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后，老孙豪情万丈，当着李科的面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我们送李科离开旅馆的时候，他俯在我耳边轻声地说道：你这个同事话有点多，尚董事长似乎并不满意。你要小心谨慎，别辜负了我的一腔热情。
　　我点着头，心里惴惴。我想问他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李科大手一挥：我相信你的胆识，更相信你的聪明才智。
　　我和老孙发生了一场争执，他执意要等这边的事落实后才告诉公司，并且意味深长地说：现在通报公司我们最多只能打60分，等到合作意向达成，那就是100分了。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但我更清楚，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所能把控的。老孙胸脯拍得咣咣响，怂恿我只要再带着他去拜访尚董事长，他就有办法让尚董拍板合作。这一次，从头到尾我的头脑都是清醒的。我背着老孙悄悄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并且告诉她是老孙的意思。老板娘很兴奋，当场决定亲自飞来沈阳。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我彻底得罪了老孙。老板娘和业务经理到沈阳的第二天，便和尚董草拟了合作意向和对赌协议。第一阶段是公司的产品进驻七个商场，并设立专柜直销，对方的优惠政策是进场费全免，并提供广告支持，利润四六分成；第二阶段是在他们开发的购物街开设专卖店，一年免租，三年租金减半；第三阶段是在前两个阶段基础上，年营业收入达到1000万元的时候，优先授权由尚董公司旗下的贸易公司代理东北三省业务。

　　红光满面的老板娘在沈阳一家著名的东北菜馆，犒劳了我和老孙。老板娘说要在沈阳成立一个销售公司，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吟吟地看着我。老孙低头不语，业务经理冲着我点头微笑。
　　三杯卡斯特下肚，我违心地对老板娘说：我想回深圳，我要好好了解产品。老孙是我的师傅，他比我更适合这里。
　　老孙抬头惊诧地看着我，我没有去迎接他的目光。业务经理拍手称道，不等老板娘表态，就举起酒杯起身向老孙道贺。我觉察出老板娘心底的不快，继续说道：我还年轻，难堪重任。这一次如此顺利，跟我的业务能力没有关系。我还需要磨练，需要向经理和总经理多多学习。
　　老板娘微微点头：过分的谦虚，并不是好的品质。万里长城才迈出第一步，给你一个摆摊的地方，并不表示产品就能被认可。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希望你还是留下来，辅佐老孙。
　　我红着脸呐呐地说：我真得是这样想的。我对产品并不熟，业务能力也乏善可陈。
　　老板娘不再说话。晚上她独自约我喝咖啡，为了打消老孙的顾虑，我对他说：我的心意已决，往后需要我战友帮忙的地方，您尽管交待。
　　老孙打着哈哈：兄弟，你何必呢？
　　九月的沈阳，夜晚已经有了丝丝寒意。去往上岛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留下的事，我心有不甘，我甚至看到了李科鄙夷的眼神。这对我来讲，绝对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而且我敢断定，老板娘的原意是让我留下，调回老孙。
　　关于老孙，我曾经听过一些传言，大概的意思是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原来的老板和现在的老板都不怎么待见他。但此人巧舌如簧、八面玲珑，舅子又是公司所在地第一副镇长，他在公司最大的作用是对衙门的公关。

　　想到这里，我突然后背发凉。这次老板娘派他来沈阳，除了业务拓展，是不是还有更深的意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的违心之言，会不会彻底背离了她的初衷？我又想起了土匪，这让我多少有点释然。为了他我回去，是个绝佳的借口。如果老板娘再坚持，那么我就就坡下驴，顺便再跟她提一些有利用土匪的条件。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起土匪，这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日期：2013-07-13 22:44:06
　　我如约来到咖啡馆，老板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蓝色多淄河》静静地流淌着，那是我熟悉的唯一的一支钢琴曲。我轻轻地走到她对面，又轻轻地坐下。她放下手中的红茶，柔柔地问我：喝点什么？
　　我说：咖啡吧。

　　她笑了笑：喝得习惯吗？除了咖啡，还有红茶，还有果汁。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窗外：第一次喝咖啡，想尝尝味道。
　　她叫过服务员，我说：给我来杯咖啡。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先生，要哪一种呢？
　　我说：随便吧。
　　老板娘说：蓝山吧，来一壶。
　　服务员退去，老板娘端起红茶轻轻地泯了一口，看着我说：看起来你情绪不高？
　　我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
　　你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老板娘说道。

　　我说：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她笑着说：我说的是你们效率这么高，幸福来得太快，让我措手不及。
　　我从口袋里摸索着烟盒，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里不能抽烟。
　　我抓了一下耳朵：您也知道，这是我运气好。如果这里没有战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她笑而不语，等到服务员端上咖啡才说道：我打算奖励你，你说该如何奖励？
　　我心头一动，嘴里却说道：不用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板娘说：咖啡有伴侣，可以加奶还可以加糖，这么喝会很苦的。要我帮你调吗？
　　我摇摇头：我听人说过，要喝就喝苦咖啡。

　　林东，你进公司多久了？快半年了吧？她问道。
　　她的思维太跳跃，我实在猜不透她要说什么。我说：是的，整整六个月了。
　　有收获吗？
　　我说：有的，就像这次，好像做了一个梦，太现实，又太不真实了。
　　她点点头，又跳道：你觉得老孙这个人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真正相处才不到两个月，说不好。
　　她鼓励道：别有顾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我笑着：他是老江湖，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老板娘眉目上扬，笑得肩头晃动：你放不开，这是业务人员的大忌。

　　我有点不自在，我说：他到底如何，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微微点头：是啊，我比你清楚。那个电话肯定不是他让你打的，以他的性子，这种事要汇报，肯定比谁都跑得快。
　　我突然有点不耐烦，我说：您不应该跟我讲这些，我也不在乎。
　　她盯着我，好久才说：我把你当作了朋友，看来是一厢情愿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口一口地喝着苦到人胆颤的咖啡。
　　她说：我不会再强求你了，你也不用再纠结。明天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回深圳，接下来怎么安排，再作打算。
　　我看着她，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咽下了。
　　她继续说：刚才说了要奖励你的，你想好了吗？
　　我说：您要我提条件吗？
　　她肯定地说道：当然了。

　　我看着窗外，不再说话，脑子里却闪过无数念头。
　　老板娘续了一杯红茶，笑道：当你的老板不容易，还要学会察颜观色。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奖励你五十万，从两百万中扣除；二是放你自由，你如果觉得在我这里憋屈了，可以另谋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