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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在她身体里,有我的血,我的爱,我的泪
作者:
棋棋20090101
日期:2010-12-24 21:02:44
题记——
有云:凤凰其实是一对鸟,雄者为凤,雌者为凰,皆着五彩之羽,性孤高而自引,览德煇而下之
又云:凤凰其实是一种鸟,带火而生,身披万创可不死,因有火,浴火重生之。其生兮若虹,其死兮若浮,如欲屠灭,独一法可成——
说与你听,那万古之前的故事……
第一章:初相逢
(1)
再往前行,就是这片碧云岭的边缘。
紫辰住了步,将手袖进宽大的袍袖里,侧身回头看。
那个小东西居然还跟在后头,毛茸茸的一团,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跟着。不会真当他是饲主了吧!有一瞬间,紫辰额上排开几根黑线。
这只灰灰的小狐狸是他前日偷越碧云岭的时候随手救下的,当时这不中用的家伙正被一条巨长的妖蟒追逐,吓得吱吱乱叫,一身的小绒毛都竖起来了。
恰好紫辰路过,那小狐狸也不知是怎么嗅出得救气息的,嗖的一下就撒开四爪、呈狐皮标本状飞扑向紫辰。好在紫辰眼疾手快,顺手一抄就把它抓住颈皮拎在眼面前。
日期:2010-12-24 21:05:00
妖蟒竖起半个身子咝咝抗议的时候,因为那无礼的态度惹了紫辰不高兴,本不想管这桩闲事的,却手一抬,掣出道白闪,轻轻松松把人家给灭了。
从那天开始,这没用又粘人的家伙就跟定他了。
一直摇头摆尾十分快活地跟在他后面。他走快,它也快,他走慢,它也慢,倒也不敢近前,只是隔着这么十几步的距离,甩之不去,叫人好生心烦。
紫辰俯视着那团小东西的眼神里有郁闷的光闪了一闪。
可那边的家伙却全然无觉,一股机灵劲儿都用在了别的地方——那小狐一见紫辰驻步,也赶紧趁机歇脚,后边两条小短腿一蹲,毛蓬蓬的大尾巴往身边一顺,坐得稳稳当当的。还抬起前面的小脚爪,用粉红的小舌头舔啊舔,一副十分爱惜皮毛的死样子。
紫辰望着它,那句原本想斥它的话,竟一时懒得再出口。
算了,反正它也不敢出了这片林子去。就暂且、让它跟着吧。
紫辰转回身,加快了前行的步子。偶尔略微侧目,余光里便见那团小东西在草地上锲而不舍地滚啊滚的。那情形,倒也十分喜感。紫辰唇边也不禁带出一丝笑来。
日期:2010-12-24 21:08:00
往前行了不久,便是碧云岭的边缘。一条清亮小溪自远处的山顶泉眼涌出,一路漫石浮叶,潺潺而下,横在山脚下的塔松林外。
过了那溪,便不再是“仙嶂”碧云岭。所有志于修道的妖精魔怪,因为进去时付出的代价太大,一旦入嶂,轻易便不会再出来。
紫辰站在溪边,手持法诀,含气纵身一跃,已破出仙嶂结界。
他又回过头,看了看结界里那灰灰的一小团。
小东西果然停了下来,它有些茫然地望着被紫辰激起涟漪的结界,向他引颈叫了一声,似在问他:“你出去干啥?回来陪我玩嘛!”
然而紫辰全然不理,只瞥了它一眼,便转身袖手而去。
如今已至碧云岭的这一边,前面不远便是瑶洲城池,他更需打叠起十二倍精神,去那不测之处蹈一回险。
半个月前的惨败,只能说他确实自大了,没有败给叛军,却败给了自己人。是他低估成桑。并不是低估成桑的权势,而是低估成氏与紫府对立到底的决心。没想到成桑竟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如此不肯给他出头之机,对方也真是瞧得起他紫辰!
既如此,更是不能容你在头上踩过去了。
紫辰站在树下,仰头远远望着大路尽头腾起的黄尘。
那条大路从瑶洲直通碧云岭下“七杀谷”,如果横穿七杀谷,可以抄近道到达西边陪都凤羽城。但没有平民愿意横穿七杀谷,从前是因为那里是妖魔盘踞之处,现在则是因为,那里已成妖魔坟墓。所有在仙嶂中修行未成或是未能熬过七级天劫的,都会被仙嶂弹出,落在七杀谷里。
紫辰盯着远远的黄尘尘头,那队人马行进速度并不太快,只是人数众多,才激起这样高的尘土。看样子,应是某方抓运壮丁的队伍。
日期:2010-12-24 21:13:00
只是,会是哪一方呢?
方向是从瑶洲而出,难道是瑶洲军?可是半个月前他南下至逸洲,出兵符调逸、瑶、蒲三洲之兵的时候,逸洲洲将却说,瑶洲已为叛军所得……难道,果真不是实情?可是欺诳主帅、谎报军情,乃是大罪!军法如山,那人竟能不怕么……
还正在内心疑惑时,突然从背后又传来一阵波动,紫辰讶然回头,竟真的是那只小灰狐!
小东西不知死活,竟也破嶂而出,却不幸摔在溪里,顿时惊惶万状,高声叽叽大叫,于那浅水里扑腾了半晌后,才发现溪水清浅,站起来还没没过它的小短腿儿,这才狼狈不已,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颇委曲地冲着紫辰叫了一声。
紫辰远远站在树下,回顾这一幕,也不由有些好笑。那小灰狐冲他叫了几声,见他无动于衷,只得胡乱甩了甩水,一路小跑着自己跟过来。
紫辰低低瞧着这个湿得像剥皮猴儿似的小动物,它抬头望他,楚楚动人的眸子里小南风般的柔软而又飘渺,令人徒然心生爱怜。紫辰心中一动,竟不由便蹲下身去,手在它身上慢抚而过,顿时濛濛湿雾蒸腾而起,小灰狐身上的细毛倏尔便又再次软软干干地蓬了开来。
它小南风似的眸子里顿时又涌起初被救时那种无限惊喜,凝视着他,尖着嗓子“叽——叽——”地欢快叫着。
紫辰怔然地俯视着它,忽然间,仿佛神思收回,蓦将袍袖一拂,一股大力竟将小灰狐掀得飞起,向后摔进一片深草里。
紫辰仿佛并未听见它惊骇地大叫,只厉声斥道:“别再跟着我!我不会收留你!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否则,七杀谷就是你葬身之地!”
日期:2010-12-24 21:16:00
似是畏惧他的厉斥,这一次小灰狐果然没有再跟来。紫辰稍站一会儿,自己调息平了那股无名怒火,看看那边滚滚黄尘,遂念法诀敛去一身法力和本相,化身成一个贫苦少年的模样,装作饿倒在路边上。
紫辰担心小灰狐看他倒地,又要跑出来坏事,心中不由忧虑。只是过了半晌,小灰狐那边并没有一点动静。
被遽然那般对待,它只怕也很失望,甚或已经走开了吧。紫辰心中又有一瞬失落。但如今法力敛去,也探查不到它是否还在附近。
过了一阵,那队人马渐渐来到近前,果然导前的两马很快发现他,便有人操着瑶洲一带的口音欢叫道:“这儿有一个!”
紫辰顺利地被绑进那条长长的缚人索的末尾,从一长串人旁边经过时,紫辰发现这些所谓的“壮丁”,竟几乎全是老弱妇孺,不只不壮,连男子都很少。
推搡着紫辰的军士见他行得迟缓,扬手就是一鞭。紫辰从小到大,还未曾受过这等屈辱,几乎本能的立时就要反目,可一想到如今的处境,他兵败如山倒,又与斗廉和所剩无几的亲卫全部失散,就算这里区区数十军士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化装潜越碧云岭的最初目的定然不能实现。
紫辰极力克制着怒意,只是瞪一眼那军士。军士见一个如此瘦弱不堪的穷小子竟敢拿这样眼神看他,更加恼怒,抬脚就狠狠踹过去。紫辰忍怒不吭声,军士越发得意,举鞭便要再抽下去。
然而他鞭子刚刚举起,路边草丛中突然窜出一道灰影,“叽!”地一声尖啸,飞扑上去,恶狠狠地一口咬在那军士腕上。
日期:2010-12-24 21:30:00
军士杀猪样的哀嚎,小灰狐却已向后落在紫辰身前。它小小的身子突然间膨大数倍,背上更令人惊奇地轰然腾起丈许的碧蓝狐火,凶狠狠地瞪视,仿佛是为保护身后那人不惜舍身的勇士。
被咬的军士刚发出的哀嚎声也好像中途被一只手掐断般的,只发出了一半便奇怪地缩回了喉咙里。
连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莫名凝固了。
紫辰一瞬诧然——这小家伙,已经能发出狐火了嘛!
只可惜,已修炼到如此地步,却糊里糊涂地离开碧云岭,这一生修行怕是再不能步入正道了。 即使以后有人点化,能脱去妖体,可太虚三清境不会再造它的册,便是道法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还在这么想着时,突然,四周死样的静寂中,率先从前面长长的缚人索中传出高昂的欢呼声。
那些日南涎国的土人,不论妇孺男子,竟相互额手加庆,高举着拴着绳索的双手,用听不懂什么意思的土话又叫又唱。
沸腾片刻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那些土人男女老幼竟哗啦啦跪成一片,先有人高呼着什么,然后更多人同呼,那声音很快汇成一片,很快变得整齐划一,变成惊天动地的齐喧——
“玖利迦,轰!轰!玖利迦,轰!轰!”
纵然是紫辰,在这声势震天的齐呼声中,也为之神动魂摇。
日期:2010-12-24 21:36:00
直到几天之后,紫辰才知道这句“玖利迦,轰!轰!”的意思。那是日南涎国的一句敬神祈语,是在说——“狐神啊,佑我!佑我!”
然在当时,即使完全听不懂这句土语,紫辰却从小灰狐的反应中猜到了八分。
那一刻它对跪拜者们的回应,晨风中侧身回顾的剪影,如此英武而又端丽,全然不似仙嶂中那副可怜样子。
之后几日的漫漫行途中,连那些瑶洲的军士都对小灰狐礼畏甚加,每到进餐时分,必先为它端上剥好的野鸡,可是灰狐年纪不大架子挺大,全然置之不理,连一眼都不看它。既不吃也不喝,行军时便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紫辰身侧,休息时便蜷了身子在他脚边。
军士们也早有放了紫辰之意,让少年带着瘟神赶紧离开,可紫辰不愿,称自己父母双亡,正是远道投亲要去瑶洲,反求那押解的军官:“让草民跟着你们去瑶洲吧!这会儿到处乱兵抓人,草民怕离了这里,再也到不得瑶洲了。求各位军爷,草民……代灰儿,谢谢各位军爷了!”
见紫辰又抬出那位瘟神,军士们也不敢谢绝,只得心里大叹晦气。他们这些久驻瑶洲的老兵,其实是知道日南涎国的土民崇狐旧俗的,然而日南涎国狐狸并不少,成了精被立祠供奉的也很多,却多半是三村五店,各立神主,你拜你的,我拜我的,互不相扰。
至于数百男女老幼齐齐跪拜祷神,那时声势,只可用骇人形容。
日期:2010-12-24 21:40:00
紫辰见小灰狐不肯吃东西,便将军士恭敬送给他的馒头掰了一点,喂到小灰狐嘴边。
它本蜷身睡着,嗅到香气,两只毛茸茸的短耳朵立时便支楞起来,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看看那馒头,又抬头看看紫辰,见他是真的是要喂东西给自己吃,眸间顿时绽开了光采,嗓子里还撒娇似地细细哼叽了一声,这才俯下身去,先很是友爱地舔舔紫辰手指,这才含住那一小块馒头。
紫辰便倚着树或石头,低低看它吃。有时候它没含住,那馒头掉在地上,它便不肯再就尘土,小东西颇有教养,蹲着身乖乖地看他,也不出声,只卷起粉红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似在说:“那块脏了,再给换一块嘛。”
每逢这时,紫辰总是好笑地再给它掰一块吃。
后来见这种喂食方式很容易掉落,便索性将小块馒头放在掌中,让它在他手里吃。它小小的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一下一下地刮点掌心,胸口便一阵柔柔的,又痒痒的,说不清地一阵神思昏明。
日期:2010-12-25 11:09:00
(2)
因为不敢横穿七杀谷,大队“壮丁”沿着碧云岭下的无定河缘河而上,这条路虽绕道,却更安全,一样去到瑶洲。
只是一路上山岭崇峻,谷道深叠,多变的地势其实更险。紫辰一路都默默研究着地形,心思伏设对冲之计,倒也走得悠然自得,别有一番乐趣。
行到第七日上,正在心里揣摩着前面岭上最宜设伏时,突然便从那坡后冲出一标人马来。
这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紫辰远远望着那一票人马。当头一人山贼打扮,却偏偏拎着一杆民间绝不允许打造的丈二铁枪,枪头上的银缨老远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真是装山贼都不会装。
紫辰一阵好笑,袖了手站定在缚索尾端。
狭长的谷道中响起“壮丁”们恐慌的惊叫,人群拥挤涌动着,为数不多的押运兵策马呼喝,想要迎战,可冲出来的这伙山贼竟出人意料的勇悍,没有半盏茶的工夫战斗竟就结束了,数十个押运兵被砍翻在地。
长串的“壮丁”们于是又成为了山贼们的战利品,被一长串的牵着,带到山后一个土窟前。
老弱们被一个个的推进那个土窟里,轮到紫辰时,一个也扮成山贼、腰里却挂着军用腰刀的彪形大汉将紫辰狠狠一推,紫辰没动,那大汉浓眉跳了跳,扭头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你倒还有几两劲?”大汉摸了摸口边的络腮胡。
紫辰瞥了一眼他刀鞘上刻着的逸洲军标志,又将那大汉看了看,只不发一言地袖手站着。
大汉感到有意思似的吸了口凉气,可是当他拿了劲道又推一把时,紫辰却仍是纹丝未动。大汉这下稀奇了,扬声叫道:“富炳!”
不远处一个矮实的山贼闻声回过了头来。
“过来!”络腮胡子叫道,“你来试试!这小子,有点儿邪气!我竟推不动他!”
那矮个子的山贼一听便跑了来,“咋的?遇见练家子啦?”
大胡子三角眼一瞪,指着紫辰问,“你觉得他像吗?”
矮子嘿嘿摇头,“不像!不过像不像——都那回事儿!看我的推碑手!”小个子说着,肩膀一鼓,肌肉都突了起来。他大喝一声“倒!”双掌击向紫辰。
日期:2010-12-25 12:06:00
那些普通的军士可能并没有看清楚,他却是看清楚了的。那个少年只是抬手叼住推碑手的手腕,然后似乎轻轻向外一甩,推碑手就飞了。而他这一招之所以让人看不清楚,不是因为他有多快,而是因为推碑手那一掌卷起的风路模糊了大家的视线。
推碑手的那一掌,其实并没有落空。他看得清楚,那一掌,不只是掌风、掌力,包括推碑手的肉掌,都实实击在少年的胸口。
可他却依旧抬抬手,仿佛轻轻松松就将他抓起来甩飞了。
即使生受了那足有千钧之力的一掌,也可以若无其事么……头领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少年。可是,既然有如此身手,刚才又为何不躲开呢?难道,是因为身后就是老弱妇孺所在的土窟?
“斗廉将军!”
“斗廉将军……”
围成一圈的“山贼”看到头领来到,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而那少年却似乎对将军的称呼和将军本人都不屑一顾,仍只站在那里,袖手问道,“还有谁要上来试试的?”
人群背后忽扬起一声:“那尝尝这个如何!”只听嗖地一响,一支劲弩激射而出,直取少年面目。少年将身子偏了一偏,那弩便斜斜擦脸而过,重重钉进他身后的土墙里。
可是,未等他身子转回,只听人丛中又是嗖嗖嗖接连几响,不同方向,竟有好几个人同时射发,计有五六支弩箭,带着呜呜的尖啸朝少年身上射去!
土窟里顿时传出层层惊呼声。因为少年所立之处正是门口,若他躲避,那几支弩箭势必会破门而入,土窟里挤得满满的人中就伤死难免了。
日期:2010-12-25 12:08:00
斗廉坐在马上,抱臂瞧着少年的反应。
只见少年飞快抽出钉进墙里的那支箭,持箭在手,左拨右划,竟眨眼之间就将五六支弩箭都挑飞了出去。
所有人的下巴“喀嗒”一声落下。只有斗廉,惊讶了片刻,做了一个“不会吧……”的表情。
“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少年却施施然地扔下手里的箭,不无挑衅地问。人丛后的那人果然恼了,冲进来把人都推到一边去,仰脸对着马上的长官叫嚣道:“斗将军你也闪开!今天不把他射死我这个强弩校尉也不当了!”
斗廉眼睛一瞪,刚要说什么,可他的坐骑已经被强弩校尉拉着闪到了一边去。“强弩手!”校尉大叫:“给我列阵!”
斗廉的眼睛瞪圆了。
十几个劲装黑衣的弩手从草丛里和树上跳出来,飞快列成半月战阵。
“喂喂!!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快停!不准射!”斗廉冷汗涔涔,可是他的令止声似乎没有人听见。原本,他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将军,这些兵都不是他的兵。拿着一支钦赐的兵符,就算能够调用,危急时刻却根本指挥不动。
也正是为此,半个月前的那一战才会败溃得那么彻底。什么天朝军,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次南下平叛,只怕是胜机渺茫了……
“强弩手听令!”那个逸洲校尉的嗓门好似爆竹一般:“备箭!上弦!发——!!!”
强弩手们近于机械地执行着那个听过几千遍的命令。
斗廉滚鞍下马。他来不及制止。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办法制止。密集的箭雨已经离弦,仿佛织成一张夺命的黑色大网,朝那少年兜头罩去。
日期:2010-12-25 12:33:00
土窟里,响起了绝望的呼号声。
唯有那只灰狐,却一动不动地蹲坐在门前。
它似乎比所有人都更早察觉到身前气流的涌动,微漠的灵光遮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半环状的围住了土窟。
数十支的弩箭尖啸而来了。
凶恶的箭头在局促的空间里仿佛一片黑蝗,带着仿佛要横扫一切的势头。
灰狐的喉咙里漏出一丝细细的轻哼。
果然,黑色的箭雨凌空逼近,却不知为何的,就在少年身前尺余的地方,一排排的箭头仿佛被什么粘住了一样,箭尾激烈震颤摇动着,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铁制的尖矢像被无形的力量攫住,慢慢地向下弯折,然后无力地垂落在尘土中。
山贼的伙群中死寂无声。
只有他们的头领好像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脱了般的踉跄迎上,跪倒在地。山贼们惊讶极了,还在惊惶相顾之时,眼前已旋起一道灵流,倏尔耀闪,已化作一道清光,待眼前淡淡光霭散去,“山贼”们望着现出法身法相、竟赫然是半月前于溃军中失散的主帅,都不由拜倒下去。
日期:2010-12-25 13:05:00
一直到引军回营,一直到紫辰时隔半月再次端坐在那张帅案前,斗廉都还恍惚地好像做梦一般。他拿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又掐,每一次都疼得他直呲牙,才确信紫辰真的是回来了。
“唉,我的公子哥,你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一消失,我压力有多大?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敢活着回去吗?老王爷跟王妃还不把我活活剁了喂鱼?!”一旦确认为实,斗廉就忍不住大发抱怨。
紫辰却只是笑,袖手靠在帅座中,瞧了一眼外边颇为齐整的寨栅道,“我看你干抢劫也挺有前途的。”
斗廉快要崩溃了:“我这还不是被逼无奈?!收拢了这么多残兵败将,我让他们天天喝西北风吗我?再说我要扔下这些人不管,你万一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你还不啪啪啪啪!把我一溜儿切成小排骨?”
“我有那么凶吗?”紫辰大笑,可是看到帐外走来走去的军士,脸上笑意又敛了去。“你收的这些兵,多半都是逸洲军吗阿廉。”
日期:2010-12-25 13:26:00
听他问起正事,斗廉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三分之一吧,还有蒲洲军,但多半都是辎重部队。”
“真正能战斗的有多少?”
斗廉停了一瞬,叹了口气,“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百人,还不满一校兵呢。”
紫辰没有作声。想了一想却问,“今天那个列阵射我的是何人?”
斗廉道,“他是逸洲军步兵都统麾下的强弩校尉,听说十分骁勇,你不会……要治他的罪吧?”
紫辰却笑笑,“他临阵危及主将,不管什么理由,在军中都够砍他的头了。难道我要治他的罪还有什么不对?”
斗廉一怔,忙求情道,“那人性虽爆烈,却是有真本事的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吧!”
紫辰大笑起来,“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是在激他射我么?骁勇之人不宜服。但若拿了他的把柄就又是一回事了。阿廉,你待会儿召他进来,等他再出去时,就是我们的人了。”
日期:2010-12-26 9:42:00
简短的军事会议只开了半个时辰。几位军官一出帐,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说,这也太扯淡了吧?靠一只小狐狸反败为胜?”
说话的是一个面貌粗豪的军官,长着一部威风凛凛的大胡子,却是个辎重官,但论官阶,他是副将,在这几人里却是最高的了。
底下几人都不吭声。也是,这几个人中除了强弩校尉燮樊算是个校官,其余都不过是小小的都尉,寻常时间,跟副将是没有搭话资格的。
大胡子也显然并没想要征求那几个小都尉的意见,眼睛只盯着燮樊。
“我说老燮,你该不会真的怕了那个小子、打算跟着他了吧!”大胡子恶狠狠地道,“他是不是威胁你要治你的罪啦?妈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就仗着他老子是个星君王爷吗!别说上沙场,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吧!也敢到爷爷们地盘上来送死?!妈的,跟着败将打败仗,老燮,你说!只要你一句话,老子手下几百人都跟着你干!老子可不想活了大半辈子,最后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燮樊盯着面前的一个泥坑,半晌摇了摇头。
“我们再看看吧,吴将军。他毕竟是皇帝派来的征南兵马大都督,你对他不敬,就是对他手里的兵符不敬,就是违逆皇帝。算了,再等等看,若他一意孤行,咱们再死谏不迟。”
燮樊说完就向几人拱了拱手,“吴兄,诸位,今日我营中轮值,先行一步了。”
剩下的几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开,面面相觑。
日期:2010-12-26 9:44:00
帅帐中,斗廉也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紫辰。
“你的意思,是说这只小狐狸,很可能就是日南涎国那只大灵狐的遗孤?”
斗廉目光指向小灰狐,这家伙有人在的时候就装得一本正经,可那些人一走,智商好像又一下子跌回到幼儿时代——这会儿竟然翘着大尾巴在紫辰的帅案上跳来跳去,跟一只咕噜噜倒着的空茶碗斗得不亦乐乎。
“是啊,虽然我不太清楚它怎么会跑到仙嶂去的,但当时日南涎国初叛,瑶洲官的邸报里就提到过大灵狐在宫变之夜斗杀叛军,最后力尽而亡之事。你可还有印象?”
紫辰专心拆阅斗廉刚才呈上的一打战报章折,对桌上那个跳来跳去跑得人眼花的家伙倒仿佛视如未见。斗廉只觉额角迅速淌下一滴汗。
以他对这位爷的深刻了解,紫辰在外虽素有贤名,温文尔雅,礼敬下士,可那都是骗人的!真相只有斗廉深知,这位爷实际上,脾气极其清冷古怪,对于不耐烦敷衍之人,你要他多看你一眼都没可能。斗廉绝对相信,如果换只动物在他面前如此跳来跳去,包括与他老人家最为亲近的斗廉本人在内,只要惹得他心烦,他一样会直接拎起来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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