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轻轻地叹息道：“昨天半夜开始发烧，天亮了才睡下。”这解释里带着无尽的倦意，沈矜如看着顾青发白的脸色，一时无言。
　　她也在病床边坐下，“你去休息会儿，我看着婷婷。”
　　顾青摇了摇头，只是走到洗手间随意抹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精神了一点：“今天医生要来给婷婷做检查，我哪敢休息。”
　　沈矜如也不勉强他，恐怕今后的每一天都不会太好过。
　　她指了指自己带来的早餐：“吃点东西吧，我在附近买的。”
　　顾青没拒绝，怕早餐的气味熏到女儿，于是走到了离病床远一些的床边，狼吞虎咽的模样让沈矜如看着有些心酸。
　　时间走得很快，沈矜如待在病房里也有两个小时了，中途护士来换了个输液瓶，又给顾婷婷量了体温。
　　孩子中途醒来过一次，可是因为没有进食，说话的气力也不大有，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医生是九点来的病房，先给顾婷婷做了常规检查，然后开了几张单子给护士。沈矜如对此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检查结果是什么，只是看医生的脸色，恐怕不太好。

　　病房的气氛压抑，沈矜如感觉胸口似乎压了快大石头，趁着医生检查的空档，她走到了病房外透气。
　　为了让空气流通，走廊两边的病房门都是开着的，中途有人路过时总会有人从病房里探出目光，沈矜如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正好靠窗，她倚在窗口，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生生不息的人群，与医院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日头渐升，来医院探望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些小声私语着，也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各个病房张望。
　　这些人都没有引起沈矜如的注意，只是原本寂静的走廊忽然多了一些人声，她蹙了蹙眉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医生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沈矜如叹了声气，站在原地没动弹，过会儿再进去吧。
　　于虹今天是来医院看她那前两天折了腿骨的弟弟，这一大早就到这么丧气的地方来，于虹脸上自然是不痛快的。
　　大医院就是这点不好，各科各室分门别类，她绕了半天都没找着地，正好问了路，说是在三楼，可这不是重症区么，又不是骨伤科。
　　嘴里念念叨叨地正准备下楼，目光却瞥见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女人，她想绕个近路就走到了这儿，没成想这么偏的地儿还会有人在。
　　那女人穿了件白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包裹着细长的双腿，其实于虹长得也不赖，平时街上瞅见身材别致的女人也不会多瞧两眼，可这个人的背影却让她莫名觉得熟悉。
　　似乎要验证她的猜想，那女人正朝着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没注意到站在一边的于虹。有几个医生正从某个病房里出来，女人迈开腿就朝着那边走去。
　　于虹没有看清，可匆匆一瞥，那面庞的轮廓她也瞧见了大概，她心中一惊，那不是..

　　可..怎么会这么巧？
　　于虹正想跟上去再看个究竟，到底是不是她？可腿还没迈开来，便有查房的护士注意到了她：“诶，那位女士，你找人吗？”
　　被人打断于虹也不好再探头探脑了：“哦，这里是骨伤科病房吗？”
　　护士蹙了眉，她注意着女人挺久了，一直站在这儿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瞧不见吗？
　　“不是，这里是重症病房。骨伤科在楼下。”
　　于虹一副恍然的模样：“那我走错了，不好意思啊。”

　　在护士的注视下，于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重症病房区，嘴里却念念有词：“不会错的，应该是她..可是她怎么会在这儿呢...”
　　从来没见过那样一张面孔，于虹坚信自己一定没认错人。
　　于虹心里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找到弟弟病房时，她依旧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于刚左脚上还打着石膏，昨天给于虹打电话，跟她说自己住院了，没想到于虹把自己臭骂了一顿，搞得他一整天心情不愉悦，今天早上护士给他打针的时候他还借此跟对方甩了脸，惹得护士脸都黑了。
　　这会儿见到于虹进来，于刚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再看于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更是气了：“喂，你嘀嘀咕咕的讲什么呢。”
　　于虹冲着于刚翻了个白眼：“滚犊子，又上哪儿浪的，成天找事。”
　　于刚色厉内荏，他没有正经工作，平常都是于虹养着自己。前两年姐弟俩去外地打工，因着于虹的缘故，过了一阵子逍遥快活的日子。也许是轻松惯了，于刚愈发懒散。
　　后来出了点意外，两人回了老家。他也知道于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于是嘴里也柔了不少：“姐，出了什么事啊这么凶。”

　　于虹心里也藏不住事，神情开始变得神秘兮兮的：“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于刚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姐，你市里也没熟人吧，能碰见谁？”他最近在市里闲溜达，说是出来找工作，其实整天无所事事。这不出事儿了，才想到姐姐于虹。
　　于虹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看见沈矜如了。”
　　于刚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沈矜如啊!”
　　于刚这才一副恍然的模样，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不是...”
　　于虹冷笑一声：“跟男人跑了？我刚才可看见她在重症病房呢，指不定谁住着...”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寂。
　　于虹两姐弟家境贫寒，于虹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供弟弟上学。可于刚不思进取，没几年也跑去了外。到了姐姐工作的地方，于刚才知道，原来于虹这几年不停地给家里汇钱，数目还不小，这钱都是她在那种地方工作的来的。
　　于刚从小穷惯了，竟也没觉得姐姐做这种工作有什么不对。于虹生得漂亮，又知道如何把控男人，这种女人在烟花之地最吃得开。
　　沈矜如就是于刚去了外地第三年碰见的。
　　听说，也是家道中落来做这行当的。

　　于刚那时在那地方当保安，尤其注意沈矜如的动向，那女人只在这行混了一年，后来跟人跑了。
　　具体情形，当时在的人几乎都知道。
　　“对了，老板前阵子联系我，说他也来N市了，买了块地，有发展的打算...”
　　于刚这下更愣神了，是那个老板？

　　“可是他怎么会来N市？”于刚脑子不太够使了，自从三年前他跟姐姐于虹从那地儿回来后，就再没听过“老板”的消息。
　　“诶哟，我哪晓得。多亏我当初长了个心眼，留了个老家的联系方式，啧啧，老板眼光那么高，看样子是你姐姐我相貌出众，所以他一来N市就联系我咯。”于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当年在那地儿她可是混的如鱼得水的。
　　“切，”于刚在一边嗤笑一声：“得了吧姐，我看老板念念不忘的，是那个沈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