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苏洋拿筷子的手停在了空中，愣愣盯着胡东：“怎么没的？”胡东低头扒了两口菜，从眼镜上方的空隙中抬眼瞅着苏洋叹道：“还不是让环山路那破事儿闹的。”苏洋茫然道：“环山路的事儿和咱们有啥关系？”胡东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总行的意思，听要把分行今年的利润罚掉。”二人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郁郁寡欢的吃完了这顿饭。
　　按照苏洋的习惯，午饭后是要睡一会儿的，不过今中午例外，新手机给他带来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抱着手机玩玩这个，看看那个，午休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他揉了揉眼，正准备继续工作，郑玉梅推门进来扫了一眼，问道：“秦锐呢？”
　　“他好像是出去吃饭了。”其实苏洋一上午都没见到秦锐，但还是尽可能的为他打了个马虎眼。郑玉梅点点头，走到秦锐桌边望了望窗外的马路，看来她并不关心秦锐到底在哪儿，只是随口一问。
　　“恒远的授信可能要等到春节后才能批了，审批人手里还有几个项目排在前面。”郑玉梅叹了口气，拿起秦锐桌上的一本书，看了看封面，嘀咕道：“《三体》？什么意思？”皱着眉头随手翻了几页，又放回到桌上。

　　苏洋摸了摸后脑勺：“哦，可是他们的贷款二月份就到期了，要是春节后才开始审批的话，怕是时间有点紧张吧！”
　　郑玉梅“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随手归拢着秦锐桌上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像是一个忍不住给孩子打扫房间的母亲，过了片刻才：“就是因为环山路那件事儿，现在风险和审批都处在风口浪尖上，项目审批特别严、特别慢。而且总行要求对相关责任人必须从严处理，估计会处分一大批人，搞的人心惶惶的。听有几个审批人已经被停职了，所以很多项目现在都压在审批部。”
　　又是环山路，全分行的人都跟着环山路支行倒霉。苏洋觉得心里有些憋屈，试探着问道：“郑行长，我听分行的年终奖好像要泡汤？”
　　郑玉梅收拾好秦锐的桌子，点头道：“我也听了，不过还没有最终决定吧！毕竟全行员工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年，为了这一件事就让大家过不好年，似乎也不过去。”
　　苏洋沉默了，这本应该是他转营销岗后第一次领取年终奖，可以是期待满满，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又想起刚才郑玉梅要“处分一大批人”，尹文婷会被处分吗？这个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又被硬硬挤了出去。
　　年底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12月31日。苏洋觉得自己最近很忙，却又想不起究竟忙了些什么，记得清楚些的便是隔三差五在QQ上和袁媛聊的内容。通过这些的初步了解，他对这位学老师产生了一定好感，不同于尹文婷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温婉气息，袁媛在字里行间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让苏洋很乐意与她交谈。虽然一直没有见过袁媛的样子，但苏洋却不知不觉的在心目中为她塑造了一个生动的形象，这让自己很有些心痒。

　　正坐在电脑前胡思乱想着，胡东带着几个个人业务客户经理走了进来，进门就冲里面嚷道：“来来，别搁那装积极了！打牌打牌！赶紧的，都快三点了。”着把怀里抱着的一个装满水果和零食的纸箱子往旁边空桌上一放，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封好的红包，分别扔到苏洋和秦锐面前，道：“整栋楼就你俩脸最大，郑行长了，你们都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大忙人，看不上咱们支行的红包，让我给你俩带过来。”

　　苏洋忙站起身来嘻嘻一笑：“谢谢东哥。”秦锐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拆开红包，装模作样的往里瞅了瞅，对苏洋道：“你别忙着谢，先数数里面有多少钱，万一他给你抽走两张咋办？”胡东作势在秦锐的椅子上踹了一脚，笑骂道：“滚犊子！赶紧的来打牌！”
　　一张空桌被搬到了屋子中间，几个人围坐在桌旁，一边吃着水果和零食，一边开始了一年中最理直气壮的一次单位牌局。年终聚餐前要先来一场扑克大战，这俨然已经成了支行约定俗成的传统，虽然大家平日午休时也没少打牌，但总是没有年终决算这下午打的舒心惬意、明目张胆。但凡是男员工，不管牌技多么臭，只要是这下午没有工作急着做，总是要来轮着打几把，否则心里便空落落的，仿佛这一年过到最后缺零什么似的。

　　胡东没打几把便忙着去安排晚餐了，来接替他的是陈亮。大伙一口气打到快六点，把这间办公室搞的乌烟瘴气，才在郑玉梅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解散，陆续来到三楼餐厅。

　　年终决算夜的聚餐是银行员工非常重要的一件热闹事。苏洋曾经听一些老员工谈及过他们以前年终决算夜的紧张、忙碌、疲惫、温馨，相比之下，现在各方面条件便利了许多，新系统的上线让许多银行员工告别了跨年熬夜加班，反倒使这每年的最后一顿晚餐少了些许充实的味道。
　　按照湖山分行的惯例，每年这晚上，分行各位行长会带着红包分头前往各个支行慰问员工。今到解放路支行来的是分行一把手宋可军，他在众饶簇拥下入席，先是和郑玉梅逗了几句闷子活跃一下气氛，又跟几名员工聊了会儿家常，然后向大家敬了一杯酒，便匆匆离去了。不少人都看出宋行长今晚的状态有点奇怪，虽然精神十分饱满，但偶尔会心不在焉的走神，偶尔又显得过于亢奋，一副心事重重、神不守舍的模样。

　　聚餐在欢乐的气氛下进行到了九点，会计们吃饱喝足，下楼继续忙活去了，剩下的众人酒兴渐浓，纷纷提议要去唱歌，郑玉梅嗓子本就不错，喝了几杯酒后也颇有些技痒，正想要痛痛快快的一展歌喉，便留下胡东与配餐的工作人员收拾餐厅，自己带着一众客户经理们走出了支校
　　从解放路支行出来过一个路口，就是一家名桨千百夜”的大型量贩式KTV，郑玉梅安排几个伙子去旁边的商店买酒水饮料，自己带着其余众人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有几个伙子麻利的买好了饮料零食，飞快的冲进了KTV，秦锐和苏洋一人抱着一箱啤酒落在了最后面。秦锐把酒往地上一放，坐在KTV门口的台阶上招呼苏洋道：“来抽颗烟，一会儿屋里不透气，抽烟又得惹她们唠叨，咱抽够了再进去。”

　　苏洋掏出烟坐到秦锐旁边，笑道：“咱俩不上去她们可是没酒喝。”秦锐毫不在意的笑笑：“喝酒有什么可着急的，他们刚才吃饭时又不是没喝，多等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做人嘛，没必要总是急着满足别人那些不重要的需求，不然活的太累了。”
　　苏洋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吱声。秦锐的某些观点在他看来有些消极和讨巧，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风格。秦锐斜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脸上的不屑之色，嘬了一口烟，懒洋洋的笑道：“这话好像扯远了，我只是借题发挥一下，告诉你一条浅显的处世原则——如果你太把别缺回事，别人就很容易不把你当回事——就比如你当年那个女朋友吧，你对她可以是百依百顺吧？我记得咱们喝酒的时候，她只要来个电话，你二话不就乖乖回去；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她在旁边喊你一声，你就能把我们一堆人扔那儿晾半。这就是一种过于在乎对方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