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7-01 17:58:00
　　第二十八章　剥茧抽丝
　　沈庭玉在花阴下，负手而立。
　　瘦削的身影，如同一枝孤立的修竹，说不出的寂寥。
　　灵越轻轻走近，饶是如此，他还是听出灵越的脚步声，含笑侧过身来。
　　他不常笑，笑起来却很好看。

　　灵越不觉也展开笑颜。
　　珍珠和果儿去了厨房，寸心也去了外书房取书。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就剩下两个人。灵越正好跟沈庭玉谈论一下他的病情。
　　最近他的气色越来越好，胃口也好了许多，灵越十分欣慰，但转念一想，到现在都没找出下毒之人，又沮丧起来。
　　日期：2016-07-01 18:00:00
　　“米囊花没有问题，药也没有问题，吃食也没有问题。”灵越灵光一闪：“难道这些混合在一起，就有问题？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米囊花是父亲赐的，难道父亲竟是要害我的么？”庭玉摇摇头，表示这个猜测难以置信。
　　“我没有这样说啊！”灵越忙道，“庭玉哥哥，伯伯为什么会想到赐米囊花花给你呢？你平日里很喜欢花吗？”
　　“我算不上是爱花之人。”庭玉一点就透：“你是说有人借着父亲的手将花赐给我？”
　　“有这个可能……”灵越不觉抚摸着茶杯，“米囊花在云贵居多，生活在当地人必然熟知米囊花的毒性。不妨查一下府中是否此两地籍贯的人。”

　　日期：2016-07-01 18:00:00
　　庭玉略一思忖，“我们府里仆妇众多，查问籍贯，恐怕要找大管家查看花名册，可这未免动静太大了。”
　　“万不可直接查花名册，岂不是打草惊蛇？我们不妨设想，你中毒了，有谁会得到好处？”灵越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怀疑对象。
　　“我本是嫡长子，若家母仍健在，这沈府的家业自然是我来继承的。只是家母早已过世，我一直病着，精神不振，成天如同泡在药罐之中，父亲无奈，将家业交给弟弟们打理，二弟，三弟，包括年幼的四弟，都有份。若是有好处，便是都得了好处了。”庭玉苦笑道。
　　日期：2016-07-01 18:01:00

　　“但是得到好处最多的，不是二公子和三公子吗？”灵越道。
　　“我最怀疑的，自然是白氏。甚至母亲的死，我都认为白氏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七年前李伯母所出的那场意外？”
　　“不错，当年我不过十四岁，也以为这是意外，痛恨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夺去我的姐姐，害得母亲半身不遂……”
　　“那当年出事那天，你可记得是否有什么异常？”

　　日期：2016-07-01 18:02:00
　　“那一天，是冬月十五，母亲本要带着我们姐弟一起去上香。结果我那天不知怎么的吃坏了肚子，母亲就带着姐姐去了，陪伴她们的是大丫头梅妩和菊隐，兰猗被母亲留下来照顾我。车把式叫老黄，一向都是他驾车送母亲去上香的。”
　　“据当年老黄对父亲说，出发之前他检查过马车了，并无异常。到了山腰，他一时内急停车小解，不知怎么那马就忽然发了狂，拖着马车乱窜，等他提着裤子追赶，马车已经坠下山崖……”
　　日期：2016-07-01 19:37:00

　　“从这里看，似乎也无可疑之处。那你什么时候意识到，那也许不是意外？”
　　“母亲得救之后，就瘫痪在床上，形同废人。刚开始，她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后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虽然无法言语，头脑却不糊涂，总有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母亲的身影。
　　那一天，瘫软的母亲忽然勉力坐了起来，她的眼睛发出一种奇怪的光亮，脸上红光满面。

　　那一刻，他以为奇迹出现了，母亲要好起来了。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母亲拉着他的手，嘴唇蠕动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焦急地一遍遍问母亲：“什么？”
　　母亲握紧了他的手，直愣愣地看着他，眼角溢出泪水，终于慢慢停止了呼吸。
　　他从痛苦的回忆中醒来，不觉眼角濡湿。

　　日期：2016-07-01 19:38:00
　　“母亲死的时候，我尚且年幼，跟父亲一样，认为就是一桩意外。我恨上天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一日之内夺走我最亲近的人。过了几年，我无意中在茶楼听人议论，说他在无锡碰见了黄伯光。”
　　“可是当年的车把式老黄？”
　　“不错，当年意外发生后，他非常自责，父亲也没有过多苛责他。他很快自请离开了沈府，就杳如黄鹤，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人说老黄他如今阔得很，而他发迹的那一年，正是母亲遇难的那一年……我开始怀疑，当年导致母亲瘫痪家姐夭亡的那场意外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你怀疑有人收买了老黄？”

　　“很难让人不有此联想。”
　　日期：2016-07-01 19:39:00
　　“但是你并没有证据，他大可矢口否认，说这不过是巧合……”
　　“是的……”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潮红。
　　“如果那场意外是有人指使老黄做了手脚，那么你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所以很有可能，在你药方里做手脚的人，他们是同一个人。“
　　日期：2016-07-01 19:40:00
　　“你一向的药方是楚大夫开的。既然病情不见起色，难道就不曾换个大夫来看？从来没有换过方子吗？”灵越问道。
　　“父亲也曾请了其他的郎中，开的方子也大同小异，说没有什么大病，以静养为主。只是药效都不如楚大夫，病情反而更厉害了。所以到后来还是吃着楚大夫的药。”
　　“中途楚大夫可曾调整过药方？”
　　“有！他每个月进来请脉一次，调整方剂。那些方子你也看过了啊！”庭玉奇道。
　　灵越忽发一想，又去书房将累年的方子都拿来，一一对照。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无误。
　　日期：2016-07-01 19:41:00
　　“所有的方子表面看起来，各不相同，但是在药方上始终有相同的一味药。”她放下了方子，眼神发亮，“蜜炙米壳。”
　　“米壳？”
　　“不错，米壳一物，乃是取自米囊花的果实外壳，有镇静止痛之效。此物加蜜水煎煮，时常饮用，可放松心情，减轻病痛。却很少有人知晓，此物有一个特性。”灵越的心情沉重起来，下毒的人果然机巧。

　　“什么？”
　　“久而久之，病人会严重依赖此物，成上瘾之症。一日不用，则神思萎靡。但若继续饮用，则神思迷幻。”
　　日期：2016-07-01 20:54:00
　　沈庭玉的脸慢慢变得苍白，如同凝上了一层寒霜。
　　“天长日久，病体渐虚，毒入骨髓，就算不死，也成疯魔。”灵越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很残忍。
　　“这个人很聪明，不是吗？”沈庭玉的神情平静得近乎冰冷。
　　“你可有怀疑的人？”
　　“想让母亲和她的孩子们一起消失的人，你说会是谁？”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笑容。
　　“白氏……”灵越吐出了心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