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15 23:48:57
　　四十二
　　秦安法院奇袭公司的当晚，老吴宴请开户行的帅哥靓妹。
　　不要以为没在开户行贷款就可以牛逼十足，也不要以为银行拉客奴颜就可以置人家的帮助于不闻不顾。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云转，世间乾坤扭转常有反复，做人做事应该要留点后路。当然，公司开支的消费我会事先知会老板，虽然我拥有一定限额的授权，虽然我也知道老板会不时地暗查老吴的请客消费，当年的吴老板也曾是同样的德性。
　　繁花似锦的坐席间，哥们深感自己老了，与型男美女的近距离只会招致自惭形秽。好在哥们还有精干与处子共存的林处女，还有雪白与浪潮并蓄的陈姑娘，张型男想要冒充童子鸡我也无异议，她们或他们才是撑起了青春花卉的娇艳欲滴。饭局进行得如火如荼，一帮年轻人嘴边挂着虾壳又吵着要去到D厅新天地。
　　年轻人消费型的浪漫周末当然要鼓励，但新天地老吴想去也去不成，田老板打来电话要和我召开远程会议。掏出一把银子交给林处女，请她代老哥哥潇洒埋单走一回，我反复叮嘱道：他们和你们，吃好，玩好，最重要是开心就好！

　　年轻人去了D厅寻开心，老男人只有继续苦命，哥们好一阵陪着老板煲汤煲饭煲电话粥。要说田老板的生意头脑和做事魄力简直让老吴五体投地，但要论起他的法律知识和管理水平，直白地讲，绝对叫哥们两眼翻白外加鄙视。也许是刚陪完了客户，电话里的田老板颠三倒四、胡说八道，戏剧的无厘头绝对跟周星驰有得一拼，搞得老吴感觉好气又好笑。之前的老吴也曾接触过不少成功的民企老板，他们的商业嗅觉和处世能力真可谓令人高山仰止、叹为观止，可他们的逻辑思维却又实在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恭维。尤其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跑去研读了所谓的MBA或EMBA，学成归来的他们，一般都会让属下的员工们无所适从、如临深渊。

　　电话一直打到了哥们的手机发烫，田老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航道已偏离了最初的目标好远好远。语无伦次的田老板最后关照老吴，先去找公司的法律顾问商量，他本人过几天即可返回上海，打官司的事情到时候再行定夺。
　　没等手机冷却，我即奉旨拨出了法律顾问的手机号码。法律顾问个性定制的手机铃声悠扬悦耳，可接通后的那一头，却是传来了背景音乐与公鸭母鸡歌喉的刺耳混音。法律顾问醉酒的大舌头含混不清，说话声音也时远时近，估计这会儿他的手机正由别人代握，法律工作者的双手正在把麦还是摸奶，谁摸他妈的谁知道！粗暴地丢下了一句过两天再说，法律掮客再无音讯。
　　中华大地的各行各业普遍缺乏职业道德，法律工作者除了直接关乎钞票的事情，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过两天再说。而老吴属于老板家的长工，不可能享有法律顾问的自由挥洒，过两天老板回来必须要有所交代。
　　求人不成，只好遥想回首南泥湾。利用第二天开始的周末，老吴先是登门拜访方哥，他才是俺亲如一家的兄弟。嗣后，忍痛割舍东洋爱情动作片和西洋经典珍藏片，理材料、清脉络、问计智者。整整一天，总算拟就了一份原创的答辩状。手捧两张A4纸，我心潮起伏、百感交集，仔细端详再加动情思量，老吴心中的感觉好比出精出水出太阳！但最后还是把文书草稿发给了方哥，人家内行人终归是棋高一招。不多时，方哥复来短信：士别一日，刮目相看，兄弟功夫明显见长。此件无误，照发。

　　照发？方哥吩咐老吴照发恐怕不算数，毕竟他不是发钱给我的老板。
　　……
　　小众期盼中，老板几天后总算是回来了，他和老吴相逢在了阔别两周的酒店饭桌。与我们一同欢聚的还有公司的法律顾问，这鸟人听说今天是田老板的亲临，他奶奶的跑得比动车还快。说来从事法律工作的同志就是比老吴聪明，人家清楚谁才是真正出钱的东家，跟老吴这种打工仔多费口舌丝毫不能创造价值。
　　生意人的酒桌自古以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田老板首先要求老吴介绍情况。哥们的功课准备向来充分，情况的介绍清晰而具体，顺便也谈了自己的初步想法，最后则是呈上了草拟的答辩状。

　　“有吴总帮着看家，我出去谈生意就是放心，生意因此就能够谈得好。吴总的意见我基本同意，这份答辩状请法律顾问再给看一看。”田老板这趟长差估计比较顺利，他的这份浓郁喜庆一直带到了饭局酒桌。
　　接过答辩状，法律顾问阅览的时间不算长，可他沉默的时间真的好长。过了许久，他说道：“这份东西写得可以，尽快用特快专递送出去吧。另外，我想请问一下，这份答辩状是吴总写的吗？”
　　没有应答，我微微点头。
　　“吴总以前搞过法律工作？”鸟人再问。
　　“没有。我以前只是在政府机关工作过，而我的一个朋友曾做过法院的审判员。”老吴淡然回答。
　　“我说吴总，你在答辩状里提出了地域的管辖权异议，这到底有没有用场啊？”边上的田老板突然插话。
　　“基本上没用。管辖权异议是向受诉法院提出，法院一般会裁定驳回，人家不会打自己的嘴巴。如果不服裁定上诉，当地的二审法院照样会再次裁定驳回。”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要是派不上用场，吴总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力气？”田老板看似有点犯糊涂。后来明白，人家胖男人才是老谋深算。
　　稍稍静气，老吴答道：问题不在异议，问题在于姿态。提出异议是表达我们不好惹的姿态，以后接受裁定放弃上诉是表达我们积极配合的姿态。我相信，现在的做法对今后的协商调解不会有坏处。
　　田老板哈哈大笑起来，而法律顾问则选择默不作声。法律顾问没法作声，聪明绝顶的他应该已经明了：眼前的这个家伙绝非善类，既然可以跳过他撰写法律文稿，当然也可以跳过他应对整个案件，这个案件的受理区域不在他的人脉范围，这个案件的处理方法也不在严格的法律范畴，老吴掌握的情况和清晰的脉络绝非他能相比，他充当代理人只是站在庭上摆弄POSE挣点MONEY，这个案件的至为关键恐怕取决于庭外。

　　正事谈完当喝酒，喝完老酒当离开。鉴于法律顾问还有许多知心的话儿要对老板倾诉，田老板遂打电话招来小朱先送老吴回家。
　　“吴总，明天不要安排其他的事情，我有事情找你商量。”临出门时，田老板在我身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