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平行线

作者: 地黄丸


[第一卷 白衣胜雪]第一章 那一夜

  “小子,今天这顿打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再敢得罪纪苏,我打断你的腿!明白吗?”
  温谅只觉脸上一痛,迷糊着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俊秀至极的脸,斜飞入鬓的双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线,黑亮的眼睛在昏黄的街灯下烁烁生辉。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虽然他的表情在努力的装成熟,可柔和的脸型和稚嫩的嗓音都表明,这不过是个孩子。
  他是谁?
  温谅微微动了一下,小腿,下腹和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刹那间如同触电般沿着脊椎尾梢蔓延而上,直入最敏感的大脑皮层。饶是温谅二十八九岁的人了,还很早就开始练习跆拳道,心智磨练的坚定无比,也被这一下痛的闷哼一声,浑身酸软无力。
  这是怎么了?

  记忆像电影般在脑海飞快闪过,谈羽,道馆,许瑶,黄色的裙裾,腾挪的身影,那一起腿一旋转的风情……对了,自己下班后和死党谈羽到公司附近的跆拳道馆做日常运动,那个快十年没见,去年才又凑巧碰到的高中美女同学许瑶,继三次战败后第四次来挑战。两人比试时自己脚下一滑,最后刻在脑海的,只有许瑶美眉那凌厉中饱含美感的后旋踢……

  温谅心下苦笑,这美眉也太狠了,大家不过口头上戏谑了几句,就要死要活的打了这几场。这次马失前蹄,还不被谈羽那牲口笑死啊……
  “啪!”
  脸上突然被抽了一大耳光,温谅口边应声流下一缕血丝,方才那个稚嫩的声音恶狠狠的说:“妈的,还笑?当爷爷放屁呢是吧?”
  温谅终于清醒过来,眼前这人不是谈羽,扭头看了下四周,顿时愣住了。
  一条狭小的街巷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是两堆半人高的建筑垃圾,不时有恶臭随着微风扑鼻而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头顶上一座斑驳的街灯发散出淡淡的光芒。温谅这一愣神,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这次打人的是俊秀男孩旁边的一人,高高大大的个子,蓬松杂乱的头发,唇上是茂密的胡子,但脸庞却是同样的稚嫩。
  “顾文远,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不服?打服了!”

  顾文远?
  这个名字,温谅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十几年前,温谅远不是现在这样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他瘦小,软弱,还带点小男生样的自卑,成绩在班级不上不下,长相不丑不帅,没有任何特长,也没有任何特色,不出彩,也不惹麻烦。这种人,通俗点讲叫大众脸,深刻了讲是打肿了脸也当不了胖子,属于别人看我像空气,我看谁都笑眯眯的宅男一党。
  温谅抬头看了看两人,再看看自己,脸上终于变色。
  瘦小的身体,细弱的手臂,一件土的掉渣的格子短袖和一条墨绿色的薄裤,脚上是一双十几元钱的双星运动鞋,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高个子还要动手,顾文远伸手挡住,低声说:“好了,这小子一声不吭,别被打傻了。他爸好歹也是市里的干部,可看那没出息的样子?呵,打也脏了咱们的手,走了!”
  顾文远掉头离开,高个子不屑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温谅,呸的一下吐口吐沫,跟着离去。
  这一切,温谅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四周,一动不动。
  许久。
  温谅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爬起,靠坐在灯柱上。好半天,才喃喃的说:“原来……原来我回到了从前。”

  十几年前,温谅初中毕业,领高中通知书那天,因为过于高兴,拿着一根果仁脆皮在教室门口撞到了纪苏,好死不死的,一大根冰棍正好插在美女同学的胸前。
  夏天衣服的防御力就如同21世纪女人们的腰带,脆弱的不值一提,加上班里同学们刺耳的爆笑,纪苏又羞又恼,甩手给了温谅一个耳光,哭着跑掉了。
  不料事情还不算完,当天晚上,同班一个平日交情还过的去,名叫周小昌的男同学约他出来玩,却不想是被骗到这条小巷子里,被顾文远和穆山山一顿暴捶。
  穆山山,很难想象,那个高大粗狂,不修边幅的人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这一天一夜的屈辱,深深刺痛了16岁小少男可怜的自尊心,之后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温谅更加的胆小畏缩,性格也变得古怪孤僻,除了谈羽,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要不是工作后碰到了一个善良的女孩柳雁,温谅的人生可以说几乎毁灭。柳雁用3年的时间将温谅彻底改变,以至于曾经的同学许瑶,多么眼高过顶的一个女孩子,也在重逢后莫名的喜欢上了温谅。

  要知道,美女愿意找你麻烦,就说明对你感兴趣,不然的话,你以为人家空闲时间多的可以用来打架?温谅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他已经有了柳雁,只能委婉的拒绝了许瑶,却不想被人家死命报复,非要在竞技场上狠揍他一顿,也算无妄之灾。
  想起这些往事,温谅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心跳,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上一世顾文远远远的走在他的前面,先是高中毕业考上了清华,后又回到省会城市进了发改委,不到30岁已经到了副处级,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更是温谅可望而不可及。
  哪怕他付出了十二倍的努力,可也比不上顾文远有个好出身。
  青州顾时同,是江东省的首富。
  温谅扶着灯柱慢慢站起,有一道流星划过星空,暗黑的夜幕被这道光华劈成两半,却又转瞬合拢,一如这似黑似白、颠倒错乱的人生。

  既然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不分对错,无论黑白,这一世,但求逍遥自在,快意我心。

[第一卷 白衣胜雪]第二章 在此时

  夏日的夜风带着恼人的闷热,顺着口鼻钻进胸膛,让人从皮肤到骨髓都觉得压抑。温谅扶着墙壁缓步走出巷子,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大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身上挨揍的地方虽然还疼,但还在可以容忍的范围,此时的温谅自然比之十六岁的少年要坚韧许多,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成扇形按在伤口处,时而三分力、时而五分力的做顺时针、逆时针按摩,不消片刻,痛感就减轻了几分。
  这是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一家道馆,偶遇的一位中年老师教他的法子,对消肿去淤有奇效。后来温谅才知道这个中年大汉是内家拳出身,为了糊口却只能混到跆拳道馆来上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内家拳学习条件苛刻,见效极慢,没有多年持之以恒的决心,根本不可能学有所成。温谅跟老师学了一年多,也只懂了点皮毛,真功夫没学多少,但有些实用的小手段却用的纯熟极了。

  站在95年的青州街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温谅仍然有点不敢相信。低矮的楼房,残破的街道,在夜色下依旧锃明发亮的白色瓷砖墙,没有后世里灯火通明的喧闹,没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嘈杂,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哑哑的低吟,偶尔几个光着膀子的老爷们喝着青工啤酒吆五喝六的走过,站在路边街灯下花枝招展的小妹妹顿时发出放肆的大笑声。

  青州,依然是那样的美。
  默默辨认下方向,温谅朝家里走去,这个时候父亲应该窝在沙发上抱着最新的文件研究国内政策动向,一个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党组排名最后还备受排挤,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老妈肯定一边看电视一边训斥他应该多去老板那里走动走动。想起父母,温谅微微一笑,蹒跚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拐了几条小巷子,经过东街胡同时,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靠在路边,一个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俯在后车盖上弯腰呕吐,飘散的长发垂在耳侧,做工精致的制服将身材包裹的玲珑剔透,裙下一双细长白嫩的玉腿紧并在一起,将高高隆起的那团浑圆衬托的触目惊心。
  温谅悄悄吹了声口哨,从女人旁边走过,她低着头,看不到长相,不过应该不会超过30岁。这时,从前面十几米处的另一个小巷子走出一个小青年,1米7几的身高,军绿色短裤,人字拖,白背心搭在肩上,嘴上叼着根香烟,留着时下小混混们最喜欢的“伊面头”——95年《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上映,经过内地漫山遍野的录像厅的传播,引起了巨大轰动,据说青州道上的人还组团观影,大大凝聚了战斗力和向心力。

  温谅不想惹麻烦,现在这小身板也没能力惹麻烦,这条路不是主干道,已经没有行人,他微低着头,跟小青年擦肩而过,右手放进裤袋,摸着仅有的5元钱,心中做好了被敲诈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小青年毫不停留的走了过去,眼光都没瞄过来一下,更让温谅感到的惊讶的,是他感觉到小青年似乎在紧张的颤抖。
  紧张?
  青州有句顺口溜流传甚广:白天人模狗样,背后男盗女娼,大老爷是青州的君王,小混混是夜晚的蟑螂。像刚才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不顺便开展一下工作,简直是对混混这项事业的侮辱啊。
  温谅按捺不住好奇心,扭头看了一眼,以他后世磨练的毒辣无比的眼光,立刻看出小青年走路的样子十分僵硬,甚至还有几下顺拐。

  嗯?温谅疑惑的走前二十几米,脸上突然变色。他终于想起,就是今夜,就是此地,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强*奸案。青州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市教育局副局长左雨溪参加某接待酒宴归家途中,被一社会青年强*奸,后有群众路过发现并报警,强*奸犯被当场抓住。以左雨溪的背景,此案本可以压缩在最小范围内,之所以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据说是因为过路群众中正好有一位业余摄影爱好者,拍下了几张照片,后来照片成为警方定罪的得力证据,再后来照片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流传了出来,清晰度竟然还挺高……

  结果可想而知,青州一夜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各种版本在机关和市井间流传,左雨溪先是辞去行政职务,后脱离教育系统,最终还是没有顶住压力一死了之。而那个强*奸犯,也在看守所里畏罪自杀。
  上一世的温谅少不更事,哪里会去关注社会新闻?能记得这件事,纯粹是因为第二天父亲就警告他晚上别出门,他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在同样的夜晚,相隔几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承受了比他更残酷的耻辱。
  他不过被剥夺了一个小男孩的自尊,而那个人却被剥夺了生存下去的权利。
  温谅停住脚步,猛的握紧了拳头,16岁的瘦弱身体根本没有一点充盈力量的感觉,想阻止一个在市面上摸爬滚打的专业人员,无疑痴心妄想。
  报警?
  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连201充值卡都没有的年代,报警实在是一项技术活。温谅在青州生活了二十年,从没麻烦过警察,连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都不知道。

  找人?
  整条路除了自己、那女人和小青年,就只有头顶的星辰,灯下的倒影。真不知道报纸上说的过路群众在哪里?温谅要不是刚刚重生,有点晕头转向摸错了路,也不会经过东街胡同。
  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惊呼,温谅猛然回头,只看到车子的旁边,一双美丽的长腿不停的踢着,高跟鞋在地上拉出两道浅浅的印痕,消失在男孩的目光中。
  那里,有一个狭小的死胡同!
  温谅终于下定决心,看了下四周,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一大堆的建筑垃圾。这个温谅倒是有点了解,95年正是青州大搞城市改造的初期,有些建筑公司为了节约成本,夜里偷偷的把建筑垃圾装在小皮卡或三轮车里,在市区找个偏僻的地方倾倒。往往有居民一大早出门,就发现在自家门口或者不远处,堆着大堆的水泥灰、砖屑、碎钢筋等垃圾,几乎和小广告一样成了青州的牛皮癣。刚才顾文远和穆山山打温谅的那个巷子,也有两堆这样的垃圾山。后来青州市委、市政府下令五个职能部门联合治理了许久,直到96年才略有改观。

  现在,这些垃圾在温谅的眼里,简直是盗贼的蛋刀一样的存在,他再不迟疑,急步跑了过去,从里面拣了两根半米长的钢筋,手紧紧一握,掉头回去。
  上一世的今夜,我失去了未来,而你,却失去了璀璨夺目的人生。
  这一世的此刻,我有了书写未来的权利,那便让我,给你本该有的荣光!

[第一卷 白衣胜雪]第三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左雨溪几乎就要绝望。
  今天青州一中新办公大楼奠基,三月刚上任的市长周远庭、副市长刘盛、市政府秘书长黄维、教育局长李定国以及一中的校领导出席了剪彩仪式,散会后一中校长邀请众领导到福庆楼吃工作餐。左雨溪本不愿参加,无奈经不住李定国再三要求,只好过来陪领导用餐,在这个敏感时刻,她不能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
  三月人代会后,父亲左敬从青州市委书记调任灵阳市委书记,完成了正厅到副省的艰难跨越,期间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几大派系你争我抢,斗了个你死我活,惊心动魄。尤其左敬的死对头,竞争灵阳一把手的最强力人选、青州原市长方明堂,更是在竞争失败后,欲退一步也不可得,不仅灵阳成了泡影,连本来是鸡肋的青州市委书记也失去了,直接被赶到人大当了主任。

  左敬虽然跟方明堂不合,却也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如此一来,方明堂可说前程尽毁,两人算是结下了死仇。官场本是公器,结下这样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对左敬来说得不偿失。可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多少人事纠缠其中,早就不是左敬一人所能掌控。
  因此,俗话说人走茶凉,尤其官场这种地方,更是人情冷暖一夜之间,灵阳虽然是除了省会关山市外江东省最大的城市,左敬的级别更是到了副省,可这一走,对青州的影响力很快就降到最低。左雨溪要还是我行我素,不仅说明在政治上极其幼稚,甚至会自找难堪。
  酒席上的一切充分说明了问题,左雨溪是青州有名的“三杯干部”,一杯敬领导,一杯敬主办单位,一杯敬各位同事,几年来一直如此,别说李定国总是帮她挡酒,就是周远庭也常常说工作上我们一视同仁,可酒桌上要保护女同志,小左少喝一点。
  周远庭之前是主管教育的常务副市长,左雨溪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很多。
  今天却变得不同,虽然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周远庭笑眯眯的跟她谈着工作上的事,询问有没有困难,可左雨溪知道,以前那个和蔼可亲关怀有加的周副市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州市长、方明堂的死忠,青州事实上的绝对权力拥有者——周远庭。
  几个市府的工作人员开始敬酒,李定国习惯性的起身帮左雨溪挡酒,一不留神却看到周市长正扭头跟刘盛说话,没像往常那样含笑看着左雨溪,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手下人的举动。李定国心里咯噔一下,找个上厕所的借口溜了出去,等他回来,左雨溪已经喝的有点高了。李定国阴冷的暗笑一下:没了老子撑腰,看你还装什么清高!

  有左雨溪这样一个属下,李局长高兴中也有点恼怒,高兴的是有了跟左敬直接联系的纽带,可左小姐的脾气总是让他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如今这青州换了天,虽然他不会落井下石,但能看到一贯高傲的左大美人吃瘪,也是很快意的事。
  一直到宴席结束,周远庭似乎才注意到左雨溪喝多了酒,骂了那几个起哄灌酒的几句,也就不了了之,谁知在左雨溪回家途中,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左雨溪觉得自己的力气就要耗尽,嘴里塞着一件满是酸臭味的背心,任她喊破喉咙,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上那个人越来越大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左雨溪虽然未经人事,可毕竟在大学里交过男朋友,知道那粗重的喘息意味着什么,两行泪悄然流下,一种心丧若死的感觉弥漫在身体里。
  她已经绝望!
  突然,那个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翻身倒在地上,还不等左雨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小男孩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膝盖处,跟着一脚踢在他的下体。那个几乎夺去她一切的男人连第二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痛的晕倒过去。
  左雨溪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大悲到大喜的冲击在心田里来回激荡,一股死而复生的莫大惊喜让她绝美的脸都变得扭曲。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小男孩,这是她的天使么?
  温谅轻呼了一口气,他一到巷子口就看到小混混扑在左雨溪身上,疯狂的撕扯着衣服,立刻轻手轻脚的挪了过来,趁他起身解皮带的当口,用尽力气打在他的腰眼。那里是人身精气汇聚之处,一旦受到重击,就会立刻丧失战斗力,温谅还不放心,跟着朝对方膝盖又来一棍,不打个粉碎性骨折,也让这小子再爬不起来。
  至于最后那一脚,纯粹是泄愤而已。
  温谅一直最厌恶的三种行为,强迫女性发生XO行为,排在第一!

  “你还好么?”
  温谅弯下腰,凝视着这个薄命的妖媚女人,是的,妖媚!
  路边的灯光隐隐照射进来,黑如缎子的长发将洁白如玉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明艳,修长淡扫的娥眉下,是一双点漆如墨的大眼,轻轻一动,似有水光波纹在流转,左雨溪微扬着头,眼泪冲淡了腮边的嫣红,迷人的双唇略略张开,如泣如诉。
  黑色的衬衣被撕开,露出胸前那一团白腻的丰润,深深的沟壑顺着掉落的扣子一览无遗,温谅微叹口气,脱下自己的短袖披在女人身上,柔声道:“先起来吧,没事了,没事了……”
  左雨溪只觉有一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耳边传来似遥远似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冬里亮起的一点火光,温暖,安心并带点妖异的魅惑。直到多年以后,想起这一晚,深刻在左雨溪内心深处的,永远是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和那股让人迷恋的温柔。
  左雨溪好歹在官场浸淫多年,若是别的事,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毕竟今晚的遭遇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经历。等温谅为她披上衣服,左雨溪已经恢复了镇定,顺势站了起来,盯着温谅年轻又青涩的脸,低声说:“谢谢!”

  温谅摇摇头,指着晕倒在地的小混混:“不用谢……他怎么办?”
  左雨溪扫也不扫混混一眼,整理一下衣裙,亲近的拉着温谅的手来到轿车旁,打开车窗取出一部手机。温谅一看,好家伙,银灰色的爱立信GH337,这款1月份刚上市的G**手机仅220克,是一代天骄“大哥大”的终结者,这时节算是真正有身份的象征。
  “110吗?我是……”
  “别!”
  温谅劈手夺过了手机,见左雨溪一脸惊愕的表情,才明白自己突兀了。左雨溪刚经过一番折磨,肯定十分敏感,别误会自己见财起意……
  赶忙将已经挂掉的手机递了过去,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害怕,我没恶意……”
  一番话说的左雨溪扑哧笑了起来,她落落大方的摸了摸温谅脑袋,眼睛里全是温和,语气十分的真挚:“我怎么会害怕呢?你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惊讶为什么不能报警……”
  也许是刚才绝望中温谅的突然出现,也许是他打人时恶狠狠的表情,也许是温谅瘦小的身躯与动手时的决绝之间强烈的反差,都让左雨溪心里有股莫名的亲切,似乎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没有猜忌和疑心,可以信任,可以依靠。
  女人,总是感性的,尤其在经逢大难之后。
  温谅感受到美女的真诚,心想帮人就帮到底吧。“姐姐,你毕竟是女孩子,”他扭身指了指身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报警的好,宣扬出去的话……”
  聪明人一点就透,左雨溪“呀”了一声,更是感激的轻抱了下温谅:“我有点乱了,弟弟你真聪明!是,不能报警!一定不能!”

  左雨溪重复了一遍,几乎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有些女孩子可以报警,毕竟没真正受到伤害,可对她来说却不能,不仅因为她是官场中人,更因为她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如果报警,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这件事肯定会暴露出去,也肯定会变得跟事实大相径庭,这个官场,有心人太多了!更何况此次换届父亲树了多少敌人,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一旦有人拿这事来恶意中伤,父亲在灵阳将颜面扫地,威信尽失,一念至此,左雨溪搂着温谅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紧。
  温谅的短袖披在美女身上,赤裸的上身紧贴着左雨溪柔软的胸部,隔着薄薄的衣服几乎能感触到那两点微微的凸起,鼻端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沁人肺腑。
  闲暇时救个人,似乎也不错。温谅伏在左雨溪肩头,咧嘴一笑。

  松开怀中的小男孩,左雨溪抬手顺了下耳边的发丝,容颜突然变冷,满是恨意的目光扫了一下巷子深处,走到一旁按了一个号码:“老九吗?恩,东街胡同中间……一个死巷子,带几个人……对……废了他……”
  温谅吓了一跳,忙走开几步,以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心下不由感慨:比得罪漂亮女人更可怕的是,得罪一位官场里的漂亮女人。感慨之余也有几分疑惑,左雨溪娇滴滴的样子,没想到手段倒是不差,可官场中人这么肆无忌惮,岂不是太张扬了?
  后来温谅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青州风格。
  见左雨溪打完电话后若无其事的样子,温谅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虽然左雨溪的报复理直气壮,可仍然让他暗生警惕。
  官场里都是什么人?

  杀人如草不闻声啊!
  有了这个认识,温谅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左雨溪。
  因为他认为,今晚的这件事,是一个阴谋。

[第一卷 白衣胜雪]第四章 挥手不再见

  温谅虽然不知道左雨溪的背景,可看她年纪轻轻就能混到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身后没人肯定不行。但上一世左雨溪依然被逼得香消玉殒,得罪的人一定十分强大,并且结下的还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那个小混混明显不是偶然路过见色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冲着左雨溪去的,不然也不会紧张到身体僵硬。还有那所谓的过路群众,怎么那么巧就有人拍下了左雨溪被强暴的照片,然后又那么巧的流传了出来?
  温谅早注意过东街胡同的前后两头,鬼影子也没有一个,虽然无巧不成书,可过多的巧合碰到一起,就是偶然中的必然。要说背后没人操纵,真是打死他也不相信。
  现在可虑的是,自己要不要警告左雨溪,或者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温谅对双方的实力一无所知,贸然牵扯进去,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沉吟片刻,温谅决定先不说话,左雨溪经过今晚的遭遇,以后行事自然会加倍小心,她的对头想再找机会出手,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是看看再说。

  “姐姐,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太晚了得赶紧回家。”温谅转身就要离开,左雨溪一把拉住他,没好气道:“你就这个样子回家么?”
  温谅低头看看自己赤裸的上身,不由笑了起来。短袖给了左雨溪,加上被顾文远按在地上揍了半天,头发搞的乱糟糟的,裤子上全是泥渍和脚印,身上的汗夹杂着灰尘,整个看起来跟泥猴一样。
  温谅苦笑道:“也真亏你胆子大,我这样子怕比那人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像个坏人吧?”
  左雨溪摸摸他的头发,纤细的手指掠过头皮,有种淡醉的酥麻从心头悄然升起,她抿嘴一笑,更显风情万种。
  “走吧,姐姐家离这里不远,我帮你把衣服洗了,烘干一下几分钟就可以穿。恩……或者你还可以洗个澡,看这一身脏的……”

  温谅两世为人,眼光毒辣的堪比军事卫星,一看左雨溪的表情就知道她有点迟疑。其实可以理解,温谅虽然瘦小,可也是一个16岁的少年,左雨溪刚经过之前的事,对带男人回家自然有几分犹豫。
  温谅笑了笑,拍拍胸口做了个OK的手势:“我这人是放养着长大的,不搞成这样根本就不回家,妈妈早习惯了,没事!你也赶紧开车离开吧,我走了!”
  说完掉头就走,还潇洒的朝后摆了摆手,左雨溪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迟疑感到内疚,他还是个孩子,身上搞成那样还不是为了救自己?而自己却对他抱有戒心,他那么聪明,肯定感觉到了。
  想到这里,左雨溪急忙抬头,长长的胡同冷清清的,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左雨溪开着车离开十分钟后,两辆面包呼啸着开了过来,到了桑塔纳刚才停靠的地方吱溜一声停住,车上下来一群彪型大汉,冲进死胡同里,把还在昏迷的小混混拖了出来,扔到车上带走了。

  温谅推开房门,小小的三居室似乎没什么变化,简单大方的白色地砖,温馨柔和的明黄吊灯,一张大理石餐桌夹在厨房和客厅间的隔断里,爸爸还窝在沙发上翻看着乏味的政策文件,听到推门的声音,连头没抬起来一下。温谅明白,自己有点懦弱的性格一直不讨爸爸喜欢,上一世还经常因为被管教的过于严厉,跟爸爸打冷战,反正父子俩谁看谁都不顺眼,一直到温谅工作后,两人的关系才变得缓和。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溜到房间换身衣服,正蹑手蹑脚往卧室挪动,突然听到
  身后老爸威严的声音:“温谅!”
  左脚高高抬起,就立刻如同时间停止般滞留在半空中,温谅苦着脸转过身来,老爸温怀明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你的上衣呢,身上是怎么回事?温谅,男子汉要敢作敢当,别总是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说,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要换做重生前的温谅,肯定特反感温怀明的说话方式,对这个问题要不软抵抗,一言不发,要不就硬抵抗,顶嘴,结果只能是老的更怒,小的更烦。现在温谅知道,其实老温心里是盼望他能惹点事的,不要总是一副胆小畏缩的样子。所以此时来处理父子关系,他就会采取第三种方式:胡扯!
  “爸,我没惹事,刚才在外面小公园乘凉,不小心睡着了,醒了一看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我的短袖给顺走了。青州的治安也太差了,你们政研室管不管这些?不如老爸你搞个课题研究一下?”

  这番话连消带打,以守为攻,把老温搞的一愣愣的,他从没听儿子跟自己这么说过话。不过青州的治安也确实太差了,乘个凉都能把衣服给弄丢了,夏天这么多人在外乘凉,不知一晚得丢多少东西?拿这个开课题自然是玩笑话,但明天见了孟主任提一句还是可以的。
  转念间,温怀明的思路已经被温谅成功的转移了,看儿子一身脏兮兮的,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但还是告诫说:“虽然中考你考的不错,以你平时的成绩能考上青一中,爸爸知道这半年你很努力。不过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上了高中就是大孩子了,要专心致志、戒骄戒躁,考上好大学才能……”
  “知道了知道了,”温谅扑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搭在老温肩膀,嬉笑道:“考上好大学才能有好出路,爸爸你放心,我都明白。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二十年内当上您的领导,哈。”
  温怀明噗嗤一笑,又立刻把脸一板,哼了一声。
  温谅大大咧咧的摇摇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唱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哼哼哈嘿,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哼哼嘿哈……”
  温怀明呆呆的看着温谅的背影,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前的温谅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但这种感觉,还真的不错!


[第一卷 白衣胜雪]第五章 背叛与友情无关

  夜里温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似乎变成了时空旅行者,在二十九年的平凡人生里一次次的穿越,婴儿时蹒跚学步,两岁时呀呀嘶鸣,七岁初入学堂,十一岁翩翩年少,十六岁那屈辱的一夜,直至高中的低谷,大学的沉寂,往事一幕幕在梦境里电闪而过,他时而悲伤时而欢笑,时而从时间的隧道里探出头去,告诉那一年垂头丧气的自己:好好笑吧,小子,未来在你手中。

  清晨醒来,枕巾边一团湿润的痕迹,温谅微笑着轻拍下脸:“没出息!”走到客厅,妈妈丁枚刚好买了油条豆浆回来,边走边抱怨说:“偶尔偷次懒不做饭,出去买个早点还得跑的老远,太不方便了。”
  温谅赶忙过去接过油条,问道:“今天不去上班?快八点了吧?”
  丁枚在市农机厂做出纳,单位这些年效益不好,又赶上国企改革,最近正人心惶惶,有点关系门路的全在跑调动,没关系的四处上访串联,据说短短一个月农机厂厂长张长庆同志就被逼的血压飙升180,住院休养去了。
  “还上什么班,厂长都倒了,这厂子啊,我看迟早得黄。”丁枚提起农机厂就来气,她高中毕业,文化水平不高,早年温怀明还是一个普通小科员,自然没能力为她跑个好单位,后来虽然级别上去了,可一直在冷衙门里打转,手里从没握过一点实权。张长庆还是给面子的,让丁枚做了出纳,好歹也是国有大厂不是?日子久了也就这么过来了。不想去年开始国家大力推进国有体制改革,如同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大到整个社会,小到温谅一家,全部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黄就黄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温谅知道,农机厂挺不过明年了,厂子破产结算后产生了不少问题,但都被市里强行压了下来。温怀明实力不足,没能在国企分流的二次大就业中为丁枚找到一个好地方,丁枚一气之下拿着补偿金开了家服装店,生意还不错,虽然没能大富大贵,但比起农机厂那点工资是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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