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3-18 21:21:38
　　第四十一回-一怒心始开，对月情已待
　　呆立半晌，唐萧才回过神来，上前从新施礼：“这位娘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与娘子素昧平生，何谈婚配二字？”
　　丁素锦柳眉倒竖，“官人可识得唐燮唐掌门？”
　　“正是唐某叔父名讳。”
　　“那便是了，奴家当年拜在唐掌门门下之时，他有言在先，唐门通背不传外人，若欲习练，需得与唐家子侄之中择一人完婚，奴家应允。待习练半年有余，一日唐掌门命人要去奴家年庚，因奴家双亲具不在世，便草草纳采，却不知合得唐家哪位公子八字。”说到这里，丁素锦打量一番唐萧，“官人不知此事？”
　　唐萧一脸茫然，“叔父与家父素来不合，多有龃龉，后生资均分，各自另起炉灶，便再无往来。至于娘子所说之事，唐某确实不知。”
　　丁素锦杏眼圆睁，切齿道：“先制庚帖，再插金钗，此番又说全然不知内情，便叫奴家如何做人？！不给你这登徒子几分颜色，只道奴家是好欺负的！”说罢双臂一震，运动少策。
　　司马皓一旁见状，连忙阻拦：“二位且慢！听本官一言。”唐萧连忙闪到司马皓身侧，毕恭毕敬施了一礼，“请司马少卿为在下做主。”
　　司马皓上前几步，对丁素锦道：“丁掌门稍安勿躁，今日唐先生与本官前来，为得是与殳掌门相亲一事，那边厢的老丈，正是殳掌门父亲，还有定贴在身。适才阴差阳错，唐先生错插金钗，实非有意为之，不周之处，还望丁掌门海涵，幸无旁人在侧，此事若丁掌门能给本官三分薄面，作罢可好。”
　　丁素锦紧咬朱唇，脸上红一阵皂一阵。司马皓仰知天文、俯察地理，唯独不通男女情欲之事，此事于女子而言，堪称奇耻大辱，现下不劝还好，一劝之下，犹如烈火之中扔进一把干柴，只气得丁素锦三尸神暴跳，满腔怒气无处撒去，双眼直勾勾盯住唐萧，脑海中悉数尽是在唐家所受屈辱，未等司马皓说完，便厉喝一声，双手亮出一双峨眉刺，箭步来到唐萧近前，分心便刺。唐萧见丁素锦动了杀机，更加不敢怠慢，连忙侧身换膀，拧腰摆胯，用尽平生所学，盘肩活腰，左右闪打，脚下蹬、踩，上步内外跤，连攻丁素锦下盘，丁素锦见招拆招，以刺代手，挂撑回带，讨的就是唐萧人高马大的便宜，纵使唐萧架势再低，也被丁素锦借力回牵的跌跌撞撞，险象环生。又打了十数个回合，唐萧心中更是钦服，于是偷眼细细观瞧丁素锦面容。

　　这丁素锦年芳廿七，说起来比唐萧还年长两岁，但灵枢一门内功自有驻颜之效，打眼看去也就二十上下。一张面孔，生得高山根，小准头，一双杏眼，眼角微微上挑，两道柳叶剑眉，高唇峰微微遮住下唇，自有一番异族女子风情，加之饱经风霜，褪去二八姝丽青涩，更平添几分风韵。
　　这一看，唐萧三魂七魄好似勾走了大半，手上、脚下没了不少劲力，丁素锦看准时机，脚下绊扫，唐萧即刻前爬出去，丁素锦照定唐萧臀部就是一脚，唐萧便像恶犬扑食一般以面抢地，丁素锦见状不禁“噗嗤”一乐，却也没忘记手中峨眉刺，进步举手向唐萧后肩刺去。唐萧听得后背风声，连忙大呼：“娘子收手！小生自有话讲！”
　　眼见峨眉刺离唐萧后肩只有寸余，丁素锦将手收住，连忙问道：“你待怎讲？”
　　唐萧翻身而起，拂了拂身上尘土，正欲开言，忽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不多时便见一员大将领了一队禁军进得后院。司马皓转身看去，来得正是种谔麾下大将燕达。

　　司马皓见燕达领了禁军进来，心中不禁一惊，“果然未设熙河路，人事亦变。”再看去，只见燕达一身戎具精劲，头戴凤翅兜鍪，护肩垂下，两肩批膊用红绳扎得严严实实，两股牛皮拧成胸前十字束甲袢，腰上一条笏头带，金铊尾熠熠生辉。司马皓见这笏头带，心中便猜出几分，燕达定是被神宗升了殿前副都指挥使，此番前来正为凤佩之事。于是微微一笑，正应了昨日所卜之卦。
　　燕达见司马皓也在院中，先行过去见礼，司马皓陪礼，问道：“燕将军来此所为何事？”燕达道：“正为不栉门失窃一案而来，现有官家手谕在此，此事交由大理寺详断韩晋卿，同刑部、枢密院三堂会审。开封府不再过问。”
　　众人见有手谕，便纷纷跪倒在地，待燕达宣谕完毕，身后禁军上前羁押丁素锦、殳婳二人，唐萧见丁素锦被押，心中一急，连忙上前施礼：“燕将军，在下唐萧，乃是京中刑名幕僚，现有将功赎罪之策，还请将军通融，将在下一同押解大理寺，当堂之上，唐某有话要讲。”
　　燕达上下打量一番唐萧，问道：“阁下与两位掌门有何干系？”
　　唐萧迟疑片刻，答道：“丁掌门正是在下未过门的良人。”
　　燕达微微点头，“有情有义，随我一同去吧。”说罢带了三人扬长而去。
　　司马皓安慰殳有山自不用提，外面掩藏多时的施存一见禁军带了三人出来，便尾随其后，前往大理寺而去。

　　此时大理寺内，大理寺卿韩晋卿、枢密副使冯京、兼判刑部刘述三人正在商议凤佩一事，韩晋卿对二人说道：“两位同僚，这龙璜、凤佩乃是艺祖所制，至神宗帝便已流落民间，更不见灵枢、素问二司制所何处，然承平百年，朝纲振奋，真宗、仁宗、英宗在时，尚未提及此事。一则社稷安危与那龙璜、凤佩有甚干碍，并无证据；二则，若依律，官家自登基以来，多以敕代律，乖律意、坏大法。无据无律，此案如何审得？”

　　冯京一旁默不作声，刘述连忙阻拦，“伯修万不可妄议官家，依官家之意，你我三人今日审案，非是引律治罪，实则为得龙璜下落。”
　　韩晋卿轻叹一声：“仅凭沈括身边卫朴所占，便要如此兴师动众，还要大理寺何用？凡大案者，以卦卜之，自有定论。”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是不栉门殳婳、丁素锦带到，还有一名京中刑名幕僚唐萧一并带到。韩晋卿三人整了整衣冠，升堂审案。
　　神宗所以派三人会审此案，只是不敢尽信卫朴之言，恐所卜之事不应，又恐韩晋卿只肯引律，不行变通，便命冯京、刘述二人在侧斡旋。三人均未将卫朴之言放在心上，只道此案审来全无头绪，便将殳婳等人提上堂来，例行讯问一番。一旁冯京见韩晋卿、刘述二人心事重重，便先开言道：“此案疑点重重，且证据尚有不足。堂下三人，本官问尔等，可知此案与那素问一门信物龙璜有何干碍，尔等从实招来，莫要欺瞒本官，若能招认龙璜下落，本官定当面奏官家，为尔等讨下恩典。”

　　话音刚落，唐萧连忙应道：“详断开恩，小人不敢欺瞒，小人家父便是素问门人，小人未来京之时，家父有一忘年至交，此人姓杜，每每于小人家中饮宴之时，多有提及龙璜不可久留中原。杜家与广州蕃商往来甚密，其子眠春，未及弱冠便由蕃僧带至西域，自此后与杜家父子再未谋面。具此推断，龙璜下落，广州蕃商定然知晓。小人虽非素问门人，但因家父之故，通晓门中规矩，故此愿尽犬马之劳，只求诸位开恩，饶过小人良人。”说罢看了看身旁的丁素锦。丁素锦听闻“良人”二字，双颊已如红布一般，只是低头不语。

　　韩晋卿、刘述二人未曾想此案问的如此容易，沉吟半晌，便双双将目光投向冯京：“依冯枢相之见，当如何处置？”冯京倒也不避讳，断道：“依本官之见，先行将丁素锦收监，可命唐萧与大理寺官差一同前往广州，探得龙璜下落。”
　　韩晋卿点点头，“便依冯枢相。来人，传常嵩来见。”
　　不多时后堂转出一位官差，撩袍跪倒在地，口称“常嵩见礼。”。韩晋卿将常嵩唤至近前，悉数将差事交待清楚，常嵩令了命，带着唐萧一同下去，丁素锦收进女监，殳婳回归本门，而暗处偷听的施存一，也施展轻功，回得司马府去。
　　待殳婳回到不栉门，立即打点好行囊，唤来冯岚，将适才堂上之事一一告知，并托付冯岚暂代掌门之职，自己又去大雁滩辞别爹爹，换上男装，往广州而去。此时施存一也辞别司马皓，动身前往广州。众人此番广州之行，不谋而合，只寻一人而去，因众蕃客之中，只有一人手眼通天，那便是蕃长—辛押陀罗。
　　夜色寂寥，丁素锦一人呆坐监中，举头痴痴望着窗外一轮满月，心中不知何时已然情有所启，喃喃道：“唐大官人，路途艰险，定要万般小心，奴家就此别过，惟愿官人早日归来，莫让奴家牵挂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