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悲秋》
第10节

作者: 昉溪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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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11-08 11:14:18

  让我又一次见识诸葛先生这个人是一个休息日,我去池边洗衣,只见池边柳树下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有人站在板凳上,从上往下看;有人从别人胳膊缝中钻进一个头,把眼睛睁开老大;更有甚者,爬在柳树上,两腿跨在树杈上,静静地欣赏。
  看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我也想钻进去探个究竟,一时竟挤不进去。恰好有个人内急,从人堆里钻出来,趁这个机会,我往里钻,刚把头伸进去,两边的人像水一样涌过来,夹住了我的头,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单留一个头在里边。
  睁眼一看,有两个人在弈棋,一个是基建队有名的周郎,另一个便是诸葛先生。
  周郎大战诸葛先生,怪不得观者如云。
  周郎是大家公认的棋王,诸葛先生是众人推崇备至的宿儒,都是不二人选。
  诸葛先生面带微笑,手捻髭须,很有风度地抬抬手,让对方先弈。

  "诸葛先生请。"周郎客气地说。
  "不用客气,老朽礼当让贤。"
  "恭敬不如从命,恕晚辈失礼了。
  周郎飞相,很平和的一着棋。
  诸葛先生拱卒,还之以礼。

  两人默不作声,都在观察对方动静。慢慢地接上了火,展开搏杀。
  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
  半个小时后,周郎表情凝重,每一步都要经过斟酌,然后慎重推出;诸葛先生面无表情,目光专注。
  观众中那些通晓棋艺的,无不看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周郎、诸葛先生皆缄口不语,一门心思用在棋枰上。

  没想到诸葛先生悄悄落下一个沉底炮,将周郎的老帅活活轰死在黄龙洞。

日期:2010-11-08 11:18:20

  观众一阵涌动,拍手叫好。
  周郎脸色阴沉,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人头像,半个月的生活费。
  "老朽不好意思了。"诸葛先生笑笑,将一元钱纳入囊中。
  第二局诸葛先生先弈,周郎随后。
  几步一过,周郎猛冲猛打,飞马,架炮,横车,抢占地势,步步紧逼,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捣对方黄龙府。
  诸葛先生不提防进兵如此神速,情急之下,疲于应付。失炮,丢马,大有一触即溃之势。诸葛先生沉着应付,力挽狂澜。
  毕竟老矣,经不住周郎的凌厉攻势,诸葛先生的棋子溃不成军,只好推盘认输。

  一张人头像在口袋里还未焐热,又重新飞回周郎的口袋中。
  厉害!整个过程仅仅二十分钟,观棋者个个出了一身冷汗。
  究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诸葛先生并无一丝一毫的慌张,他脸色平静,含心藏水,面对棋局中潜伏的杀机,他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沉思。
  稍事休息,第三局开始。
  周郎延续第二局的风格,力挺马炮,犬开杀戒,企图一举击垮对方的阵容。

  有了前一局的经验,诸葛先生稳扎稳打,不与对方正面交锋,避实就虚,迂回前进,伺机搏杀,采取以柔克刚的战术,消耗对方实力,要活活拖死对方。
  周郎求胜心切,不想与对方慢慢周旋,几次摆开决战阵容。
  诸葛先生游龙戏凤,蜻蜓点水,偏偏不与你交锋。
  也许是急于求成,关键时刻周郎失去一门大炮。丧失了有生力量,眼看是胜局的棋势,渐渐变得扑朔迷离。
  正得彷徨之际,诸葛先生改变战术,采取以牙还牙的手段,大力拼杀对方的人马,最后诸葛先生以三个小兵困死周郎的老帅。
  这一盘,周郎输得极不甘心。本来约定只杀三局,周郎不肯休战,缠着诸葛先生再杀三局。
  诸葛先生知道周郎在众人前面子下不去,于是只好重新就坐。本想让出一局,又担心有损对方尊严,诸葛先生仍寸步不让。


日期:2010-11-08 11:48:31

  几盘一过,诸葛先生已掌握了周郎的心态:有时急躁、冒进、贪吃,计较一兵一卒、一马一炮的得失,匆忙中忽视了整体局势;有时软弱、多疑、保守,过于谨慎,往往又失去了战机。针对周郎的心理,诸葛先生采用多变战术智斗周郎:时而按兵不动,缓慢行军,掩盖进攻的意图;时而快攻,大加砍杀,冲乱对方阵地;时而守株待兔,诱敌深入,让对方士兵误落陷阱。总之,不让对方摸清自己的棋路,从心里上击垮对方。一旦时机成熟,狠下毒招,置对方于死地。

  周郎下得非常艰难,左右受制。时间一长,脑力透支,眼花缭乱,心中渐渐露出胆怯。
  一局不如一局,周郎只好拱拱手说:"生姜还是老的辣,晚辈甘拜下风。他日有空,再来讨教。"
  "承让,承让。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诸葛先生微笑着送走周郎。
  我也爱好下象棋。虽不能说我对象棋有什么深刻的研究,但也有不少人败在我手下。

  诸葛先生爱好下棋,我终于有机会接近诸葛先生了。

日期:2010-11-08 11:50:14

  又一个休息日,我揣了棋子去找诸葛先生,他正在看书。
  "诸葛先生,看什么呢?"
  他扬扬手,《庄子》。
  "诸葛先生为何对《庄子》有兴趣?"
  "我在寻找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怎样才能保身、养亲?"
  "庄子怎么说?"
  "难!"
  "为何?"
  "人心难测。"

  "此话怎讲?"

日期:2010-11-08 14:12:52

  "人心难测。"
  "此话怎讲?"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说,小兄弟今天来有什么事?"
  我把棋盘往桌上一摊,笑着说:"诸葛先生,能否赐教一二?"
  "赐教不敢当,可以陪陪小兄弟。"

  "请诸葛先生手下留情。"
  "中原逐鹿,还不知鹿死谁手,小兄弟可要网开一面哦。"
  诸葛先生说得很谦虚,眼睛却在放光,令人生寒。
  果然老道,诸葛先生一眼就看出我的招数。他处处设访,断了我的进路。我连出奇招,几次把诸葛先生逼进险境,但均未能占上风。僵持了近一个小时,他将我杀了一个独孤将。
  结局悲惨,诸葛先生却冲我伸出了大拇指,赞赏地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诸葛先生取笑,我是诚心来向您讨教的。"
  趁诸葛先生点烟之际,我摆下了第二局。
  一开局我便杀出怪招,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给对方摆了一个迷魂阵。诸葛先生以毒攻毒,避实破虚,谨慎反扑。忽而进攻,忽而退守。声东击西,暗渡陈仓,你来我往,险象环生。杀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诸葛先生手一软,露出了一个破绽。我心中暗喜,趁机杀进,用卧槽马活吞了诸葛先生的老帅。
  "教训,教训!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诸葛先生将手中棋子一推,神情颓然。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局棋何以令诸葛先生如此伤感?
  我不敢出声,困惑中觉得诸葛先生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悄悄退出。
  后来我经常与诸葛先生切磋棋艺,时间一长,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日期:2010-11-08 14:52:04

  闲聊中,我才知道诸葛先生原是新四军秘书处的一个秘书,后来任科学院院长的方毅曾与他共事。皖南事变后,叶挺军长被俘押往浙江奉化,而诸葛先生被俘后则被押往安徽芜湖,囚禁在11号。所谓的11号,实际上是军统的一个特务机构,中共一些要员被捕后都关押在这里。当时摆在诸葛先生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叛变自首,一条是受尽酷刑后被虐杀。

  诸葛先生说,我知道一个人背叛了组织他会面临怎样一个结果,但我不能死,母亲需要我,妻儿需要我。无奈之下,我写了一张自白书。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我输掉了自己的人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解放后,我受到无情地审判。

日期:2010-11-08 18:35:23

  让我全面认识诸葛先生这个人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一天,我去找诸葛先生领材料,诸葛先生负责管理建筑的各种材料。还没有走到建材室,远远就看见许多人在建材室门口拥挤。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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