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13 16:35:24
　　二十二 假牧之
　　到达县衙后，我们管家丁要差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跑到院子后面，然后牵出了一只猴子、一头猪和一匹白马，说道：“这是你们唯一能拥有的了。”
　　“搞什么啊？”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说好的帮手呢？”
　　“哪有什么帮手啊！”家丁说道，“下密县就这么点儿大，把守城的一除掉就只有畜生了。这猴子据说是于吉仙人在东海一座叫花果山的神山上找到的，能通人性；这猪据说非常神奇，出生的时候一窝有十几个兄弟，结果连母猪在内全被其中的一只小猪给咬死了，只有它活了下来；这匹马似乎也来头不小，貌似和神龙都有关系……好了，这就是你们的一切，要剿匪的话出东门左转就是了，祝你们好运！”

　　“就这样？”
　　“嗯啊！”家丁说道，“也不是叫你们去打张角，只是几个余党而已，加起来恐怕都不到十个人。听说你们还打过真正的黄巾，莫非这就怕了？”
　　“怕？切，那怎么可能！”
　　益德说着便要抱起那只猪出去，大哥连忙拦住了他：“三弟你干嘛啊？”

　　“先宰了它吃了好有力气出城啊！”他果然还是对猪有“感情”的。
　　“回来再吃也不迟。”大哥说道，“要是我们回得来的话。”
　　除了那匹白马，我们什么都没有带走——那是当然，谁剿匪要猴子和猪啊！
　　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当我们出城向外面的百姓打探匪贼的下落时，他们总是对我们抛以怒目的表情。有没搞错，我们是去剿匪，去保境安民，怎么反而受到这种待遇？果然刁民就是刁民啊！
　　就在我们奔波半天都没找到土匪影子的时候，一支马队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前方不远处。为首的一人在马上高喊道：“前方可是下密副县长刘玄德？”

　　“正是在下。”大哥答道，“敢问阁下是？”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张牧之。”
　　好大的胆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他？更何以能这么准确地知道我们的位置？
　　不用吩咐，我和益德都做好了战斗准备。然而，张牧之却没有向我们发起攻击，而是一个人策马骑到了我们跟前，然后对同样在马上的大哥问候道：“久仰玄德公大名，今天这么相见真是尴尬，可否一起喝一杯？”

　　“喝什么喝？”益德的矛本来就长，这会儿更是快挨着张牧之的脸了，“你再敢前进一步，我就把你捅下来！”
　　“何必如此较真？”张牧之笑道，“我的兄弟比你们多，但我却只一个人过来了，你们难道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
　　“三弟不可鲁莽。”大哥将益德的长矛拨了开，然后对张牧之一拱手，说道，“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不敢说见教。”张牧之说道，“父老们想要我们来把你们杀掉，但我素闻玄德公非平常之人，所以这才希望和您聊聊：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现在就可以来讲讲道理。”

　　“你是说，老百姓们叫你杀死我们？”大哥有些不相信地问道，“此话从何讲起？”
　　“前几任副县长就是他们让我杀的。”张牧之仍然面带微笑地说道，“很吃惊吗？”
　　是的，我很吃惊，而我看着大哥和益德的表情也不自然。
　　“你们表面上看我是盗你们是官，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黎民百姓是支持你们的，这很好笑，非常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大哥冷冷地说道，“张角那一套，我还不知道？祸国殃民，死有余辜。”
　　“张角当然该死。”张牧之的话让我们吃惊了，他说道，“装神弄鬼，蛊惑百姓，煽动群众，宣传邪教，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你不也是……”
　　我脱口而出了这段话，不过却被他打断了。
　　“黄巾？谁跟你们说我是黄巾了？黄老爷？”他笑道，“你们也不去查查黄巾之乱的时候他在干嘛！”
　　“怎么了？”

　　“当年黄巾叛乱，你们敬爱的黄老四黄县长趁着大量难民涌入下密城中，派自己的手下掠夺了他们的所有财产，然后强迫他们成为黄家的佃农和私人武装。你当下密县的人口增长率下降是我害的？那是因为城里的人不堪忍受黄四郎的压迫而纷纷逃出县城，到外面种田，而唯一保护他们的人就是我了！”
　　听了他的话，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老百姓因为不堪忍受县太爷压迫而出城让黑社会土匪保护？这是什么道理！
　　“这没什么。”张牧之笑道，“所谓的黑白两道，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昔日高祖霸王在世，暴秦不也认为他们是黑社会***分子？但是现在回头一看，谁才真正代表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先进文化传播方向以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呢？”
　　这不就是造反有理了吗？对于张牧之的解释，我并不能接受，于是我诘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和张角又有什么区别呢？”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点。”张牧之认真说道，“我只是黑社会，不是***。张角的志向比我大很多，这点我很是佩服他。但是装神弄鬼原本就是违背社会发展的把戏，骗骗钱可以，拿这个治国？我倒宁愿听孔夫子的话——黄四郎说我是黄巾你就信啊？先帝还说过窦武是叛贼呢！”
　　“这……”
　　“事实上我也不是张牧之。”他突然说道，“真正的张牧之，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啊？”

　　“张牧之原本是齐鲁之地的一名游侠，年轻时看不惯地方豪强仗势欺人，于是便杀了那厮，亡命了天涯。大约十年前，他来到下密县，然后看到了我和那边的几个小伙伴，于是大家便凑齐了一桌土匪。多年来我们都只是劫富济贫，从不滥杀无辜，坚持的也是替天行道、保境安民。那时候还没有黄巾贼，因为牧之脸上有一脸的麻子，所以当时我们的名字叫‘麻匪’。”
　　“后来呢？”益德问道，“怎么你成了张牧之？”
　　“牧之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了，可是他的威名却没有减少，为了继续他的遗志，同时用他的名声威震敌人，于是我就成为了新一代的牧之了。”
　　“有点像褚飞燕的故事。”大哥说道。

　　“张燕？”
　　“对。”大哥已经对张牧之解除了戒备状态，他也讲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褚飞燕以前也只是一个黑山小贼，常年跟从大头目张牛角，深得牛角喜欢。后来张牛角身受重伤，临时要求褚飞燕继承其遗志，于是褚飞燕便改姓了张，也就是现在赫赫有名的黑山贼张燕了。”
　　“哦，有机会见到他的话还真得和他喝一杯了，呵呵。”张牧之说道。
　　“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呢？”益德的话也不那么带刺了。
　　“那不重要了。”张牧之看了看日薄西山的夕阳，笑道，“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张牧之了。”
　　“难道自己的名字都不重要吗？”我问道。
　　“当然不是。”他说道，“但一个人如果真的狠心改掉自己使用多年的代号，那就一定是有要重新做人的决心，不然何必要做出这种行为呢？如果你自己改过名字就能理解这种心情了。”
　　听到这话，我呆立在了原地。
　　是的，我原本的名字，叫关长生。
　　看着张牧之，我觉得自己正在照镜子，看着另一个自己；但是，我的未来会和他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