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恩怨两千年》
第46节

作者: 春晓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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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9-02-23 23:09:48
  (四十)平安变局
  唐末五代是日本文化转型的重要时期,自从废止了遣唐使,日本与中国的官方往来也就中断了,日本已经不是单纯地专注于对大陆文化的简单模仿和复制,本土民族文化在唐文化的诱发下繁荣起来,从民族文字—假名的创制和普及,用假名创作的文学开始大放异彩,和歌迅速兴盛起来,而且不止如此,由于当时假名主要是由女性使用的,所以女性广泛参与到日本本土文学的创作。
  平安时代是贵族文化的黄金时代,假名文学日益丰富,物语、日记、随笔、说话等文学题材相继问世,代表作品有《竹取物语》《源氏物语》《土佐日记》《更级日记》《枕草子》《今昔物语》,尽管在宗教和政治领域,汉字仍具有不可动摇的权威地位,但在文学社交等领域,假名文学得到了长足发展并且后来居上。这一时期最重要的物语著作有相当一部分是出自于女性作者,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平安朝的日本女性的识字率是相当高的,当然这里仅限于假名,因为当时学习汉字和汉学的主要还是日本贵族男子的特权,这就出现了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日本男子学习汉文,并用汉文创作,而广大日本女性则开始大量运用假名,进行本土文学的创作,假名文字似乎成为了平安时代女子使用的专利,以至于平安中后期著名歌人纪贯之在用假名撰写《土佐日记》的时候,用的也是女子口吻:“男人所写日记,女人亦欲一试”,正因为如此,假名文字还被当时的日本汉学家们嘲笑为“女流文字”。

  当然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界限,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即通晓中国汉文典籍,也精通日本传统,她们将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贯通于本土物语文学与和歌的创作之中,将平安时代的文化创新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紫式部和清少纳言,这两人被称为日本古典文学的双壁。
  物语(ものがたり)意为故事或杂谈,作为日本古典文学的一种体裁,它在日本民间的基础上形成,并接受了我国六朝、隋唐传奇文学的影响。《源氏物语》是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写实小说,在世界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定的地位。然而《源氏物语》对日后大和文化作出的最大的贡献是,它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民族审美观—“物哀”美学。紫式部开启了“物哀”的时代,此后,日本的小说中明显带有一种淡淡的悲伤。而“物哀”也成为日本一种全国性的民族意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散文家、物语作者流传了下来。清少纳言与紫式部不仅生活在同一个时代,而且都同时在宫中供职,曾任一条天皇皇后藤原定子身边之女官,作为平安时代家喻户晓的歌人、作家,中古三十六歌仙之一,与紫式部同样名声在外,除此之外这两位女性文学家也都不自觉地成为宫廷政治权力斗争的工具,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两位作家的作品的文学价值。清少纳言的代表作是《枕草子》,它是一部散文集,大部分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和体验,但也不乏当时流传的故事和戏剧性场面,描写手法诙谐幽默。清少纳言有着一种鲜有的可贵的乐观精神,不同于当时王朝贵族们沉湎于欣赏飞花落叶的感伤情调里,而是在描写自然景物和动植物时,采取积极的态度,赞赏纤细的、动态而和谐的美,企求清新明亮的世界。所表现出的一种“をかし(明快)”之美,与当时王朝审美意识的主流,“もののあわれ(物之哀)”的审美思想并驾齐驱,代表了日本平安朝另一种审美趋向,开创了新的美学范畴。所以此作品被称作“阳性”、“青春”而又“富于高度理智”的文学。与《源氏物语》一起被誉为古典文学史上的双璧,也是当今文学史上随笔文学的代表之作。清新明快,形式多样、行文自由的写作风格对后来的散文文学的发展,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其中“春天是破晓时分最好的”、“秋天是傍晚最好”,成为千古绝唱。由于女性的在文学和艺术领域的广泛参与,平安时代的文化显示出女性化的典雅,简约,精致,纤弱细腻的风格,而且展现了浓重宫廷和贵族文化色彩。

  日期:2019-02-23 23:10:33
  然而这样的女性自由发挥的时代最终是长不了的,就像紫式部在《源氏物语》里描绘到的,在一个男权社会里,女子活动的范围是非常有限的,婚姻与爱情有诸多不幸,还时不时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即便如此,平安末期的社会巨变,也使女性原有那点自由思索的空间被剥夺殆尽。主要原因是武士的上台,走上日本政治舞台的核心,这帮行事粗犷的武士,把天皇公卿赶下了台,不会附庸风雅,也不讲究那一套繁文缛节,一切都讲求实用,这些武士从心里是怎么不尊重女性的,女性的地位自然在逐渐下降,彻彻底底沦为男人的附庸,女人唯一的作用就是生育,这种社会风气的巨大转变,造成了平安时代以后,就鲜有优秀的女性作家,文化的特权完全掌握在男人的手中。然而武士阶层的崛起给日本带来的不仅是文化的巨变,更大的是社会发展道路的革命性的转变。律令制和天皇建立的院政早已不奏效了,取而代之的,是武士用手上的长刀建立起来的等级森严的特权制度,在这个时代,军事实力就是话语权,使用暴力是理所当然,逞勇斗狠,你死我活是唯一的生存法则。此后的日本历史便是由一次比一次更血腥的杀戮,发指的暴行串联起来的人类悲剧所组成。自杀,集体自杀,集体屠杀,对老弱妇孺的各种虐杀,武士用自己鲜血建立的政权又被另一帮武士集团以极尽残酷的方式推翻,接下来新一轮的杀戮又开始了,如此反复无常,让人有朝不保夕之感。日本社会前后如此反差,让所有读这段历史的人感到一个事实上严重分裂的日本。

  看似文弱的日本怎么变成了尚武蛮横的日本,这一切的推动者就是武士。那么武士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又拥有如此令人恐怖的毁灭力量。这要从藤原家摄关政治和院政时代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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