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小轻喊了声。
　　夏大宝没有回应，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一块、两块。
　　夏小小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捂住了嘴，有些不敢相信。
　　大宝拿起一块碎片，看了看原图，就能知道它的大概位置，并准确地放置。
　　就算是她，在那么大一副拼图中，怕是也要找上半天，而且不可能那么精准！

　　碎片在一片片减少。拼图的空位很快就所剩无几，大宝的速度也更快了。
　　啪，啪，啪。
　　大宝认真地把每一块空缺的碎片拍进它该有的位置。很快，拼图完成。
　　那是一只巨大的张开翅膀的蝴蝶，虽然蝴蝶的花纹不是很复杂却也繁多，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不仅是能力，也是专注、耐心。

　　一时间，夏小小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头隐隐有种感觉，这种超乎同龄人的专注力得自他的病情。
　　她心里又痛又喜，百味杂陈。
　　拼完拼图，大宝整个人又静默下来，动也不动。就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娃娃，眼中亦是空洞无神。
　　夏小小心中骤然一痛。
　　“大宝！”
　　她轻唤一声。
　　夏大宝空洞的双目一点点凝聚了神采，他转过头，眼眸清晰而明亮。
　　“妈咪。”
　　这其间的变化太快，让夏小小都没办法消化。她清楚地知道，此时，自己就是大宝的一切。
　　他眼里的光彩都是因为她。
　　可是，这并不她想要的啊！她希望的是，大宝能接触外面的世界，即使离开了她也能独自奔跑闯荡。
　　“大宝真厉害。”所有的酸涩到了口中只变成一句夸赞。

　　夏小小微微一笑，把他抱入怀中。
　　“爸爸，更厉害。”大宝说话依然只能蹦出短句。脆生生的，反而给他的话语增添了力度。
　　夏小小笑出声来。
　　“爸爸当然比大宝厉害呀。不然怎么会是爸爸。”
　　她顿了顿，试探着开口，“如果爸爸不厉害，我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夏大宝一下子愣住了，双手用力抓住夏小小的衣服，眼神有一片慌乱。
　　小嘴一瘪，眼睛里的水光已经泛滥，几乎要哭出来。
　　一瞬的变化让夏小小有些手足无措，也愣怔在原地。
　　只一秒，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残忍。就算是一个正常孩子，怕是也承受不住。

　　她双臂环住大宝，用力地咬着下唇。她害怕自己也会哭出声来。
　　“不能，丢掉。”
　　夏大宝显然是慌了，越慌越表达不出完整的话来，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夏小小手越收越紧，心底堵着的石头越来越沉。她那颗心颤颤巍巍，随时肯能被压垮。
　　“爹地，会，哭！”
　　夏大宝绞尽脑汁，最后得出了结论！
　　小女人呆了呆，听着小人儿单纯到极点的话，噗嗤一笑。
　　褚云霈才不会哭！
　　可心里为什么一阵阵泛着酸意？

　　“大宝，不要乱说话。”夏小小捏了捏小人儿的鼻子，却见他鼻尖已经通红通红。
　　夏大宝睁大了纯净的双眸，里面黑白分明，毫无心机，只有世界上最单纯的情感。
　　“大宝，妈咪，也会哭。”
　　夏小小手狠狠一颤，几乎支撑不住要垂落。
　　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对不起，是妈咪……说错话了！大宝，对不起，能原谅妈咪吗？”她一声又一声地道歉。

　　那种惊惶无措，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她对大宝造成的伤害。
　　她眼睛泛酸，泪水几乎就要往下掉。她刚想抬手擦一擦，脸上就是一痒。
　　大宝嘴巴亲了上来，吧唧一口，倒是替她把眼泪给擦掉了。
　　夏小小指尖因捏紧衣料失血而泛白，小脸因为羞愧而涨红。她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夏大宝没有放弃安慰自己的妈咪，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那双黑珍珠似的眸子的凝视，神情的专注，已足够治愈。
　　“大宝，我们一起去给爹地煮粥好不好？”
　　夏大宝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反应迟缓了些许。
　　夏小小把心酸往下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今天就让大宝给爹地煮粥，妈咪在一边指挥怎么样。”
　　虽然没有再得到回应，夏小小也知道，大宝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宽大的厨房里，只有两人在忙碌着。
　　夏小小替小人儿接了足够的纯净水，搬了个小凳子，方便他坐着清洗红枣。
　　洗完，她又给他抓了一把小米。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低沉醇厚的声线，即使带着疲惫，却还是含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威势。
　　褚云霈看着厨房里的两人。这两人，是把厨房当游乐场了吗？
　　看到一旁已经清洗干净的红枣，男人的神色更是变了变，忍了又忍，额上还是跳出青筋。
　　“夏小小！”

　　夏小小顿时一个哆嗦，手里的碗差点给打了。她侧头去看褚云霈。
　　男人脸上隐有怒意，却已不似今天在医院时让人心底犯憷。
　　同样的神情，却给她天差地别的感觉。这个男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红枣是哪里来的？”他死死盯着那碗红枣。他可不记得让厨房买过这种东西！
　　那一颗颗红枣像是褚云霈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夏小小也发觉了不对劲，顶着要被男人眼中怒火烧死的觉悟，小声道：“今天让萍妈买的。打算用来煮小米粥。”
　　“……”褚云霈额上青筋又跳了跳，“倒掉！”
　　“可是……”夏小小为难地说道：“这些红枣都是大宝一颗颗洗好的。”
　　夏大宝也跟着，用力地点头。
　　夏小小缩了缩身子，被看得极不自在。她硬着头皮强调了一句，“我没有放糖。”

　　褚云霈依然抿着唇，满脸的不悦，对红枣恨之入骨的样子。
　　小人儿已经泫然欲泣，唇也抿着，和男人轮廓极像的眼睛，被一层有一层薄雾给笼罩，并凝结了水汽。
　　褚云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小小手上动作不停，把红枣和小米放在一起，放进了一旁洗好的锅里。
　　如果他真的要倒掉，大宝肯定很伤心。
　　为了大宝，她算是拼了。

　　“是你同意了！霈爷，您这么大权势，不会言而无信吧？”夏小小声音清晰而有条理。
　　“红枣是甜的。”褚云霈脸上闪过厌恶之色。
　　他讨厌吃所有甜的东西。
　　夏小小不着痕迹地撇撇唇。这种强词夺理的理由，只适合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吧？
　　她盯着褚云霈不自在抿紧的唇。
　　虽然他喜怒无常，虽然他时常身上有着杀意，可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
　　会讲道理！真是疯了！
　　夏小小拿出勺子搅了搅已经煮上的红枣小米粥，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气息。

　　褚云霈脸色黑成了锅底。
　　“照这么说，那你也不用吃大米饭了！米饭里也有糖不是吗？”
　　褚云霈：“……”
　　夏大宝软糯的声音也跟着补了一句。
　　“牛奶。”
　　牛奶也是甜的。
　　夏小小抿紧唇笑，把大宝拉到身边。她的大宝太可爱了，这刀补的漂亮！
　　褚云霈大手倏地一下紧握，眉宇一片暗沉。