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风呢喃――写给已然流逝的岁月里不曾忘却的日子》
第2节

作者: 徐至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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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溜到嘴边的“呸!”咽了回去,用力“哼!”了一声表达出对她的鄙夷。告状你就告状,还装什么好人?

  床又晃动了一下,大力的声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你管不着!你昨天打我们怎么就不说?你还掐二力的大腿里子,怎么就不说?”
  大力说这些,是告诉妈妈这回我俩有理,她可以和大国妈一样,像模像样地和这个老婆子干一仗,然而,同样是副食店的营业员,妈妈却没有马婆子那样的章程,每回大敌当前,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先败下阵来,现在,她又一枪不放便投降了。她转过身来责备地看着我俩,然后转身开了屋子的灯,怯生生的请马婆子进来,身高马大的马婆毫不客气地一步跨了进来,一下子,把个过道塞得满满的。妈妈赶紧把大门关上,屋子里不那么冷了。

  马婆子住在我家隔壁,和这个胖大的女人打交道老是我俩倒霉,也不光是我俩,满院的孩子哪个也能从她哪儿弄到便宜?连大国他爸那样的大老爷们都得让她三分呢!
  这个老婆子我和大力惹不起也躲不起,她的马老五是我们同学、还是班长,叫马玲、“马铃铛”,一碰就响个不停。马铃铛当班长,啥事都要拔个尖儿,谁碍着她拔尖了,她家女将们便一哄而上,打得你丢盔卸甲,我恨不得天天往她们家门上撒尿。对啦,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她们家有个顶好的大好人是马铃铛的爸爸,因为他个子比马婆矮一块,又没个正形,大家都喊他“小山东”、“马崽子”。马崽子也受马婆子的气,马婆子家里外面都是一手遮天。

  “瞧瞧,这不是!我冤枉你们了?啊-?”马婆子在门后发现了那根拖布杆,她把这个铁证在地板上墩得咚咚乱响。

  “这俩孩子,怎么能这样?……”让人家抓住了把柄,妈妈更是不知所措。
  马婆子得了理,撇着大嘴开始教训人:“老张家的,我告诉你,小孩子不打,上房揭瓦!你家的那个大的,是个猴子精!两天不上房就屁股着火,那个二的,就是二孩子!傻呵呵地跟着大的跑!”
  “你才是二孩子!”马婆子撮我的伤疤,我必须要反击。
  马婆子并不理会我,接着给妈妈上眼药:“这阵子俺就看着呢,大的领着二的就不走好道儿!红小兵撸了,体委也撤了,你该好好反省啊!他倒好,学习小组关不住心思,老够够着上街和大成里老单家那小子打恋恋,你打听、打听,那是啥人家呀?呸!说这样的人家我都觉得嘴里牙碜!我说,你们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对孩子可不能太惯着了,现在这社会多乱,街上那些小赖子,少招惹吧,咱这孩子要是……”

  她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你俩起来!”一声低喝,是爸爸的声音。爸爸从里间屋子里出来了,让马婆一清早堵着家门教训,他一定很恼火。
  我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的套上衣服站在地上。大力也从上床下来,找到鞋子穿上了,站在我的身边。我俩并排站着,听凭爸爸发落。
  马婆又说话了:“其实呀,一把破拖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大早找你们不是为了这个。我就觉得呀,象咱这样的根本人家可得把孩子管住了,孩子呀,跟啥人学啥人儿,大成里的那些野孩子,有几个正经东西?咱哪能和他们来往?你看咱院这么多孩子,谁家招惹大成里的呀?就你家大力、二力!人呀,往高处走不容易,走下坡路哇,顺劲就蹴溜下去了,你拽都拽不回来呀!”
  当着爸爸的面,马婆子把自己妆扮成一个讲理的人儿,可我明白她的用心,她硬把我俩往大成里塞,就是想让爸爸对我俩下手。
  爸爸盯着我俩,我感到了畏惧。
  “是你俩干吧?”我俩都没敢应声。
  “是不是?”他有点火了,我心里哆嗦起来。
  “是,”大力果敢地回答。爸爸扬手,我连忙捂住脸,“啪!”的一声,大力的脸上挨了一下。

  大力面对爸爸的巴掌从来不躲,他这个找揍的德行让他多挨了许多打,妈妈说他是个“犟眼子”天生挨揍的货。一般情况爸爸不会打我,但是看大力挨打比自己挨打还可怕。
  “哎?我说!这是干啥呀?”马婆嚷了起来,“我可不是要你们打孩子呀!教育孩子得讲究个方法。你们都是念过书的,怎么也和我们大老粗一样啊?这一大早的,成什么事了?得了,刚才我那些话就当放了一阵子臭狗屁!”
  说着,她拾起了拖布头,拎着拖布杆,摔门出去了,妈妈忙不迭地叫着“马嫂”追了出去。
  “你俩拿人家拖布干什么?”爸爸没理会马婆,他要看看在这把拖布背后,有没有值得他下手的勾当。他用手指撮了我一下,要在薄弱环节突破。
  “打冰尜。”大力看着爸爸,抢在我前面回答。

  大人们不知道,每当大力抢先答话的时候,往往是在撒谎。
  “没问你!二力说。”爸爸制止大力,又用指头撮了我一下。
  我赶忙说:“是打冰尜。”
  “是吗?”爸爸逼问了一句,给我改正的机会,这时改口事情还不算严重。这是他最后一击,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我撑着胆子说:“是。”
  爸爸不说话了。拿个擦地板的家巴什能干什么?他的想象力无法把这根绑着烂布条的木头棍儿和街上的某件坏事联系上。
  “拿拖布打冰尜?”妈妈从外边回来了,“是不是又挨人家打了?”她从来都不肯轻易相信我们,她的直觉总是接近正确答案。妈妈挨个看着我俩的眼睛追问,我俩都瞪大眼睛坚决地说“没有!”
  我坚定地应对她的目光,暗自咬紧舌根儿防止脸红,这是撒谎成败的关键时刻。
  打冰尜是我们在冬天里常玩的把戏,离不开棍子、棒子啥的。找不到破绽妈妈只好放弃的自己的直觉:“那也不应该把人家的拖布拆了呀!你们没事干点啥不好,非去祸害人?”
  爸爸转过身取了一条毛巾,一言不发地到水房子洗脸去了。
  妈妈忽然问道:“马大娘说老单家的孩子是哪一个呀!”

  “三级风,大成里的单三。”我说。
  “他是我们班里的同学,叫单纪峰。”大力接着我的话,一本正经地说。
  “三级风?”妈妈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我俩都乐了。
  妈妈把手敷在大力的脸上,那里清晰地印着五个指头,然后,她转身取来大力的棉裤让他穿上,又问:“就是上次来过咱家,那个大眼睛的孩子?”
  妈妈对单三的印象不好,上次他从我家走后,妈妈说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安份的孩子。
  “就是他。”我说。
  “他的家长是干什么的?”妈妈一边整理我俩的床铺一边问。
  “她妈妈……”
  我刚张嘴,大力踹了我一脚,他抢过话茬说:“他没有妈,从小就没了,他爸和马大爷一样跑下江,挺可怜的!”
  妈妈看了大力一眼,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这样的事情很容易触动她,她忧伤地相信了。
  我憋着没有戳穿大力,单三可不像大力说的那么可怜!单三有妈妈。要说单三的妈,绝对是个手儿!她有个本事,就是总能让人家领着到处跑。她干这活儿很在行,顺脚啥事都能办,跑一阵子就回来,每次回来都给单三小钱花,据说这阵子,她又跟一个走街窜巷锔锅锔缸的跑了。被人说这事儿,单三总有点难为情,可单三嘴馋,手头紧了就巴望他妈跑一趟,要是赶上他妈腿脚不好,他就得自己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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