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们打架，爸爸的一只手揪住妈妈的头发，妈妈用牙咬住了爸爸的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燕子被吓哭了，抱着妈妈使劲拉，可是她怎么也拽不出被爸爸死死抱住的妈妈来，僵持了好久两人才松开手，爸爸的手在流血，地上掉了好多头发，都是妈妈头上的。爸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妈妈抱着燕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打架是常事，但这一次尤为厉害，以至于好久了燕子都会做噩梦，常常会被相似的场景吓醒。

　　日期：2014-06-05 16:14:09

　　(13)
　　燕子的大姐嫁到了很远的一个村子里，后来不知道为啥又回来了，在村东头修了个茅草房。这些她都不知道原委，她记事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跟她最要好的名叫丽华的小伙伴是大姐的女儿，比自己小一岁，丽华经常叫燕子姐姐,她妈总给她纠正：“叫幺幺”（小姨），当时能记住，玩一会就又管燕子叫姐姐。哥哥结婚没多久，就分家了，好像是因为嫂子和妈妈总吵架。
　　爸爸跟哥哥嫂子一家住东屋两间房，燕子和二姐跟着妈妈住西屋两间房。分家的那天，妈妈把田地、果树、猪、一些农具等只要能用到的东西都分成了两份，一份归哥哥他们家，一份是燕子她们家的，燕子始终不明白明明是一家人为啥要分成两家，还你的我的？还有爸爸，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是很疼燕子，冬天的夜晚，家里吃完饭以后，全家人围着火塘，二姐写作业，妈妈给他们兄妹几个做棉鞋，燕子困了，不愿一人去冰冷的被窝，就在爸爸的怀里睡觉，门外北风呼啸，但爸爸的怀里好温暖。

　　而如今，爸爸却成了哥哥的了，在燕子的意识里，分家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两个家庭的了，包括爸爸和妈妈，妈妈是她和二姐的，爸爸是哥哥的。那以后爸爸也经常来她们家串门，再想抱她的时候她总是扭扭捏捏地躲着。
　　燕子从小就是个认真的孩子，什么事情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些事即使当时没明白，她也总是会找到答案的。对于分家的困惑是外婆帮她解开的，外婆说哥哥成家了就要为家里分担困难，二姐要上学，燕子也还小，都需要花钱，妈妈的负担太重，就把爸爸分给了哥哥。听完以后燕子似懂非懂，但是她很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爸爸被当成了负担分给了哥哥。她很同情爸爸，觉得对爸爸不公平，但是看着妈妈被生活累弯的腰和满手的茧子她又从心里心疼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啊？

　　日期：2014-06-05 16:15:10
　　(14)
　　她隐隐约约记得啥时候好像还吃大锅饭，整个社里的人都去干活，三五个女同志专门做饭，然后大家一起吃，吃的最多的是苦荞面擀成的面条，像树枝一样粗。出工按人头记工分，分活的轻重，有时候一人三分，有时候二分，给三分的时候干活的人总要比二分的多，但是活路也要累好多，收获的时候再按照分数的多少用称分粮食。
　　有一个周六，社里要去乱石堆里开发一块荒地，那天的工分是三分，燕子和二姐都跟着妈妈去了，男劳动力有抬石头的、有砍树的、女劳动力负责割杂草和锄地，燕子和二姐也拿着锄头跟着大伙锄地，二姐比她大六岁，虽然也是孩子，但毕竟比燕子大些，在人堆里不是太显眼。
　　那个胖乎乎的燕子没把人乐死，她本来就矮小，锄头还很沉，她要使劲举半天才能举起来，可能是举得过程中把力气用多了，往下放的时候不是人家那样对准地挖下去，而是“咣当”就砸了下去。遇到石头也不知道躲，砸得锄头直冒火星子。大人们都笑她，但是她比谁都卖力气，人家休息的时候她也不闲着。
　　日期：2014-06-05 16:19:29
　　(15)
　　妈妈叫了好几次她就是不听，累得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那个有些秃顶的李爷爷开始逗燕子：“燕子，跳个舞吧。”这招还真灵，燕子立马就把锄头放下，开始又跳又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燕子天生就是个开心果，聪明伶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的。
　　晚上收工的时候，记分员拿着几页纸念名字和公分，她们家只给妈妈记了三分，没有她两的。燕子急了，去找那个记分员：“你凭啥不给我？”记分员说：“你们是小娃儿”燕子说：“小娃儿怎么了，你看我手都破了。”燕子伸开了稚嫩的小手，手心排着两排透亮的泡，有一个磨破了，往外流水。记分员心疼地擦了擦说：“那就给你记一分，给你二姐记一分，你们姊妹两个算一个工，你们家一共六分。明天别来了啊，要不人家有意见。”

　　燕子高兴坏了，她不知道一分是啥概念，更不知道换一斤粮食需要多少分，但那一分是她的，那是她终身难忘的有标志性的第一次劳动，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能帮妈妈干活了。
　　日期：2014-06-05 16:19:59
　　(16)

　　她们家的粮食总是不够吃，那会好像谁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妈妈总带着她去挖野菜，她能叫上名来的有两种：一种是脆子根，开春的时候就有，出土的小芽叶子是红的，把它们摘下来洗洗放点盐就可以当菜吃，就这会是脆甜的，最好吃，等叶子长成绿色的时候吃着就是涩的了。刨开土，里面还有长长的白根，像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但是只有麻绳那样粗。把它们挖出来跟米饭煮一起就能当饭吃。

　　另一种是蕨根粉，是一种植物的根，挖回来以后用石磨打磨成浆，再沉淀，然后倒出清水，把白色的糊糊和成一个圆球放到滚烫的开水了，瞬间外面一层就变成了紫红色，把它剥离下来放到另外一个空盆里。再用同样的方式把面团放回到水里，再捞起，在剥掉一层，就这样反复着一会就装了满满一大盆，够她们吃好久的。
　　那东西第一顿吃，图新鲜还能吃下，每顿饭里都有野菜的，顿顿吃就咽不下去了，但是没别的吃的，总不能饿着肚子。饭做好了后，妈妈碗里基本上全是野菜，只有燕子和二姐碗里有少量米粒。
　　分家后的第一个大年三十，二姐感冒了，吃着吃着就往外吐，说咽不下去，妈妈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多好的粮食啊？你居然都糟蹋了？”，二姐哇哇大哭起来。燕子站起来了，她把二姐碗里的野菜夹到自己碗里，再把自己碗里的米粒一个不剩地摘到二姐的碗里。给二姐说：“别哭了，吃吧，吃了病就好了。”妈妈放下碗，用手揉着二姐红红的小脸蛋，问道：“疼吗？”然后把两个孩子搂过来紧紧地贴在胸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在燕子的脸上,在流过嘴角的一瞬间,燕子尝到妈妈的泪水是咸的。

　　外面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过了今夜，将开始新的一年。

　　日期：2014-06-05 20:41:19
　　(17)
　　“旅客朋友你们好，火车即将到达西安火车站，请下车的旅客拿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广播再次响起，打断了燕子的思绪。“啊？西安。”燕子忍不住大叫起来，林永莲睁大眼睛吃惊地问她：“燕子，你来过西安？”燕子兴奋地说：“没来过，但这个地名我在课本里听说过，历史书里说西安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城之一，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时间最长、建都朝代最多的城市。有大雁塔，还有秦始皇兵马俑，还发生过西安事变，没想到今天自己从这里经过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