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
第9节

作者: 群魔乱舞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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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吕一鸣喝了几口水,印中流道:“你去吧,好好协助宋副主任工作。”
  吕一鸣走到门口了,印中流又跟过来,靠近他低声说:“心洁和溪松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唉,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也管不了喽。”
  吕一鸣神色一暗,低头不语。印中流看他有些消沉,按着他的肩头放大声音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候,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受到疾病的严重威胁,必须给我顶住!谁叫我们吃医生这碗饭呢?”
  这次吕一鸣郑重点了点头,印中流这才放他走了,转身对单佳茵说道:“单主任今晚辛苦了,我们也走吧!张省长还等你汇报呢。你就说一附院这边大多数患者情况还算稳定,请领导不必太担心。目前病因尚不清楚,我准备让医学院实验室加班,开始分析。明天有什么情况,我会亲自向上级汇报。”
  单佳茵答应着,两人一起走出楼门,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吕一鸣跑回抢救室,刚才灌肠的病人脑水肿已经控制住了。经过宋幸雯检查,确定只是眼底轻微出血,颅内没有出血。宋幸雯知道,病人出现这种情况,是自己没听吕一鸣意见,强行大量不保留灌肠,自己又离开了现场,执行的医生没掌握好分寸,诱发病人稀释性低钠血症造成的。灌肠的命令是自己下的,责任全在自己,险些酿成了一次医疗事故。她不免有一些后怕,对吕一鸣感到一丝愧疚。再次见到吕一鸣,态度变得缓和多了。她主动和吕一鸣商量着,决定按照细菌感染采取相应措施。因为病因不明,按吕一鸣建议,把患者分为三组,分别注射一定剂量丨硫丨酸链霉素,甲砜霉素,强力霉素,并加强观察。

  宋幸雯看看暂时没什么情况了,就让吕一鸣去休息一会儿,准备到下半夜换班。吕一鸣走到值班室坐下,想再给自己倒杯水喝。这时那个从开头就一直在帮他的,圆脸儿小护士跑进来,塞给他一碗冲好热水的农辛拉面,掉头又跑出去了。
  吕一鸣吃了两口,好辣,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他不由想起,自己中午买的两个素馅儿包子。
  “不知道掉在哪里,浪费了。”在吕一鸣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里面,浪费粮食,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说到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其实都来源于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亲。因为,在吕一鸣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日期:2020-03-14 10:50:02
  第十二章 父亲
  吕一鸣的父亲叫吕凡人。
  在吕一鸣还没有出生之前很久,吕凡人曾经是帝都大学化学系的高材生。在一场政治运动中,吕凡人因为拼命保护系里一个被学生殴打的老教授,被人抓了起来。后来,又被查出他出身是黑五类,情况越发糟糕。
  事实证明,吕凡人的努力没什么卵用,老教授还是死了。临死前,老教授流着眼泪说:“凡人,你应该上普林斯顿的呀,普林斯顿……”
  普林斯顿是个什么劳什子,打人的人们没有听说过,但是他们很重视,因为觉得这很可能是外国的特务机构。于是吕凡人的职业被落实了:“A国派遣特务”,再加上一个兼职:“常凯申匪帮伸到大陆的一只黑手”。
  吕凡人被关押了三年,又被赶回老家,接受贫下中农监督劳动改造。吕凡人老老实实,在老家丛海省墨集县蛤堆儿村务农,后来又到了蛤堆儿村小学校干杂活。名义上干杂活,实际上就是小学校长。因为这个蛤堆儿小学有好多年,全体教职工只有吕凡人一个人。吕凡人就在小学校唯一的一间土胚房里,给分为五个年纪的三四十个孩子上各种课。每天三顿饭,都喝疙瘩汤。这个国家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各种面食的做法琳琅满目,但是吕凡人只会做疙瘩汤。连累到吕一鸣,最喜欢吃的东西,竟然还是疙瘩汤。吕一鸣到现在还时常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放学回来,端起一碗父亲煮的疙瘩汤,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呼噜呼噜”喝完,又抱着父亲的脖颈讨要的场景。那一幕,似乎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再回到吕一鸣还没有出现在人间,连他妈也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他未来的爹吕凡人虽然天天喝疙瘩汤,却是一个乐观的人。乐观到居然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黄泥里捣上石灰,再拉着碾米的石滚子压,在学校的场院里修了一座篮球场。篮球架子用的是公社早已废弃的宣传栏改造的,篮板上还刷着“要斗私批修”的字迹。篮球是村里老支书的儿子,从军队上带回来的。
  从此噶堆儿村的村民们有了一项娱乐,晚饭时候端着海碗,夹着大葱,到小学校看吕凡人领着一帮子后生打球。吕凡人生得手长脚长,穿着背心短裤,在场上转身,过人,像风一样快;急停跳投,张手就中。不少大姑娘看着偷偷的笑,脸蛋儿就像秋天里的高粱,一坨坨红了起来。

  大姑娘们动了心思,七姑六姨来提亲的不少,但是吕凡人一直单着。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好看的女子。再后来,吕凡人落实了政策,调到了琴岛市第一中学当教员。吕凡人要走的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拿来的花生,大枣,各种鱼干,海米,堆了一屋子。当天夜里吕凡人悄悄走了,好吃的东西几乎放着没动。害得老支书骂了很久:“天上的文曲星咋着,看不上俺们老伙计这土坷垃东西!”

  这个好看的女子,就是吕一鸣的妈。吕一鸣后来听别人说,他妈是吕凡人在帝都大学时的同学,帝都人。吕一鸣的妈没有回帝都,也在琴岛的一所中学当了教员。顺理成章,成了吕一鸣的妈,生下了吕一鸣。也许吕凡人父子就是喝疙瘩汤的命,没过几年,不知出了什么事,吕一鸣的妈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年吕一鸣两岁,还不到记事的时候。
  吕一鸣从小到大,填过的所有登记表里,父亲一栏当然是填着“吕凡人”,母亲一栏,都是空着。
  吕一鸣不只一次追问过父亲,自己的母亲是谁,为什么丢下自己走掉?吕凡人的回答,从来都是沉默不语。家里,甚至没有一张他母亲的照片。以至于吕一鸣小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的父亲真的是个外国特务,不然为什么会跟这么一个神秘的女子有染,还生下自己,然后消失不见了?当然,这样的问题他不敢去问父亲,以免自己屁股开花。

  吕一鸣上初中的时候,吕凡人的身体垮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吕一鸣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医院里。吕凡人全身浮肿,插满各种管子。他的心跳逐渐微弱,忽然长长吁出一口气,看了吕一鸣一眼,头一歪,死了。
  周围围着一大群人,领导、同事,还有很多医生,但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吕一鸣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当时很多人落泪,唯独自己没有哭。只是狠狠的,狠狠的咬紧了牙齿。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立志要做一名医生。父亲死前,给他留下一支派克金笔,笔杆上,镌刻着四个娟秀的字:“凡人我爱”。另外,还给吕一鸣留下一句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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