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回家，推开自家那破败的街门，映入眼中的是满院狼藉，走进每到下雨便被淹的窑洞，坐在满是跳蚤的土炕上，打开只有一个台的黑白电视，我开始害怕了。我感觉，是我把家里拖累得如此之穷，而且还会继续穷下去。假如上完大学的我却没有合适工作，我会是压倒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我多么希望家里有五间瓦房，那样我就再也不怕下雨天了。
　　村子里的同学虽然没有我成绩好，但他们家却都盖起了新房子，一家接一家，漂亮的平房，漂亮的瓦房，而我家，还是住在上世纪的牛圈。
　　爸爸妈妈关系的恶化更让我心烦，我弄不清楚这是妈妈第几次离家出走了，她要去找有钱人，找有本事的人。从前的我总是劝，如今，我开始说：“实在过不成就离吧！”我开始心疼爸爸，对妈妈的怨恨多了起来。村子里有那么多穷人家，像我妈这样的却找不出第二个。爸爸每天辛苦的打工赚钱，回家却吃不上饭，而且还被抓得满脸是伤。

　　又一次打架后，妈妈把做好的饭倒在了猪圈，也不让爸爸吃，爸爸饿着肚子赶着牛车下地干活了。等爸爸走了一会儿，我才悄悄地从蒸笼里拿了一块馍往地里跑去，在快到地里的时候追上了爸爸。
　　“爸，我给你拿的馍。”
　　我从怀里拿出馍，递给了爸爸。
　　“你要听你妈妈的话，多劝劝她。”爸爸伤心地说。
　　“嗯，我知道了。”
　　哥哥在家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妈妈总是连打带骂地让他出去赚钱。这年哥哥十八岁，他在钢厂干过三个月，现在在一个小饭馆打工，最近因为手被滚汤烧了，所以没有干活。
　　妈妈看着他就心烦，总是嫌他不往家里交钱。可爸爸总是把他赚的每一分钱交给家里，但依然吃不上饭，还老是挨打。有一次我问爸爸为什么不还手，爸爸说男人手重，女人受不了。
　　现在又轮到哥哥了，看着一棍子又一棍子地打在默不作声的哥哥身上，我哭着过去拦，棍子落在我的身上，能替哥哥挡上几棍子，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哥哥一挨打就跑得无影无踪，一整天也不回来吃饭，这让妈妈更加生气，说他是鬼上身了，又说肯定是跑我奶奶那个老妖婆家了，我妈妈瞎猜着，越猜越生气，越生气脾气越坏，开始冲我爸发火，继而吵架，继而打架……恶性循环……
　　有一天，三叔回家了，他说要带哥哥去太原学厨师。想到哥哥要去太原，我真是羡慕极了，哥哥那些朋友也是羡慕的很，这下哥哥要去大城市长见识了。
　　大城市在我们这些村里娃眼里就像天堂一样。
　　大概过了六个月，一天晚上，哥哥突然回来了，他变得特别帅，穿着时下流行的运动鞋，特别漂亮的红衣服，完完全全像个城里人了。我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却什么都不说。妈妈生气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一直骂骂叨叨，哥哥突然生气地摔了手里的碗。
　　“还有我能呆的地方吗？”哥哥歇斯底里地吼道。
　　妈妈一点也不示弱，吼着说：“赶紧滚！滚出去干活挣钱！我一看到你就是一肚子火！”
　　哥哥说：“我会找工作的，等我找到工作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却不管那些，求哥哥给我讲城里的新鲜事儿，哥哥想了一会儿，只说：“太原没啥好的，我给你做顿饭吧，我在太原学会的那些花样！”
　　我高兴极了，哥哥给我炒了土豆丝，我感觉那土豆丝是世上最漂亮的土豆丝了，然后哥哥又给我做了一碗刀削面，虽然吃起来并不怎么好吃，但我却特别高兴。
　　这年，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光开始倒计时了，回忆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愿世上有鬼魂，我多么希望能再和他说说话。
　　我想对哥哥伤害过的那些人，真诚地说一声对不起，你们不知道他曾受过多少不公平的对待，挨过多少骂，多少打，他是多么地无助！
　　至于哥哥在太原的经历，我只知道一星半点儿。他刚去那里时，便被几个比他大的人欺负，然后哥哥和他们打了一架，弄得浑身是伤。婶婶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学校让回家练习切土豆丝，哥哥在家切了一大盆，多得好几天都没吃完，他怕三婶说，于是藏了起来。我只知道这么点，他突然回来，连叔叔婶婶都没说因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永远都不知道了。
　　进了新千年，国家开始大量关闭小钢厂，厂里的领导层流失严重，在厂里工作了十几年的爸爸被推荐当上了炉长。

　　爸爸当了官，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好多工人来到我家聊天，说事儿。第一个月，爸爸用发的工资买了一辆旧三轮车，在厂里拉烧结，挣个车钱。那几个月是爸爸这么多年赚钱最多的几个月，也是多年来和妈妈关系最好的几个月。爸爸终于可以按时吃到饭，而且隔两天我们就可以吃到肉。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厂子就倒闭了，拖欠的工资也发不了，最后给抵了辆自行车。爸爸愁眉不展，我却兴奋极了，因为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行车。

　　失业的爸爸开始打零工，妈妈又一次离家出走，去找她的有钱人了，然后爸爸又去找妈妈，整个家里没有一个人。
　　历来只有锦上添花，哪有什么雪中送炭，家徒四壁居然又被盗了，养的那条大黄狗不见了，家里的一些杂物也不见了。
　　对于这些，哥哥好像根本满不在乎，抽烟，喝酒，打架，这就是哥哥和他们那些兄弟每天做的事，我简直厌恶透顶，日夜盼望着哥哥早早离开他们那些朋友。
　　但话说回来，我又真的很羡慕哥哥能把父母的不和当空气，又或者他是太伤心了，只好把自己的难过，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日期：2019-02-07 10:57:10

　　第十五章　杂乱试卷全滚蛋　 张迅誓要忠真理
　　学校生活是那么枯燥乏味，而最枯燥的莫过于数学课了，只要一上数学课，我的大脑就仿佛地震了一般，黑板上习题的解析令我万分茫然。其实早在四年级的时候，便有了这种感觉，我总觉得做那么多的习题是没用的，是在玩文字游戏，但我又立刻觉得这是我的懒惰心理在作怪。黑底白字的公式解析像雾中行驶的列车，在我的瞳孔里越走越远，老师和蔼的讲解声也像深谷的回声在我的耳边环绕，然而悠远不可捉摸，风很快便把它们带走。

　　我曾经是那么地努力，语文我记住了每首诗，并可以默写。英语，我记住了每个单词的写法，数学我可以解析任何一道题。最后换来的是名列前茅的成绩，老师们的称赞声，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我不需要付出什么 ，只需要遵从师命。
　　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我懒惰还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几乎要疯了，于是有一节课我没做一道题。
　　我很害怕，因为老师要检查的。

　　“同桌，看下你做的题。”我问同桌。
　　“干嘛?”她随便问了一下就把她的本子给了我。
　　我看着她列的公式，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