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
第17节

作者: 儿童团团长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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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我管那两个老人?凭什么要拿我陪嫁的钱埋你爷爷?”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逢年过节那更是全武行,摔碗砸锅,弄得一片狼籍。我爸要么动动嘴,要么默不吭声,从来没有动过手,不过这让我妈更看不起他。
  日期:2019-02-03 11:42:46
  我妈和我奶奶的不合,使我和奶奶姑姑们很少见面,也让我和她们越来越生疏。

  三岁的时候,我哥领着我去街上瞎逛,我们穿着破衣烂褂,年龄小,也不觉得寒酸。走到大队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姑姑们陪我奶奶逛街。奶奶对我和哥哥很亲热,要带着我们去照相,我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怕妈妈生气,扭扭捏捏地不想去,但姑姑们硬拉着我,我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去了。
  我三姑抱着她刚出生的女儿,我小姑也刚出嫁,一手牵着我哥,一手挽着我奶奶的胳膊,我奶奶牵着我的手,我们几个人一块走向照相馆。我奶奶有点伤感,说:“照个相,以后指不定到啥时候才能再照呢。”
  我也不懂她们说着什么,我就看着那路边漂亮的鸡蛋茄,想摘回去炒着吃。到了照相馆,我和哥哥戴了当时最流行的丨警丨察帽,站在我奶奶两边,我奶奶抱着还是婴儿的大表妹,照了一张相。照片里的那四个人,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站在一块照相了。
  时光流逝,社会变化得越来越快,村委会门外有根高高的电线杆,电线杆上的那个高音喇叭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响起那令人热血沸腾的红歌,只是过上几天,在夜里响起:“各党员来大队开会。”
  九十年代,那电线杆旁的大赵壁上画着改革开放的宣传画。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总有几个闲人在那里侃侃而谈,从日出到日落,换人不换地方。隔着几个月,放电影的人骑着自行车来了,天还没黑时,便把大幕布挂在了赵壁上,然后收拾着机器。
  “放电影了!放电影了!”高音喇叭里喊了起来。
  村民们吃过晚饭,便三三两两地搬着小板凳往街上走。一年又一年,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几个老头老太太,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散布在影幕周围。放电影的先是隔三个月来一次,后来是半年,再后来成了一年一来。
  “冷得不行,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
  “蚊子咬得不行!”

  等到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去世了,放电影的也彻底不来了。
  那高音喇叭里喊的在变,那赵壁上的宣传画在变,赵壁前聊天的人也在变,唯有那赵壁,一成不变,它静静在矗立在那里,看着这条天天变化的街,看着街上越来越渴望金钱的人们。
  从我记事起,不管春夏秋天,阴晴雨雪,天空都漂着雪花,刚开始我以为就是这样,后来才知道,那是麦秸杆灰。吴太平在村子的最东面建了一个小铁厂,白天的时候,厂子里时时刻刻冒着巨大的浓烟,那浓烟一冲上天,然后白色的灰尘便从天而降,半个村子都好像下了一层雪。李海军在村子西边盖了一个选矿厂,厂子里不管白天黑夜都传出来打鼓一样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到了晚上,村东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村西是战鼓雷雷,万马奔腾。

  九十年代是一个无法言说的年代,有些东西迅速消失,有些东西迅速出现。村子最南边盖了一座三层楼,是信用社,在整个九十年代,那都是最气派的房子,与此同时,李海军和吴太平也盖起了二层楼。这两个人,一个开的是选矿厂,一个开的是炼铁厂,两个人先是合作,后互相挤兑,最后彻底闹崩,以至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因为厂矿多,镇上来了好多外地人,人一多了,事也多了,争地盘,抢矿洞,杀人的,绑架的,一时间层出不穷。

  哎,都是钱闹的,应了那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日期:2019-02-03 12:01:35
  西北方向的塔儿山,山上富有金矿和铁矿,为了争夺资源,山上时常是械斗不断。干活时,工人手里的镐是工具,打架时,便成了武器。两伙人抢矿洞,甚至用上了步枪手榴弹,火力强大以至于公丨安丨局都不敢贸然上山。可怜那些死去的外地人,无亲属的便扔在了沟里,碎石直接埋了。那有亲属的,便想方设法地把尸体弄回家。可当时交通不便,尸体又没法保存,于是催生了一个行当:“剔人骨”。所谓剔人骨,就是把人身上的肉剔掉,只留下骨头,这样家属才能把骨头带回家安葬。我们镇上有一个剔骨师傅,他早先是个杀猪的,后来做了一单剔人的买卖,一下尝到了甜头,于是猪也不杀了,只单做人的生意,毕竟剔一副人骨等于杀一百头猪。剔人不比杀猪,总是有些晦气,于是他一年四季穿着红内衣,自行车上绑着红绳。这买卖没干几年便发了家,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摩托车又换成了昌河面包车,那面包车的反光镜上,四个轮子上,时时刻刻绑着红绳。他特别虔诚,信一切神仙,新盖的二层楼里供了好多佛像,还有玉皇大帝,甚至还有外国的耶稣。只是一切都好,就是因为他的营生,儿子闺女都找不着对象,看来村里人还是忌讳这些。

  我们村的路修了又修,总是被超载大挂车压得坑坑洼洼,本来这事也不是没人管,直到出了那档子事。不过这件事真伪有待考证,我是感觉有点悬!有个查车的人叫张瑛,在路口拦住了一辆带挂车,说是超载了,不能过,司机就和他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然后张瑛便站在车前,说:“你要过就从我身上过去!”司机上了车,一脚油门就过去了,把张瑛给轧了个稀巴烂,于是在那条路边给张瑛立了个碑,本来无名的路就成了张瑛路。还有一个版本说是因为天黑,司机没有看到张瑛,所以不小心撞了,但张瑛家里有点关系,所以非得让单位追为烈士,可张瑛从未从军,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最后闹得没办法,只好折衷一下,不追烈士,只立个不痛不痒的碑。

  这是一个追逐金钱的年代,金钱扭曲了人的灵魂。有个单位的快计检查账目,发生不对,问责任人,结果晚上便被人用烧红的铁通条插进了丨肛丨门。
  有一个人靠贩矿赚了几万钱块,这人是个大嘴巴,好炫耀,于是这事便传出去了。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 ,他正在家里吃晚饭,进来几个人,一个人用刀抵住他,令一个人说:“三万!”那人一听是外地口音,忙赔笑:“好说好说!”

  这人动也不敢动,冲着吓得尿失禁的媳妇说:“拿钱,快拿钱!”这破了财免了灾,后来在家里养了好几条大狗。
  后来这事传出去以后,凡是有点钱的,家里都养了大型犬。这没钱的人也不省心,偷鸡摸狗的事时常发生,人们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财产,有的人木门上挂个铃档,有的人在围墙上插满玻璃。白天那院门紧闭,天不黑就赶紧栓上,有人敲门还得听声音,要认识的人才开。
  我们村有个人,据我爸爸讲,会飞檐走壁,偷牛被抓住了,五花大绑,戴了脚镣,开过公审大会,直接在村东的死人窑前被枪毙了,犯人的母亲哭晕了,邻居帮忙收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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