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摸着胸松了口气：“那么说就是都解决了吧？”
　　“才没有。雾菇只是让宅妖不会动而已，吞进去的人还是要去救的。”
　　“那，那可儿也要进去里面吗？”
　　谢灵儿转身拍了拍小妖的头：“你就好好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去去就回。”
　　听说自己不用跟着进到宅妖肚子里，可儿终于放松下来。她只是个几百年道行的八角琴妖，跟去恐怕也只能拖后腿。
　　就在他们说话期间，已经不能动弹的宅妖突然浑身一抖，整面砖墙开始泛红。与雾菇映衬像是一坨炒烂掉的番茄鸡蛋。
　　冷离与谢灵儿俩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点点头。他们一前一后自宅妖裂开合不上的巨大黑口里钻进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同样是那空幽幽白茫茫的世界，冷离嫌弃地直撇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难看！连个小美人都没有！”
　　谢灵儿瞟了他一眼：“想看美人自己去照镜子。”
　　“灵姐，我跟我哥可是长得同样一张脸。”
　　“嗯，他比你更好看。”

　　被怼了的冷离挑眉，揉着下巴研究同样的脸为何有差距。而谢灵儿已经大步向前走，神情微微焦灼。
　　“哎，灵姐你急什么？”
　　“凡是被宅妖吞掉的都会被虚无所攻击，我当然担心他。”谢灵儿回头，皱眉：“你怎么无动于衷？他是你哥，你一点都不着急！”
　　冷离慢悠悠地走过来：“以他的能力有不了什么事，倒是灵姐你这么急着走不会是怕虚无窥探到你什么秘密吧？”

　　走在前边的谢灵儿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盯着冷离：“你什么意思？”
　　“那就是……”冷离原本沉着脸，忽地挤眉弄眼起来：“灵姐你又胖了是不是？不过看起来更前凸后翘……哎呦！”他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未来嫂子赏了一巴掌。
　　“你正经点！霄他……”
　　谢灵儿刚起了个头就听不远处轰隆隆一阵巨响，冷离收起满脸嬉笑，绷着神情奔过去。
　　顶上破了个大洞，裂隙自上面一直蔓延到地面。白茫茫的世界里这么缺了一道口子。不断有红色粘稠的液体顺着裂隙往外渗，淌得满地都是。
　　粘稠的液体当中还包裹着不少像昆虫一样的东西，与蜻蜓样貌相似，但长着鬼脸鬼手。

　　冷离抬头望顶上看，这时谢灵儿也到了跟前。俩人同时瞧见在裂隙最顶端里站着个人。
　　与其说看见人，不如说先看到被踩在脚下的女尸，锦绣华服扯烂，浸透粘稠红液。惨白的胳膊反转扭在背脊上，像是整个折断的莲藕。
　　女尸的头被提在那人手上，乌黑的鬓发一蓬乱草般扎散在两侧，露出一点点白晃晃的脸，看不到五官。
　　断裂的脖颈处还淌着粘稠红液，卷裹着那种鬼脸鬼手的蜻蜓虫子。看起来十分膈应。
　　而踩着女尸，抓着人头的正是冷霄。

　　他一身墨紫色衣袍沾了不少红液，扎好的长发散下来，墨如绸缎。衬得他那张脸也有点惨白。
　　冷离仰着头，冲上边比划了下大拇指：“哥你厉害！你这是想把虚无撕碎了闯出去啊！我就一个问题，你咋不上天呢？”
　　“怕摔下来砸死你。”
　　关于上天的事，有个缘故。
　　小时候冷离闹着要飞起来玩玩，闹得他哥没安生。只好画了个大纸鸢，然后把冷离绑在上面，使法催动起来。
　　结果就是迎着能吹倒大树的台风一路翱翔，飞着飞着成了断线的风筝，吧唧掉下来把冷离摔个鼻青脸肿。
　　当然冷霄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接住自己弟弟跟着一起骨碌骨碌扎进水沟里去了。
　　出门的时候是俩小粉团子，回家就变俩泥猴。

　　这时候冷霄一提这话茬，冷离也回想起来曾经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双手抱着头低吟：“快别提了！那次差点没被长老剥下一层皮！说什么我胡闹还拐着你瞎玩，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念叨得我都想立马出家了！”
　　冷霄瞟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说。
　　谢灵儿一把将冷离往旁边推：“霄你先下来，在那危险。”
　　要说还是她话管用，冷霄像一片树叶般飘了下来，手里还拎着那颗乱蓬蓬的人头。幸亏谢灵儿不是一般人，不然早就花容失色尖叫连天了。
　　冷离也发完“癔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你得补偿我精神损失，从小到大的！”
　　冷家长兄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冲冷离微微一努嘴：“么。”
　　“……”冷离浑身一哆嗦：“哥吓死我得了！”一出溜缩到谢灵儿身后接着哆嗦：“灵姐，我哥不正常，别是被什么妖女魔女的附了体摄了心魂吧！”
　　“好了，你们兄弟俩别闹了！”谢灵儿笑骂一声，说起正事：“还是赶紧把这宅妖收了吧！”

　　“嗯。”冷霄答应一声，抬手召出另外的灵笔，眼见着就是要继续大干一场的架势。冷家弟弟连忙把他拽住了：“我的亲哥耶！这虚无与宅妖寄生，雾菇能定宅妖行动，内部的虚无可打不得！不然越打越分裂得多！”
　　“都灭了就好了。”
　　“祖宗！你能不这么暴力吗？每次，每次都是直接过去干架，你就不怕哪天碰见干不过的？”
　　冷霄回眸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眼神深邃表情却依然冷淡：“那你就等死吧。”
　　冷离顿时脸色一变，他平日里嬉笑怒骂没正形，可一旦沉了脸跟自己双生兄长的冷漠劲一模一样，就像照镜子。

　　谢灵儿心里叹口气，嘴上一通教训：“想聊聊天出去聊，在这杵着你们不闷，我还闷得慌呢！”她转头看向冷离：“平常嘴不挺碎的吗？赶紧说怎么办！”
　　这么一打岔，兄弟俩都别开脸不再对视，冷离变脸的速度就是快，转眼已经对着谢灵儿笑起来：“好姐姐你急什么？我那雾菇用完了，借我点呗！”
　　“拿着！”灵姐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个小菱形瓶子。
　　冷离接住后一转手又扔给了他哥：“我画片烧没了，你加热吧！先说好了，冒气就行了，别跟以前似的都烧成黑炭。”
　　冷家兄长接过来，什么都没说，就见小瓶子慢慢冒出黄烟来。冷离站到他对面，嘿嘿一笑：“忍着点，有点疼！”说完攥住冷霄左手，快速地往他指头上一划。
　　一线血色顿时渗出，冷离松了手 笑得欠揍：“把血滴在雾菇上，会发散一种让虚无溶解的物质。原本这么点分量作用有限，不过这里的虚无已经让哥你先宰了个元气大伤，收个尾就够了。”

　　话说完他又一撩鬓发，自夸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说什么，不用崇拜得太厉害，稍微低调点……”
　　他已经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平常里那个自恋撩骚百无禁忌的冷家少爷。
　　至于冷霄，他常年都冷眉冷眼，完全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任何行为举止到他这里都少了点人间烟火气。
　　谢灵儿叹口气，从认识开始，这对兄弟就这么个死样子。
　　原本飘散的黄雾在接触了鲜血后就像抽了大烟一样突然在空中猛地翻转几回合，忽地爆开成一团团烟灰色小颗粒。

　　它们尽情喷洒在这白茫茫的虚无世界里，瞬间周遭同乳酪般融化，逐渐显露出赵家宅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