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焚——职业杀手的黑色宿命》
第35节

作者: 陈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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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4-10 23:57:56

  我驾驶的汽车是当初小松接我时的那辆卡宴,苏樱疲惫的倒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一言不发,这一晚上她所经受的恐怖遭遇我能理解,却也是无从安慰,只能闷着头开车,我对这里的路况不是很熟悉,不可能像小松那样疯狂的加速,但我还是尽量的把车开快,因为我对身后的那个瑰丽的山庄不仅仅是心有余悸,而且还有很深的厌恶,这种厌恶之情在我进入那个山庄之时就开始慢慢的积累,从老板、老刘到瞎子,以及黄玉良和那些来历不明的宾客,他们每个人身后似乎都隐藏着阴谋,每双眼睛都在刺探。倒是那个冒失的小松,我对他反而滋生出些许的好感,这个年轻人没有其他人身上的阴冷和乖戾,是个豪爽而热心人,可惜现在是生死难料了。

  我也知道,我本身应该是和老刘他们是一个气质的人,这种气质在我成为杀手之前就形成了,很多接触过我的人对我的评价就是一致的,记得在部队的时候,我的第一任班长就曾语重心长的找我谈过话,那个大老粗憋了半天,对我说,你不要总是那么“孤傲”。这个词现在想起了我都觉得好笑,我知道这是他搜肠刮肚找出形容我的最好听的一个词,其实人们形容我的词汇主要是:冷漠、阴毒、古怪等等。

  我天生就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对于我不喜欢的人我从来都是漠然处之或者避开,即便是我乐意相处的人我也从不去主动靠近。
  我不会去招惹是非,但招惹到我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而且这代价是我定制的,不容更改,打个比方,有人打掉了我一颗牙齿,那么我必须要打掉他的两颗牙齿,如果我损失了四颗,那我就必须从对方嘴里找到八颗牙齿,以此类推,不达目的绝不罢手。我的这个原则使很多招惹过我的人觉得很过分。别人打完架之后有的就成了朋友,但到我这儿不行,打完后就成了死仇。
  习惯性的沉默和过度的自我保护使得很难有人真正的接近我,从小到大我就习惯了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即使在部队这种吃饭和睡觉都是众人一起的集体生活中,我依然能够做到形孤影单。
  成为杀手之后,我很少去审视自己,但从老刘、瞎子身上我能看到自己现在的影子。
  当我把车开到那条真正意义上的公路时,东方的大山后面已经映出了旭日的金光,我不知道那些正常人在看到今天这初升的太阳时的感想,但在此刻,对于我这个劫后余生的人来说,这阳光确实带来了安慰和祥和,至少我现在不用担心那黑暗中伸出的枪口。
  本来我以为苏樱早就睡着了,她却在这个时候坐直了身体,从包里面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后,轻轻的抽了起来。
  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正侧目看着我,我问道:“还好吗?”
  这问候显得干巴巴的,我不善于用语言去表达我的想法。她在暗道里抱着我浑身颤抖的样子真的让我心疼。
  苏樱说:“好个屁。”然后笑了笑,这笑容与她平日里那妩媚的笑容有本质的区别,她轻轻的说:“谢谢你啊,救了我一命。”
  我淡然道:“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谢的。”
  其实我心里有些惭愧,我冒险潜回去,主要是在老刘的推动之下的,在那里的殊死搏杀大多也是为了自保。
  苏樱沉默了一会儿,把烟抽完后,她问我:“陈辉,你为什么要回去?”顿了一下,说:“别说是因为我啊。”
  听她的口气好像我回去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她说:“我说过了,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樱笑了,笑的有些凄凉,说:“你看到倒是很开哈,昨天晚上如果你被打死了,你觉得值吗?”

  这种值不值的问题是我平日里最不愿意去想的问题,命贱如草,想这些只能是徒增烦恼。我说道:“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有什么值不值的。”但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老男人的那张哭丧脸和他身后的那堆黑色塑料袋,说真的,那一幕对我的刺激很大,本来我对自己死后的尸身处理问题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不管是金棺玉椁还是曝尸荒野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任何意义。但一想到会被那个老男人细致的肢解掉,我还是接受不了。如果我要是早知道公司是这么处理同伙的尸体的话,我还真不见得跟老刘杀回去。

  苏樱沉默了,又变得懒懒的,她脱掉高跟鞋,这辆车的座椅宽大而舒适,她盘腿慵懒的坐在上面,光洁的大腿从裙裾里露出来,姿态非常的优美撩人,但她的面部神情却是若有所思,目光飘渺的望着前方。
  她轻轻的问我:“陈辉,如果我被打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断然回答道:“会。”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从学校回家要走很远的一段路程,我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那个家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但又无处可去,我就在那条路上慢慢的走,对我来说那是一条既无希望又枯燥乏味的长路,有时路边的草丛里会突然飞起一只蝴蝶,我就会兴高采烈起来,追着这只蝴蝶跑啊跳啊,来来回回追的满头大汗,蝴蝶飞走了,飞到了我到不了的地方,我会伤心失望的望着那个方向,难过好半天。其实苏樱就是我生命的中的那只蝴蝶,偶尔的飞过,我永远都不可能抓到她,但她给我枯寂无望的生命带来了愉悦和遥想,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她死了,我肯定会伤心。
  我的回答博得了她淡淡的一笑,然后她的眼泪就慢慢的流了下来。我默默的开车,知道这种哭泣是我安慰不了的,她是在为自己流泪,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女人能够哭一次可能也是种奢求。就像我能够伤心一下的机会也很少。
  在以往,她的美貌和聪慧使人目眩神迷、神魂颠倒,她可以在众多强者和恶人中斡旋的游刃有余,但在昨夜,当那真正的血火厮杀展开时,她就成了多余的累赘,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战斗,没有人留在她身边,包括我,没有谁去不顾一切的去保护这个花一样娇弱的女人,她只能独自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蒲公英,蒲公英,把自己交给了风。

  夜里的风不停,风不停。
  飘过了窗口里凝望的眼睛,
  飞过天涯也找不到我的梦。
  这是苏樱曾经的一首歌,名字叫《蒲公英》,少女时的她用纯净委婉的嗓音唱出的这段动人的忧伤,竟如此真切的昭示了她此时的命运。
  她哭了很长的时间,哭的很惨,后来在哭泣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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