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金钱、罪恶》
第36节

作者: 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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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拿文件,是岳桑不能看的,所以提前送走了岳桑。
  上一次的收网行动之后,效果不错,他虽然在最后时刻回来看岳桑,可一切早已经布局好,行动顺利,他本来这次可以有一段时间都在c市,可下午边城的电话打破这一切。
  那是一枚指纹,在查获的丨毒丨品袋子上发现的,是鉴定人员足够细心,才没让这一枚小指的指纹被遗落下来。
  可就是这枚指纹,掀开了滔天的波澜。
  曾经的预想,现在成了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他的面前,他一直追查的大案,他相信快要出结果了。
  中间牵涉多少人的性命,多少家破人亡,詹子平知道不可估量,他甚至需要立刻去一趟边城,去确认许多事。

  那个人要回来了。
  眼前仿佛又出现湿热的热风扑面而来,一个壮实精干的男人拍他的肩膀大力搂住他,豪迈大笑,扬声说:“好样的!兄弟!做得好!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以后打下来多少地盘,我们大家一起!”
  外面面颊消瘦的二哥一阵朝天放枪来发泄心中的情绪,子丨弹丨声音好像一连串的鞭炮一样作响,罢了枪一丢,双手朝天一张,笑的肆意,大步也过来搂了他:“我们兄弟终于出头了!”
  村里的老人们坐在茅草屋前面笑意盈盈,也替他们开心,小孩子满地跑来跑去的玩闹,天很蓝,阳光很刺眼。
  老四夸张的仰天长啸,咧嘴大笑上前最后一个去拥抱他,却是最腻的,老四年纪小,身形比他小一圈,整个人都快挂在他的身上,跟旁边人嚷嚷:“这是我三哥才这么棒!以后我也要像三哥一样了不起,以后我们再不被人欺负!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回去!我们再也不流浪了!我们有家了!”
  在这里,丨毒丨品泛滥,枪支泛滥,政府管理不到,地方武装盘踞,在这些盘根错节的权利交错之中,争夺地盘,争夺人力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们这样寻常的小寨子,早已经被祸害的千疮百孔,几经迁徙也逃不掉,他们所图的,不过是不死。
  不过是不死,却那么难。
  为了不死,他们要杀死别人,哪怕明知道总有一天又会被更强的人杀死。
  这样周而复始,也好过落地为羊,任人宰割。
  总要抗争过,哪怕根本无力抗争。
  他那时候就已经有一种怕,他开始怕看别人的眼睛,那些人眼睛里是那样的坦诚,仿佛闪烁着无数的星子。
  这跟城市中匆匆的情谊不同,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他们拼却一切可以替对方挡枪可以替对方扛刀,拜为兄弟便是真兄弟,互相信赖至此。
  老大知道他一向少话,也不勉强他,大声吩咐底下人晚上杀羊吃肉喝酒。
  当夜,所有人都喝的醉倒,最醉的就是他,他歪七扭八的去外面草里吐,吐的天昏地暗,吐的胃都快翻出来,吐的胆汁都要吐光,有人叫他。
  那是老大最小的亲妹妹,眼睛清亮亮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瓢水给他,苹果一般圆鼓鼓的脸颊上带着笑容,叫他哥哥。
  曾经边境线最大的毒枭卷土重来了。

  他要去面对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未知,如果是寻常人他可以平静应对,可面上再如何镇定,心里真做不到毫无波澜。
  再相见。
  恶鬼用完整的肉体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成了畸形的人皮恶鬼,他们行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一如人类一样。
  只在贪婪的时刻,露出原型。
  “爸,妈,吃牛肉。”
  “儿子你吃吧,我们吃点菜就好了,儿子你每天上班辛苦,多补补。”
  “爸,妈,喝点水。”

  “好,儿子都懂事了,你放下吧,妈妈自己倒就行了,你工作辛苦,多休息休息,妈妈给你把衣服洗了晾着呢,别忘了收,明天爸爸妈妈就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32岁的人,在父母眼里,却还是个需要叮嘱才肯吃饭,需要帮忙洗衣服帮忙照顾的孩子。
  “儿子我怎么感觉有点难受?喘不上气,儿子我肚子疼,儿子你肚子疼吗?我和你爸都肚子疼是不是晚饭不干净?你明天还上班,别耽误了。”
  “儿子,我喘不上气,不行送我去医院吧?”

  “儿子,你看看你爸爸是怎么了?”
  然而腹痛越发加剧,呕吐、胸闷、呼吸急促……她口里的儿子定定看着他们倒在地上挣扎,转身走进了出租屋的厨房,却是打开了液化气罐。
  煤气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
  看着挣扎倒地的面容扭曲的父母,这个32岁的孩子静静看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打电话。
  一个电话报警,一个电话给保险公司理赔。
  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印象中已经不太常见的意外,从前冬天需要燃煤的时候每年总有很多这样的事件,现在通了天然气,偶尔会有天然气热水器不合格安装导致的排气管直排在屋里,天然气的主要成分是甲烷,燃烧不充分的情况下会产生一氧化碳。
  一对老夫妻,都是六十多岁,死在了出租屋里。
  岳桑看了案子并没有什么疑问,所有手续一应俱全,金额也并不大,全然是众多理赔中的一个,于是赶到医院进行理赔,不料到在医院里迎面遇上了老熟人。
  “岳姐!”小齐很热情的打招呼。
  是他们公司以前的员工小齐,后来跳槽了,去了竞争对手公司。
  这是个人发展问题,公司虽然是竞争对手,出台的保险时常针对,出去谈业务的时候也是互相攻击对方的条款哪里哪里没自己家的好,对方理赔速度不如自己家,对方体量不如自家,可大家遇见还是客客气气。

  “你也是来理赔?”岳桑笑说。
  “可不是吗,来理赔,大冷天里没有新鲜事,单子越来越少,理赔可不见少,苦啊。”小齐诙谐幽默的抱怨道。
  “同。”岳桑摇摇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
  “那岳姐,我先走了啊,最近真是特别多事,一到冬天不好通风,年年好几遭,天干物燥,怎么就不能小心点呢,人命一条条,弄的我们也尴尬。”小齐客气说两句,就要跟岳桑作别。
  岳桑却是想到什么,问:“你的案子一氧化碳中毒的?”
  “是啊,一对老夫妻。”小齐说。
  岳桑一愣,问:“60多岁,姓杨?”

  小齐笑笑,随口说:“是啊,挺倒霉,老夫老妻出了事,一氧化碳中毒好就好在不痛苦。”
  话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劲,笑容渐渐僵了,低头下来翻文件:“不至于吧?数额也不大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们儿子在楼上,他们儿子师范毕业当老师的,谁能拿父母……对吧?”
  岳桑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许只是买保险时候买重了,附加意外险之类的买了两份。
  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现在保险很多都是打包出售,一买下去,你以为是一份,其实分成了好几份,各自独立。
  小齐翻了下文件,抬头看岳桑:“岳姐,你们那份,不会也是7月才买的吧?”
  刚刚过保险观察期,购买多份保险,这是骗保常见的套路,可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上明确写着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岳桑决定去太平间门口见一见保险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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