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脸色铁青地看着我，很不高兴，问我是不是故意和那小孩耍他？
　　我苦笑，说当然不是。
　　“我知道了！”这时候，一个20来岁，长相丑陋的年轻人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徐凤霞生前是个疯子，所以她现在也是疯的，神智不清，在那瞎唱呢！”

　　他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
　　对呀，徐凤霞的脑袋不太正常，瞎唱也是有可能的。
　　班主问我怎么办？我说再等等吧，心里暗暗祈祷，徐凤霞你可别再疯了，赶紧清醒啊。
　　好在，这首《小酒窝》唱完，徐凤霞终于开始唱戏了。
　　她先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朗声说道：寻春不觉春已晚，承琬妹携酒为我遣愁怀。
　　然后她又变成羞涩女子，用袖口遮住脸，娇羞笑道：春波桥上双照影，与游哥一路细数落花来。
　　最后她声音变得粗犷，摆手道：花易落人易醉，山河残缺难忘怀。风雨飘摇南宋廷，可皇上说太平翁翁是秦桧。
　　接着又变成女声：今番春试你第一，为何夺魁非俊才。朝堂偏起阿谀风，你笔尖儿从无奉词在。寻春驿外断桥边，望你心头郁结宜解开。
　　我愣愣地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了……徐凤霞这是在一人演两角呢。

　　因为没人跟她对戏，所以她只能一会儿演陆游，一会儿演唐婉，还是真是难为她了。
　　随着下面伴奏声接近高.潮，徐凤霞整个人更是投入了进去，该怒的时候怒，该哀的时候哀，该恨的时候恨，那表情，那演技，那动作，那唱腔，无愧是当年的第一头牌。
　　我看到尽兴处，忍不住鼓掌叫好，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叫好起来。
　　除了那三个人。
　　一个是吴大宝，一个是陈冰，还有一个是之前说话的丑陋男青年。
　　他们三个板着脸，一声不吭。

　　班主笑着问我，懂戏？
　　“没事就听听，挺有味道的。”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凤霞表演，说道。
　　“难得，难得，现在的年轻人，都没人看这个。”班主有些欣慰。
　　戏曲唱罢，徐凤霞将一双白袖甩到空中，长声哀叹：你远走，我高飞，约重圆，盼聚首，决不能善罢……
　　那声音，凄婉幽怨，听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为她打抱不平的冲动。
　　我对着戏台大声叫道：徐凤霞，你戏也唱了，心愿也了了，现在……可以离开小明的身体了吧？

　　“不行！”徐凤霞忽然厉声吼道，“我此次回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就是再唱一首《陆游与唐婉》，这件事已经完成。”
　　我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一件呢？
　　“杀人！”
　　徐凤霞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目露凶光，猛地抄起旁边道具架上的一把流星锤，朝着台下冲了过来……
　　这一变故把戏班的人吓坏了，啊啊大叫着四散逃跑。
　　小明……或者说徐凤霞，手持流星锤，冲进混乱的人群，一锤打在了那20岁出头的丑陋青年身上，直接把他打翻在地，本来正在逃跑的班主见到这一幕勃然变色，又急匆匆地返回来，要去夺徐凤霞手上的武器。
　　徐凤霞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手腕一抖，那流星锤就像银蛇一样“砸”在了班主的下巴，班主身体直接腾空，重重摔在地上。
　　我没想到徐凤霞居然这个时候发疯了，或者说……她并没有疯，她是真的心中有恨。
　　三年仇怨，是时偿还！
　　三年仇怨，是时偿还！
　　三年仇怨，是时偿还！
　　徐凤霞大声咆哮道，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穿透每个人的耳朵。

　　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本来做鸟状逃跑的众人，在徐凤霞吼了这一嗓子后，忽然全都不跑了，呆愣愣地看着一处，每个人脸上写满了恐惧。
　　只见方位几里开外，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大片大片的黑色雾气，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将这个戏场围了一个圈。
　　“阴人挡道？”

　　我瞳孔一缩，忍不住惊呼出声。
　　旁边有人听到我的话，问我什么是阴人挡道？
　　我苦笑道：这些雾气，是由无数怨气组成……应该是在这看鬼戏的阴魂，感应到了徐凤霞的怨气，替她打抱不平，不想让我们走了。
　　这话一说，全场都慌了，哭喊声，叹气声，尖叫声，响彻不断。
　　徐凤霞还在那喊着“三年仇怨，是时偿还”，一边喊，一边发了疯似的甩着流星锤，所到之处，就有人受伤。

　　我一咬牙，从兜里掏出镇魔符，冲到徐凤霞面前，怒喝道：徐凤霞，你这是做什么？在胡闹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徐凤霞看到我手上的镇魔符，眼中闪过讥讽之色，停下动作，冷笑道：这里可不止我一个，你收了我，它们也会把你撕成碎片。
　　我心头一颤，当然知道徐凤霞所说的“它们”是谁，也知道她并非危言耸听。
　　如果今天不给她一个交代，怕是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徐凤霞，就算这里有人对不起你，你也没必要牵连所有人啊？”我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害了你，你找谁就是。”

　　徐凤霞说：好！
　　说完这个好字，徐凤霞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之极，盯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丑陋青年，嘶声道：马小帅，你对我做的好事，现在还记得不？
　　那青年颤声道：我……我没做什么啊。
　　“还敢狡辩！”
　　徐凤霞大吼道，四周的黑雾顿时朝着我们快速逼近……
　　我心中一惊，连忙冲到马小帅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骂道：你他妈的赶紧承认，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被你害死！
　　马小帅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我承认！我承认就是了！
　　徐凤霞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那汹涌而至的黑雾就像受到命令一般，停了下来。
　　“儿啊，不能承认，千万不能承认！”
　　这时候，班主忽然焦急地劝道。
　　我气得不行，恨不得把这老杂毛暴揍一顿……突然一愣：儿？马小帅是他的儿子？
　　是了，班主叫马大元，和马小帅一样都姓马。
　　问题是，马小帅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班主一定要替他苦苦隐瞒？
　　马小帅摇了摇头，苦笑道：爸，这事儿瞒不住了，不说咱们都得死。
　　然后，他又看向徐凤霞，低声说道：凤霞，对不起……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这话一说，全场顿时一阵哗然。

　　“怎么回事？”
　　“不是吧，凤霞是被马小帅害死的？”
　　“马小帅和徐凤霞无仇无怨的，干嘛要害她？”
　　“啧啧，这马小帅我早看他不爽了，平时仗着他是班主的儿子作威作福，没想到还杀人！”
　　“……”
　　徐凤霞冷冷道：还有呢？
　　马小帅脸色一变，沉默不语。
　　还有？
　　人都杀了，难道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
　　“说啊！”徐凤霞大声吼道。
　　马小帅吓得身子一个激灵，哭哭啼啼道：我……我还把你，把你给糟蹋了。

　　我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马小帅。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变得瞪目结舌。
　　杀了人，还糟蹋了人家？
　　先奸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