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鸢无可无不可，倒是绮思温柔地拉着鹿玖：“怎么了么？”
　　鹿玖很直白地解释：“我爷爷和我说过，让我远着点儿黄皮子。”
　　绮思眉头微蹙，看着内院的方向：“那可就麻烦了，咱们那个船撂挑子了，一时半刻，走不得。”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一串急急的脚步声，一个管家模样的走到厨房，满脸惨白，厉声说：“谁是夜掌柜，还有胡嫂子，白师傅，李掌柜，还请速和我来。”
　　这一下点名的都是外面聘来的厨子或者酒水师傅，被点名的都是愣了愣，然后一脸疑惑地跟着那管家去了外院宴客之处。
　　一进去，鹿玖就觉得吧，这个费家，也就是土豪而已，实在是没有底蕴。
　　瞧着那费老爷子，在榻上僵硬的样子，大概是没救了，而宴席上请的客人，竟然大半都还没走，费家的人想要查死因，也不避讳着外人，就这么一窝蜂地撸袖子干了起来。
　　“诸位今儿都不能走了，这件事情不说分明，费家绝不善罢甘休。”那管家的话撂得狠，还喊了一个小厮，将这几个外来的厨子看管住。
　　一会儿有大夫过来，查了半天，只说是心疾突然发作。
　　那不顾内院外院的分别，跑出来哭的费家长媳逼着问，大夫也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饮食相激相冲，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后费家长媳和负责宴席费家次媳就吵了起来，大儿子和三儿子这两个出自发妻和继室的嫡子也不顾小二十岁的年龄差，对呛起来，还动了手，把夹在中间的姨太太的老二儿子给扇了一巴掌，场面之混乱，实在是难以描述。
　　不过不管费家自己人怎么吵，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打工的，没一会儿就都给关进了柴房里，到了入夜，也没有任何说法。
　　黄飞鸢倒是呆不住了，撺掇着鹿玖偷偷跑出去看看。
　　月色之下，出了事的费家宅子显得静谧非常，细细的哭声从内宅里面传来，距离这角落的柴房还有些远，听得不真切。

　　黄飞鸢把头发挽了起来，对着鹿玖做了一个口型：“开馆验尸。”
　　鹿玖心里虽然踉跄了一下，脚步还是很稳当的。
　　不知道费家的人是怎么想的，老爷子已经凉了，不入棺椁，还放在灵床上白躺着，幸亏这是冬天，要是夏天，这会儿一定非常可观了。
　　“看来是因为内斗相互咬，想要等仵作来验尸。”鹿玖没有实战经验，也就没见过尸体，这大半夜的看着，还是觉得瘆的慌。
　　黄飞鸢倒是无所谓，东翻翻西戳戳，这会儿要是给她两把刀子，恐怕她都能先给人家开膛：“内斗得老爹挺尸都不管，也挺厉害了啊。”
　　“这费家是抱着一户京里撵出来的包衣奴才的大腿发的财……”鹿玖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她看黄飞鸢观察的挺仔细，也就凑上前去看。
　　老爷子容颜如生，只是气色太惨了点，不过谁也不能红光满面地当尸体啊。鹿玖被自己心里这句嘀咕逗笑了，转脸刚要和黄飞鸢说一句，却见黄飞鸢瞪大的一双妩媚的眼睛看着自己。
　　准确地说，是看着自己的身后。
　　鹿玖回过头，看着那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光颜色荧绿荧绿的，干瘪的嘴里嘴里瓮声瓮气吐出一句话来：“大儿害我！”
　　鹿玖觉得头皮发麻，但她还是很淡定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神情。
　　老爷子的尸身僵硬地坐了起来，直挺挺地戳在那里，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黄飞鸢：“大儿害我！”
　　黄飞鸢倒是带着一脸很有意思的表情，看着那老头子。
　　鹿玖往一边退了退。
　　那老爷子不知道是因为这两个姑娘都没有动作，还是本来就诈尸，屁股一拧，已经下了床，直愣愣地就那么蹦着往外走。
　　别说是黄飞鸢，就连鹿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姿势也实在是太好笑了一点。
　　两个姑娘的笑声出来，那老爷子似乎也是怔了怔。
　　鹿玖双手交握，站姿很优雅，可说出来的话，却像黄飞鸢，带着一点点辛辣：“老爷子，看着点，门槛很高呢。”
　　话一说完，只见得那老爷子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手突然没有骨头似地，反折着就朝着鹿玖掐了过来。
　　日期：2017-01-20 22:14:00
　　黄飞鸢踢脚踹上了那老爷子的肚子：“哪里来的妖孽！敢在姑奶奶面前不要脸！”接着，半点停顿也没有，趁着那老爷子被她踹得身体折了折，弯下腰来的档口，又是一脚，正踹上了那老爷子的脸。老爷子仰着要倒，正好赶上黄飞鸢伸脚一勾，勾住了那老爷子的脚踝，彻底把老爷子给放倒了。
　　黄飞鸢一脚踩在老爷子的心口，胳膊往膝盖上一放，呲牙一笑，在这阴森森的气氛里，显出几分辛辣来：“黄皮子，别在祖奶奶面前装神弄鬼了。九尾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小屁孩，我还压不住你一个大耗子？”
　　说着，黄飞鸢反手在身后一摸，抓过一条金黄色的比人高的大尾巴来，毛茸茸金灿灿，透着仙家上神才有的那种金色的光芒。
　　鹿玖不是没见过狐妖，狐妖的道行要看尾巴，但就算是九尾狐，九条尾巴挂在身后，也没有这么大。
　　这应当是……鹿玖有点吃惊地看着黄飞鸢。
　　黄飞鸢对鹿玖抛了一个媚眼，一转头又是满脸煞气，抖了抖袖子，抖出一把长刀来：“小耗子，你现在附体在这老头身上，我这一把锁神刀下去，不知道是他老人家的心肝硬，还是你的灵元硬。”
　　那老爷子的表情十分生动地愣住，半晌，才露出一个一脸褶子的苦笑，接着，迅速地灰白下去，一阵又香又臭的复杂味道带着黄绿的烟雾在老爷子的尸首上腾空而起，从那一片烟雾里走出一个穿着柳色衣衫的女子来，一看见黄飞鸢，便带着一脸怯意跪了下去：“不知道祖奶奶仙驾，还请祖奶奶饶命！”
　　黄飞鸢看着这黄仙姑，脸上挂着几分美人椒之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作乱，岂不知把祖奶奶也牵扯进来了吗！”
　　“祖奶奶饶命！小的委实不知情！若是知道祖奶奶在此，小的怎么敢作乱！”那黄仙姑伏在地上没命地磕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老爷子应该是被你熬死的吧。”黄飞鸢翻了一个白眼，鄙夷地看着那老不修。
　　那黄仙姑期期艾艾地看着黄飞鸢一脸的不耐烦，一咬牙还是说：“是，是我那郎君他的主意。”
　　然后鹿玖就听到了一个太子等不及要继承皇位于是干掉了老皇帝的故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黄飞鸢听了这一段之后，不假思索地对那黄仙姑说：“既然这样，那就是不关我们什么闲事了。我和玖玖就回去跟绮思说一声，先走了。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想要扒灰，当心弄自己一脸灰。”

　　反而是鹿玖有些迟疑：“可是这样的话，胡嫂子倒是没事情，白师傅和卖酒的李掌柜就完蛋了。按照这内斗的规矩，这两个人是平白无故卷起来，当替罪羊的。犯了这种人命案子，可是要砍头的。”
　　那黄仙姑似乎很怕黄飞鸢再反悔，立刻就心生急智：“要不然就让那个继室来定罪。那个婆娘害死了几个丫头姨娘并没出世的出世的，身上也背了十几条人命了！让她就范，绝不会冤枉好人！
　　“嗯嗯，然后你再给你情郎灌点儿迷魂汤，将来这家业也够你造了。”鹿玖淡淡微笑。
　　那黄仙姑很会察言观色的样子，立刻保证：“这位上仙！我拿我的道行和您保证，这个老鬼也不是好人！他头一个妻子，就是被他在生辰那日用一碗寿面给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