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春江花月夜

作者: 可爱多的粉丝

  日期:2007-3-25 23:21:00
  第一个故事井
  1、这个包容万千的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井,给予人们生命,却又掩藏着深深的秘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口井,沉沉漆黑,水光潋滟,埋葬着我们不为人知的过往,和不堪回首的经历。
  但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心井中,往往困着更为深沉和可怕的东西。

  “你拉着那边……,我来拽头!”寂静的村落里,夜色深沉,有两个黑色的人影,正在草木丛生的庭院中鬼鬼祟祟的移动。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颤抖的问,“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扔到里面去!”两个人费力的把一个沉重的东西,拽到了一口井沿前。
  “可、可是这口井是活的!并不是枯井……”
  “那可未必!只要能掩盖住秘密,这口井就是枯的!”
  接着随着“扑通”的一声闷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入了深井中。那巨大的冲击,甚至另井中清澈的水花都溅到了夜晚摇曳的青草上。

  井中有一双眼睛,透过荡漾的冰冷的井水,愣愣的望着头顶飘忽不定的璀璨星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我,不想死!
  不想就这样死了!
  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怎么能就这样被埋葬!
  但是随着一些尘土的悉悉滑落,圆圆的井口被人用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

  星空越来越暗,越来越少,那稀稀落落的点点星光,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井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像是永远没有出路。
  “哎呀,我好饿……”在草长莺飞的暮春,从一条羊肠小道中,走过来两个蹒跚的人影。
  “闭嘴,如果不是你丢了荷包,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说话的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公子,一身白衣片尘不染,但是好看到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却因为愤怒而扭曲到了极至!
  “绯绡,你不是会偷吗?那点银子,你是不会在意的是不是?”他身边走着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语气沮丧,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懊恼。

  “那也要有人能偷才行啊?我们一路上沿着驿站赶路,过往行人都风尘仆仆,哪有人腰缠万贯,像个有钱的金主?你叫我去偷谁?”
  “唉……”王子进叹了口气,探头望了望头顶的天光云影,“果然报应不爽,你做了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情,终于也被人光顾了!”
  “你给我闭嘴!”绯绡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天天就会说风凉话,那银子明明是你弄丢的,不然我们怎么会沦落到卖马赶路的悲惨地步?”
  “啊!前面有一家客栈啊!”王子进见他怒不可遏,急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这种荒郊野岭,怎么会有客栈?说谎也要有个边际……”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就有一道袅袅的炊烟从树林中升起。
  “鸡……”他立刻停止了咆哮,俊美的脸上立刻写满了馋相,“我闻到鸡的味道了!有人在炖鸡!”

  “是、是吗?”王子进在一边望着他瞬息万变的神色,立刻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你、你真是天赋秉异啊,确实有异于常人!”
  “子进!”绯绡说罢一把拉住他的手,脚下生风,飞快的赶路,“我们快走吧,长路漫漫,何时方休?我们要在日落之前,快点找个地方落脚!”
  唉,说得那么好听,是看到了鸡在朝你招手吧!
  王子进无奈的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在这位亦人亦妖的挚友身后,往层峦叠嶂的深山中走去。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草木茂盛,万物复苏,一片接着一片的碧绿的阔叶,在夕阳中荡漾出无边无际的绿色的海洋。
  偶尔有深深的暗影,像是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这青绿的世界中,探出他们诡异的头来。

  日期:2007-3-25 23:22:00
  2、一条路越走越荒凉,渐渐头顶的阳光都被树木的枝叶遮住,在青翠的草尖上,投下细碎而耀目的光点。
  走在这样荒蛮而崎岖的道路上,虽然一路上绯绡信誓旦旦的保证,炖鸡的那户人家近在咫尺,两个人还是直至黄昏才到达。
  树林之后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十几户人家,有小桥流水,有阡陌交通,更有一垅垅碧绿的麦子,一棵棵盛放的木棉。
  炊烟随着轻风摇曳,袅袅婷婷的升到天空,染红了天边的夕阳,为这个小小的村庄,平添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王子进赶路辛苦,走得腰酸背痛,怨声载道,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不由一呆。
  顿时觉得疲惫一扫而空,摇头晃脑的朗声感慨,“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以前一直不信,今日才明白,古人诚不欺我也!”
  “唉,你这个呆子!”绯绡眯起细长的凤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村庄,“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潇洒的扇了两下,“永远只看到表面的东西!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啊?”王子进听到此处,脸色顿时灰白,急忙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你、你该不是又看到了鬼影憧憧,群魔乱舞了吧?”
  “嘻嘻嘻,那倒不是……”绯绡狡黠的看了看王子进,眯起细长的狐狸眼,露出奸猾的笑容,“这里毕竟不是坟场,只是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蛛网而已!”
  “啊?蛛网啊?”王子进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只觉得一头雾水,“我们又不是蝴蝶和小虫,应该不碍事的吧?”

  “只是住一晚,暂时歇歇脚的话,应该不会有麻烦!”绯绡说罢自信满满的走在前面,一身白衣如雪,飘逸出尘,点亮了周遭浓翠的青绿。
  “喂,你等等我……”王子进见状急忙提着袍角,跌跌撞撞的追上他,“真是狐狸变的,怎么见你走平地也没有这么快?一到山里就脚步如飞!”
  “有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绯绡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学他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吟道,“面对危险而毫不畏惧,这才是君子的作风!”
  王子进在后面听着他的自我褒扬,不由暗自好笑。
  什么君子啊?只要美食当前,不要说是地狱,让他上刀山下油锅,眉毛都不会皱上一下!

  他正在这边暗自腹诽,绯绡已经脚步蹁跹,像是早就知道路一样,毫不停留的走过了一垅垅麦田,穿过灰尘扑扑的土路,直奔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去了。
  这一路上有采桑归来的妇女,有下田归家的农夫,都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二人。
  王子进在这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只觉得浑身难过,仿佛是在汴京大街上被耍弄的猴子,努力想隐藏自己,却偏偏无所遁行。
  他急忙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青衣儒带,分明没有奇装异服。
  不过或许是民风纯朴,见来了外人分外热情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刚刚想张口跟前面的绯绡商量一下。却见他眯着凤眼,红唇微翘,一会儿搔首弄姿,一会儿跺着方步,非但不觉得诡异,反而乐在其中。
  王子进见状不由脸色一黑,长长的叹了口气。
  如果跟他去说,无异于与夏虫语冰,不会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
  于是他只好在众人在注视中,一路缩着头,看着脚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还好村子不大,这条难熬的道路也不长,只是一会儿功夫,就见绯绡停下脚步,站在一户人家的木门前。

  周围有淡淡的轻风拂过,带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王子进闻到这股味道,脸色更加黑了一分,伸手拉了拉绯绡雪白的衣角,“喂,这里面是不是在炖鸡?”
  “子进啊,你真是我的知己!”绯绡的眼中发光,神色亢奋,雀跃的回答,“两里外我就闻到这股香味啦,果然诱人不是?”
  哪里还有什么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分明是一只流着口水的狐狸!
  日期:2007-3-25 23:23:00
  3、“嗯!也难为你了!”王子进无精打采的说道,亏他刚才还以为绯绡在这里有什么旧交好友,才如此熟门熟路,原来他竟是顺着鸡的味道,凭着本能摸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前。
  但是绯绡完全没有意识到好友神情沮丧,抬起手就迫不及待的上去敲门。
  木板的门,发出沉沉的闷响,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
  此时西天红霞满天,林中树影缠绵,树枝掩映下的院落,缓缓渗透出一种阴冷的味道。
  或许是阳光即将隐没,周围的温度都跟着低了几分,平地一股凉风卷起,竟令他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冷战。
  “来啦,来啦!”就在王子进以为屋里的人没有听到,抬手欲再敲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应门声。
  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汉,在门后露出半张脸来。
  “深山野岭,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下,眼光中满含着犹疑。

  “在下……”王子进刚刚要自报家门,就被绯绡一把拦住。
  而他则一抱拳,谦恭有礼的说道:“这位老丈,我们是在书院求学,回家省亲的学子,哪想丢了盘缠,又在此处迷了路,想借老丈的宝地借住一宿!”
  “呵呵,什么宝地啊,穷乡僻壤而已!”老头听到这里,摆摆手笑道,“进来吧,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姓胡,名绯绡!这是我的兄弟,名唤莫知!”王子进刚刚要张口,不知为什么,身边的绯绡就擅自改了他的姓氏。
  “哦,你们真的是兄弟?”那老头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不像,完全不像吗!”
  王子进被他笑得一愣,半天才明白他是指自己面目平庸,而绯绡却有仙人之姿,不由更平添一份沮丧,垂头丧气的走进了茅舍。

  甚至连被绯绡改了名字的事情都忘了追究。
  那个老汉让他们进来,就快步走过去,伸手合上了院子里的木板门。重重叠叠的树影下,那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终于完全褪却,被关到了冰冷的门外。
  屋子里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就是平常的乡里人家,摆设虽然简陋,却不乏整洁。
  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妪,正拿着一把蒲扇,蹲在后院扇着灶台里的柴火。
  而窜着红亮火焰的炉子上,正坐着一口沸腾的沙锅。四溢的香气飘散开来,不用揭开锅盖,都能知道里面一定炖着金黄油亮的母鸡。
  绯绡闻到这扑鼻的香气,立刻形象全失,死死的盯着那口沙锅,无论如何也不愿挪动一步。
  后来还是王子进费劲力气,连拉带扯,总算是把他弄到了屋子里。
  “不知二位公子从何而来?”那老头倒也热情好客,端了一壶茶水出来,让他们缓解喉中干渴。
  “回老丈的话,我们从汴京过来!”
  绯绡则是喝一口水,看一眼院外,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大快朵颐。
  “那二位是在哪所书院求学呢?”

  “这……”王子进被问得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炖鸡,炖鸡……”绯绡长指敲着桌面,眼神飘忽,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的念,显是馋得坏了。
  “啊?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家书院的名字?”老人立刻目瞪口呆,竟是把绯绡的痴馋呓语当成了答案,一边擦汗一边问,“老朽真是孤陋了,什么叫沌机书院啊?”
  “炖、炖鸡书院……”王子进顿时冷汗直冒,脸涨得通红,硬起头皮开始胡掰,“就是混沌之中,暗藏天机之意。喻示这世间万物的真理,往往存在于那些看起来粗陋简单的事物中……”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额上冷汗涔涔,口沫横飞之中,只觉得自己离什么君子之道越来越远,这十几年的圣贤书,算是通通读到了狗肚子里。

  然而或许是他口才绝佳,言词激昂?那个老头居然随着他不着边际的谎话连连点头,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子所言极是!《三五历记》里也有‘天地混沌如鸡子’这样的话!”
  王子进一时之间,只觉得哭笑不得,只得搜刮肚子里那点可怜墨水,和他努力瞎掰。
  直到屋子里再无光线,那个院子里的老妪端来了黄酒和佳肴,他们才终于把话题从鸡子、盘古、蛋白和蛋黄中转移。
  王子进见终于有机会闭嘴,急忙埋头苦干,吃菜喝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绯绡更是馋坏了,要不是还有别人在,恨不得把爪子伸上去抓鸡吃。
  老人大概也没见过有人这么吃鸡,再次瞪圆了眼睛,对王子进道,“胡公子,你这兄弟真是饿坏了,你们定是赶了不少的路吧?”
  王子进望了望身边大快朵颐,形象全失的绯绡,又望了望烛光下一脸诧异的老头,低头喝了口闷酒,不敢应声。
  这要他怎么张口?难道要告诉他绯绡是只狐狸吗?而狐狸吃鸡,向来是手脚并用,狼吞虎咽,你见过哪家的狐狸用餐之前会先跟人行礼打招呼的?
  日期:2007-3-25 23:24:00
  4、还好绯绡的速度极快,一锅香气扑鼻,油光四溢的鸡汤,转眼就被他吃得连一滴汁水也不剩。
  他这才文质彬彬的用袖口抹了抹红色的嘴角,斯文有礼的闲话家常,眨眼间便恢复了平日做人的模样。
  “那二位公子明日就要启程吗?为何不多逗留几日?”摇曳的烛火中,老人看起来有些苍白,一边喝酒,一边礼节性的挽留客人。

  “不瞒老丈,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在此地多留!”烛光下的绯绡,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美丽,一双凤眼中,似乎暗藏心机。
  “哦,如果,你们真的能走得了就好了……”老人听到这里,无奈的长叹一声,“老夫姓方,在这里生活已经二十余年,时而见有人来,却从未见人能够从这个村庄里走出去!”
  “此话怎讲?”王子进听了不由一急,想起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想起了画舫中如花的歌妓。
  天下美女如云,他才窥见一斑,怎么能困顿于这种深远的山村里。
  “不瞒公子,这村子有一个可怕的名字!”老人脸色越发阴沉,喝了一口酒道,“叫‘有去无回’!”

  “呃……”这下王子进连酒都喝不进去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名字,倒像是一个诅咒。
  “有去无回?怎么个有去法,又怎么算是无回?”绯绡微微一笑,眼角带风,一边说一边用长指轻佻的玩着手里的酒杯。
  那老人看了看二人,以手指沾了桌子上的汤水,在粗陋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王子进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更是一头雾水,因为烛光掩映中,赫然可见,桌面上写的是一个“井”字!
  “井?”绯绡也跟着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没有看过井吗?”老头苦笑了一下,面色凄然,“井中的水,又何尝流淌过?只能一辈子,被困在深深的地底,永远得不到解脱!”
  “这和村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似乎神情激动,连老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颤抖,看起来平添了几许诡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年来,来到这个村子里的人根本无法走出去,我们尝试过各种方法,结果不是有人迷路死在深山中,就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我们这些人,就像井里的水,被牢牢困在了这个山谷里,只能乖乖的等死,直到井水干涸,变成枯井的一天!”

  王子进听到这里,不由恐惧的咽了口口水,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最怕看不到这世间春色,红花绿柳,倘若如此,虽生犹死!
  “那可未必!还要看,困到这口井里的是什么人!”绯绡却不以为然,轻轻淡淡的应了一声。
  “哈哈哈……”老头听到这里,突然一反方才平静的态度,癫狂的笑了起来,“我们走着瞧,走着瞧,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要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开心啊,终于又有人,陪我们守在这个活棺材里了……”
  他越说越不成样子,笑声也一阵比一阵凄厉。
  王子进刚刚要上去阻止,就见昏暗的灯火中,一个弯着腰,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妪,正在门边朝他们招手。
  “快点跟我走吧,我来安排你们歇下来……”老妪慈眉善目,拿了一盏油灯,把他们二人引到了后面的一间茅屋,“他一谈到这些事就会情绪激动,这也不能怪他,年轻时原本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就这样被葬送了……”

  老妪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手中的油灯摇摆不定,照得漆黑的走廊里,都跟着变得阴气森森。
  王子进垂手跟在绯绡身后,从茅屋里走出来,踏着银白的月色,伴着清朗的夜风,往院子后面一间漆黑的屋子里走去。
  月光如水,春虫争鸣,隐约可见木棉如火,点缀着浓翠的山林。
  而在这良辰美景,不尽芳菲之中,似乎有一缕视线,正紧紧的缠绕在他的后背上,如丝如絮,如影随形。
  他回头向身后望去,却只见树影飘摇,月华流光,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是什么?”他突然扬手指着后院杂草中一个压抑的黑色影子,“看起来很突兀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他这话一出口,前面的绯绡就猛然回头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暗示他闭嘴。

  而与此同时,前面那个引路的老妪,似乎也听到了王子进的话,手一抖,油灯里的油就泼出去几滴。
  火光摇曳了两下,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口井啊,公子!”老妪朝他笑了笑,一扫方才的和蔼慈祥,只见恐慌不安,“一口枯了的井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只是一口枯井吗?
  王子进听到答复,看了看枯井,又看了看绯绡坚定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挪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口井里,似乎有什么人?
  正透过这如水的夜色,这缠绵的春风,盯盯的注视着他?
  日期:2007-3-25 23:25:00
  5、是夜静寂无声,只有山风肆虐,时而轻叩门板。
  王子进一个人躺在灰尘密布的房间里,只觉得极其无聊。方才绯绡的眼神,那个老妪莫名其妙的恐慌,分明在暗示些什么。

  他无心睡眠,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的推开木窗,眺望着无边的夜色。
  银色的月华倾泄流淌,庭院中的长草随风飘摇,一个漆黑而浓重的黑影,又赫然的闯入了他的眼帘。
  圆圆的,粗糙的轮廓,确实是寻常人家惯见的井台。
  只是这个井台,似乎有生命一般,平添了一丝凄凉的味道,静静的呆立在长风荒草中,似有无尽的心事要诉说,却苦于没有口舌,欲语还休。
  他正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突然听到木门发出几声艰涩的清响,似乎有什么人推门而入。
  王子进吃了一惊,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绯绡正斜倚在门口,眼角带笑的望着他,一头长发漆黑如墨,一身白衣赛雪欺霜,宛如一副上好的写意山水。

  黑是黑,白是白,轻轻淡淡的,就挥洒出不尽的风流。
  “原来是你!”王子进拍了拍胸口,“这般不声不响的,可吓死我啦!”
  绯绡却不答话,脚步像是猫一般轻捷,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就关上了残破的木窗,隔断了月华流水。
  “你这是干吗?”王子进见状不快,“我夜不能寐,连看看窗外的风景也不行吗?”
  绯绡听了轻轻一笑,盯盯的望着他道,“子进,有些风景,不是说看就能看的。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只为了一时兴起的好奇,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见他语气凝重,不由提心吊胆,“到底什么样的风景,是不能看的?”

  “比如这个!”绯绡伸手指了指窗外,灰白的窗纸上映出张牙舞爪的树木的影子,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
  “其实方才一直没有与你说,从看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绯绡望着朦胧的月光,似是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但是你为了吃鸡,不还是勇往直前的单刀直入,完全没有半分犹疑!”
  “也不算是吧,活了这么久,只有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能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的感觉,让我能够知道自己还活着!”绯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
  王子进听罢朝他挤眉弄眼,“哪里悲哀?君不见,这世上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不老不死?想想这世上千变万化的鸡的吃法,你就没有时间悲春伤秋了!”

  绯绡听到这里,仰头大笑,发出爽朗清脆的笑声,似乎心中抑郁一扫而空。
  不由抚掌笑道,“子进,子进,你真是我的知己!你说得没错,人之一生,无分长短,只要得己所求,便是此生无憾!”
  “然也,然也!”王子进也跟着心情大好,“所以我王子进一生,便要阅尽天下春色,看遍世间佳人,哪怕真的命中带煞,活不到而立,也不会有一丝懊悔!”
  “对了!说到命中带煞,我是有事要嘱咐你!”绯绡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迅速的褪却,神秘兮兮的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村子里有一张蛛网?”
  王子进看着他的脸色,狠狠的点了点头。
  “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叫什么名字!”绯绡红唇微启,居然吐出了这样奇怪的一句话。

  “为什么?”他越发一头雾水,“所以你才替我改了名字?”
  “对!只要不被别人知道你的真名,我们就能离开这个村庄!”
  绯绡说罢,一脸狡黠的朝他摆了摆手,脚步轻巧的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他一个人,愣愣的站在黑暗中,完全摸不到头绪。
  不大一会儿,隔壁的房间里,就传来悠扬而清冷的笛声,丝丝入耳,让人听了说不尽的受用。
  王子进知是绯绡不擅言词,正以笛声安抚自己恐惧的心态。

  竟慢慢的心绪平稳,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只余下一缕如泣如诉的轻歌慢引,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在清冷的夜风中消逝。
  愁似无边新月,淡淡挂在天际!
  日期:2007-3-26 0:40:00
  6、哪想这一觉睡去,竟像是悬崖失足,一头载入一个迷蒙的梦境之中。

  梦里有黄叶缤纷,秋霜清冷,似乎瞬间换了天地,把热闹的暮春换成了凄冷的深秋。
  院落还是那个院落,景物却已大大不同。
  王子进迷迷蒙蒙的望着周遭弥漫的夜雾,踏着松软的黄叶,往浓雾的深处走去。
  前面似乎有一口井,厚实的井台由青砖砌成,井水里清波荡漾。不必拘一捧井水入喉,只是这样趴在井沿上看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清澈的甘甜。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直起身子,从井沿旁抬起头,望着周围的茅舍俨然,枫叶似火,更加确定了是自己和绯绡投宿的那户人家无疑。

  可是这井?不是枯井吗?怎么会有这么生机昂然的一波碧水?
  他还没有理清头绪,却听后面又有“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梦中还会出现第二个人!
  他吃了一惊,急忙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不由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银白月光之下,金黄落叶之中,站着一个柳眉秀目,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少女。眉宇之间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正睁着剪水双瞳,盯盯的注视着他。
  “那、那个……”王子进万万没有想到,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佳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报不出来。
  少女的衣服虽然是粗布制成,但是却没有掩盖她半分风韵,倒衬得她色如春花,灵动秀美。

  “咯咯咯……”她见了王子进的呆像,忍俊不止,用手掩着嘴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你这书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这么见不得世面?”
  “小、小生是从汴京过来的,不巧迷路,才在宝地借宿一宿。跟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公子,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长得极俊俏的……”他一边流汗,一边结结巴巴的回答,哪知越想在佳人面前留下印象,就越是不知所云。
  “算了,算了!”那个少女似乎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大方方的往井沿上一坐,“听你文驺驺的说话可真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算是认识了!”
  “这……”王子进听到这里,想到绯绡的提醒,隐隐竟觉得有些不妙。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