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薇被凡一航的表情吓得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凡一航的声音很冷，声带像是淬了冰。
　　“在。”
　　她再次咽了一口唾沫，猛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但凡一航只是因为自己抱了他一下就生气了，他一个男生，只是抱一下而已，又不吃亏，这也小气了吧？他应该感到庆幸，自己还没强吻他呢！

　　但抱都抱了，他还能怎样？大不了让他抱回来啊！
　　凡一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罗薇薇后背寒毛直竖，缩起了脖子。
　　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抱谁不好，她抱凡一航干嘛呢？！
　　凡一航看着面前缩着脖子小心地看着他，显然是被吓到了的罗薇薇，喉结上下滑了下，冷声开口：“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因为那封他以为的“情书”，他被爷爷砸了脑袋，这根本无所谓，他只想要罗薇薇一个解释，为什么情书会是战书的解释。
　　从罗薇薇来家里的时候他就想要这个解释，但他忍住了，甚至在罗薇薇走后，爷爷再次因为这个跟他吵架，他也什么都没说，直接出门了。
　　可现在，罗薇薇自己提起了那封信，却依然没有说“战书”是什么意思，还说什么……以后再也不喜欢他了？
　　再也不喜欢他也无所谓，可问题是，她喜欢过吗？
　　她一直……在耍他！

　　“嗯？”什么实话？
　　罗薇薇没听懂，满脑袋冒出问号泡泡。
　　“那封信。”凡一航紧了紧手心，下颚线条紧收，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根本就不是情书，不是么？”
　　他抿了下唇，勾出一抹冷笑。
　　根本就不是情书……梦魇一般的话在罗薇薇的脑子里回荡着。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凡一航看了那封情书……啊呸，战书。
　　难怪！
　　凡一航突然的生气有了解释，他什么都知道了！
　　罗薇薇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最后绷着一张脸，跟凡一航对视。

　　既然没法再掩饰了，那只能承认。
　　她也受够现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情况了。
　　罗薇薇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没错，那不是情书。”
　　凡一航冷眼看着她，手心收紧。

　　“你承认了。”
　　罗薇薇：“对！”
　　“所以……”凡一航握紧拳头，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你一直都在故意羞辱我。”
　　“我不是……”
　　凡一航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她。

　　“罗薇薇，我每次拒绝你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罗薇薇认真地解释道：“都是误会！”
　　“好。既然是误会，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解释清楚？”
　　为什么不早点解释清楚？罗薇薇心里泪流满面。
　　不是她不早点解释清楚，是他根本没有机会给她解释清楚好吗？
　　一个谎言一旦开始，到后来只会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让人不敢说出一开始的真相。
　　所以到后来她就更不敢提这个事情了，只想早点把战书拿回来了事，但谁知道好不容易要拿回来了，他却知道了。
　　懊恼间，凡一航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而她的后面是别人房子的外墙，她的脊背抵在外墙上。
　　退无可退。
　　凡一航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罗薇薇怕极了。
　　她其实没有那么怂，甚至在遇到他之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但不知道为什么，凡一航总是能轻易让她颤栗。

　　罗薇薇把双手握成拳状抵在胸前，抵在凡一航身前，咽了一口唾沫问：“你要……打我吗？”
　　“打你？”凡一航哼笑一声，眼底尽是冷意，他道：“你不是要谢谢我吗？那就用这个来谢吧——”
　　他一把按住她的肩，将她抵在墙角，然后朝她的唇对了上去。
　　罗薇薇错愕地瞪大眼睛，在凡一航的唇即将碰到自己的之前，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眼睛下意识地闭了上去。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而眼前的人也静止了，意料之中的触感迟迟没有压上来。
　　“……？”
　　罗薇薇睁开眼睛的同时，凡一航已经退开了来，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她后脑勺抵在墙面的痛感告诉她刚才都是真的。

　　“别再让我误会，罗薇薇。”
　　凡一航冷着脸看着她，但眼中似乎又没有她。
　　罗薇薇哆嗦着不敢说话，好在凡一航看了她几秒后就收回了视线，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脊背笔直，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依旧孤寂，甚至比刚才更为孤寂。
　　但这一次，罗薇薇心里没有任何要抱上去的想法了。
　　刚才的凡一航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那眼神虚无又冷漠，像是下一秒就能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可怕到让她快要忘记呼吸。
　　一直到凡一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罗薇薇才靠着墙面蹲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是吓出来的。
　　闭上眼，她的脑海里都是凡一航摁着她的肩凑近她的场景，她倏然睁开眼，小巷子里除了她自己空无一人。

　　周遭的虫鸣声又恢复了，一切回到正常的样子，只有身上残留着的冷冽干净的味道提醒她刚才的一幕幕都不是幻觉。
　　迟钝如罗薇薇，那一刻她是以为凡一航要揍她的，但现在，她突然意识过来：凡一航那时候……是要吻她吗？
　　罗薇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颤。
　　恐惧感还没褪去，但比如恐惧感，此刻更为清晰的是她自己的心跳。
　　那是一种陌生的、她从没产生过的情绪。
　　她甚至在想，凡一航那时候为什么停住了？如果没停住会怎么样呢？他们会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唇碰在一起吗？

　　那然后呢？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但很多事情又是有答案的。
　　比如她无意中看到过的男男女女会吻在一起是一种叫多巴胺的化学物质刺激后叶催产素分泌的结果。
　　但究其现实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她跟凡一航？
　　他们就只是普通的同桌而已……
　　罗薇薇蹲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此刻不正常的心跳和脸热是不是因为后叶催产素分泌的关系，但她知道，自己对凡一航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而这点私心又是她之前强烈并且公开唾弃的——她之前嘲笑过那些目光追着凡一航的女生，说她们的眼睛像是磁铁吸在凡一航这块冷冰冰的钢铁上了。
　　“啊——”罗薇薇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令人羞耻的失落感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是错觉！一定！

　　罗薇薇“唰”地一下站起身，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家，洗漱后躺到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来了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个没有脸的男人把她绑到了森然可怕的黑城堡里，城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根燃着的蜡烛。
　　蜡烛因为森冷的穿堂风窜动着，像毒蛇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