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移民

作者: 宋文涛A

  日期:2010-12-1 3:30:00
  高考移民
  引 言
  我国恢复高考制度以来,由于教育资源分布不均及高考录取线的差异,形成了“高考高地”与“高考洼地”。“高地”的考生为改变命运向“洼地”流动,由此产生了一个特殊的社会现象——高考移民。
  移民流出地多为人口众多的省份,如山东、四川、河南、湖北、湖南等,移民的主要流向有西进、南下、北上。由于高考移民的时间跨度大、地域分布广、流出方式隐秘,所以给总量的统计带来了困难。据粗略而保守的估计,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全国高考移民总量不会低于三百万。

  一九八O年以来,包括上述省份在内的许多省市在高考前加设了预选考试,这道门槛是取得高考资格的必由之路。这道门槛的设立,常常使平日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被预考淘汰,那些被预考淘汰的学生通过移民在外省夺取状元的现象已屡见不鲜。
  时至今日,高考移民的现象依然存在,依然是人们关注和议论的热门话题。一方面认为:“高考分省招生”政策是高考移民存在的根源,若全国统一命题、统一录取,高考移民现象便会相应消失。另一方面认为:“高考分省招生”政策旨在照顾经济落后地区的学生,如果统一了命题和录取线,将无法激发落后地区学生求学的积极性,高考移民的存在,使这一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作用。

  在中国古代史上,因东南之俗好文,而进士多经学少;西北之人尚质,则经学多进士少。到了北宋,北方经历了多年战乱,士人及第者更是越来越少;而南方相对太平,举人及第者相应增多。由此,终于引发了朝中大臣关于科举取士的南北地域之争。北方代表人物司马光提出“分路取人”,主张按照区域分配录取名额;南方代表人物欧阳修提出“凭才取人”,主张考试面前人人平等。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宋英宗没有因此改革科举制度,实质上采纳了欧阳修的意见。

  针对高考移民的现象,相关人士提出了疑问:如果司马光的“分路取人”是以战乱和“文质之别”为依据,那么,在新中国的地盘上,“分路取人”的依据又在哪里呢?仅仅是为了激发落后地区学生求学的积极性吗?致力查办高考移民而不去审视招生体制,不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岂不是舍本逐末吗?在全国统一命题、统一录取,将会迫使教育落后的地区把注意力集中到提高教育质量上来,而不再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指责、漫骂高考移民,不再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查堵、遣返高考移民。以长远的目光,从国计民生的视角去看待这个问题,如此做法岂不更好么?

  笔者截稿日获悉:中国政法大学建立了按各省市的人口比例确定招生指标的制度。在招生体制不公平的大背景下,迈出这一步已显得弥足珍贵。可令人遗憾的是,中国政法大学的热气并没有融化招生地域差异的坚冰,至今还没有第二所名校跟进。
  下面讲述的是山东省高考移民北上的故事……
  日期:2010-12-01 03:31:37
  第一章名落孙山
  山东省仙台县林州镇陈家庄是一个拥有四百户人家的大村,村里有一个贫困家庭,在披挂着麦草的三间土房里居住着陈少山一家人。陈少山夫妇生有一双儿女,取名陈东、陈莹。陈东比陈莹大两岁。

  陈少山天生英俊,又精通祖传武术,十七岁那年便在村里当民兵连长,掌管着二十多人的地方抗日武装,受村长调遣。一日,村里来了工作组,组长叫田美,此人勾结日本人,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后来,田美跟村长夫人私通,不久东窗事发,村长大怒,决心把他除掉。陈少山接受了村长的命令,拂晓,带了六个青壮将罪行累累的田美拉到野外执行了枪决。

  陈少山二十二岁的时候娶了巴山郑家的女儿。该女子比陈少山小四岁,虽不是大户人家却是容貌超群,十里八乡当是无人能及。郑家女儿本无名字,陈少山见她天生丽质,便在婚后为她取了名字,叫做郑来丽。
  抗日战争结束后,陈少山告别了妻子,参加了第四野战军并随军南下,解放广州后又登上海南岛参加了剿匪战斗。他经历战役无数,立下七次战功。其中最让陈少山感到荣耀的是,只身擒获了一名武术高强的国民党上校,因此立了一等功。剿匪战斗结束后,部队动员陈少山留守海南岛管理橡胶园,而他思乡心切,执意回家。陈少山回家后,先是被安置在坊都钢铁厂当司务长,“四清”运动时,又被招回了陈家庄,扣上了四类分子帽子,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回家的决定,是陈少山终生后悔的事,他常常自嘲地说:“我干了半辈子革命,到头来被打成了反革命!”

  那个年代,由于陈少山是四类分子,陈东兄妹一出生便是小四类分子。换句话说:他们一出生就是政治的牺牲品,就是被迫害、被压制的对像。所以,陈东兄妹每人都拥有一个不堪回首的灰色的童年。
  那年月,粮食常常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总会吃一些野菜和树叶充饥。只是在每年的端午节前后能够吃上几顿面食,中秋节以后便可吃上地瓜了。地瓜久存易坏,需切成片晒干了储存起来作为储备粮,这就是地瓜干。陈东兄妹主要是靠吃这种东西长大的。
  普通百姓的生活都不好过,反革命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陈少山夫妇除了白天到生产队当牛做马外,晚上还得出去清扫大街,不干活的晚上就是被揪斗的时间。郑来丽有陈少山呵护着,问题不是很大;陈少山则被折磨得皮包骨,一米八个头的大男人,体重只有一百斤。
  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生活条件下,陈东兄妹依然长得英俊漂亮——大概是遗传了父母基因的缘故。
  那个时候,孩子大概八九岁后才被允许上学,所以在陈东上五年级、陈莹上三年级的时候,他们的年龄分别已是十四岁和十二岁了。由于陈莹长得漂亮,又是可以任由欺负的小四类分子,便总有几个坏小子找茬欺负她。老师不制止反而怂恿。

  一天下午放学后,陈东在回家的路上发现陈莹被六个小无赖围住了,有的已经拽住了她的辫子,并且一边绕着她转圈一边说着脏话。陈东见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住手” 便冲进了包围圈。兄妹俩凭着跟父亲学来的祖传功夫,三下五去二便把那群小无赖打翻在地。这空儿,早有人向老师打了报告,两位男老师闻讯赶来,不容分说地跟陈东兄妹打了起来。虽然陈东兄妹会功夫,可哪是大人的对手?结果陈东兄妹都被打得遍体鳞伤,陈东却险些丢了性命。

  山东的许多地方都有潜规则:武术仅用来强身健体,除非惩恶不得随意伤人——这两位老师就是仗着“惩恶”才公然拔刀相助的。
  受伤的陈东兄妹互相搀扶着回到家,陈少山为他们疗伤,郑来丽心疼得直哭。
  那时候,“黑五类”的子女是不允许念高中的。就是说,即使陈东兄妹考上了高中也念不成。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又跟老师打了架,幼小的心灵再也不愿面对那可恶的学校和老师。总之,他们感觉再上学已失去了意义。就这样,陈东兄妹在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后,便双双辍学。
  两年后全国大赦,教育政策也有了变化,大概是:不论是谁,只要有本事考上学就有继续接受教育的权力,不再受什么成分的限制。为了摆脱贫困,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不受人欺,陈东兄妹决定继续上学。
  身为反革命的陈少山虽被大赦,在人们心目中“反革命”的印像却是根深蒂固,所以,陈东一家人无论到哪里办事都会遇到困难。
  郑来丽为了送陈东兄妹继续上学几乎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校长仍坚持不收。原因有二:一是跟学校老师打架;二是超过了小学的年龄。郑来丽并不认字,可她深知认识字的重要性,她让这兄妹俩上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们多认识一些字,将来不至于吃不认字的亏,便执着地寻找着让孩子们上学的机会。
  郑来丽的努力似乎感动了上帝。半年后,学校换了校长,新校长是郑来丽的远房亲戚,他终于答应这兄妹俩上学了!但陈东兄妹只能作为旁听生分别被插入五年级和三年级。他们比一般的同学要大出两岁,这年龄问题虽偶尔使他们感觉难堪,但面对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已顾不了许多,也自不放心里去。陈东兄妹都拼了命地学习,不久便分别在各班级的成绩榜上名列第一!全校师生为之愕然。陈东兄妹也因此被转为正式学生。

  后来,陈东兄妹各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中学。他俩的中学时代过得很顺利,因为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家庭背景,没有人对他们进行歧视。同时,陈东兄妹惊人的学习成绩,使得村里的老小对陈东一家越来越客气!
  陈东生性好高骛远。中学时代,他听说几个算命先生同时算出了一个结论:二十年内,大潍河流域必出一个大人物。陈东内心狂喜,认为那个人必定是自己,自己便是那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自己既有正义满腔的秉性、为民除害的决心、造福天下的壮志,又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经历。
  陈东揣着英雄梦,揣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情结做着各方面的准备。他拼命地学习科学文化,广泛地涉猎各类知识,自觉地规范着自己的言行。
  眨眼间,陈东迎来了期盼已久的高考。他先是顺利地通过了预考(高考前的预选考试,逾一半的学生失去高考资格),又满怀信心地参加了高考,单等着成绩下来后上大学,再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英雄梦。
  一九八六年八月十日上午,太阳毒辣,不见丝风。
  山东省仙台县第二中学公布高考成绩。
  刚刚参加过高考的陈东和秦世友各自骑了自行车到学校查询成绩。陈东是文科生,秦世友是理科生,他俩从初一就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密切,这次查询成绩也是结伴而行。两个小伙伴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小哥俩行至校门处,发现陈东的同班同学郝砚和蒋南在墙根下哭泣,便同时停下自行车。
  “你们这是怎么了?”陈东上前问。
  “我们俩都落榜了。”蒋南看了一眼陈东,揉了揉眼睛。
  “啊?!”
  陈东和秦世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那是全年级的高材生,日常考试成绩都在前三名,而他俩的成绩只是在前十名。本来,他俩认为通过高考是十拿九稳的事;得知郝砚、蒋南落榜后,各自心里都没了底儿……

  他俩匆匆地安慰了郝砚和蒋南,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便飞一般地向“高考成绩榜”跑去!
  成绩榜前聚集了二百来人,吵吵嚷嚷,煞是热闹,周边自然少不了正在流泪的同学。
  他俩拼命地往人群里挤,寻找着各自的名字。
  430分!陈东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考试成绩,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跌跌撞撞地挤出了人群——这个成绩意味着连中专的录取线也没有过!
  秦世友脸上带着如意的喜悦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左顾右盼,最后在一个墙角处找到了蹲坐着的陈东。
  “落榜了?”秦世友见陈东一脸的沮丧,不仅暗吃一惊。

  “嗯。你怎么样?”陈东抬头看了秦世友一眼,有气无力地问。
  “我466分,算是通过了。”秦世友尽力用了平和的语气。
  “恭喜你了。”陈东苦笑了一下。
  “在这里呆着不好看,咱们回家吧。”秦世友劝道。
  “你先走吧,我有点不舒服,待一会儿再走。”陈东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秦世友很理解陈东的心情,甚至担心他会出意外,便站在旁边等他。

  此时的陈东似乎失去了心理支撑。落榜,对这个脑袋里充满了大学梦的农村孩子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他知道,这个成绩决定了他的人生走向;也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
  “好了,咱们回家吧。”少顷,陈东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紧抿着双唇,冲秦世友微微一笑道。
  陈东的父母和妹妹透过窗户看见陈东和秦世友一前一后地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便从屋里迎了出来。
  “哥哥,怎么样了?”陈莹从陈东的脸色上觉察出了不妙,在帮陈东停好了自行车后便急切地盯着他问道。
  “落榜了。”陈东看了看父母,低下头无力地应道。
  一家人听罢,个个惊讶不已!
  “叔叔、阿姨,陈东考了430分,只差一点儿……”秦世友看着陈东家人失望的表情,转话道,“连郝砚和蒋南都落榜了呢。”

  “世友,你考了多少分?”陈少山微笑着问秦世友道。
  “我466分,算是通过了。”秦世友平静地道。
  “你报考什么院校了?”
  “山东农业大学。”
  “嗯,这个成绩不会有问题了,恭喜你了!”陈少山顿了一下又道,“谢谢你把陈东送回来。这样吧,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你快回家吧。这个时候,你爹娘一定在等着你的消息呢。”

  送走了秦世友,陈东一头扎进了西屋,将被子蒙上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陈东在志愿表里填报了全国仅有的五所政法学院,他的第一步打算就是要考上一所政法学院,先做一名法官,然后一步步地做大事,做英雄,信誓旦旦地要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可眼下这第一步都没有走出来,命运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一家人坐在陈东身旁,沉默,沉默……
  “小东啊,我听说有一大半考生预考时就被刷下去了,连高考资格都没有了。就说去年吧,有一个女生平时考试都是第一,可连预考这一关都没有过,你跟她比,是不是幸运多了?”陈少山打破了沉默,见陈东没有动静,便接着劝慰道:“我还听说啊,全省本来有七十万考生,可有资格参加高考的只有三十万,就连这三十万的录取率也不到百分之十!唉!这高考真是一座独木桥啊!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班共六十四人,有一次考试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总分仅差25分!这么说,不管谁落了榜都不奇怪。没有关系,你没有考上学,并不是你没有学好,只能说没占着运气。男子汉大丈夫,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唉,我才刚过六十,还来得及,只要你想复读我就供你……”

  “是呀,世友说了,那郝砚和蒋南平时是前三名呢,这不照样没考上?咱们哪,也不丢人!”郑来丽也安慰道。
  “哥哥,不要烦恼了。我相信你来年一定能考上,大不了再熬一年。”陈莹掀开哥哥的被子,取笑道,“哟,这么大个人了,才学会哭鼻子啊!”
  “去去去!”陈东用力地裹了裹被子,此时,他的脑袋正在慢慢地消化落榜这个现实。接下来该怎么办?复读么?自己都二十一岁了,该是下来干活的年龄了,怎么好意思再去学校混呢?放弃?那英雄梦可就永远没有机会实现了。处在十字路口上的陈东,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抉择的烦恼!
  这一天,陈东不吃不喝,只说有点头痛,半睡半醒地躺了大半天,母亲和妹妹催了几次都没起来。
  晚上,惠雨和程伟来了,带着两瓶罐头。他俩是陈东的死党,没有通过预考,走出校门已经三个月了。
  这俩人先到东屋问候了陈东的父母,又到西屋来看望陈东。进了门,看见陈东还在被窝里,惠雨便一把将被子掀掉,大声地道:“好小子,还睡呀!太阳都晒屁股了!”
  经惠雨这么一说,陈东迷迷糊糊地感觉像是在早晨,他急忙坐起身,定了定神儿道:“是晚上呀!”话一出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陈东问。
  “我们听说你这位高材生落榜了,过来慰劳慰劳你。”惠雨揶揄着举了举手中的罐头,“嗬!这下可好了,我不用费劲你就跟我看齐了!现在啊,咱们终于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你这叫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知道人家心情不好,也不安慰安慰,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程伟瞪了惠雨一下。

  “你会说你为什么不说呀?!”惠雨反唇相讥。
  他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使得屋里的气氛愉快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不是别人,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们吃饭了吗?”陈东看到了自己的死党,感觉轻松了许多。
  “没有呢!跑这么远的路,哪有时间吃啊?这不,就是到你这里找饭吃来了。”惠雨调皮道。
  “程伟,我给你三块钱,你去商店买两瓶景芝白酒、两瓶啤酒,正好一分不剩。”陈东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三元钱递给程伟。
  “啊?你要喝酒?”惠雨和程伟都知道,陈东和自己一样,从来滴酒不沾。

  “是的。你俩今晚陪我喝酒,一醉方休!”陈东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好嘞!”程伟接过钱应着跑了出去。
  陈东的母亲和妹妹简单地做了两道菜,送进西屋便不再打扰。
  陈东三人围着一个灯泡坐在炕上,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喝。开始时用七钱的小盅喝,后来用大杯喝,又把白酒、啤酒、酱油、醋掺在一起喝。对他们来说,这样喝才叫做痛快!
  毕竟都是第一次喝酒,再加上心情苦涩,结果三人全醉得不省人事。
  三人醒来时已是翌日八点。他们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小土屋,又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段时间你们都做什么了?”笑过之后,陈东正色问道。
  “我都在庄稼地里干了三个月的活了。”程伟应道。
  “李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个工作,给钟镇长做文书,我已经做了一个月了。如果你愿意,我给你打听打听,也给你找一份工作……”惠雨应道。
  “你做文书一个月挣多少钱?”陈东冲惠雨问。
  “三十块。”惠雨以为陈东也想找工作,便老实地回答。

  “不用了,我自己找吧。”清醒后的陈东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便做了一个深呼吸道。
  一个星期过去了,林州镇砖厂里多了一个高挑英俊的小伙儿,用长长的地排车拉着满满的一车砖坯艰难地前行着,他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毒辣的太阳无情地烤着他白皙的皮肤,绳索深深地勒进了他稚嫩的肩膀。
  他就是几天来失踪了的陈东,这里没有人认识他,在这里工作每天可以挣到三块钱!他打算在这里痛痛快快地吃一年苦,然后找地方复读。攒下来的钱给自己和妹妹交学费,其余的贴补家用。工作虽苦了些,他却感到了空前的轻松!
  傍晚,陈少山夫妇像往常一样把饭桌摆在院子中央,分坐在饭桌两旁,却谁也没有碰碗筷。自打陈东失踪后,老两口心里一直惴惴不安,陈莹在家时他俩还能吃点饭,前天陈莹开学了,家里只剩下这老两口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食欲。
  “这孩子,到底去哪里了?”郑来丽带着哭腔道。

  “唉,他的同学家,我认识的都去找过了。今天我去他舅家,回来的路上,我顺便去问了郭校长,他说帮我打听打听。”陈少山对儿子向来是放心的,可这次心里却没了底儿。
  “唉,这些天,我这心里一直闹得慌,东儿可别出事啊!”
  “不会的,这孩子机灵,而且功夫不错。你就放心好了。”陈少山安慰道。
  “我担心的是,他自己想不开。”
  “你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陈少山责怪地看了老伴一眼。

  陈少山话音刚落,便传来了大门的“吱呀”声,老两口同时站起来向大门望去,终于看见了让他们担心的儿子!
  “爹、娘,吃饭呢?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陈东说着随手拿了个马扎坐下了。
  郑来丽看了陈东一眼,没有说话,走到门边从晾衣绳上拽了毛巾擦眼睛;陈少山挨着陈东坐下,盯着他问道:“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
  “爹、娘,我找到工作了,每月能挣九十块钱。我这次是取铺盖来了。”说话间,陈东显出一脸快乐的样子——出了一个星期的苦力,陈东似乎成熟了许多。
  陈少山夫妇互相对视了一下,陈少山趁陈东不备,迅速地从他领口处扒开上衣,发现儿子那已经变紫的肩膀被勒去了一层皮!
  “我的孩子,疼吗?我知道你去哪儿了,那哪是你干的活?”陈少山心疼道。
  郑来丽眯起眼睛盯了一会儿,眼泪止不住地流,又进屋找来药水给儿子上药。
  “这不算什么,是人干的活我就能干,锻炼锻炼,身子骨更结实!”陈东一脸不在乎地安慰父母道。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了阳历年底。
  一日,陈家来了一位中年妇女。一进门就喊:“这是陈东家吗?”
  陈东的父母赶紧迎了出来,打量了一下这女子:个头不高,约四十多岁,身着尼子大衣,烫了发,一脸的机灵,一副城里人的模样。
  “我是陈东的父亲,你有什么事吗?”陈少山心里稍有不安,不知道倔强的儿子在外面惹了什么祸。
  “嗬!有事有事,有事也不能在这里说呀!能不能请我进屋呀?”那妇女盯着陈少山,嘴角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一笑却被陈少山看在眼里,他稍稍定了定神,连声道:“啊,屋里请,屋里请!”
  进了屋,让了坐。陈少山坐在炕下的凳子上,郑来丽和那妇女分别将一条腿盘上了炕,面对面地坐着。那妇女冲陈少山笑道:“你是陈东的父亲,我就叫你陈大哥吧。”又对郑来丽笑了笑道,“你就是大嫂了吧?”
  “是,是。呃——”郑来丽也回笑了一下。
  “我是张敬尧的妹妹,叫张敬慧。”没等郑来丽往下说,就被那妇女打断了。
  陈少山夫妇对视了一下,各自一脸的迷惑。

  张敬慧明白了——陈家并不知张敬尧是谁。便笑了笑道:“是这样,俺哥哥张敬尧是咱们林州镇的副镇长,我是受俺哥哥指派来的……”说到这儿,张敬慧故意打住,观察着陈少山夫妇的表情。
  陈少山夫妇更是纳了闷:这副镇长对他们这最基层的农民来说,着实不是个小官儿!这等人物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说张同志,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这官不官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陈少山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陈家有喜事了!”张敬慧乐呵呵地道,“是这么回事:你儿子陈东在镇上的砖厂上班是吧?俺的侄女儿呀,看上他了!他去的时候,本来看他身体单薄,厂长不想要,还是俺侄女说的情呢!呵呵,那小伙儿我见着了,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长得白净,儒雅又帅气!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我看哪,他们还挺般配呢。俺侄女叫张硕,人长得漂亮,也是刚刚高中毕业。这不,俺哥哥临时安排她到砖厂当会计,学点业务,过一阵子,就到县里上班了。你们说,这不是喜事吗?”

  郑来丽一听,心里像是乐开了花儿,在一边合不拢嘴地笑。
  “我说张同志,你看看我的这三间土房,这门不当户不过的,合适吗?”陈少山倒是很镇定。
  “我说大哥,你怎么犯糊涂呢!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都有文化,将来呀,俺哥哥会给陈东办城镇户口,让他俩都到城里去工作,说不定呀,陈东还会有大出息呢!到那时,你们也就不用在这里住了。那个陈东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人常说‘小圈里养不住大马’!他天生就不是吃庄稼饭的人。”
  “这样吧,现在也不兴包办婚姻了,等陈东回来我问问他,看他是什么意思。这样行吗?”陈少山想了想又道,“呃,也许他还想继续念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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