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师姐,吃软饭

作者: Punkwang

  日期:2011-2-5 20:40:00
  一
  (师姐语录:喝酒能证明是不是男人,那第一性征还有什么用啊?)
  《诗经》说“少女怀春,吉士诱之。”反过来也一样,少男怀春,急女也诱之。
  师姐胡蝶眼瞅着就奔三十了,明摆着急女一个。凭她的条件,早就应该傍个来EMBA镀金的中青年财俊,保底的也应该是西非或中东某酋长的儿子,怎么也想不通她自打和我认识以后频频对我秋波暗送、夹桃带李呢。

  不过放眼吕导门下,这也不算是诡异,我这几个师兄师姐不知道是待价而沽,还是无视礼法,都是同居而不婚。导师吕品说,这叫无照驾驶。大师兄余杭生继续推论说:老婆是有照的,是私车。情人是没照的,是走私车。小姐不用领照,是公交车。容量大点就是空中客车……所以,《婚姻法》是《交规》……
  我在电影院门口等胡蝶师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交通”问题。她那么暧昧地约我,由不得我不想,我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无事生非,结果却是想入非非。
  谁让这位师姐可是女人中的极品呢,在身心两方面都是。
  先说身体——
  一次她盛装出席导师的生日宴会。大家就觉得白花花一片,忽然进了包间。
  导师为之跌杯,师母为之变色。

  师兄们,“哇,你今天看起来好……”
  “性感”?不,比起师姐本人的用词就太没质感了。
  师姐说:“肥沃!”只有土地才是肥沃的。只有土地才仰面朝天,等待犁铧和种子。
  至于心理——
  师兄们说:Open!

  对这个英文词的训诂是这样的:它是一个形声字。O是形旁,一个套子,Pen是声旁,同时也会意为男人的笔。所以胡蝶师姐走到哪里只需要这两样。所谓月亮走我也走。太阳走我也走。白人走我也走。黑人走我也走。
  中文系的男生们继承了中国文人的混血基因:淫人志士,兼而有之。在创造了辉煌的风雅诗骚的同时,从没荒废浅斟低唱、轻薄放荡。这些关于师姐的段子,到底是师兄们的如实描述呢,还是基于酸葡萄心理的妖魔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胡蝶师姐对我其实很照顾。迎新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帮着新生拿东西。
  “这个学校,好人不少,直路不多。”她说。她用粉红的手绢扇着。时而将乳沟里积聚的汗水揩出来。我没意识到我在看那里。直到她用香气嚣张的手绢拍了我的脑门。
  “非礼勿视!别跟你那些禽兽师兄一样。”她圆润的杏眼瞪人时很饱满,我却并不感到疼。

  最常和她见面的场合是方老爷子的全系必修课,一门只适合托尔斯泰、泰戈尔、苏东坡或者曹雪芹开的课,叫《文学与人生》。这课讲得虽然如同三伏天的韭菜,但由于我系近亲繁殖的传统,系里一大半的教员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他的学生们为了哄老头子开心,就勒令自己的学生前来做“课托”。而我们吕导是他的首座弟子,所以作为吕导的徒弟、方老的徒孙,我们不是一般的“课托”,我们个个都是前南领袖——铁托!

  方老太爷每次都要个不大不小的教室,造成一种挤爆教室的盛况,不明就里的教务经常劝他换最大的阶梯教室,他总是谦谦君子般地婉拒。这又使他平添了一条美德,那叫“低调”。师兄夏喜冕说别看老方课讲得怂,但若干年后一定会名流史册。我问凭什么?他说,凭老方和伏明霞同样神乎其技的跳水神功,在任期间世界一流的中文系一跃而成国内二流。

  我气道,那还名流史册?
  “靠,我说的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屎册。”他娟秀地写了个“屎”字。
  我把这事跟师姐说,她撇了撇肉感的嘴唇:“怎么说呢?说占一个茅坑不拉屎,你说他便秘。占两个不拉,说是练韧带呢。占三个不拉,那是模仿北京西站吗?——不过,你可别惹他。我们既然是徒孙,装孙子也是分内之事。透漏你个内幕消息。”她告诉我,下学期系里要换届,目前我们吕导、白寿辉和熊士高都有可能成为新的系主任。由于是敏感时期,帮着吕导讨好老方还来不及呢。“是吗?那我们吕导好像有点劣势啊?”我说。因为我知道,白寿辉是校内人文领域仅有的两个国家级“京华学者”之一,文字学大师唐稻畦的嫡传。熊士高是民国时京华大学校长的孙子,目前风头正盛的学术超男,实力与偶像的结合、智慧与美貌的化身。

  师姐诡秘地笑了笑,“那你说我们的系主任是靠专家推荐,网络投票还是校领导画圈?”
  那毫无疑问,当然是画圈了。领导画圈最牛了。在地图上画一个,就成了特区,画五个就去申办奥运会,中文系系主任自然也得画圈。
  “所以——白寿辉和熊士高都没有机会?”我诧异道。
  “也不能说没有。但吕导最大的竞争还是方老爷子。”师姐说。
  “啊?方老爷子已经坐的太久了,能连任三届吗?”
  “按制度是不允许的,但现在不是讲究‘以人为本’吗?只要群众泣不成声地强烈要求方老留任,学校何苦和咱们系的老老小小作对?”
  “要求老方留任?还泣不成声?谁那么屁精啊?”

  师姐环顾四周,低声说“系里弄了个百人联名的挽留信,除了熊士高等几个人之外,都署了名,白寿辉都不得不落笔,吕导署在第一个,而且还是他面呈校领导。”
  “这你怎么都知道?”我问。
  师姐耸了耸肩膀,作无可奈何状。
  我稍一寻思就觉得自己问得傻。师姐和吕导的关系可非比寻常,听说师姐是经吕导“发现”从江苏一学校“破格”保送到京华大学读研究生的。从来都是京华大学那些不争气的学生被保送到其他学校,少有被外校“回灌”的例子。
  同门的师兄们似乎对师姐神秘的背景以及她和吕导的密切关系又艳羡又妒嫉,总想方设法挤兑她。但往往是被强悍的师姐打得抱头鼠窜。后来他们忽然发现,师姐在亲近我,就如同找到了绝顶高手的名门一样,对我进行疯狂的战术骚扰。

  有好几次同门聚会师姐确实替我喝了好多酒。师兄们都知道我一喝酒,就红得跟扒猪脸似的。但他们每次总编排理由灌我。师姐很仗义,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的说辞。
  “今天小熊生日嘛,不喝歪了对不起你老娘。”师兄甲说。
  “你那天从你妈肚子里爬出来是因为喝高了?”师姐说。
  “今天小熊理了新发型,庆祝一下嘛。”师兄乙说。
  “哪比得上你切阑尾隆重啊,来来给你庆祝一下。”师姐说。
  “今天小熊最后一个到的,该罚酒啊。”师兄丙说。

  “我第一个到的,那份奖励不要了,把小熊的酒免了。”师姐说。
  “今天小熊气色不错啊,桃花朵朵,预祝一下。”师兄丁说。
  “喝成残红满地,桃花运你赔得起啊?”师姐说。
  师兄们黔驴技穷的时候就这样:“小熊,是男人就把这酒喝了。”
  师姐就骂道,“放屁,喝酒能证明是不是男人,你们还留着第一性征有什么用啊。”
  他们就全低着头,扑哧扑哧地笑作一团。

  当然,也有师姐不来的时候。师兄反而没有灌我的动力了。胡蝶师姐就像万有引力,师兄们说来说去话题总会指向她。
  他们说,她今晚上没来肯定是“出车”去了。
  什么出车?我不明白。
  咳,该给你补上这门必修课了。你胡蝶师姐老厉害了。从硕士时候开始就和一个男人那啥了。商业精英,如假包换的。长得像张东贱,身材像吴宴猪,座驾像饱屎捷,床上像贝憨母。上了博士以后,更是过从甚密了。她宿舍的灯晚上基本没亮过几次。可为学校省老电了。但能量守恒。这边省电,那边在商业精英的小别墅里通宵达旦。旁边宿舍有人看见,一次她行色匆匆地往楼下走。忽然拎的箱子盖开了。哗啦一下,撒出一楼梯的东西。哎呀妈呀,都是进口套子啊。人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说:懒得收拾,回宿舍再拿一箱吧。

  我问:“这些都是你们yy吧?”
  师兄连连摇手,谁敢拿她YY。一不小心就成了瑞大叔了。
  “那个人叫什么?”
  “哼,不用问,肯定姓黄。姓黄的喜欢包车啊。黄包车嘛。”
  师兄们说不要打胡蝶师姐的主意,庄子可以梦蝶,你只能梦遗。想多了对身体不好。但我有时躺在床上一入思春恍惚时,脑子里常常浮现她。我觉得自己已经发育得如箭在弦了。真他妈奇怪了。我长得也不丑,也没有缺边少角的。已经直博了,从没有过艳遇,还是完璧呢。完璧,这是我对自己的美誉,嘴损的大内叫我“处长”,或者天天憋得团团乱转的“走地鸡”。本科生提到我们,总在博士前冠以“老”字。还从没干柴烈火呢,就要老木寒云了吗。不过,没准儿我还能在深秋的果园子里撞见一个被遗落的大个儿水蜜桃呢。至少,现在看来,胡蝶师姐对我似乎很温婉呢。

  日期:2011-02-05 21:02:52
  (师姐暗示今天晚上要像警幻仙子一样授我云雨,那口气就像扫舞盲似的。)
  在一个冬日阴昏的午后,我穿着一条三角裤暖暖地卷在被窝里。在梦里觉得她的身体像充气娃娃,摩擦的时候发出塑料特有的声音。如火如荼的春梦忽然被手机声打断。心理和生理都很不爽。
  谁?我恼了。
  你师姐,怎么啦,尿床被人看见了?

  一听是她,我立刻从欲火熊熊中跳出来。感到自己太猥琐,好像被她撞见正拿她照片yy一样。而且我有点怕她。她让我和她去“水木年华”搬些花。
  买花就是买花,怎么是搬呢?
  她说她要买几十公斤呢。
  干吗,砍柴啊。
  她故作轻蔑地哼了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把三百块钱的玫瑰运到她的宿舍。
  “怎么谢你?”她把羽绒服脱下来。
  里面穿的肉色织纱背心非常紧身。
  我急忙扭过头,“这点小事,谢什么。”
  “这样吧,我教你开车。”
  “开车,呵呵——啊!开车!”
  我猛然想起师兄们说的“出车”,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这点小事,啊什么?男孩子总要面对的。”她神情很坦荡。真的,是坦荡不是放荡。我虽然慌张,但还是能分别的。那口气就像扫舞盲似的。

  晚上在msn上,我看见了她也在线上。她当天的用户名叫“金风玉露一相逢”。我看着她的头像图标,忽然感到她似乎也在看着我。我同屋说:“嘿,咱师姐怎么忽然也假纯了。”
  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了。
  “明天晚上你来吧。记得刷牙洗澡啊。”
  “我买了明天晚上的电影票。”
  “《情人》?正好我也买了。一起看。Foreplay。”
  “……”

  我当时的心态就像后花园的小姐碰上书生。好一阵子的半推半就。我兴奋,终于人生中领到我那份面包。我又害怕,她是武林高手,我只是功夫片影迷,会不会太丢人。我犹豫,我的第一次给了她这样的人,亏不亏啊。她很好,可是师兄们嘴上的黄包车总让我觉得跌份。就好像北方农舍屋檐下的玉米串子又加上我这么一个棒子。就好像南方窗口上挂腊鱼的铁丝再串上我这么一条干沟鱼。

  但男孩总是在后悔之前干完了所有傻事,毕竟欲望战胜了一切。我还用所剩不多的钱专门去买了一条雪白的CK内裤。并且打算事后保存起来。
  现在我就在电影院门口。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胡蝶师姐。
  今天打扮得很淑女啊。连头发都拉直了,而且梳成两个辫子,还带了洛可可图案的发箍。
  “师姐,你这样很像去试镜。演哪一出啊。”
  “怀旧电影嘛,一会儿看我像不像那个年代的西贡少女啊。”
  虽然不是一起买的票,座号隔着老远。但师姐几句话就把我邻座的那个学生搞定。我们俩终于坐在一起。但女人很奇怪啊。她看着看着就很入戏了,也顾不上跟我嘀咕了。今夜我的大戏在后头呢,这让我根本无法记住电影的情节。我一直在把广电总局剪掉的胶片不断放映着。
  出了电影院。来到她楼前。我不好意思说上去。她竟然也没提上楼的事。
  “晚上天气怎么突然冷起来了,”我说“我看我先回去吧。”
  “记得下次事前不要看这么败火的电影。”她说。

  我一个人怅然无措地走到湖边。冰冻得很厚。这怎么怪我呢?侮辱啊,侮辱。被这样一个女人给耍了。我心里一下子把师兄们调侃她的外号都想起来了。但我又不信她真的是存心耍我吗。咳,或许可以归结为一个美学问题。她被电影熏陶了。而电影被我践踏了。是我不对。
  我不应该看电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三级片场景。我应该好好看,深刻领会《情人》的主旨。
  然后跟她探讨电影语言、叙事技巧、画面调度、人物塑造、杜拉斯的恋父情结。外围清扫干净了之后,她或许自己会说“来吧,谈谈性爱。”明明在我看来很“撮火”的电影,在她看来很“败火”呢?
  快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不是她是谁。我尴尬地笑了笑。但我没有停留,想直接回宿舍去。刚刚给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一看见她,阶级仇恨又上来了。胯下之辱啊。已然大动,但竟然未遂。她一把抓住我。
  “对不起,女人就是一阵一阵的。继续吧。”她说。

  “哦,不了吧。我觉得……你还是做我师姐吧。”我说不清楚心里是恼羞成怒还是临阵恐慌。
  “你不跟我走,我就拽着你。”
  我害怕我认识的人上完自习回来看到。更何况,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心。
  我再次来到她宿舍楼前。门卡划开楼门的声音,平时再熟悉不过了,这次让我一哆嗦。
  进了宿舍。哇,灯一开,看见满屋子满地的玫瑰花瓣。

  地上是红的。
  床上是白的。
  “我们俩今晚上像拍《橘子红了》。”
  “来吧,随便你雨疏风骤,还是绿肥红瘦。”
  我忽然注意到她的脸有些白。她说可能在我宿舍楼前等得太久了。可是她的声音有些抖,很反常啊。她把灯关掉。
  “一片黑,衣服放哪里看不见。”我说。
  “就扔到地上吧。反正都是花瓣。”她说。
  我仍然留着内衣内裤不敢褪掉,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

  她很香。但她也像木乃伊一样躺在那边。我们中间的空隙难道是给别人留的?
  “师姐,你怎么……”
  “你是男人,可以——主动些啊。”
  可是我还不是男人呢。
  她为什么这么木?今天兴趣不佳?不会啊,显然屋子里事先布置了一番的。买花看来也是事先蓄谋的。对我没感觉?那干嘛叫我来。况且我觉得她对我应该有好感的。刚才在路灯下面甚至看出她眼神有点哀怨。她平时面对我师兄们的眼神里有一首歌——“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们的是猎枪。”

  忽然她的指尖碰到我的手。很凉。我抓住了她的手。我青春期之后第一次把一个女人的手握全了。凝脂。真的就像一块凝脂。光滑,又有些韧劲。此刻凉凉的,或许是我的手太烫了。
  我把她的手换给左手,右手战战兢兢地伸向她。对着路地点完全没有任何概念。那里软软的,凉凉的。
  “这是什么?”我问。
  她没有出声,连呼吸都屏住了。可叫噤若寒蝉了。
  我把手全落实了。觉得手心被填满了,而且还不足以覆盖。乳房,隔着薄薄的内衣,也能感觉到那里是蓬勃的地方。忽然,她猛地侧起身子一把将我搂在怀里。那一刹那,好像她身上有无数的触角将我穿透。我感到她也开始变得灼热了。我们就这样僵硬而兴奋地拥抱着。谁知过了多久。

  在她怀里,我更明白她的丰腴和强势,我好像一根火腿被裹进墨西哥肉卷。她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到我下面。我感到很尴尬,或许是害羞。我也将我的手伸向她的下面。忽然手指好像踩空了,陷了进去——指尖传来的是一种何其奇异的触觉。我低低的惊叫了一声。这一声好像也把她惊醒了。她倏地抽身挪开。我们中间又可以躺下一个人了。

  “我不明白。”我说。我本以为,她今天晚上会像警幻仙子对贾宝玉来一番“新手上路”的辅导呢。没想到怎么跟我一样手忙脚乱的。“你怎么好像跟我一样嫩?”我抱怨道。
  “我本来就跟你一样嫩。”
  “你不会还是……”
  “我就是一个处女。”
  我腾地坐了起来。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娘。“to be a virgin,呵呵……”我黑暗中苦笑着,“本以为是个剩女,没想到一不留神,我的妈呀我撞上个圣女。我以后不叫你师姐了,叫你玛丽亚得了。”我要开灯找我的衣服。
  “不要开灯。”她急忙说。“我不是涮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是你听说的那样。”

  “不是听说啊,我都睡到这里了,还是听说吗?”
  昏暗中,她拥着被子也坐了起来,圆润的肩头上披着冰凉的一片月光。
  “除了我自己,你是唯一一个躺过这张床的。”她说。
  “什么?可是你不是有个……”
  “知道你迟早会问的。”她说。
  日期:2011-02-06 18:40:36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传说中“包养了”师姐的强男到底是什么货色)
  “知道你迟早会问的。”她说。
  看来,平时风风火火的师姐,其实完全明白别人是怎么把她妖魔化的,她似乎对今晚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早有心理准备。
  那个男人不姓黄。但有钱是真的。他们是在一个素食杂志举办的招待会上碰到的。那次只有他们两个认真地填写杂志发给嘉宾的读者调查表。因为他们俩都是这份杂志的铁杆。
  更巧的是他们俩竟然是同一天生日。
  他今年四十。
  两人很谈得来。她快人快语,脑子也灵光。每次见面,她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有一天晚上在他的别墅按照陆羽茶经的法子煮茶,等喝完茶,已经过了子夜。“我也一直没说要走。他也没说要送我。”就那样,在茶室里两个人坐着。
  “那时候,我觉得我觉得他如果提出那个要求,我也不会反对。”但他忽然告诉师姐他的一个隐私。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得了睾丸癌。发现的早,用化疗控制住了。但鸽子卵从此只剩两颗豌豆那么大。老婆带着孩子和一大笔财产去加拿大了。他就一个人,而且终年要注射雄性激素。

  “啊,他是个没有——”我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要这么说。”
  “没有你的出现,他是不是早就自杀了?”
  “你太低估他了,也太高估我了。他是想过,但那是我遇见他很早以前的事了。恰相反,他现在常常做临终关怀组织的义工呢。你要是有想不开的朋友倒是可以让他开导开导。”她拽了拽我耳朵,“这就是‘黄包车’的谜底了。”她说。
  “那你爱他吗?”

  “差一点就爱上了。”
  “差了哪一点?‘太’字那一点?”
  “放屁。我们的境界还无法理解他。更别为你自己那颗小土豆沾沾自喜了。”
  本来我还觉得自己很猥琐,因为来的意图是这么卑微。就是想在一个随便的人身上结束处男的生涯。好像这样做对方没有任何代价。但听她这么高山仰止地描述那个人,我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我摸着黑找我的黑色毛衣。
  “小屁孩,你爱我吗?”她问。

  “我觉得你已经曾经沧海了。我这个小水泡子,你就别让我荡漾了。”
  “喏,我们的衣服都绞在一起了。我还就喜欢清清浅浅的小水泡子。”她说。
  (就在师姐要把我生米做成熟饭的时候,半路里杀出了雏菊般的聂小鱼)
  “爱”就一个字,连着一堆事。所以,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那天晚上,我一肚子的五味杂陈,悄悄掩上门,心想我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可实际上却偏不如此。
  我得承认,这件隐秘的半截子事儿弄得我神思恍惚。尤其害怕在路上,梆唧一下子撞见她。
  说啥呢?那天晚上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她的皮肤,给我的感觉是那么深刻、那么持久。她的手很滑很腻、她的乳房很满、很劲。甚至我感受到的她的手指,只要在睡前一想起来,表皮上的每一丝神经都好像被神秘的火焰烙伤了一样,不断传导着一波波奇妙的感觉。

  难怪古人苦口婆心地劝诫男女授受不亲。肌肤之亲,尽管是如此肤浅地亲昵,都会让人的心里发生这么离奇的变化。人类大概是皮肤最为饥渴,但又对皮肤的接触最为堤防的动物了,而中国人更是对皮肤桎梏的最严厉的族类,因而中国人的皮肤也最饥渴。从这个角度说,我那天晚上的行为至少有一半是皮肤饥渴造成的,这是一种中国人的通病,只不过在我身上表现出症状而已。我自然是错了,但罪责有限。

  不管师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并非是因为爱她而去找她的。
  这样的目的虽然龌龊,但比双方都有所付出之后,我再扯谎说爱她要正直一些。我迅速积聚着这种起点卑鄙但终点高尚的勇气,希望能尽快碰到师姐。
  本来在这个园子里,遇见师姐大概总是两三天里定会发生的一件事,然而,过了一个礼拜,都没有撞见。
  难道这件事让师姐在乎了?跑哪里疗伤去了?
  但就在这段七上八下的日子里,聂小鱼突然又出现在我生活里。就像皓月当空,一扫心中的乱云飞渡。

  那天晚上,正在宿舍里和李玄下围棋。
  李玄和他哥哥李白除了姓李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共同点。他下棋的布局就像他的五官一样工整,定式就像卟告一样周密,别人和他下棋开局总是要落下风,但他最怕战斗,每当对手鱼死网破,祭出无理手,他精巧的鼻尖就冒出一层细汗,急了的时候,他细长的手指拈出几粒棋子往棋盘上一撂,“脏谱,谁和你下这肥豚打滚儿的臭棋?”

  正下着呢,突然听见宿舍外有人叫,“小熊,丫的躲哪儿打闷炮去了,赶紧过来喝酒。”
  内力如此深厚的人不是大内,又会是谁。
  大内名叫芮藏锋。和我从本科到硕士都是同学。因为觉得“西班牙语真他妈美丽”,跑到西语系读博士去了。他老爸是中南海里出入的人。我们常戏称他老爸为“尚书房行走”,或曰“行走大人”。大内的老爸或许一辈子谨言慎行。到了儿子这里完全倒行逆施。大内一米八的个儿。貌秀,长发,但出口成脏,像不离粗口的金城武。李白因其粗悍,称其为芮酷,后升级为内裤。大内虽然是80年出生的,但总往老人堆里拱。动不动就说:“那些无脑儿老嚷嚷什么80后80后的,把尿后吧。”

  “什么日子,又吃喝?”我问。
  “嚼口咸菜还挑个屁日子?”他径直过来,大手在棋盘上一划拉,“常昊都被打成长嚎了,你们还玩这种取悦小韩民族的游戏?”
  我们宿舍里,几张凳子拼在一起,摆了几包花生、豆腐干、咸鱼,两瓶小二。
  “行走大人啥时候在主席新年团拜的时候,给咱们兄弟几个安排一张桌。让咱们也吃顿国宴。”李白说。
  “靠,昨儿还被生拉着陪吃了一顿呢。什么烤酿螃蟹、樱桃萝卜……说了多少次了,也就北京中高档馆子的水准,你们随便卖点精卖点血就能戳一顿了。”大内说。

  就这当儿,听见门外一个人问:“楚国雄在吗?”
  只见两个女生。
  叫我的那个是我老乡,叫米四淑。
  旁边的那个女孩,皎洁清新,昼如花,夜如月,不就是聂小鱼吗?
  我知道屋里认识聂小鱼的决不止我一个。去年迎新的时候,她一出现,就无数男生要带她去宿舍。这也是高年级学长进行师妹普查最重要的场合。我讪讪地被隔在几重人外,但她的长相却让人一见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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