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弹跳蚤》
第9节

作者: 谁家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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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并不以为那铜香炉是啥宝贝,里面放根火纸条一直当煤油灯。一做贩大洋的亲戚,来家看到,说要买个新罩子灯来换,再加五十块钱,不行就一百。把让他哥乐得觉得这是在白日做梦,开玩笑。他爹却立刻翻脸。
  他爹让他哥开了三级证明,生产队、大队、公社的,忙乎了半个多月才开好。带着铜香炉去临濠的银行,却被当场没收,说那是国家的东西。但奖励了两万六。若不然哪能翻盖了全洋町最气派的三间大瓦房,还用他姐换成了亲。还养了六个孩子。
  他爹一次酒后深夜,说出了秘密。在他当大褂队小头目时,就私藏了几根金条和不少大洋等。加上后来当村干部时,私吞了不少金银收缴,瞒着所有人,分别偷埋在自家院内各处。其实那铜香炉因为是铜的,他爹也不觉得值钱,但知道是祖传的东西。

  他爹一直瞒着藏宝不说,就是他娘嫁过来后,一直没有生。觉得自己和他哥都是外姓,怕以后跑了。想等以后自己实在是爬不动干活了,谁养活他就把宝贝给谁。
  这也是自己宁可一人分家单住,也不走的原因。只是,去年他在清理自家茅厕坑时,无意中镐头敲碎了石板,得了一坛子大洋,全部是不值钱袁大头和蒋小头,又卖了两万三,给他哥一万。剩下的钱一直存在威店信用社,就等着用来娶铁花。
  这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说,季家是大姓,露彩招祸。
  铁花回家后,对季了然说,德柱必须要给一万,少一分婚就不结。但要把他爹那死老头撵出去,看那阎王般样子,以后别吓了孩子。

  季了然却骂铁花混了蛋,德柱是外姓人。他爹就是季家的一条狗,在洋町也只有他爹让德柱卷铺盖滚蛋的理儿,这还没嫁出去就帮了别人。
  急得铁花暗骂胡涂。
  结婚当日,迎亲的人点响炮仗,铁花刚被堂哥背到门口时,被季天月拿着一碗口大的石头砸在后背,疼得差了气,虽然丫头出嫁时被打是风俗,但这小死孩子出手太重,长了一颗杀人心。远远地见德柱探头观望,季天月掂刀便追。结婚时,男方是不能来女方家的,若是外村,新郎脚沾到村口都不行。但这同住在一条巷子里,就像嘴里的舌头和牙。
  日期:2016-12-21 08:42:16

  秋色渐深,薄霜终盖。受青虫啃咬剩下的红薯终于可以割秧、犁垄、切片、撒晒。大地被忙碌而又贪婪的人群收获到痉挛。
  来收红薯干的外村人,早就撇开了行老板,请二先生雇了几个年轻人,直接把磅秤推到了学校操场,明码标价多少钱一斤,自己可以在家先过秤,来这少一两打颗牙。秤完,拿着用手指一戳,滴滴滴滴自动说话的计算器,钱数自动出来,零头都能精确到厘。
  念书回来背米的季燕萧说,以后,把麻袋装的红薯干朝电脑秤上这边一放,那边斤两钱数就自动出来,手一伸,票子就到了。比这更现代化。从小最信他的小毛蛋立即说他真能吹。请假回来,在临濠当保安的大毛蛋,撇着像滴着酱油般的话,却说他在市里就见过。市里到田里干活都骑摩托车。
  大毛蛋说话口音听着真别扭,季燕萧说他来家里别洋蛋,他也会撇,但只要见了洋町树梢头,他就不好意思撇。大毛蛋笑着说,他是说顺溜了嘴,不是故意的。再说洋町话太土,在市里说,别人都听不懂。小毛蛋说他是诚心显摆,好像都不知道他当上保安似,去田里干活,每早还起来刷牙,吃饭前还用香肥皂洗手。一个月才九十块钱,保不准,保安就是看大门的。就这还洋蛋的,连爹娘都不会喊了,管娘叫妈妈,爹叫爸爸,真意外人(恶心)!

  大毛蛋顿时很恼,拿脚就踢小毛蛋。弟兄俩随即扭打在一起。季燕萧一旁笑弯了腰,亲弟兄俩打架真好玩,打疼了也不能拼妈的逼。
  不一会儿,这弟兄俩累的呼哧呼哧如水牛一般,但还是没有松开。季燕萧说大毛蛋在城里快活,不用干活,现在明显身体不行了,再过几年,估计绝对不是小毛蛋的对手。说话间,小毛蛋一个大刀绊,把大毛蛋哎呀一声放倒在地。大刀绊,就是用脚狠踢对方的小腿,使的绊子。
  日期:2016-12-21 18:18:26
  这几日,野狼营的一四十多岁的光棍发了大财。在挖土垫猪圈时,挖出了一大水缸银钱,那钱上铸的是个外国女人,卷着长头发,黄色的眼睛。足有一千多块。上交给国家,领了五万块钱!原本靠喂骚猪给母猪配种的下流生意,再也不干,说媒的立刻踏破了门槛。
  传说这一带曾是一座城池,有钱的人家藏了很多的宝贝。田野里的青砖瓮墓随处可见,但多是一些粮食和大钱,古时老人活到了六十,儿孙们就修成瓮墓,把老人放进藏起,不能再在世上活着。让皇帝见了,全家都要被杀。
  经常有人见龙安寺有银兔子发着亮光在飞舞。说那是聚宝盆,还在地下没跑。谁若有命见到,撒泡尿就可钉住和挖出。这是当年修建龙安寺时,在寺院内埋的聚宝盆,往里扔十块钱当种子,就能生出一火车钞票。
  龙安寺一方大庙,传说棺材山是地藏菩萨的棺材,因地藏菩萨埋葬与此,才修的庙。寺庙从前的香火旺盛已无文字记载,只是有老人记得,该庙的寺田在解放前仍有三百多亩。鬼子的炮弹炸歪了大雄宝殿,镇寺之宝的金钟和银钟都飞走了,独剩一口三千斤的铁钟,让三五个和尚死命地守着。直到破四旧时,和尚被打跑,铁钟也飞走了。大雄宝殿与寺里所有的石头和泥塑的菩萨都被砸碎,龙安寺成了废墟。

  前几年有人在废墟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发现了几行毛笔字,字写的又黑又粗,甚是有力,却比季了然在纸上写的字看着更顺眼,却不知何人所写,也不懂何意:
  桃花山娆凝禅院,龙塘水浅润佛缘。
  但见飞鸟鸣空去,云霞齑粉落农田。
  矮檐走禽蚁能羽,青炊袅绕枯流年。
  而今偶过南朝地,悲叹楼台任鸦旋。
  日期:2016-12-22 08:45:03
  大毛蛋的他爹“爸爸”季龙战曾一夜写过千字大字报,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但震动全公社。把地主阶级剥削农民的罪恶行径批判的一丝不挂。后来自己却被戴上了纸糊的高帽游街,因他公开说要是活埋孔老二,他愿意陪葬。这像吃肉咬到了腮帮,着实被人笑掉了大牙。当面说他是孔老二的蛋皮,他也懒得与人计较,说能做圣人的蛋皮,也是祖上的荣耀。每日自顾读古书,吹拉弹唱自乐。人人见他都说他是从醋缸里拖出来的人,连脚丫隔着鞋子都散着酸味。与肖家打仗,都不屑喊他。但提到季家的事,他说头被砍了也不会装孬,因为祖宗是要敬畏的。是提出要重修季家祠堂,摆正二先生族长位置意愿最强烈的人。

  秋后已忙完。大毛蛋说自己不想再去临濠当保安,被季龙战抓了把黄豆洒在地上罚跪到半夜,合天下就他家规矩最大。季龙战说,如果不去,就断绝父子关系。丢不起曾放炮欢送的面子。大毛蛋只好翌晨出发。
  这段时间,五拐子没少捞到好处。内心非常感激大毛蛋的指点,天天打架没有意义,一切要向钱看。看来这半年的保安果然让他开了眼界。于是,他们每夜都围着外村人收红薯干的摊在转,只要稍不主意,他们就上前扛一麻袋走人。只是外村人变精了,每天收多少就拉走多少,不再心疼运费。
  田里活忙完,人闲得洒个尿都想刺出半天花来。仿佛每天就是四件事,三顿饭和睡觉。果真似被榨干了后的大地,让五拐子们绝了财路。
  季半仙给五拐子算过命,说他是财神爷下凡,这辈子吃喝不愁,有酒有肉一辈子快活。冥冥中,五拐子觉得龙安寺的聚宝盆非他莫属。于是没事就领人在龙安寺乱转。来看一看自己是否有那个命。但尽见些烂菩萨头与破砖,擦屁股都不合手。殊不知,季家和肖家的一场大战,却由此点燃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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