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3-01　01:48:56
　　2.1 罗马共和 – 一座大山两道弯
　　-----------------
　　图2.1：以地中海为中心的欧亚非地图。农业文明最早的发源地在右下角，巴比伦（现代的伊拉克）与古埃及。北边偏西的希腊与意大利，算是后起者。而现今的英、法、德等国家在北欧，当时还是蛮荒之地。在十八世纪的启蒙之前，东方的埃及、巴比伦、叙利亚、土耳其（小亚细亚）等地要比西方的欧洲发达。
　　插图请参见 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

　　-----------------
　　现代的我们，眼前摆着一张欧亚大陆的地图，注意力不免会移向左上角，西北的方向。那里有大家所熟知的、在近代称霸全球的西方列强：英国、法国、德国与俄国，是理所当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重心。然而，在基督教产生与发展的前后，这些国家都还不存在。北欧洲所居住的是还没有文字的蛮族，曾经是罗马的征服对象，后来却成为终结罗马帝国的外来入侵者。那时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在地中海周边。北岸有后来对西方思想文化产生极大影响的希腊与意大利。东岸有叙利亚、巴比伦，加上东南角的埃及，都是文明最早的发源地。它们之间则夹着我们在前一章讲述过的那个后来在宗教信仰上征服罗马的以色列。南岸则是北非，居住的不是黑人，而是白人。所谓的黑非洲，指的是撒哈拉大沙漠南边的区域，并不包括地中海地区的北非。

　　从种族上来说，地中海沿岸的居民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有相当的差异。但是，他们也有一些相似的文化习俗，流行于整个地中海地区。这其中最为著名的有三项，澡堂、葡萄酒与橄榄油。其特殊性，要在与北欧习俗的对比之中，更容易理解一些。
　　即使到了中世纪，欧洲人一生之中难得洗几次澡，连贵族们都不例外，据说这是欧洲盛产香水的一个重要原因。基督教会有洗礼，但那是源自以色列的外来习俗。地中海地区，洗澡却是必不可少的。现代考古学挖掘出来的建筑之中，既有贵族居所里所必备的私人浴室，也有供普罗大众使用的公共澡堂。这些澡堂的设置、大小，为了解当时城市规模，社会习俗，留下了不少考古学上的依据。

　　茶叶、咖啡、糖等等饮料出现在欧洲只是近代的事情，在此之前欧洲人最常饮用的是啤酒，而地中海周边饮用的则是葡萄酒。传说古罗马早期，当时居住在高卢（当今法国）的赛尔特人，第一次试过葡萄酒之后，忍不住惊叹，这是什么样的好果子可以酿出这么好的酒？于是决定带人去意大利看看，而意大利人则又遭遇了一次蛮族入侵。

　　我们现在去西餐馆，桌子上都摆有牛油，用来涂面包，这是北欧人的习俗。在地中海地区，人们通常用的是橄榄油来沾面包。橄榄油还有其他许多用处，比如说洗澡的时候用来当肥皂，照明的时候用来当灯油，还有天气干燥的时候用来润肤。橄榄树只有在地中海周边较为温暖的气候条件下才能生长，而且从栽种到收成需要十几年的时间，非得有一段相当长的和平岁月才能有所收获。所以，橄榄枝在犹太《圣经》之中是和平的象征。在古希腊，奥林匹克冠军的头上，带着的是橄榄枝所编成的花环。

　　从这些对比之中，不免得出一个印像：在文明的发达程度上来说，地中海地区要高于北欧地区。这在有历史记载以来的大部分时间之中，都是一个基本的历史现实。欧洲真正在经济文化上超过地中海地区，是近代的事情，算起来也就只有两三百年。当代不少中国论者，觉得西方的堀起，是因为他们有扩张、探索精神，而这种精神的来源则往往被说得神乎其神，比如《圣经》、上帝、终极真理等等。其实，西方人的探索，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的身边有一个在物质与文化上都高于他们的地中海地区，特别是地中海的东部。那里有许多他们在欧洲本地无法生产又极为想拥有的珍品。不论是哥伦布还是麦则伦，其航海探险基本的出发点都是想找到一条通往东方的捷径。欧洲的落后才是他们外出探索的原始动力。

　　在这一漫长的历史过程之中，意大利曾经扮演过两次特别的角色。第一次是在距今两千年前后，古罗马在地中海周边建立过一个庞大的帝国，主导地中海地区的政治长达几个世纪。把文明带入欧洲大陆的古罗马，虽然在最后没有逃脱衰亡的命运，却留下了许多文化遗产。西方的建筑、语言、艺术、文学、法律，都深受古罗马的影响。第二次，则是在约五百年前。那时候不但古罗马已经躺在废墟之中，连地域不大的意大利半岛都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但是意大利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落后的欧洲通往发达的地中海东岸、印度、及远东的门户，几乎垄断了欧洲与其他发达地区之间的贸易。这有点类似于鸦片战争之前，广东省在中国的地位。于是意大利人不但“先富了起来”，还因为接触古希腊思想遗产、阿拉伯科技文化及东方物品，产生了文艺复兴，成为近代欧洲兴起的思想起点。而出自西班牙、葡萄牙，后来发现了新大陆、找到通往东方捷径的航海探险，其最开始的出发点为的是可以绕开意大利，打破意大利人对东方贸易的垄断。

　　------------------------
　　图2.2：意大利地形图：意大得的形状像一只靴子，Apennine山脉是半岛的脊梁。罗马处在靴子中部，半岛西岸的台伯河（Tibers）的南岸。
　　插图请参见 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
　　-------------------------
　　意大利是一个狭长的半岛，在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形状，像一只女人穿的长统靴子。从小腿到脚跟占了半岛的绝大部分，脚指部分是西西里岛，与意大利半岛之间隔着一个狭窄的Messina海峡。从北到南，半岛的长度为一千公里多一小点，宽度大多不超过两百公里。总面积算起来约二十六万平方公里，比广西稍大一点，在中国可以算得上一个面积较大的省。在半岛的最北部，高耸的Alps（阿尔卑斯）山脉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将意大利与欧洲大陆分隔开来。Apennine（亚平尼）山，则像一条脊梁骨，贯穿整个半岛。它开始于半岛的西北角，其实是Alps山脉的一条支脉，在北部向偏东方向沿伸。到了小腿中部，其沿伸方向开始向南偏移，到了脚底更是变成了西南方向。在地形图中可以明显看到，虽然西西里、北非洲的伽太基都与意大利半岛隔海相望，但是三地的山峦却是一脉相承。

　　这样一个地理环境，不是“一条大河波浪宽”所冲击出来的四通八达的平原，而是“一座大山两道弯”之后所产生的几个相互隔离的区域。在半岛的最北部，夹在Alps与Apennine之间的是土地肥沃的Po Valley（波河流域），在罗马帝国形成的前后，这里所居住的却是高卢人，在罗马人眼里算是蛮族。但是到了文艺复兴时期，这里将成为半岛上经济、文化与政治最为发达的区域。在中部，沿着Adriatic海（亚里德亚海）的东岸，地势陡峭，不大适宜农业文明的发展。但是西边的Tyrrhenian海岸却较为平缓，土地肥沃，形成另一个适宜居住的区域。罗马就处在这一区域的中心，Tiber河的边缘。其周边称为拉丁姆（Latium），当地人讲的是拉丁语。而在它的北边，称为Etruria的地区，还有操着别种语言的其他民族居住。这一区域将成为古罗马发展壮大的基地。到了鞋跟的部位，有另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段，称为Apulia，只是这一带河流较少，并不大适于农业的发展。这三大区域之外，海拔较高的亚平尼山区，半岛周边的沿海地带及西西里岛，也都有不同的民族居住，只是他们较为零散，无法拧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在地中海地区，文明开始于东方，然后才由东向西逐渐传播。最早的发源地，巴比伦与埃及，都与我们的华夏文明有相似之处，都是处在“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流域之间所产生的农业文明及相应的大规模政治组织。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在现今的伊拉克，而尼罗河流域的埃及则在非洲的东北角（参见图2.1）。古代人对地理弄得并不是很清楚，常把埃及也划在亚洲，因而西方古代史藉中所说的“东方”、“亚洲”，常常所指的是这两处。文明从东向西的传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是在时间点上。古埃及、巴比伦的文明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三、四千年前。到希腊地区则是约公元前一千年前后的事。以雅典为代表的古希腊城邦，则是在公元前五百年左右达到鼎盛时期，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生活于这一鼎盛时期的尾端。到了亚历山大东征的公元前330年间，希腊城邦已经败在马其顿手下。亚历山大死后，地中海的东部地区为其手下的几位马其顿将军们所瓜分，而包括意大利在内的西部地区依然算是蛮荒地带。要到到公元前200年之后，罗马才开始在地中海地区称王称霸。

　　地中海西北地区的地理环境，与古埃及、巴比伦那种宽广的冲积平原大为不同。前面已经说到，意大利的地理是“一座大山两道弯”，隔出几个分离的区域，虽然从亚平尼山的走向至少还可以看出一个大致的纹理。希腊地理则大概只能用“杂乱无章”四个字来形容，不论是巴尔干地区，还是与其遥相呼应的小亚细亚（现今的土耳其，见图2.3），再加上夹在二者之间数不清的岛屿，到处都是山高水险的复杂环境。于是文明的出现在尼罗河、两河流域所产生的是大帝国，（与我们的黄河、长江相似），到了希腊所产生的却是四分五裂、争斗不止的城邦。尽管亚历山大曾经征服希腊，并且以此为基础征服了东方大片的土地，只是他死之后，希腊的这些区域依然是无法在政治上达成一统。在这一点上，罗马倒是一个异数。虽然意大利在开始的时候，也是分裂成为数众多的城邦，但是罗马却以它在政治组织上的过人之处，不但统一了意大利，还逐一征服了那些极富独立精神，相互之间总是打来打去的希腊人。不过罗马毕竟也是产生于半岛之中，它的政治传统更像希腊，而与我们所熟悉的那种王朝统治不大一样。到它建立起帝国，需要管理整个地中海区域的时候，遇到的也是它所特有的麻烦与问题，这我们在后边将会详细解说。

　　---------------------
　　图2.3：图中的颜色表标海拔高度，近绿色为低海拔，例如“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埃及、巴比伦；近棕色为高海拔，意大利、巴尔干半岛多是山地。这两种不同的地理环境所产生的政治组织也相当不一样。
　　插图请参见 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
　　日期：2009-03-08　00:46:46
　　2.2. 罗马共和 – 吃狼奶的孩子

　　意大利与希腊之间，只隔了一个算不上宽的亚德里海（Adriatic Sea）。广义的来说，意大利可以当着古希腊的外延，意大利半岛的许多地方，都有希腊人的殖民地，甚至希腊城邦。在北边的波河区域与中西部的罗马周围，本土居民的势力较大，外人不易立足，只有一些游走四方的希腊商人、工匠。半岛的东岸，南部，以及脚尖上的西西里岛，却大多是希腊人的势力范围。我们初中在物理课学浮力时讲到的那位古希腊大科学家阿基米德（公元前287-212年），其实出自西西里岛，最后也是死在罗马士兵的手下。

　　希腊人有个习惯，在外边碰到陌生民族的时候，总会替他们找个起源，所用的根据却是那本神话故事，《荷马史诗》，从中拿出一个人物就将他说成是某一民族的先祖。这一点倒是有几分像犹太人，碰到外人时就在《圣经》里找一段，来解释他人的起源。据说，关于罗马周边拉丁人的起源，不同的希腊探险者曾依这样的模式给出过至少二十多种说法。后来最为广泛接受的说法，号称特洛伊被希腊联盟木马屠城之后，其中一位特洛伊勇士Aeneas躲过了希腊人的追杀，历尽艰辛，几经转辗，最后落脚在意大利中部，与当地妇人成婚，而拉丁人就是他的后代。后来的罗马人特别喜欢这个传说，因为把特洛伊那一方的英雄们拿出来列个排行榜，第一位当属最后战死沙场的Hector，第二位就是Aeneas。有这样的先祖实在是让罗马人觉得脸上有光，后来著名罗马诗人Virgil（维吉尔）还把Aeneas的流亡经历编成另一部广为流传的拉丁史诗，Aeneid（《埃涅阿斯记》）。

　　至于说罗马城的建立，则有另一个传说。当时在罗马建址的东南方有一个城邦Alba Longa，其中的国王Numitor是特洛伊勇士Aeneas的后代。他的亲弟弟Amulius掌管着王家金库，包括Aeneas从特洛伊带来的宝藏，因而得以掌握实权，以至后来Numitor不得不将王位让给了弟弟。Numitor有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儿，Rhea Silvia。Amulius害怕她将来有孩子，会来与他争夺王位。于是强迫Rhea担任护火贞女，也就是拉丁人所信奉的灶神娘娘庙之中必须保持贞洁之身的女祭司。有一天，战神Mars看见Rhea，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于是趁Rhea熟睡之际将她强奸，由此诞下一对双胞胎，两个男孩，分别取名为Romulus与Remus。篡位的Amulius知道后，大为恼怒，下令将两个孩子处死。执行这一命令的仆人，看见兄弟俩实在是长得太可爱，于心不忍，只将装着双胞胎的摇篮放入Tiber河里，让他们随波飘去。在河神的保护下，兄弟俩被冲到岸边一颗无花果树之下，得到一头母狼的照顾，吸吮狼奶得以生存。后来一位牧羊人发现了他们，将哥俩抱回家中，抚养成人。俩人都长得英俊潇洒，勇武过人，并且成为一众人的首领。他们与外祖父Numitor重新相认，率众推翻Amulius，恢复了Numitor在Alba Longa的王位。鉴于城邦的人口已经过多，兄弟俩辞别外祖父，带领一干人马，来到当时还是荒山野岭的罗马，准备建立一个新的城邦。为罗马选址的时候，哥俩为地点发生了争执。哥哥Romulus为新城划下地基之后，不服气的弟弟Remus一抬腿跨了过去。依照当地人的忌讳，地基被跨过预示将来城墙会被人攻破。一怒之下的Romulus，挥刀崭杀Remus。城墙建好后，Romulus成了第一任国王，而罗马则吸引了周边许多逃跑的奴隶、流亡的罪犯，开始壮大起来。只是，这些人之中以男丁居多，没有多少妇人，阳盛阴衰之下许多人找不到老婆。于是Romulus定下计策，举行一次盛大宴会，邀请周边的Sabine部落参加。待宴会举行到一半，将来宾中的男子缴械，绑下，逐出城外。而来宾中的妇女则被扣留，强娶为妻。等到Sabine人重整武装，前来与罗马人开战，企图救回自己的女儿与姐妹的时候，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被俘的Sabine妇女夹在两军当中，硬是将双方拉开。最后仇家变成亲家，这些Sabine部落也变成罗马的一部分。

　　-------------------
　　图2.4：这是在罗马Capitolini博物馆里展出，根据Romulus传说制作的母狼育儿铜像。据说母狼是公元前五世纪的作品，而两个孩子则是十五世纪加上去的。只是后来有人认为母狼也是中世纪作品。
　　插图贴在下边
　　或上博客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查看。
　　-------------------

　　这样一个传说，在古罗马时期家喻户晓，是每一个学童都要熟记在心的。只是对一般的中国读者来说，这样的故事不单单是读来觉得古怪，更是难以看出这种兄弟相残、强夺民女的故事有多少教化作用。在我们历史上“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地理环境之下，不论是治理洪水还是抵御外来入侵，都需要大规模的组织，政治上比较早熟。从商代的确认到《春秋》《左传》的编写，已经有上千年的王朝统治，也发展出相应的礼教。我们也有三皇五帝这些原始的传说，只是其中的棱角，到编入史藉的时候，怕是已经被礼教给磨去了不少。相形之下，罗马从原始的村落到一个大帝国的建立，是一个相当短的过程。考古证据显示，文字最早出现在意大利半岛约在公元前740年，多是些解读起来相当困难的石碑，或是金属、陶器上的刻印，而且都是希腊或中东的文字，不是拉丁文。城邦的出现与发展，则发生在公元前800至400年间，逐渐形成较为正式、较有系统的政治组织。第一位写历史的罗马人Quintus Fabius，生活在公元前200年，用的还是希腊文。不过那时候，罗马已经开始称霸于地中海。因而史藉中所记下的关于罗马的传说，倒是更多地留下原始部落的原汁原味。

　　Qintus Fabius将Romulus创建罗马的日期定在公元前747年。但这也只是传说，并不见得真有其人其事。Romulus与Remus两个名字都没有什么具体含义，明显地来源于Roma（罗马）的谐音。传说中的某些情节，显然是借鉴于流传在地中海其他地区的神话，在希腊、波斯神话中曾出现过，而出自犹太人的《圣经》之中，也有类似的情节。比如说，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摩西，出生之后也在当地法老的迫害之下，被放入一个摇篮之中在河里漂流，后来才被人救起。又比如，在基督教的《圣经》新约之中，耶稣的母亲受孕也是因为上帝的圣灵。而《圣经》里所记载的第一件谋杀案，也是兄弟残杀的故事：亚当与夏娃的两个儿子，Cain与Abel，按说该算是人类的第二代，因为兄长Cain妒忌弟弟Abel得到了上帝的偏爱，而杀死了弟弟。

　　Romulus的传说所显示的，是一个比较原始，还没有王法的社会。成年后的年轻人，要自己拿着刀剑，离家出走，建立自己的山头。在外要去争地盘，抢亲，靠的是打打杀杀。在内发生争执，兄弟之间不同意见，最后也是刀锋相见。据说，在古罗马，婚礼的时候还保留有“抢亲”的习俗。只是那时，已经不是真抢，只是模似，倒是有些像我们西南少数民族的婚俗。在这样的社会里，勇武是最受崇敬的美德。Romulus与Remus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神Mars，还有他们俩曾受过狼奶的哺养。内中所要称颂的，是他俩天生就是勇猛过人的材料。

　　传说从Romulus算起，罗马共有过七个国王，一直到公元前510年，最后一位国王在贵族的起义之中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共和制度，一直延续到罗马完成对地中海的征服。在公元一世纪那几场著名的内战之后，由恺撒的义子屋大维以共和之名，行帝王之实，才算终结了五百年的罗马共和。关于这场推翻国王制度的起义，也有一个对后代产生很大政治影响的传说。

　　事情起因于某个夜晚，国王的儿子Sextus Tarquin与几个贵族朋友一起喝酒，为谁的妻子的品德更好而争论不下。内中一位贵族Collatinus建议大家不如骑马回去看看妻子们都在做什么就可以定下高低。结果发现，Sextus的妻子正与她的朋友饮酒作乐，而Collatinus的妻子Lucretia却在纺织机前为自己的丈夫织衣服。Sextus于是心起歹念，几天之后伺机威逼强奸了Lucretia。事后，Lucretia召来父亲、丈夫及家人，告诉他们一切之后，用事先备好的一把小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无比悲愤之下，Collantinus与他的朋友Brutus（也有人说Brutus是Lucretia的兄弟），号召罗马贵族与民众起义，推翻暴君的专治统治。国王及其家人被逐出罗马之后，Brutus带众人庄严宣誓，捍卫罗马的自由，绝不让任何人再在罗马称王，不能让暴君再骑在他们头上。

　　----------------
　　图2.5：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画家Titan以Lucretia被强奸的故事所画的作品，现收藏于剑桥的Fitzwilliam博物馆。
　　插图贴在下边
　　或上博客HistoryNotebook.blog.tianya.cn查看。
　　----------------
　　虽然现代历史学家大多不认为这是真实的历史事件，但是这一传说在古罗马共和时期却有过极大的影响。在古代中国，“弑君谋反”应该算是政治上最严重的罪行。而在古罗马，最严重的却是“图谋称王”。这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恺撒，当时罗马贵族刺杀他的主要借口，就是指控他想称王。而剌杀主谋者之一，Marcus Junius Brutus，还号称是近五百年前赶走国王的领头人之一Brutus的后人。

　　日期：2009-03-15　00:46:08
　　2.3 罗马共和：城邦与山寨
　　说到“共和”与“君主”，我们中国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起二十世纪初，辛亥革命前后，“共和制”与“君主制”之间的激烈争论。我们的历史虽然漫长，“共和”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个新概念。因而许多中国读者一读到罗马共和，一看到这些“专制”、“自由”的名词，不禁一阵惊奇：怎么会，两千多年前，西方就有了这么先进的政治体制与思想？

　　任何一种体制的产生，都有其特定的历史与社会环境。在两千多年前，处于亚平尼山西部的罗马，与处于黄河中下游的华夏，在经济上来说并没有很大的不同，都是已经定居下来的农业社会，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二者所不同的，是地缘环境。华夏文明的环境，是“一条大河波浪宽”所产生的冲击平原。风不调雨不顺的时候，一场洪水下来可以影响整个区域。黄河流经黄土高原所带下来的泥沙，更是经常照成河道的淤塞，甚至黄河的改道。从三皇五帝的传说开始算起，“治水”是我们历史记载之中常常提到的一件事，而治水所需要的是一个跨越整个区域的大规模政治组织。所谓“君主”，就是这一政治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农业社会的生产过程与果实都在土地之上，控制起来要比复杂的工业化、商业化社会容易。掌握这一宠大政治组织的君主所控制的资源，不是社会其他家族、个人或组织所可以匹敌的。这样的君主，大权在握，集荣华富贵于一身，高高在上地住在戒备深严的宫殿之内，普通百姓根本就见不着。再加上礼仪尊卑上的各式规定，君主都已经不是凡人，而是半人半神的“天子”了。有着类似地理环境的古巴比伦与古埃及，也有关于洪水的传说，还被《圣经》借鉴过去，弄出一个“诺亚方舟”的故事。在政治组织上，这两处所产生的也是类似的大规模政治组织，其顶端坐着一个地位至高无上的君主。

　　我们前面说过，意大利半岛的环境是“一座大山两道弯”，分隔成几个不同的区域。河流不少，却没有大江大河，没有大洪水这样迫切的地理问题来催生大规模的政治组织。定居的农业出现之后，产生许多村落，各自占据着一个小山包。如果其中一个大一些的村子的财富与人口聚集到一定的程度，在周围村落之中占着一个中心的位置，这就成了一个小镇。镇里住着一些大户人家，修了一两条比较像样的街道，有了一个大家可以交换物品的集市，养得起一些能工巧匠，比如说打铁的，制金银手饰的，做精美陶器的，再建个神庙或是露天礼堂，周围村落的人可以聚在一起，选几个主事的，形成一些规章制度，处理公共事物，共同抵御外敌，这就形成了西方古典历史中所常说到的“城邦”。在地中海的北岸，不论是意大利还是希腊，都是类似的情形。

　　古罗马城的建筑范围包括七个山头，不论是东西向还是南北向，从一端到另一端大约也就只有三、四公里。根据后来留下的一些宗教仪式推断，早期罗马所控制的范围，从古罗马城往任何一个方向走出去，都不致超过八公里。这时候的罗马，还是国王统治。在共和的早期，罗马的控制范围达到约近800平方公里。但是即使是扩大后的区域，方圆也还是不到三十公里，算起来比现在北京的通州区还要小一些，在中国只能算是一个面积比较小的县。这样的规模在意大利与希腊的城邦之中，已经算是大的了。

　　从字面上看，“城邦”应该算是一个国家。但是，从“城邦”的大小来考虑，这样的“国家”与我们通常理解的国家并不一样。地理上它只包含了几个到几十个村庄，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有了一定政治、军事组织，形成了相应规章制度的“山寨”。因为地理形势，古希腊与意大利有过许多这样的小“山寨”，其政治制度也是五花八门。王国是常见的一种形式，有了政治、军事组织后，会出现一个最高首领是自然的事。这样的首领常常被称为“国王”，有几分我们所理解的“君主”的味道，但实际上称为“寨主”可能更为贴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