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12-24 03:08:57
　　【38】有借有还
　　大约三、四年前吧，楼主在通州和一位姐姐合租一套房，姐姐姓F，大楼主8岁，平日里不少照顾我。
　　一起住的一个夏天，有天夜里雷雨大作，楼主被吵醒，睁着眼睛发了半天愣，突然想起F姐极害怕打雷闪电，这样的雨夜肯定已经醒了，出于关心，楼主打算去瞧瞧她。
　　果不其然，她卧室房门大开着，灯已被点亮，她正拥着毯子靠在床头发呆，面色略显苍白，看见我来了微微笑了一下，说自己正在被噩梦折磨之时又被突然炸响的雷声惊醒，现在正心发慌，不敢睡了。
　　楼主回自己房间拿了张薄毯又折返回去，坐在她的小沙发上说陪她一会儿。她同意了。
　　看她脸色不是太好，我随口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很可怕？”

　　“我刚刚梦见一个没见过的死人。”她答道。
　　楼主一时没理解她话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日期：2017-12-24 03:12:09
　　“前几天，”她继续解释说，“我们公司一个女同事的丈夫因病过世了，我从没见过那个男人，也不知为何就梦见了他”
　　我点点头，心中想着，一定是平日里F姐公司里的那位女同事总提起她丈夫，给了F姐一些心理影响，加上她自己的主观想象，就给做进梦里去了。
　　“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刚刚过世，所以梦见他显得有些恐怖。”我说道。
　　“没错，我这个梦的确不算可怕，倒是这个刚刚去世的大哥，他身上发生的事才真叫人费解呢。”F姐意味深长地说。
　　据F姐的讲述，这位已故的大哥在几年前被查出患了肝癌，病情被发现的时候已是相当严重，但不幸中的万幸是—经过多方检查，医生告知他们大哥的身体状况比较适合做肝移植，更幸运的是肝源的寻找过程也很顺利。
　　当年，死囚在国内还是可以作为移植供体的来源的，这块肝就来源于一位死囚的捐赠。当时大哥的病势已是刻不容缓，医院很快进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也很良好，通过用药和其他医疗手段，本就不严重的排异现象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观察了一段时日就出院了。
　　大哥康复出院，最高兴的就是F姐的那位女同事了。她和丈夫的感情一向很好，如今丈夫死里逃生，她除了谢天谢地，更加珍惜和丈夫相处的每一天，无微不至、任劳任怨地照顾着丈夫的身体。可是日子久了，她开始发现丈夫似有异常。
　　日期：2017-12-24 03:16:50

　　首先，他整个人变得很自私而无情。之前她的先生对老人孝顺，对她温柔体贴，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千依百顺，十分宠爱，但现在完全反了过来，对父母不冷不热，对妻子毫不关心，对女儿更是没有一点儿慈爱和耐心，总之不亲近任何人，家里的所有亲人于他而言，似乎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不必要的时候多一句交谈都不会有。
　　其次，脾气变得十分暴躁。之前的丈夫是一个谦谦君子，待人接物圆融有礼，情商颇高，但术后的他脾气火爆，言行粗鲁，不管是谁，一言不合就骂脏话，甚至作势打人。之前交好的朋友、邻居被他得罪个遍，每天邋邋遢遢地在所居住的小区内外晃悠，稍有不如意就骂骂咧咧，甚至动辄动刀动枪的，扬言要杀了谁谁谁，俨然成了一个地痞无赖。
　　F姐的同事一开始认为丈夫是因为病中遭了不少罪，心情难免躁郁，而且大病初愈之人性情会发生一些改变也是很常见的事，所以对他极力忍让，每天温声细语，体贴备至，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会“改过自新”，但所有这一切希望都落空了。
　　在一次公司团建的聚餐中，F姐的女同事大吐苦水，抱怨家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公，大家一致认为她爱人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为那块从死刑犯身体上移植而来的肝脏。
　　这种事情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一些，影视剧或小说里这样的桥段屡见不鲜—移植了新器官的人总会和捐赠者发生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接受他人馈赠的同时也继承了他人的某些行为习惯、性格心理，甚至是对某个人的感情。

　　不过这种事听的多，见的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F姐同事的丈夫是因为受赠了死刑犯的肝脏才性情大变的，再说就算确定了又能如何？
　　之后，那位换了肝的大哥继续以这种令人相当难以忍受的坏脾气和大姐过了大约两三年，这期间他的父母回了老家，女儿虽然也在北京上大学，但周末也不愿意回来，曾经温馨和睦的家庭氛围一去不返，再也没有重现过。只有大姐和他一起，生活像一潭死水般沉闷单调，了无生机，大姐不再寄希望于丈夫身上，当然偶尔也会怀念曾经温柔的爱人，缅怀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但最后总要以一句“至少人还活着”的自我安慰话打破回忆，回归现实。就在她以为日子将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终老的时候，丈夫又出现了新情况。

　　日期：2017-12-24 03:22:28
　　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大姐准备好早饭，大哥坐在餐桌边上瞅着饭菜发愣，也不动筷，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借有还呐。”
　　大姐没听清，停下手里动作问他，“你说什么？”
　　“我是说，有借有还！”
　　“什么有借有还？谁借谁什么了？”
　　“我借了那个人的肝，很快得还人家了。”

　　大姐一听他说这话，心中莫名其妙地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怕又气，张口冲他吼道：“瞎说！人家是自愿捐献的，我们感激他，但这个是没法还的！”
　　这次大哥难得地没直接发飙，反而是驴唇不对马嘴地自言自语道：“我借了他的肝，多活了这几年也够本了，人家让还，我还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