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乔某曾问范轩杰，为何对极地虎如此客气，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范轩杰却道，极地虎这种人只适合做幕后，放在一线屈才。似觉这话略有些不妥之后旋即捧了乔某一把说，他不像你两者兼具，且他不在编制内，有些类似于雇佣关系。
　　乔某回了他一句，少来。

　　极地虎似乎没想到乔某如此直接，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暂时他还没往这面想。他接下去的安排是，陪伴母亲一路向东经黄山至南京、苏杭一线游览抵达海后，回日本看望父亲。日前高桥曾派人胁迫父亲交代苏姑娘的生辰，被拒后遭到一顿痛打，目前尚未痊愈。
　　原来范轩杰迟迟未获取这一信息的根源在这。
　　“然后呢？”乔某似不容他回避。
　　极地虎略略一笑说：“小弟似乎你们老大还性急啊。这几天在老家，令我最感欣慰的是聆听了家母的一番教诲。男儿立业除安守本分，一定要行得正坐得端。如若仍从事相关行当，定要认清正义二字，方无愧于心。”

　　“好深奥哦！”双手托腮的栀子花用一种无崇拜的眼神仰视着心爱的郎君。
　　“哪有。其实也做人的基本准则而已。”极地虎的态度极为谦逊道。
　　乔某心某处却被他这一席话所深深触动。极地虎这番话说得较为隐晦，却是深切针砭当下时局。明眼人即可辨明，日本投降之际，国内战祸端即起，孰正孰恶虽未十分鲜明，却又将在华民族这个母体撕开一道血淋林的伤口。所谓正义，将由尸体和血肉垒成，绝非简单的选边站队。
　　“不知小弟未来将作何打算？”极地虎看似平淡的问话却似在契合他适才那番所谓来自他母亲的教诲。
　　乔某抬头望向他，看见了他深邃目光里隐射出的某种热切的惺惺相惜。
　　自己能作何打算？回到山城的第一个晚，他曾去了数年前读的重庆大学。这里有太多关于妍儿的记忆，一下将他复读的决心摧毁殆尽。而这一次回到父母身边，跟次他身负重伤时的情形大谬。那次是母亲求着师父拯救儿子脱离军统，而今次父母却大赞范轩杰，为营救老爷子出狱，竟不惜自毁前程，这份恩情，“儿啊，你定要终生铭记”，已然给他定下追随范轩杰的盘子。况且他亦一直心念范轩杰的知遇之恩。

　　终了，这两位国谍报界的才，谁也没能从谁的嘴里掏出一句实话。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前途多舛，各自珍重！
　　第051章　　走台面
　　又是一早刚班，范轩杰让全体层干部去小会议室开会。大家相继朝会议室走去时，心里都略有些忐忑。次例会，范轩杰宣布增加一个内务科室，明里说谁都可以参选，但话里话外却又似乎挑明谁都不可以觊觎这个位置。尽管有人不服，但谁又敢冒这个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个人都明白这回事。
　　会是谁呢？
　　当他们先后走进会议室，范轩杰已经坐在主席的位置了，这倒是头一回。但令他们瞩目的并非范轩杰，而是会议室长条会议桌的末端位置坐着的一个人。从门口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侧面轮廓有着某种雕塑感般的线条。
　　郝静一眼望过去便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忙一手拉着闵敏到与那人斜对面的位子坐下，再一眼望过去，是了，便咬着闵敏的耳朵悄声道，这人是我跟你说过的在老大屋里看见的那位。
　　当闵敏一眼看过去目光便痴了，亢奋之情溢于言表，忙也在郝静耳边说：“哇，好帅，我的菜！”
　　郝静在桌下狠狠拧了她一把。闵敏顾不疼，一双眸子死死定在乔某俊朗的面容。
　　郝静，年三十六岁，原重庆市党部电讯室副主任，领少校衔。其丈夫为国军某师校参谋长，四五年五月战死于湘西雪峰山战役。九月，受惠于烈士家属政策，郝静擢升为校军衔并被峰安排到武汉站任职。
　　闵敏，年二十八岁待字闺，原任职于二十六军机要室科员，尉军衔。属于走门路军转地，到武汉站后军衔也随即了一个台阶，少校机要室主任。以乔某的审美观，她属于那种很漂亮，但不耐看的女人。这类女人均有一个通病，眼高手低，这或许是她仍单着的原因。

　　迎接了这两位女人惊艳的目光后，乔某非常强烈地感觉到有束十分犀利的锥光扫到了自己的脸。不用看仅凭想象，这束目光只能也只会来自于武汉站前站长梅方舟。这是位出身于青浦特训班的老军统，无论是战前对共党还是抗战期对日，可谓战功卓著。若非孔占全出于战略考虑，其实他尚有升职的空间。但他的诟病来自于他的私生活，养了两个小，在前期清查逆产，胃口过大遭致频频举报。
　　坐在他下手的边江，自落座往这边扫了一眼后，表现出一脸的不屑。也的确，在这个老特工的眼里，像乔某这般靠脸靠关系吃饭的人，一，不屑为之；二，太嫩。
　　情报室主任赵康有，临澧特训班出身，是原武汉站除梅方舟外资历最老的老人了。从进门到坐下，他只瞧了乔某这方一眼，随后目不斜视一人坐在那儿，应属于喜怒不形于色性格稳重的人。
　　技术科科长昭和后勤科科长吴小非，年龄均在三十三、四岁左右，抗战期一直待在大后方，从未有过一线经历。他俩和郝静、闵敏一样，均属于够不着去南京加塞进入武汉站、有后台但还不怎么硬一类的职人员。

　　资料加印象，乔某将在座未来成为他同事的各位在脑子里快速而简单地过了一遍。
　　然在座各位除范轩杰和霍光外诸人对他的印象和疑惑，则是年纪轻轻却颇受范轩杰青睐，啥野路子？军衔和资历称得内务总管一职否？
　　在这一片质疑的目光，会议主持人范轩杰面带微笑开了口。
　　“诸位，次早会内务科科长一职，我曾做过具体说明，在座各位可以量体裁衣或举荐或自荐出任，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带大家面前了，再来这么假惺惺的一套，有意思吗？众人相互间传递的目光均含有这么一层鄙视，但谁又能拍案而起？
　　于是，范轩杰接着往下说：“既如此，经本部举荐，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今日已经到会。”
　　在众人齐刷刷视向乔某的目光，范轩杰的下颔朝他这方扬了扬说：“小乔，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乔某遂站了起来，一件过时的毛呢大衣引起了闵敏的侧目“老土死了”，郝静则递一句调侃“赶明儿你替他置换一身呗。”声音虽不大，但谁都听得清清楚楚，引来身着一件光鲜皮猎装的吴小非一声窃笑，而一向注重仪表的彭克己则嘴角撇出一声冷笑。这要放另外一个人身还不尴尬死。
　　但看乔某以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分别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落到闵敏的脸，淡淡一笑道：“我这一身的确有些土，还来不及适应汉口的气候这么在大家面前亮了个相，甚歉！”

　　这不卑不亢的姿态和口吻顿时羞红了闵敏的一张脸，在她下意识用一只手去捂脸时，被郝静伸手一指戳开“嘴欠。”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乔某继续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乔，单字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