这次采访任务的重要性,制片人也肯定早就跟他说了,所以怎么应对,他心知肚明。老董用被色塑料袋将摄像机包上,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免得人还没到,消息就传了过去,给后来的调查采访带来被动。

  出了机场,赶紧招手打出租车。
  日期:2011-01-05 22:16:49
  5
  和司机说好地点和价钱后,我和摄像师老董一上车,我们两人就赶紧抓紧时间睡觉,还有2个多小时天就亮了,一夜没睡,能凑合一会是一会。
  出租车直奔XX。
  大约2个多小时后,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时,我们终于赶到了XX市区。还好,大清早市区里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外,大街上几乎没有人。我和摄像师悄悄的找了个宾馆,没有任何声张的安顿了下来,此时,已经6点了。
  由于在出租车上补了2个小时的觉,此时,我们俩人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的困。那时的我毕竟是年轻气盛,身体好,从北京到XX,折腾整整一夜竟然都不觉得累。其实,现在想想,除了年轻,与那次采访是我到新栏目后的第一次出差有关,谁不想拿出最好的一面证明给领导看呢?
  安顿好之后,坐下来,我掏出手机就开始给信上留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时间紧,任务重,虽然天还没亮,别人肯定也还在睡觉,但我都已经顾不上了,完成任务要紧。因为我知道,在后方,领导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呢。
  电话通了,一声,两声,三声,电话连响了三声,可那头都没人接听。是睡着了,还是不方便接?我的心跟着连颤了3下。
  “快接呀!”我在心里暗自催促着。
  当电话铃声响到第6声时,谢天谢地,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大概有50多岁的样子。

  “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懒懒却很沙哑的方言,很显然,这么早,对方肯定还在睡觉。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您好,请问您是张宝财吗?”
  我尽量将语速说得很慢,大清早的就将别人吵醒了,而且还有着方言差别,我怕对方听不明白。
  “是我,你是谁?”张宝财打着哈欠。

  我心里一阵高兴,来的路上我就在一直担心,到了XX后能不能顺利联系上张宝财。要知道,这可是直接决定着这次采访任务成败的关键所在呀。现在好了,电话通了,一切担心都消失了。
  “您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您写给我们的信,我们收到了,您反映的问题,我们领导很重视,派我向您了解情况。”
  我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清清楚楚,生怕对方不小心听茬了。
  日期:2011-01-06 08:43:48
  6

  “中央电视台?!……真是中央电视台?……是吗?好好好……””张宝财现实一愣,接着马上清醒了过来。一听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马上来了精神,激动得声音都直打哆嗦。
  “可把你们盼来了,快来帮帮我们吧,太黑暗了,我们都快饿死了……”张宝财几乎是对着话筒在喊。
  听着张宝财的声音,我能想象的出来,电话那头的老人是怎样的一幅神情。是呀,一个几乎绝望,快要奔溃的人,突然之间看到了希望,那种兴奋与激动,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
  此时的张宝财,也许经历的正是这种感觉。
  “我们已经来了,已经到了XX,大爷您现在是在XX大堤上吗?……”
  “来啦,来了就好,太好了……”
  因为激动,张宝财只知道一连串的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根本就听不进我的其他问话,搞得我在这边干着急。
  也是,在张宝财的,以及众多百姓的眼里,中央电视台代表的就是正义,是公平,是希望,是解决问题的钥匙。现在中央电视台派人来了,他能不高兴激动吗?以至于我后来在央视的调查采访中,每每遇到这一刻,我就顿觉自己肩上的分量,因为这不单单是我的一次采访任务,有时候更多的是承载着很多百姓的希望。

  “你们现在还在渭河大堤上吗?”
  等张宝财稍稍平静了点,抓住他说话的间隙,我赶紧大声的再次问了一遍。还好,这次他终于听到了我的问话。
  “对,我们都在大堤上……”
  太好了!人在大堤上,这对我们的调查意义重大,我一阵兴奋。
  “那好,我们马上就从XX市内出发,到您那里去,你们在大堤上等着我们,不要走开,好吗?”

  第一时间找到当事人,是调查类报道的核心部分,有了这一点,报道就成功了一半。现在当事人在那等着我,我能不高兴吗?
  “好,我们不走,我们等你来。”
  “大爷您记住,您把手机充好电,千万不要关机,否则我们就找不到您了。”我有点不放心,特意叮嘱了一句。
  之所以这样罗嗦,是因为我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记得有次做一个调查采访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本来联系好了当事人,可等我们到了地方就是找不到人,打电话,关机了。急得我们团团转,折腾了一上午后,双方才碰着面,一问,才知道是手机没电了。所以这之后,我在联系采访,或者遇到这种情况前,都会不厌其烦地加上这么一句。

  “好,我不会关机的,我等你们来。”
  “还有,我们过来的消息,除了您之外,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知道的人多了,我们的工作不好开展,知道吗?”我又叮嘱了一句。
  这也是我用切身教训换来的经验。
  日期:2011-01-06 09:17:37
  7
  那是我刚做调查报道不久,到了前方后,与联系人联系好了,可等他一个小时后赶到现场一看,根本就无法采访了。原来,那个联系人接到我的电话后,认为事情有中央电视台的人来帮忙解决了,一高兴,转头就将我们要来采访的事告诉了别人,接着别人一传,不一会就传到当地政府的耳朵里。很快,事件的相关当事人被分别打了招呼,警告不能接受记者采访,还有重要证人,更是直接消失了。

  那一次,是我从事调查报道以来,第一次失败,也是最惨的一次失败。
  从那以后,我每次和当事人联系采访,都不忘加上这一条。事实证明,这句看起来很画蛇添足的一句话,非常的有作用。
  “知道知道,我不说,对谁也不说。”张宝财答道。
  “对,一点要记住,谁也不能说,电话也不能关机,否则我们就白来了。”我最后又加了一句,并特意将事情的后果说得严重点,以引起张宝财的注意。
  叮嘱完毕后,我挂上电话,和摄像师收拾好东西,只带上要用的设备,其他的全部放在房间里。轻装上阵,方便作战。

  站在公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谈好价钱,直奔XX大堤而去。
  天刚蒙蒙亮,还下着雨,不大也不小。这是我最想要的状况,这个时候去大堤上人少,看见我们的人就不多,这样就免去了人多嘴杂。
  车子快速的朝前跑着,不知怎的,我也突然有点激动,也许是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也许是即将到战场前的兴奋。
  老董双手将被色塑料袋裹着的摄像机抱在怀里,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在打盹,身子则随着车子有节奏的左摇右晃着。
  我看了会窗外,也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并没有睡着,我也睡不着,我在心里合计着,等会到了现场后,面对大量的灾民,该怎样开展工作,从哪里入手,遇到难题时怎样突破。做这种调查采访就是这样,你得事先想好各种突发的情况,以便及时应对。
  车很快就出了XX市区,进入了郊区,柏油路马上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由于天在下着雨,本来就不宽的土路上到处都是泥泞,一个个的小坑里装满了水,车轮一压过去,泥浆水溅起老高。
  司机虽然放慢了速度,但车子还是不停的颠簸摇晃着。可刚走了一小段路,司机就将车子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去了。”司机扭头看着我们。
  为什么?我和摄像师老董同时都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你看这路,根本就没法走,拉你们的路费我回来连修车都不够,实在对不起,你们另外找车吧。”师傅一脸的歉意。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要我们自己找车,不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就是本地人,想找辆出租车,也几乎是天方夜谭;再说,就是找到了别的车,不也是面临路况不好的情况吗?
  呵呵,我心里暗自一乐,这是出租车师傅故意在刁难我们呢,目的就是想办法加价。常年在外面的出差,我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样吧,师傅,我们再给你加点费用,你抓紧时间把我们送过去,我们有急事,怎样?”
  时间紧,根本就不容我们多耽搁。我单刀直入,直接点破了司机的那点小把戏。这个时候,除了听命于他人,还能怎样?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就……再加200吧,怎样?”
  司机见我说的直接,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200就200,快走!”

  钱是小事,赶快到达大堤,完成任务要紧。我一挥手,师傅见目的已达到,马上启动了马达,车子再次朝前驶去。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后,一路磕磕绊绊,在大家吃早饭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XX大堤。此时,小雨已经停了。
  一上大堤,我就发现,XX大堤上,一溜蓝色的帐篷,沿着大堤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个帐篷里都住满了老百姓,由于天气闷热,加上阴雨连绵,数万灾民都挤在狭窄的大堤上,显得拥挤不堪,乱糟糟一片。
  日期:2011-01-06 10:39:20
  8
  由于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很多人捧着碗,在帐篷外或蹲或站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着饭,见我们经过,都好奇的看着我和摄像师。

  张宝财应该在村子里算比较有名的人物,我们随便一打听,大家都知道,热情地指点张宝财的住处。更有热心的小孩,自愿在前面给我们带路。
  到达张宝财的帐篷时,张宝财的老伴正站在热气腾腾的灶台边在往碗里捞面条,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拖着鼻涕在旁边打闹着,张宝财快步走过来,挥着手不耐烦的喊道:“走走走!”
  两个孩子见状连忙端着碗跑走了。
  对我们的到来,张宝财显得很是兴奋,满是皱纹的脸上荡漾着笑容。看得出来,他对我们的到来,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这让我的肩上本来就不轻的重担,更加的有分量了。
  “跑了一路了,记者同志饿了吧,来,吃完面条,庄稼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凑合吃点吧。”
  张宝财转身端来了2碗面条,放在帐篷外的小方桌上,自己一转身,找了个小矮凳子坐了在了帐篷口,看着我们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

  从北京到XX,奔波了整整一夜,此时的我还真有点饿了。
  “大爷,你也吃点吧。”
  “你们吃吧,吃吧。”张宝财憨厚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仿佛红了,他可能觉得,为了他的事,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不招待一下我们,过意不去。
  张宝财将旱烟袋在鞋底上一磕,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们说,粮食早没了,只能靠吃面条了,可就是这面条,也得算计着吃。你们来了,中午面条给你们吃,我和老伴就省了,两顿并一顿,晚上再吃。”
  我心一惊,虽然张宝财在信上说了生活困难,但没想到会困难到这个地步。

  我连忙扭头看摄像师老董,打算暗示他开机采访,却发现老董早已将机器打开对准张宝财了。
  外出采访,和这样机灵的同事搭档,真的是一种福气。
  “大爷,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大堤上的?”
  面条我索性也不吃了,这个时候,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采访这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我知道,自然的采访比起刻意的准备,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非常兴奋,这也算是讨了个头彩,有个开门红吧。
  “快一个月了,政府让我们搬来的,那段时间渭河的水太大了,说是XX那一段大坝很危险,要在我们那炸坝行洪,我们那里是行洪区,从我记事时算起,炸坝行洪已经有四五次了。”

  我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打断,任凭张大爷说着,摄像师老董的镜头也一直对准着张宝财,真实地记录着张大爷的一点一滴。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