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6-01 23:21:51
　　第三十三回 常生路遇王思明，老烟梦起鬼脸曹
　　除了老荣（小偷）谁走在大街上会没事儿乱寻摸人，可干一行爱一行，有时候倒不是发自肺腑的爱，而是职业习惯。比如现在常生就喜欢看看有没有扒手，反正便衣组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故此这些日子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他都风雨无阻，弄得老荣们都心慌不已，心道最近倒是不见曹老烟了，可谁知道又来了个比他还倔的常生。
　　常生倒不是倔，主要是心里憋屈得慌，案子到现在没个头绪，自己还压根都参与不进来。往日常生只会觉得自己不够格，不参与也就不参与了，可如今这事儿牵扯了自家，不参与进来心里实在发虚。
　　而曹师傅也对常生视而不见，简单的任务也不带着他，还说的好听什么便衣组就拜托给他了。以前常生觉得曹老烟是头有本事的倔驴，现在看也是个老狐狸，反正邪火都发泄给了老荣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除了抓老荣小绺子们，常生毕竟是德生绸缎庄的少东家，见到有人夹着一匹布赶路，自然多看了两眼。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错过去四五步后，常生突然打了个激灵，这人好生眼熟。
　　常生看过王思明的照片，年轻时候的看过，近些年的只要有的也看过，可照片和真人是两回事，真人常生没打过交道。常生觉得真的很眼熟，于是再度回头见那人还在步伐稳健的走着，他突然追了上去叫道：“站住！”
　　日期：2018-06-01 23:22:16
　　王思明回过头来，笑道：“有事儿您说。”
　　“从哪儿买的棉布？干什么用？”常生问道。
　　王思明笑得更欢了：“您瞧您说的，这条街上肯定是选德生绸缎庄啊，那里的布物美价廉，买棉布自然是做新衣了，不然能干啥。还没请教，您是？”
　　“我是丨警丨察。”常生拿出来自己的小本本晃了晃，随后道：“你是干什么的，住哪儿？”
　　“原来是丨警丨察老爷，失敬失敬了。”王思明立刻显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点头哈腰道：“小的姓王，叫王洪涛，家住太平寺街，我是当铺的摺货。”
　　常生上下打量左右观瞧，也实在是没看出啥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自己找着面子：“走吧走吧，以后别贼眉鼠眼的。”

　　“是是是。”王思明转过头去的时候笑了，真像老常啊。
　　王思明走了，常生也转头而去，越走他脑子里越不住的想，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王洪涛，王思明，对，这人就像王思明！妈的，这老小子太猖狂了，这时候还连姓都不换，常生再度调转头去，哪里还有王思明的身影，照着他离去的方向追了很久也没人，常生顿时顿足捶胸气愤不已。
　　“爹，刚才王思明来了？”常生一进绸缎庄便问道。
　　常德贵一愣，满脸的纳闷：“谁？”
　　“王思明，聚财钱庄的襄理，那个被通缉的人。”
　　常德贵脸上表情变化极其复杂，他猛然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我刚才看那人这么眼熟，对，就是王思明，快去追啊！找曹师傅，让他来查。”
　　常生狐疑的看着自己爹的表情变化，实在拿不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算了，来就来了，反正人也跑了，知道的人多了咱们家反倒是择不明白了。”
　　日期：2018-06-01 23:22:52
　　“不是这事儿啊，常生你说会不会是你跟着曹师傅办案，所以人家来报复咱了。”常德贵满面愁容一副胆怯模样，常生只得安慰道：“或许只是恐吓，现在我不管这个案子了，应该不至于。爹，您小心一些，我这几天也早回来。对了，来福来喜啥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爷俩说了几句，常生就去烧火了，准备着晚上凑活一口。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常德贵不禁暗笑：臭小子，跟我动心眼儿你还欠点。
　　街上夜黑风高，院内灯火通明，黄亚明晚上在家宴请宾朋，顺道还叫上了孙成涛和曹老烟一起。两人不敢多喝，生怕酒多误事。
　　“头儿，第二波了。”一个丨警丨察趁着曹老烟放水的时候汇报道。
　　曹老烟点点头道：“抓住人了吗？”
　　那人摇摇头：“没，那些人都警惕得很，可能是上午咱们逮住一波的缘故，都是稍有个风吹草动拔腿就跑。咱们兄弟们听您的话，没去追，便宜这帮天道教的孙子了。”
　　“嗯，穷寇莫追小心他们调虎离山，这边你也帮忙多看着点，以前咱哥俩搭班可没少抓住江洋大盗。咱们别小看天道教，却也不能老了老了胆气都没了。”曹老烟笑道。
　　那丨警丨察也笑了，聊了两句便出去安排了。
　　说是不多喝，可毕竟年纪大了，喝了也就半斤曹老烟就有点头发沉了。黄亚明给他和孙成涛安排了屋子，两人进了房里，那升的滚烫的炉子热乎乎的烤在人上，顿时让人困劲儿上涌。

　　“师傅，您睡会儿，这儿我盯着，有事儿我叫您，白天您也忙了一天了。”孙成涛道。
　　曹老烟没有拒绝，就这精神头的还不够耽误事儿的呢，于是点点头苦笑道：“老喽，不中用了，行吧，辛苦你了。”
　　“应该的。”
　　昏昏沉沉的，曹老烟睡了过去。年纪越来越大，不光身体有些旧伤发作，头脑精神也不顶以前了，可越是老了越容易想起曾经。是因为曾经的辉煌吗？还是因为那时候的单纯.
　　暖炉的温度带着曹老烟进入沉睡，也回到了他的童年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时候。那一年，他跟野孩子们在打架中被砸破了头，从小他性子倔，没名没姓的也就被别人叫做小倔驴。作为一个孤儿，依附是必然的，曹老烟只是倔不是傻，他没笨到跟随那些让他们当叫花子从中得利的大人。
　　日期：2018-06-01 23:25:03
　　再后来他更大了一些就开始帮着衙门来的杂役埋尸体，那些人嫌腌臜晦气就全托给鬼脸曹干，有时候给个仨瓜俩枣的有时候就给点吃的，总算是有了活计。又过了几年，江苏义地看义庄的老头死了，鬼脸曹虽然丑但平时做得多口碑很好，就被人推荐接替了义庄的活儿。
　　很多小地方的人误认为义地就是埋穷人的地方，实则不然，济南南边江苏义地绍兴义地加上一大片乱坟岗子，那整一片大地得埋多少人啊，济南估计都没有这么多人。其实义地的确可以埋人，但得跟人家义庄的人商量，人家允许了你才敢埋，不然半夜给你刨了都不知道。尽管出资人是当家的，可平时整个义地就看义庄的在，故此权力还是挺大的。
　　义地除了埋葬亡者，还有个作用就是照顾同乡和做各种慈善，比如江苏义地，就是济南府周边做生意的江苏商人没了，便会先安置在义庄，待人家家里人得到信儿过来拉人好让亡者落叶归根，在这之前义庄代为保管看护尸体。
　　除了解决商人的后顾之忧，其实还在弘扬地方商人的名声，带来实际的商业好处，否则为啥都以出资商会的地域命名。所以义地之内的田地都让人种植，有的是找佃户有的是包出去，所获钱粮除了维持义庄开销，剩下的就是资助鳏寡孤独，做好事以扬名。
　　义庄的责任是看管佃户包地，注意周围坟地，另外就是逢年过节联系人购买物资，给这些穷苦人家送去。义庄的钱就这点儿只要都做到了就没剩多少了，但比起一般人家来还是可以的，至于贪墨的不是没有，可开设义地的哪里是一般人，差不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太过分了他们是不会让贪墨者好过的。当然和以前相比这日子对于鬼脸曹来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他有了片瓦遮身粮食裹腹多少还能有点余钱。

　　日期：2018-06-01 23:27:53
　　可能是鬼脸曹的童年太过苦难了，好运接踵而至，济南府的仵作告老还乡了，那人本来是绍兴义庄的，现在落了空缺便有了鬼脸曹的差事。鬼脸曹从小是在死人堆儿里长大的，对尸体死状无师自通，当了仵作便大放异彩，只是鬼脸曹相貌丑陋，即便是仵作也有碍观瞻，于是进城的时候多是以面纱遮脸示人。
　　很多艺人戏说的时候常讲捕头和仵作，久而久之大家认为捕头就是个官儿，仵作就是验尸的，实际不在衙门里待过的人是很难闹清楚的，只是即便闹清楚了也不便解释。捕头解释清楚了徒惹人家不高兴，仵作则是没必要解释。
　　放下捕头且不说，单说仵作，仵作并不是验尸官，有些地方衙门有专门的人验尸，或者就是老爷、师爷亦或是捕头查看。但这些人都是衙门里的上等人，更是嫌晦气，官场上最讲究这个，于是怎么办呢，就由仵作来翻看尸体。
　　仵作的职责只是听从验尸者的命令翻动尸体，或把自己所看到的记录下来讲述给断案者听，然后由断案者自己判断，如果有需要，断案者会问一句你怎么看，这时候仵作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上下尊卑职责所在，绝不是开玩笑的，不让你开口不能说话。一个仵作的发现没什么，往往在官场上面子和威严比破案本身重要的多。
　　总之鬼脸曹三喜临门，当了仵作有了义庄，最重要的是还养了曹老烟。本来鬼脸曹还不想让曹老烟跟他姓，觉得就是个称呼没必要让人家家没了香火，结果曹老烟自己也不知道姓什么，这下鬼脸曹来劲儿了，特地求了有文化的师爷给曹老烟取了个名，曹孟达由此正式立于世上。

　　“快点，快点！”外面的喧闹让昏昏睡去的曹老烟眼珠子隔着眼皮乱转，可疲乏的眼皮却不愿意睁开。
　　房门猛然推开，一股寒风宛如刀子一般钻入人的皮肉，曹老烟顿时睁开了眼睛，有些懵醒的坐了起来：“怎么了？！”
　　孙成涛的脸色很难看，他即便在极力克制想要稳住，但声音还是打了哆嗦：“黄亚明死了！”
　　这一刻 ，曹老烟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